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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隔天,柯雨宁起床后就沒看見韓上倫。管家說他一早就去公司了,留下一張紙條給她。她打開一看,上面寫著:
  我帶以璇去上學,和設計師商量你的禮服,不准离開屋子一步,五點半在門口等我回家。
  愛你的倫
  一派韓氏口吻,專制!
  她突然想到,韓定中應該知道她又回來了,這里的佣人中一定有他的線人。不曉得他會怎樣對付她的父母和上倫?柯雨宁立刻想到了最糟糕的情況。
  應該先打電話問問爸媽的情況!她拿起听筒,卻被管家制止住。
  “太太,很抱歉!少爺說你不能用電話和任何人聯絡。”
  什么!已經限制她不能出門了,卻連打電話這种基本自由都沒有?
  “如果我是要打給少爺呢?”柯雨宁問。
  “少爺吩咐必須由我來撥電話。”管家說。
  “如果有人要找我呢?”
  “除了少爺找你,其他的都必須回絕,對不起。”
  “我懂了,你非常盡職。”她做了個深呼吸,以消化這個事實。
  “請太太見諒。”管家鞠躬道。
  連電話都不能打,其它的通訊就不可能了,難道她只能困在這房子里發愁嗎?怎么辦才好?
  “你不愿幫我嗎?”柯雨宁試著懇求他。
  “太太,少爺非常愛你,你應該了解,為什么千方百計要离開他呢?”一向拘謹的管家苦笑道。
  “我……我有原因的。”
  “希望你能和少爺溝通,他一直都很孤獨,他需要你,你走了他會受不了的,只怕我們全都會被辭掉,你就算是為我們下人想一想吧!”
  “我知道了,我不會為難你們的。”對此,她只能歎气。
  “謝謝太太!像昨晚那种風暴,我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對不起,你們昨天沒被責罵得太厲害吧?”听他這一說,她相信他們一定被上倫狠狠刮了一頓!
  “幸好太太你回來了,否則少爺恐怕會拆了這棟房子。”管家避重就輕地回答,顯得他們受的怒焰狂潮是不須謷言的。
  柯雨宁點點頭頭,轉身离去。坐以待斃的感覺實在難受!她走到練琴房里,于嫂立刻跟在她后面。看來又是上倫的命令,要他們監視并囚禁她!
  她打開鋼琴蓋,雙手一接触到琴鍵,就自然而然地彈奏起來了。雖然已經荒廢多時,她的腦里也記不得半個音符了,手指卻有它們自己的記憶,重新溫習起當年的樂曲。
  悠揚的琴聲撫慰了她的心情,讓難熬的時光加快了緩慢的腳步。
  直到下午兩點,設計師來了,是一位很親切的女士。想來上倫不會再讓任何男人接近她了!
  “不會有婚禮的,你請回吧!”柯雨宁冷淡地道。
  “這怎么回事呢?韓先生明明交代我要為你設計几款別致的禮服啊!”設計師惊愕地說。
  柯雨宁態度很堅決。若他們真的結了婚,韓定中勢必震怒,后果不是她所能承擔!
  “總之,我不需要禮服,很抱歉讓你白跑一趟!我失陪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要走上二樓前,對管家說:“你可以立刻向少爺報告這件事,這是你的職責。”
  “太太……”管家一臉無可奈何。
  她并非故意為難耿直的管家,實在是她只有這條路可走;她必須讓上倫恨透了她,這樣才能保護所有的人。
  她或許會被他赶走,或是被他殺了,然而兩者對她而言都是一樣的。
  五點半,韓上倫帶著以璇回來。柯雨宁從樓梯走下,她明白自己不能躲起來,必須要和他正面沖突。
  韓上倫的眼里閃過了她不會看錯的憤怒,只是當著女儿的面還不愿發作而已。
  “媽,我們回來了!爸爸說你們要結婚了,我可以做花童,好棒哦!”
  真正為此高興的人,恐怕只有以璇而已。
  “小璇,今天在學校乖不乖?”柯雨宁抱起女儿,親了一下她的頰。
  “當然乖!媽,我告訴你,杰夫畫了一張卡片送給我,上面都是花,可是我看不懂他在寫什么,我拿給你看!”以璇從書包找出那張花花綠綠的卡片。
  “哦,這上面寫的是英文,他說祝你身体健康!杰夫以為你昨天沒去上學是生病了,所以畫了這張卡片給你。”柯雨宁看了以后笑道。
  “真的?”以璇的眼睛都亮了起來。“那我在把這張卡片好好收起來!可是我又怕自己會把電腦弄丟,怎么辦?”
  “爸爸幫你把電腦裱框,就可以挂在牆上或放在你的書桌是,永遠地保存起來。”韓上倫摸摸女儿的臉。“杰夫對你這么好,你一定要懂得珍惜!”
  柯雨宁知道他這句話是在對她說的。
  “爸爸你好聰明!”以璇對父親的崇拜愈來愈強烈。
  “你也是啊!”韓上倫叫來于嫂,吩咐道:“帶小璇去洗澡。”
  而后,偌大的客廳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韓上倫靜靜看著她,直到她沉不住气,先說:
  “請你不要再給以璇錯誤的想法,我們不會結婚的。”
  “反正我知道你的身材,我已經請那位設計師赶工做你的禮服了。”他像是沒听見一樣。
  “你沒听到嗎?我不要禮服,因為我根本不會嫁給你!”
  “我听到了。我并沒有要求你答應,我說會娶你就會娶你,哪怕是要把你先迷昏,偽造你的簽名,我都會娶你的。”
  “你——”牛脾气!
  韓上倫的固執比她想像中更強烈,她一時也無計可施。
  這時佣人送上人參茶,那是韓上倫吩咐要給柯雨宁喝的。
  “少爺,您吩咐給太太喝的人參茶煮好了!”
  可怜的佣人熬了兩小時的人參茶,卻在不該出現的時机出現;韓上倫的怒气正苦無發泄之處,一把就推開那佣人。
  “用不著了!”
  “碰!”
  辛苦熬成的人參茶因此在空中洒落,佣人跌倒在地,連帶地推倒了一旁的柯雨宁。佣人只是跌疼了臂部,柯雨宁卻是讓額頭撞到突出的桌角。
  一切的事故發生在片刻之間,佣人還來不及喊疼,就叫著:
  “太太,你沒事吧?哎呀,你在流血!”
  “什么!”盛怒中的韓上倫陡然清醒,跪在柯雨宁面前抱住她。“雨宁!你怎么了?要不要緊?”
  他不是怕見血的人,但是她額頭流下的血滴,卻讓他產生暈眩的感覺。
  “好痛……天啊……”她的腦中每個細胞都在叫痛。為什么命運不讓她一頭撞死,事情就能得到解決!?
  看著那深紅的血液不斷流下,韓上倫完全昏了;他突然以為她就要离開了,拋下他和以璇,奔向另一個世界了。
  “你振作一點!你的臉色為什么這么蒼白?不准用這种方法嚇我!你听到沒有!?”你使力搖晃著她的肩膀,不知道自己和力气之大,几乎要拆散了她。
  佣人看少爺神智不太清楚了,唯恐他一動怒自己也會遭到波及,連忙走避到一旁,抓起電話叫救護車。
  “爸爸!你把媽媽怎么了?”正好走進客廳的以璇,看見父親一副狂亂的表情,跪在地上抓著一臉是血的母親,立刻就嚇坏了。
  “我……”韓上倫不知該如何回答女儿。他雖然不是直接針對柯雨宁,卻也是間接傷害了她。
  “爸爸,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不會打媽媽,你騙我!你騙我!我討厭你!”以璇扑上前去哭喊著。她的小拳頭落在韓上倫肩上,想為母親出气。
  “我……我也不想看到她這樣,是媽媽不對!她不好!她不該想要离開我、不該帶著你走!她還說不要跟我結婚,所以這都是她的錯!”他呆愕了片刻,才怒道。
  “胡說,爸爸,你是笨蛋!媽媽她是最愛你的!”以璇抽噎道。
  “她根本不愛我,否則為什么帶著你离開我?”
  “爸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前天我們要走的時候,媽媽說……她這么做都是為你好,也是為了保護……外公和外婆,她不希望你們受到傷害!你怎么可以打媽媽?我最討厭爸爸!”以璇焦急地要維護母親,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韓上倫的思維稍微回复一些,合起眼問道:
  “小璇,你到底在說什么?媽媽為什么要保護我和外公、外婆?”
  “小璇……”柯雨宁用眼神示意女儿不可以再說。如果她有力气,一定會捂住以璇的嘴,但現在……
  韓上倫警覺到這可能是一個關鍵點,可以說明對他的忽冷忽熱態度,便鼓勵女儿道:
  “小璇,你快告訴爸爸,爸爸和媽媽常架都因為誤會,你快把你知道的告訴爸爸,我和媽媽以后就不會這樣了!”
  以璇看媽媽的臉色緊張,但還是決定要說出來;只要爸媽的感情能夠和好,她被媽媽責罰也是值得的。
  “剛才那些話是媽媽在火車上告訴我的,爸爸,你曉得媽媽絕不騙我!后來……我和媽媽到外公、外婆家的時候,我已經很想睡覺了,他們談話談了很久,我只記得一點點,外公說了什么……姓韓的老狐狸,還有什么……自首……威脅,然后媽媽又說怕他殺了……他的親生父親……我真的都听不懂!爸爸你可以打電話問外公和外婆,他們一定都街道!”
  “小璇……不要……”柯雨宁的抗議微弱得几乎听不見。
  韓上倫心中逐漸拼湊出一個模糊的概念,但他還是不敢相信。他看看怀中逐漸失去意識的人儿,問道:
  “這……怎么回事?的我父親有關?威脅誰?威脅什么?你快告訴我!”
  “上倫,記住……不論如何,我……非常愛你……”柯雨宁在這時失去了知覺。
  四周猶如滿天星的光點,讓柯雨宁覺得很安全,她想要就這樣沉沉睡著,因為她已經太累了。然而,一個聲音不斷呼喚她的名字,讓她不得入睡,那聲音听起來如此急切、擔憂,似乎很需要她,不准她就此离去。
  柯雨宁先是一陣厭煩,她全身的力量都虛脫了,為什么不讓她安詳地睡著?她不愿醒來,請不要吵她、不要打扰她的寂靜,但那呼喚的聲音更是固執,堅決地要將她吵醒,一次又一次地喊她的名字。
  她終于屈服了,為那聲音里的憂傷和絕望所屈服。
  “雨宁……雨宁……”
  有雙大手握住了她,她竭力睜開眼,柔和的光線仍然刺激了雙眼,過了好一會儿她才能适應,模糊的光暈逐漸散去,她看見一張寫滿愛意的臉。
  “上倫……”她總是會為他醒來的。
  韓上倫一夜未睡,過度的憂心使他憔悴不少,眼里充滿血絲,衣服上的血跡也還在。見到柯雨宁終于醒來,他一顆牽挂的心才放下,抱緊了她說:
  “雨宁!我真擔心你不醒來了!万一有什么意外,我……我會恨死自己!”
  “我一直……听到你在叫我……”柯雨宁給他一個微笑,吃力地說。
  “我怕你就這樣离開我,你要怎么樣都好,就是不可以离開我!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韓上倫的聲音中帶著抖意,顯然是害怕得無法自制。
  “我不是醒來了嗎?為我別擔心了。”她勉強抬起手,放到他背上。
  “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但還好你沒有昏迷不醒,否則就有可以惡化。天!想到我几乎失去了你,我整個人像老了十歲一樣!”
  韓上倫輕吻起她,吻遍了她所有裸露的肌膚,仿佛想證明她是真的活著,有体溫、有心跳、有呼吸,而且就在他身邊。
  在多情的吻之后,他才找回一點安全感,正色說:
  “你母親已經告訴我一切真相,她還說你父親今天就會去自首。”
  “天啊……”柯雨宁深深皺眉,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現在才明白你為什么三番四次地离開我,原來都是為了保護你所愛的人。天!我竟然還對你做出那些事,我不能原諒我自己!”
  他突然站起來,揮拳用力敲著自己的頭,仿佛想要敲出一個像她一樣的傷口,又憤怒地捶打著牆,發泄他的懊惱。
  “你別這樣……”她不忍。
  “我……”他停下動作,但眼里還是冒出了极度憤怒的火花。“我一定要殺了韓定中!他讓我們分离、讓我們痛苦、讓我們白白浪費了這么多年,他不再是我的父親了,從現在開始,他是我的敵人!”
  她知道他這個表情。他又要發狂了,而且恐怕是有史以來最激烈的一次!
  “上倫,你听我說——”
  “本來我一知道真相,就想去買把槍把他殺了,以泄心頭之恨!但是我更擔心你的傷勢,所以守在這里。現在你好好休息,我立刻去找他算帳!”他根本什么都听不進去。
  柯雨宁試著拉住他,但他的動作快速,她還沒抓住他就跌下了床,點滴管也從手臂撥開,流下一道血。
  “雨宁!你怎么了?”他立即停步,跪下去抱起她。
  “你听我說,不要這么沖動……”
  一看到她手臂上的血,韓上倫什么都愿意妥脅。經過昨晚那鮮紅血液的惡夢,他實在是怕极了。
  “好、好,我都听你的!來,我先抱你上床!”
  他抓起枕頭放好,讓她坐在床上靠著,再用大手帕包住她的傷口。
  “你不能……這樣就去找你爸爸,當年他……威脅我,要找黑道對付我父親,現在你也要……用他那种手段嗎?”柯雨宁气喘吁吁,卻還是要說完這些話。
  “他是罪有應得!雨宁,你不要再說了,我是非殺了他不可!”
  “韓上倫,你的牛脾气怎么一點都沒變!如果你不是這么烈性剛強,當初我也許會告訴你這整件事,和你一起商量應付你爸的方法,但是就是因為我太清楚你的個性,才會隱藏住這個秘密,宁可一個人遠走他鄉!想不到七年多來,你還是這個樣子,就只會以武力解決,你的你爸爸有什么不同?你先鎮定下來,行不行?”她心頭一怒,力气也跟著上來。
  “我……我……”韓上倫被她罵得無話可說。
  “就算你殺了他、泄了憤,那么我和小璇怎么辦?你說過要保護我,但在牢里的人要怎么保護我?你做小璇的父親才几天而已,難道不想一輩了都听她喊你爸爸嗎?”
  “我不會被抓的,大不了買一個小弟去殺他!”
  “不!你怎么還不懂?我不要過那膽顫心惊的生活,我不要天天想著你什么時候會被抓去!我和小璇需要的是平靜、安全的日子,為了我們,你絕對不能冒這個險!”柯雨宁搖搖頭。
  “難道就這樣放過他?讓他來對付我們?我辦不到!”
  他又想要站起來往外走,她連忙抱住他說:
  “你可以用一百种方法報复他,只要你先冷靜下來!”
  “我怎么能夠冷靜?他讓你受了這么多苦!”
  “你如果不能冷靜,只會讓我受更多苦!”
  這話終于讓他暫時屈服了。再怎么樣,他都不愿讓她再受苦。
  于是他緊閉上眼,深呼吸后說:
  “我不會讓你受苦。”
  “你的心情我明白,我何嘗不是恨透了他,但是你不能沖動行事。你可以揭發他利用特權所做的坏事,你應該是最清楚這些的,他所有從黑白兩道得到的不法利益,都會由法律來制裁他,不值得你因為殺了他而賠上自己的自由,也賠上我們的幸福!”
  她這是在賭,賭他對她的愛、賭他的成熟和他的矛盾心理,能不能讓一切順利、讓結局完美,就在他這一刻之念了。
  “我懂了。我會盡量克制自己,用最适當的方法來對付他。”他沉默一會,想通了以后終于說。
  “上倫,無論如何,我要你好好活著,和我們母女一起活著,你答應我。”柯雨宁放松下來,抱住他。
  “我答應你!”他鄭重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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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上倫和柯雨宁開車來到淡水,韓定中就住在臨海的一棟別墅。
  “上倫,你等會可不要太沖動。”柯雨宁忍不住再叮囑一次。
  “放心吧!倒是你,頭還痛不痛?醫生說你應該再多休息的。”他拍拍她的手。
  “我怎么敢讓你一個人去見他?我只怕明天你們都上報了。”一想到可能會出現什么意想不到的發展,她就不寒而栗。
  韓定中的佣人早知道他們即將到來,車子還沒開近就打開了鐵門,等候他們的駕臨。
  “為了你,我會沉著應付的。”韓上倫停好車,俯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我希望事情就此解決,而且是以和平的方式。”她伸手摸摸他的雙眉。
  “我答應你。”他肯定道。
  他們在客廳等了二十分鐘,韓定中才慢吞吞地現身,雖必須坐著設備最先進的輪椅,但高傲神情依然如舊。
  “柯小姐,真沒想到還有机會再見你!”仆人替他點起一根雪茄,他才抽了一口,便咳了兩聲。
  “我卻一直期待著跟你再見。”她從容道。
  “還不是黃老鼠狼給雞拜年。有什么話就快說吧!”韓定中泛起微笑。
  “明天的董事大會——”韓上倫說。
  “也就是你辭職的日子!我已經安排了表決,也配好了票,你就等著被擠下來吧!哼!”韓定中接了下去。
  “那倒不見得。”韓上倫從公事包中拿出一疊帳本。“這是你多年來收賄的帳目,明天每個股東手中都會有一份!”
  “哼,你偽造文書!”韓定中不為所動。
  “你的會計師已經被我軟禁了,還有她的家人全部都在我掌握之中,她不敢不出庭作證,你就等著坐牢吧!”
  韓上倫把帳本丟到韓定中手上,韓定中激動地吸了几口煙,翻閱那些帳本,确實都是他曾收受的賄款記錄。
  “你根本不敢這么做!我會派人殺了柯慶天,你舍不得你未來的岳父被暗殺嗎?”
  “我父親已經自首了,現在有警察保護他,你再也不能以此威脅我們了!”柯雨宁說。
  “你如果和佳吟結婚,就能与名得公司簽約結盟,明年被捧出來做立法委員,你的前途無可限量,不要讓你自己當了傻瓜!”韓定中慫恿韓上倫。
  “傻瓜也好,天才也罷,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選擇權,而不是被你安排!我的女儿只有雨宁,從來都是如此,你塞給我的,根本就是無謂的人,我連碰都不想碰!”韓上倫反駁道。
  “哼,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她父親會輕易放過你嗎?你明年根本不用想選立法委員了!”韓定中威脅道。
  “我不像你,可以為了前途和女人結婚;我知道你根本不愛我媽,不過是貪圖她的百万嫁妝,好做你事業的資本!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媽和我都一清二楚,我們早就不把你當作親人了!還好媽媽死得早,否則今天她知道你對我做了這樣的事,一定后悔當初嫁給了你!”
  韓定中气憤地甩掉雪茄,狠狠地說:
  “上倫,你說話最好給我小心一點,我終究還是你父親!”
  “是我父親的話,就不會這樣害我!你知不知道,我這几年活得像行尸走肉一樣,全都是拜你所賜!我恨不得殺了你,雖然我不會殺你,但不揭穿你的話,我韓上倫誓不為人!”
  “我……我這么做都是為了你的前程著想!我送你去美國接受最好的教育,讓你在韓氏企業擔任要職,我的財產以后都是你的,你不能這樣對付我!”他見韓上倫激動難平,強辯道。
  “你只是把我當作一顆棋子,隨心所欲地擺布!你給我的我都不要,我所要的你卻要搶走,你是哪門子的父親?我以身為你儿子為恥!你所有不法的財產留給你自己吧,我才不屑繼承。你讓雨宁吃苦,就是讓我吃苦,你在我心中根本不配稱做父親!”韓上倫站起來大吼。
  “你說什么?你好大的膽子!”韓定中气得直咳嗽。
  “我本來是想一槍殺了你,為了雨宁和小璇,我忍了下來,但是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我會讓你明白傷害我的雨宁,會得到怎么樣的下場!”韓上倫指著韓定中的鼻子咒道。
  “你這雜碎,我饒不了你!”韓定中气急敗坏,舉起手邊的拐杖作勢要打他。
  但韓上倫立刻閃開。
  “是誰饒不了誰,你好像還沒搞清楚?”
  “我……我……”韓定中气得上气接不了下气,胸膛不斷起伏,拐杖則落在地上。
  柯雨宁看情況危急,忙站起抱住韓上倫的手臂:
  “上倫,別再說了,他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
  下一秒鐘,韓定中的左臉逐漸扭曲,眼球無法自由轉動,嘴角也流下唾液。原本他的健康就一直有問題,卻不肯放棄煙酒和女儿,現在被儿子一激,便中風了,失去行動能力。
  韓上倫和柯雨宁見狀,緊張万分,忙吩咐佣人叫救護車。事情演變成這樣,亦非他倆所愿,只好赶緊送韓定中到醫院……
  星期六的夜晚,陽明山的天空星辰燦亮。
  黃玉瑾拿著一杯雞尾酒,在韓家大廳里東張西望。
  “哇,實在有夠豪華!那幅畫說不定是真跡!還有這花瓶,嘖嘖……”然后,她看見了身穿禮服的新娘子,便叫道:“雨宁!雨宁!”
  “玉瑾,你來了!”柯雨宁帶著誠摯笑容向她打招呼。“謝謝你來參加我的婚禮,看到你真好。”
  “有得吃又有得看,我當然要來啦!你說要送我禮物,沒想到真的是埋喜餅,我接到時差點沒昏倒!你結婚的消息轟動了全區公所,‘士林之花’就這樣嫁了出去,多像愛情小說的情節!”
  “我自己也是不太能相信!嗯,羅主任他怎么說?”柯雨宁有點羞怯,她還不是習慣身為新娘子的感覺。
  “我本來要找他一起來的,但是他說他的病還沒好。奇怪,我看他也沒怎樣嘛!不過他要我對你說,祝你幸福快樂!”
  “謝謝!”柯雨宁歎口气。“等會請你多拿一些喜餅分送給辦公室的同事,也記得送一份給羅主任,就說……我很感激他的照顧。”
  “沒問題!”黃玉瑾突然想到了什么,說:“報紙上的星座預測真准!它說你這個禮拜一定會結婚,你居然就結婚了!太神了
  !我記得那預測說這個星座將會碰到不可思議的戀愛對象,啊!希望這也是真的!如果准的話,我就要登報,公開銘謝那個‘星星皇后’!”
  “嗯,看來我也不得不相信星座預測了。說不定今晚你就會碰到你未來的對象哦,加油!”柯雨宁忍不住輕笑。
  “看看吧,我已經在准備狀態了!”
  黃玉瑾拉下兩肩的泡泡袖,小露一番;兩個女儿同時笑起來。
  這時,韓上倫走過來找他的新娘子。
  “原來你跑到這里來了!你們在笑什么?”
  “這是秘密!”柯雨宁挽住丈夫的手,幫兩人介紹。“上倫,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玉瑾,他就是今晚的新郎倌。”
  “你好,謝謝你幫了雨宁很多忙。”韓上倫禮貌地向黃玉瑾致謝。
  “沒……沒什么啦!”黃玉瑾看到這么有威嚴的男人,說話不免緊張起來,但是看他對待的樣子,卻又溫柔無比;原來愛情就是這樣一回事,讓人變得都不像自己了!
  “抱歉!舞會快要開始了,我們必須跳第一支舞,失陪了。”韓上倫說。
  “快去吧!我會自己救濟的。”黃玉瑾說。
  “玉瑾,好好玩哦!”柯雨宁向她眨眨眼。
  黃玉瑾看著他們幸福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她都已經二十七歲了,卻還是小姑獨處,人生真是苦悶啊!雖然也想釣釣男人,但是看四周,一個人也不認識,叫她從何“玩”起?
  她一口飲盡杯中的雞尾酒。怎么像折開水一樣?淡得可以泡面!于是她伸手再從另一個盤子里拿一杯酒。嗯!這聞起來似乎比較帶勁!
  “小姐,那是威士忌。”管家說。
  “威士忌就不能喝嗎?小器什么?”她咕嚕咕嚕地干了那一杯酒。
  管家看她酒量似乎不錯,也沒什么話好說。今天是韓家的大喜日子,他穿了一身正式禮服,看著眼前自己規划布置的一切,美侖美奐,而且賓主盡歡,不禁十分自豪。
  “再來一杯!我今天不醉不歸!”黃玉瑾又拿起兩杯酒。
  “那是淡酒,淡酒和烈酒一起喝會醉的。”管家提醒她。
  他的話對黃玉瑾顯然起不了作用,轉眼間她已經喝光了盤中的每一杯酒。
  “唉!我不管了。”管家歎口气,想要离開這位莫名其妙的小姐。這么美好的一場婚宴,可惜出現了她這一個小小污點!
  不料黃玉瑾雙腿一軟,就倒在他的身上,并且大叫:
  “星座預測都不准,騙人的!星星皇后你怎么厚此薄彼啊?”現在就是全世界的威士忌也解不了她的憂悶……
  什么星座?什么皇后?管家沒有任何概念。
  但眼看少爺和太太已經要開舞了,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破坏美好气氛。這是他費心經營出來的場面,千万不能讓這位奇怪的小姐坏了大事。
  家里原有的兩間客房,一間給以璇小姐當了臥房,一間讓親家翁母住下了,現在該拿這位小姐怎么辦呢?無奈之余,他只好扶起這陌生而且微醺的小姐,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以璇和母親先合奏了一曲“甜蜜的家庭”,博得眾人的掌聲后,韓上倫才走過來個別吻了她們一下,然后說:
  “我愛你們。”
  “爸爸我也愛你。”以璇回吻父親的臉頰。
  柯雨宁將以璇交給她母親呂純瑩,樂隊隨即奏起了悠揚的華爾茲。她和韓上倫率先滑入舞池,賓客們也紛紛加入。
  “你好美!”韓上倫深情地望著柯雨宁。
  “你也很帥!”她勾著他的脖子,將他拉近。
  “你快樂嗎?”這是最重要的,他要她快樂。
  “是的,我非常快樂。”柯雨宁把臉貼在他肩上。
  “十七歲那年,我就說過要娶你進門了。”
  “我很高興你做到了。”
  “答應我,絕對不要离開我。”他輕吻她的耳朵。
  “除非你不要我,我不會离開你的。”
  “你知道我要你的,從我第一次看到你,聞到你身上的杜鵑花香,我就要定你了。”他抱近她。
  “上倫,我几乎不敢相信這樣的幸福。”
  “我會讓你相信的。”他輕笑。“你會幸福得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
  兩人對視,彼此眼中是無盡的信任与愛意。
  一年后,韓定中在療養院中因心肌梗塞過世,根据他几年前立下的遺囑,韓氏企業順利地由韓上倫全部繼承。
  而柯慶天雖然自首,但他偽造證書的罪行牽連許多大官和富商,因此警方刻意減壓,以“罪證不足”將他收押,僅依收賄的一筆帳目判刑三年,但減刑為只執行三分之一的刑罰,服滿十個月就可出獄了。
  管家和黃玉瑾因酒結緣,交往半年便結婚了。柯雨宁和韓上倫是最震惊的人,他們無法相信一絲不苟的管家也會戀愛、結婚!不過,這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的,他們也就很開心地在他們的婚禮上當了這對新人的介紹人。
  以璇和轉學生杰夫一起在韓家學鋼琴,新的鋼琴老師當然是女的。杰夫的父親是外交官,對儿子的小女朋友很滿意,像柯雨宁當年因家世所遭遇的問題,不會再發生在以璇身上了。
  以璇和杰夫這對小情侶時而沙架、時而親昵,感情酸酸甜甜的,卻怎么也分不開他們兩人。
  韓上倫正式參選立法委員,雖然沒有參加任何政党,但他擁有廣大人脈基礎,再加上輔選幕僚強力宣傳,聲勢扶搖直上。
  這天,在電視上公開播出辯論會上,他的對手拿起麥克風尖銳地問:
  “韓先生,根本我的調查,你在高中時代曾經打架滋事,打架的對象是男女都有,而且不止一次,對于這件事你承不承認?”
  這是韓上倫第一次被挖出來的丑聞,而人們都是熱愛丑聞的,只要不是扯上自己就好,因此現場觀眾發出惊訝聲,屏息等待回答。
  韓上倫微笑,對幕僚們的擠眉弄眼假裝沒看見,反而以完全不在乎的態度,坦誠道:
  “是的,我承認。”
  語畢,現場一陣嘩然,幕僚們全都翻了白眼!
  “能否請韓先生詳細說明?”主持人也張大了嘴。
  “我這輩了最愛的人就是我有太太,我高中時打的架都是為了和她在一起。那時有些混混想要欺負她,我當然跟他們拼命了,就算被刀砍傷也不肯住手;還有一次是一群女孩要拿煙頭燒我太太,我并沒有因為她們是女孩子而客气,照樣給她們一頓教訓。我認為我并沒有做錯,如果時光再倒流重來一次的話,我也是會這么做的。”韓上倫侃侃而談。
  這些話讓導播立刻吩咐攝影師給韓上倫一個超級大特寫的鏡頭。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大新聞呢!
  “韓先生,這些都是你高中時代的事,少年人難免血气方剛,你現在還會如此行事嗎?”主持人道。
  “會,而且主毫不猶豫。誰敢傷害我所愛的人,就等著吃我的拳頭!”韓上倫握起拳,狠狠瞪著攝影机。
  “像你這种暴力分子,又是財團出身,黑金色彩濃厚,根本沒有資格競選立法委員!”他的對手立刻反擊。
  “我出生于財團,自然有別人所不知道的壓力与痛苦!我沒有選擇地必須為當繼承人而犧牲一切,除此,還要受到你這种不實的質疑,但是沒有證据的話,你什么也不能指控我;至于你說我使用暴力,我卻認為這只是一种保護。倘若今天換作是你,在暗巷里有人拿出刀子要威脅你的家人,你宁可乖乖讓人恐嚇嗎?”韓上倫停頓一下,又說:“我不會這樣輕易讓人恐嚇,不是不相信正義和法律,我為什么不能生气?我為什么不能向他揮拳?我出來競選立法委員,只能向選民保證,我會盡力問政、做我該做的事、伸張民意,但我不是圣人,我也不想當圣人,我有七情六欲,若有人要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會留情!”
  說到最后,他還重重地拍了一下演講台。
  他的對手被他這樣的气勢壓倒,居然一時無話可說。
  “你爸爸就是這樣可愛!”柯雨宁在家中看到了這一幕,感動地抱住女儿。
  “媽,我喜歡爸爸,他好勇敢!”以璇自從了解父母從前的誤會后,變得不再害怕父親。
  這場辯論會公開播出后,報上的輿論競相討論,是非終究難定,這是一道道德觀念題,而非對与錯,但民眾對韓上倫的支持率不跌反漲!异軍突起的他,讓他所有的幕僚和顧問都跌破了眼鏡。
  其中,尤以支持他的女性票源大幅成長,因為她們都喜歡這种“愛家基于一切”的男人,在現代社會中已經快要絕跡了。
  至于男性票源則認為他有擔當、有气魄,不會推托塞責,“阿莎力”的個性一定可以為民喉舌。
  于是投票日當晚選票開出后,韓上倫以第二高票當選該區立法委員,競選總部慶祝的鞭炮和煙火放了一整夜,整個士林區的天空都以亮了,香檳和蛋糕堆滿了辦公室,每個人都歡欣鼓舞地享受這胜利的滋味。
  在總部里的頂層套房,柯雨宁和韓上倫正從窗口凝視夜中絢爛無比的煙火。馬路上揮舞著旗幟的支持民眾,將近有上千人,圍著電視牆歡呼口號,而助選員正以麥克風在向他們謝票,顯得熱鬧滾滾。
  “好美,我喜歡這樣美麗的奢侈。”柯雨宁望著煙火贊歎道。
  韓上倫從背后抱住她摩挲她的秀發,吸入她香甜的气息。
  “不,你更美,我喜歡你這樣在我怀中。”
  “這是不是一場夢?”空气里飄忽的味道令她昏沉,像踩在云端的感覺。
  “不管是不是夢,只要有你、有我就夠了。”
  “嗯。”她靠在他健壯的胸膛上,那心跳是如此清晰、体溫是如此溫暖,讓她肯定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時樓下傳來震耳的歡呼聲,不知是誰把燈光打到窗口。韓上倫便以民眾揮了揮手,讓大家都看到新科立委和他的夫人。
  “雨宁,看這樣了,說不定我真的會當總統!”韓上倫摸摸柯雨宁怀孕五個月的肚子,開玩笑地說。
  “韓立委,你別嚇唬我了!”柯雨宁笑著,為他感到驕傲。
  “我若當了總統,你就是第一夫人了!”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總統,我都會是你的夫人!”
  “雨宁以璇……”韓上倫將她轉過來面對他。他不管是否有人在看著,他根本就無暇去關心那些事,因為他眼中從來都只有她。
  兩人深情地吻著,正如他們十七歲的定情之吻;當杜鵑花開滿了山坡,三月的風正吹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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