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8節


  “呃。”蘇奕蠹打個飽嗝,眼神哀怨地瞪著他,而他則不以為意地將空空的湯碗放下。
  “你很過分耶,有病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以強灌我喝藥呢?万一我肚子痛或是就此一命嗚呼了怎么辦?”她好想吐,這碗藥還真苦。
  “活該,自作自受。”劉霆獷根本不覺有愧,幸災樂禍的嘴臉讓蘇奕蠹恨不得一拳打扁他。
  吃了那么多黑色素,明天一覺醒來她會不會變黑人啊?想到就怕呢。
  看她吃得滿嘴油光,他輕笑出聲,抽了一張面紙替她擦拭嘴角的油光,手勁很輕很柔,就像對待情人一樣。
  “我自己來。”她有些慌亂地接過他手上的面紙,兩只手不期然地微微擦碰。
  他的手很大,讓人有一股安心可靠的感覺,這雙手曾經撫摸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但是……
  蘇奕蠹甩甩頭,要自己不要再想了,她都已經收了他的錢,就不應該再眷戀他。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要那些錢,就算他不想娶她,但至少也說句“喜歡你才這么做的”。可是他沒有,而且態度還很惡劣,她好傷心。
  第一次喜歡一個男人就被人家這么糟蹋,她好可怜。
  劉霆獷也不語,只是注視著她低垂的螓首。
  “爸爸,”不知不覺已到正午時分,背著書包的劉靖文一蹦一跳地跑進來。“你今天不用上班嗎?”好意外喔,大忙人的爸爸竟然在家耶,等一下要叫他陪她一起玩,劉靖文興奮地想著。
  “爸爸受傷了,請假几天。”劉靖文一屁股往劉霆獷的大腿坐下,后者則寵溺地替她解開圍兜。
  “那點小傷死不了人的,借故偷懶。”蘇奕蠹涼涼地插話。
  “奕蠹,我肚子餓了,午飯好了嗎?”劉靖文的肚子适時地在她說完話后響了起來。
  “冰箱里有早上剩的三明治,自己拿去微波加熱。”
  “我才不要,我想吃豬排飯。”
  “好啊,自己去生啊!”蘇奕蠹惡毒地笑著,徑自拿出神眉來看,不再搭理她。
  “爸爸……”劉靖文可怜地嗚嗚叫。
  “乖,中午先吃三明治,晚上爸爸再帶你去吃牛排。”
  “好耶!”劉靖文像顆气球似地飄到廚房去。
  劉霆獷打開電視,欣賞午間新聞。
  十二點半一到,蘇奕蠹和劉靖文不約而同搶過他手中的遙控器。
  “快點快點,神眉……”
  “神眉老師……”兩人的眼睛又不約而同地變成愛心形,看得劉霆獷目瞪口呆。
  “我……”
  “閉嘴!”他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兩人斥喝住了。
  可怜的他在這半個小時里如坐針氈,話不敢說一句,大气不敢喘一下。他不明白,卡通里那個既貧窮又白痴,眉毛分又得像枝掃把的男人有什么好?瞧這一大一小竟為他如痴如醉,簡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終于劇終了,他正想發表一下意見,她們卻仍身陷在劇情里。
  “神眉老師好帥喔,他是我老公。”劉靖文捧住臉,不停地磨蹭。
  “你說什么?”蘇奕蠹窮凶惡极地抓起她的前襟。“有膽你就再說一遍。”
  “神眉嫂。”劉靖文巴結道。
  “哼!”蘇奕蠹悻悻然放開她,心里有了一個主意。“我們來演戲好不好?我演神眉,你演玉藻。”
  “不要,為什么你演神眉?”劉靖文失望地叫了聲。根本就不公平,連猜拳都沒有就定角色了,分明是她想自己演嘛!
  “我是神眉嫂呀,自己的老公當然自己演。”
  “可是我想演神眉。”劉靖文不高興地嘟著嘴,抱怨道。
  “沒有可是。”想跟她搶神眉,門都沒有。“我叫我姊也來演,她也很喜歡演戲。”事不宜遲,拿起話筒就撥。
  兩人一搭一唱地,完全忽略了佇立在旁的劉霆獷!
   
         ☆        ☆        ☆
   
  “阿姊,你怎么那么慢呀?”替蘇奕慈開了門,蘇奕蠹不悅地皺眉抱怨。
  “臨時有事嘛!”蘇奕慈嬌笑著。
  “東西帶了沒有?”
  “當然有。”蘇奕慈從手提袋里拿出一件白上衣和吊帶裙。
  “那你到浴室去換上吧!”蘇奕蠹和劉靖文已經換好戲服了。
  一件向劉霆獷借來的布袋似的過大襯衫,一條同樣來自于他的黑色領帶!戴著黑手套的左手,用奇异筆畫的粗大又分叉的眉毛,蘇奕蠹的打扮只能用不倫不類來形容。
  反觀劉靖文就好多了,及肩細發整齊的束在背后,端庄地穿上幼稚園的冬季西裝外套制服,十足像個小紳士,怎么看就怎么比蘇奕蠹有气質。
  等一切就緒,准備開麥拉的時候,劉霆獷适巧优雅地步下樓梯。
  看見這么出色的男人,蘇奕慈的眼睛為之一亮。“這位是?”
  “這是我老板,劉霆獷先生。”蘇奕蠹替彼此介紹。
  打過招呼后,蘇奕慈熱情地力邀劉霆獷加入。原因是想一圓當年她沒完成的明星夢,他長得這么帥,有資格當她的男主角。
  劉霆獷面有難色,但仍不失禮地回絕了她們。“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
  “爸爸,好啦,演戲很好玩的,你就試試看嘛!”劉靖文也加入說客行列,想說服她嚴肅的老爸輕松一下。
  敵不過眾人的鼓吹,他勉為其難地答應了。“我演什么角色?”
  “你演小廣好了。”蘇奕蠹道。
  “不,我覺得劉先生比較适合演神眉,怎么說神眉也是男主角嘛,劉先生這么帥,演神眉最好不過。”蘇奕慈表達了她的看法。
  什么!劉霆獷同情地望了眼蘇奕蠹。要他眉毛畫成這樣?不如叫他去死。
  “對,爸爸演神眉。”劉靖文也覺得這個提議很好。雖然她演不到神眉,但是由爸爸替她扳回面子也是一樣的,她朝蘇奕蠹吐了吐可愛的粉舌。
  “好吧!”少數服從多數,他演就他演吧。“不演神眉,我演什么?”
  劉靖文正想開口說妖怪,而且是丑不拉嘰的長頸妖時,蘇奕慈搶先一步。“演雪姬呀!”
  “雪姬?”蘇奕蠹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猛搖頭。“不,我不要演雪姬。”
  他們之間已經夠曖昧不清、夠尷尬了,如果再扮演情侶,她一定會克制不住對他的妄想,到時候要离開他就會更難了。
  所以她不能演雪姬,絕對不能。
  “什么不能?你很适合。”蘇奕慈半推著她上樓。“上次你畢業公演時不是買了一套日式浴衣?換快一點,我們等你喔!”

  “神眉老師,我永遠愛你。”蘇奕蠹臉紅心跳地對劉霆獷告白。
  簡單的几個字,卻快要了她的命,她的臉燙得都可以煎牛排了,偏偏雪姬的台詞又是這一類居多。
  “呃。”她露骨的話也讓劉霆獷不知所措。他微紅了臉,依照劇情要求執起她的手。“雪、雪姬,人類和妖怪是不能在一起的。”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想跟在老師的身邊。”這也是她的心聲,她想待在他的身邊。
  劉霆獷挑起被劉靖文畫得粗大分叉的眉毛,神色怪异地盯著她。“好。”
  “卡卡卡!”暫時沒有戲分,在一旁充當導演的蘇奕慈喊卡。“什么好?這個時候你應該拒絕她,然后頭也不回的走掉。”
  “對不起。”他知道應該拒絕她,可是他卻下意識地說好,而且覺得很天經地義,他也不知道為什么。
  “再來一次。”蘇奕慈一彈指,劉靖文拿著一把修剪花草的大剪刀跳出來,以剪刀代替打板。“第二次,開麥拉!”
  “我想跟老師結婚,做老師的妻子,幫助老師收服妖怪。”蘇奕蠹雙頰酡紅,深情款款地道。
  劉霆獷由高往下俯視她昂揚的小臉,情不自禁地撫摸她的菱唇。“好。”
  “卡卡卡!”蘇奕慈忍不住跳起來。“先生,拜托你,不要再說好了,好嗎?”等這一幕演完都日落西山了,她小丸子可還沒出場呢。
  “對不起。”他不自在地拉拉左手的手套。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蘇奕蠹的表情太誘人,請求太令人心動,他才又會答應。
  蘇奕蠹嬌羞地低下頭。剛才他那一聲好,讓她的心樂陶陶的,差一點忘了他們是在演戲。
  如果不是演戲,如果他是發自真心對她這么說,她一定會毫不考慮地答應他。
  “最后一次,不能再說錯嘍,打板。”
  “第三次,開麥拉!”
  “老師,我愛你。”
  “人類和妖怪是不能在一起的,回雪山去吧,雪姬,忘了我。”天知道要他說出拒絕的話有多么地困難,她皺起的眉心讓他愧疚极了。
  “O.K,現在換玉藻上場。”
   
         ☆        ☆        ☆
   
  洗過澡后,蘇奕蠹偏著頭以大毛巾擦拭濕發,一邊對著鏡子審視自己。
  好丟臉喔,今天下午的那一出戲讓她恨不得潑她阿姊一桶便便。
  蘇奕慈臨走時還露出色女般的笑容對她說:“奕蠹,劉先生人不錯,好好把握喔!”
  “你別胡說,我跟他沒什么,你忘了?我只愛錢。”她白了她一眼,心頭卻如擂鼓般跳得飛快。
  “你少來,從你看他的眼神我知道你喜歡他。快說,你們進展到什么地步了?”蘇奕慈八卦地豎起耳朵,期待听見妹妹令人臉紅心跳的戀愛記事。
  “沒有沒有,我們只是雇主与員工的關系,你別亂點鴛鴦譜。”那一夜的事叫她怎么有臉向第三者說?
  眼尖的蘇奕慈卻瞧出她的忸怩,心直口快地說:“你們該不會那個了吧?哈哈哈!”
  “哈哈哈是什么意思?”她不悅地眯起眼,陣陣寒光不留情地射向蘇奕慈。“怎么?我不夠資格是嗎?笑我—”
  “我有笑嗎?沒有吧,你眼花了。”蘇奕慈強忍笑意,心里那句:“你們身高差那么多,要做很辛苦喔!”的話怎么也不敢說出口,因為她也懼怕妹妹的惡勢力。
  “什么時候結婚?”
  “下輩子吧,頂多再一個月我就不做了。”蘇奕蠹幽幽地歎口气。
  “你們難道沒打算結婚嗎?”蘇奕慈困惑地蹙眉。
  “嗯。”
  “怎么會?依你的個性,應該不會那么簡單就放過他呀,是不是他不愿意娶你?”
  一針見血,蘇奕蠹的心又開始泛疼。即使如此,她還是強顏歡笑。
  “是我不要他,我還這么年輕,將來不知道會遇到几個條件比他好的男人,干么這么早就結婚呀?”
  “真的嗎?如果有任何困難,記得來找我,我們蘇家人可不是好欺負的,我一定叫你姊夫把他的公司弄垮,叫他喝西北風。”蘇奕慈看出妹妹的有口難言,她相信一定是男方的問題,對劉霆獷的好感也降到谷底。
  “我一定挺你到底。”蘇奕慈拍拍胸脯道。
  唉!要是把他的公司弄垮就能解決事情,那就好了。
  回過神,她放下毛巾,撫摸自己干巴巴的皮膚。
  為了省錢,她沒有保養的習慣,結果皮膚好干燥喔,這么一來,她很快就會老到沒人要的。
  想起那天在他床頭柜上似乎放置著瓶瓶罐罐,她決定借用一下。
  于是她起身到他的房間。
   
         ☆        ☆        ☆
   
  禮貌地敲敲門,沒有回應,蘇奕蠹大膽地徑自開門進入。
  他不在房里,她第一次仔細瀏覽房內的擺設。整個房間充滿霸气的陽剛味,她迷戀地触摸每一樣屬于他的東西。
  坐在床沿,她拿起一瓶深藍色的乳液,倒了些在手心。她輕柔地將他的味道烙印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嗅著屬于他的男人味,仿佛他正陪伴在自己身邊,用他炙熱的体溫包圍著她。
  親昵甜蜜的感覺使她渾然忘我。
  “你在這里做什么?”他一襲白衣黑褲,領口敞開,露出他精壯結實的胸腔,倚著門。
  蘇奕蠹惊慌失措地站起來。“我只是借點東西。”她比一比乳液。
  劉霆獷沒說話,進到房內。
  “我現在就走。”蘇奕蠹越過他身邊,卻被他的大手一把拉住。
  “留下來。”他將她攬進怀中,低下頭攫取她的芳唇。
  他如入無人之地般地將舌頭伸進她芳馥的口腔里,用盡全身的力量吸吮她的粉舌。兩舌交纏,摩挲出一道不小的火花,他們就像分隔已久的情人,熱切地探索彼此,誰也不想放開誰。
  熱吻過后,他放開她的唇,滿足地歎口气。將她緊緊抱在怀中,慢慢后退,直到他的背抵住牆,而她安穩地將頭枕在他胸上。
  “不要离開我。”等到气息平穩之后,他將下巴靠在她頭上,低道。
  他受不了這個家沒有她的冷清感覺,他改變主意了,他要她留下來。
  聆听他有力的心跳,她沒開口,她只當他是气氛使然之下的亂語,等他清醒,他一定會反悔。
  “我是說真的,不要走。”修長的手指規律地划過她的背脊,像是替心愛的寵物刷毛一樣,來回不斷。
  蘇奕蠹昏昏欲睡,沉浸在他的安撫中。“你會后悔。”
  “不會,我不會后悔。”他急切地推開她一點,正視她,眼底有說不出的真摯。“如果你走了,我才真的會后悔莫及。”
  “你是認真的?”壓下心中的狂喜,她大大地笑開了。
  “嗯,雖然我不能娶你,但其他的我都能給你。”她的脾气太暴躁,不适合當一個好媽媽,而他要一個能善待小文,使小文能全心全意接受的妻子。
  听到那句不能娶她,蘇奕蠹滿腔的熱情頓時熄滅了,她黯然失色。
  “不必了,時間一到我就走。”
  他根本沒有誠意,想跟她在一起卻又不娶她,什么意思嘛?嫌她高攀不上?
  她說過,她什么都沒有,就屬志气最高,這种勉強來的感情她不要,她宁可放棄。
  “我要睡了。”推開他,她甩門而去。
  知道她的想法,劉霆獷悵然地盯著門。
  對不起,奕蠹,我必須為小文著想,她只剩我這個舅舅可以依靠了,所以我不得不委屈你。
  他無奈地閉上眼。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