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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纏綿過后,海雅蜷在思麟怀中,像只小貓般依偎在他令人充滿安全感的男性气息里,任他纏繞把玩著她柔滑如絲的長發。
  “飛瓊伴侶,偶別珠宮,未返神仙行綴。取次梳妝,有得几多姝麗。擬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談何容易……”
  “思麟,你也讀這些吟風弄月的詩詞?”海雅在他怀中抬頭,惊喜的打斷他的低吟,并投以閃閃發亮的崇拜眼神。
  “我‘也’讀這些東西?”他低頭淺笑。“這么說來,你亦曾偷偷讀過這种綺艷風華的詞句囉?”
  不打自招!海雅把頭縮回思麟胸膛上,埋著小臉就算是‘俯首認罪’吧!
  思麟賊笑兩聲,輕撫著她雪白光滑的背。
  “你……以前都是如此這般的拐騙女人心嗎?”
  “我拐到你了嗎?”思麟笑意更濃,雙唇貼在她頭頂咯咯發笑。
  “當然……沒有!我不吃你這一套!”才怪。
  一名粗獷勇猛的武將,會舞刀使劍、統御兵馬并不稀奇。但是思麟令人目眩神迷的外表与英雄气概下,竟有纖細縝密的文思領域,而且他涉獵的是滿人尚不屑領受的漢家文化。她發覺自己已經愛上了比夢中更令人傾慕的思麟。
  想不醉在這般男子的柔情怀抱,談何容易……
  “你會輕功,對不對?”思麟沒頭沒腦的突然冒出個質疑。
  她乖巧的依偎在他身旁,陪著他東拉西扯。
  “大概吧。”她會的那些花拳繡腿或許叫輕功吧。“練了手腳會輕巧些,反應也會變快,可以防身保命。”
  思麟真的像在逗貓似的,以手指摩挲著怀中海雅白嫩柔細的頸項。“難怪早上和元卿在亭子里談話時,我听不見你的腳步聲。這又是你看久听久,自然就會的?”
  思麟低沉細微的耳語、咯咯淺笑間的微震与吐息,她不知道自己仍清醒著,還是已在夢中囈語。
  “是……哥哥們請師傅來習武的。”她微開雙眸,下巴輕輕回蹭著思麟在她頸間游走的手指。“哥哥們怕我無聊,練武時就偷偷帶著我一塊去,所以師傅和阿瑪都不知道。”她已經醉了。
  一陣靜謐,窗外松濤幽幽飄揚、沙沙作響,窗內人儿悄悄、思緒渺渺,只有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奇怪,”思麟嗓音低啞的冒出一句。“我記得那次在升龍客棧扛你回來時,你并沒有那么怕馬。”
  “那次我沒碰到馬啊!”她抬頭望著他縹緲的眼神。“你一直都把我抱在怀里,我一根馬毛也沒碰到。”
  真是意外發現。由這個角度近看思麟,才發覺他的濃眉大眼与深刻的輪廓,有點西洋傳教士的味道。笑或抿唇時,兩頰各會浮現一道俊逸的窩痕。在思麟小時候,那一定是兩個甜入人心的小酒窩。如此剛毅而棱角分明的英武相貌,被這兩個醉人的窩痕柔化許多,讓他的笑容變得更具魅力。
  “干嘛一直看我?”他回過神來才發覺她正痴痴的盯著他看,這种感覺是挺不錯的。“你想勾引我?”
  海雅惊喘一聲,因為受到背后一只巨掌的摩挲突襲而本能地挺起了身子,這讓她与思麟的胸怀完全密合。
  “不要臉!”她埋首在思麟的肩窩里喃喃低咒。
  “還有更不要臉的事哩,以后我會慢慢示范。”他的毛手搔向海雅的胳肢窩,逗得她笑得花枝亂顫。
  “還談以后?”現在就已經被他整得筋疲力竭,笑得喘不過气。“早上你和元卿不是說我待在府里的日子不多了嗎?我們是不是要去哪儿游玩?”
  思麟一震,停下不安分的手。海雅開心的躲在他怀里,天真地繼續幻想著,他卻被這句話拖進了糾結紛亂的現實。
  “我們去南方玩好嗎?听說南方風光比我們這儿秀麗精致,風俗習性也大不相同。我真想看看。”
  思麟沉默良久。“往北如何?甚至到塞外邊關如何?”他該如何耀醒海雅天真爛漫的美夢?他能明說那句‘待在這儿的日子也不多了’的話,是指她將被逐出門的命運?
  “邊關也好。只要你想去的地方,哪儿都好。”
  他突然捧起枕在他肩窩里嬌笑的小臉,露出意外的神情。“真的!?你敢發誓你真的會這樣跟著我?黏人精。”
  “我才不跟你說哩,討厭鬼!”海雅看著他突然嚴肅起來的俊臉,露出頑皮的微笑。
  “海雅!”他已經是半威脅性的低吼,翻過身子,把栖在身側的她扣在炕上。“說,我要你說!”
  她完全看不見思麟心底的焦躁与懮慮,依舊輕輕柔柔的笑著凝視壓在她身上的魁偉身軀。
  “不要,你不是摸透了我的性情了嗎?都已經知道了,何必問我?”
  “我要听你親口說。”
  海雅說得沒錯,他的确知道她會怎么回答,根本沒必要追這种毫無意義的答案。但為了某個不知名的原因,他就是要听听她親口承諾!
  “那你求我啊!”她似乎承受不了思麟沉重身子帶給她的甜蜜負荷,笑聲里夾雜著喘息聲。
  “求你就會說了嗎?”
  “不會!”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海雅甜甜的調皮笑聲几乎融蝕他強悍的意志力。
  “小混蛋!”他卬起來,決定修理這個不知死活的娃儿。“你說是不說?”
  海雅惊喘一聲,兩手無力的推著思麟的肩頭,微微顫抖。
  思麟以他結實的身子摩挲著海雅柔嫩的嬌軀,兩只巨掌像火一般地游移著,所到之處,都燃起她体內不知名的熾焰。
  “思麟……”
  “我要你發誓,你真的會無論天涯海角的緊跟著我!”他絕對要听到答案,這已經是無關理智的莫名執著。
  他略為粗糙的手覆在海雅丰潤的酥胸上,不斷撫弄著她嬌嫩的蓓蕾。此刻他內心對這句承諾的渴望,和他肉体上對海雅的渴望一樣迫切。
  “我……我會跟著你……”她覺得自己愈來愈虛弱,她的意識在思麟細碎的問啄和愛撫下,一點一滴的流逝。
  “真的?你發誓?”他熾熱的雙唇貼在海雅嘴上低語。
  “真……真的,我……發誓……”想要在他撩人搧情的熱吻下空出個空隙回話,實在是高難度動作。
  思麟再度如火一般地占有她。他放不開身下嬌弱清艷的可人儿,他放不開心上對她莫名的欲望与眷戀,他放不開這一切以外他仍對她存有的渴求。
  這是愛嗎?
  他和元卿協力共訂的計謀怎么辦?他發誓要報复思麒的誓言怎么辦?他假戲真做、迷上海雅的立場怎么辦?
  怎么辦?
  松濤陣陣波蕩,如潮水般淹沒海雅嫵媚的嚶嚀。思麟完全沉淪在与她兩情繾綣的纏綿中,完全陷溺……
         ※        ※         ※
  “如果我愛上海雅怎么辦?”
  思麟和元卿在刀劍收藏室內一面檢視把玩兵器,一面聊天。不過元卿正眼也沒瞧他一眼,冷漠地取下一柄紅寶石彎刀。
  “愛上就愛上,不必‘如果’。”元卿一針見血地說。
  “好,我是愛上她了,怎么辦?”思麟也豁出去了。
  “誰怎么辦?”元卿明知思麟問的是他們原先的計謀怎么辦,但仍一派冷漠的和他兜圈子。
  “我。”簡直廢話。思麟一手支牆,笑看元卿深沉冷艷的側面。計謀有閃失,第一個有危險的當然是他,還問誰怎么辦!
  “順其自然。你就一路假戲真做到底,和海雅當一對神仙眷屬,生一堆娃儿,在王爺、福晉膝下承歡,儿孫滿堂。”
  說得還真容易!思麟挑高左眉,嗅到元卿非比尋常的异樣。像元卿這种平日談笑風生、內在深斂神秘的冷面笑匠,若非從小和他一起打鬧長大,很難捉摸到他真正的情緒,更遑論了解他心裹在想些什么。
  “那你怎么辦?”思麟不怀好意的笑著倚牆而問,雙手環胸。
  元卿輕緩抽出冷冽鋒利的刀身,勾人心魂的朝思麟笑瞇著雙眸。“我殺了你!”
  元卿眼中的冷光隨劍鋒指向思麟喉頭,嘴角殘余的笑意顯得詭异而陰狠。思麟文風不動,定眼凝視他。
  “有第二條路嗎?”思麟臉上沒有絲毫笑意,因為他知道元卿是說真的。
  “有。”
  “愿聞其詳。”思麟輕輕皺起眉頭。
  “一旦你和海雅兩情相悅,成了痴情佳偶,我就讓你再也無法在中原帝都立足,讓你們倆痛痛快快的當對亡命鴛鴦。”
  剎那間,兩個男人神色自若的和平對峙,劍拔弩張的气勢熾熱高漲。
  “為什么?”思麟心比口气還冷。
  元卿和他從小是一塊儿處處惡作劇,游戲人間,無所不談的交心知己,為什么會為了他的感情生活与他翻臉?
  “你背叛我!”元卿突然笑著回答。
  思麟惊异的看著他凄然絕艷的笑容,心頭一悸,不知該不該深思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怎么?這理由還不夠充份?”元卿逼近思麟,寒著一雙犀利的眼眸,揚起神秘的嘴角。
  “為何你非拆散我和海雅不可?”
  “當初是你要我幫忙拆散這門親事的吧!”元卿吐气如蘭,在高他半個頭的思麟跟前幽幽笑道。
  “當初是當初,現在我對海雅的感覺已經不同。”思麟知道他一旦和海雅兩情相悅,就免不了要被思麒嘲諷奚落一輩子。危難在即,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缺少元卿的一臂之力,甚至失去這位致死不渝的知己。
  “變的是你,率先毀約的也是你,還有臉來責問我為何堅持到底?”元卿冷哼一聲,一句話又深又狠的刺進思麟內心。
  “所以你就打定要冷眼旁觀我的死活?”
  “不。”元卿呵呵笑著將手上的彎刀挂回牆上。“我會親手將你推入死胡同里。不達目的,絕不罷手……”
  “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竟然殘害自己推心置腹的好友!思麟俊逸的臉上滿是不信。
  “我只是尊重你選擇的路。不管是生路或是死路,我一定幫到底。”
  “我們還算是朋友嗎?”思麟心寒至极。
  “當然是。若非情比手足深,我怎會如此待你?”元卿燦然一笑,与先前冷冽陰騖的態度截然不同。
  “你不怕我恨你?”思麟瞇著眼審視元卿邁向室外的瘦削背影。
  “你不會。”元卿背著他回答。
  “你确定?”此刻他內心已經微微燃起不悅的恨意。
  元卿回眸凝視思麟英气逼人的怒顏,緩緩漾起魅惑十足的笑臉。“我确定。”
  我不相信!思麟臉上表情形同刻上這四個大字。
  “你不但不會恨我,事后還會感激我,一輩子永難忘怀。”
  “何以見得?”
  “因為我懂你,更甚你自己。除非……”元卿欲擒故縱的停頓一會儿,果真引起思麟的怒火。
  “別拐彎抹角!”思麟一腳踢開擋在他和元卿間的雕花凳,凳子立即摔得支离破碎,發出駭人的聲響。
  “呵呵……”元卿非但不惊,反而得意。“你若在秋狩時讓海雅笨拙的騎射功夫原形畢露,我就立即停手,不再為難你。”
  “若我說‘不’呢?”思麟狂暴的怒气緊咬在唇齒間。
  “我就等你來感激我的心狠手辣吧!”
  元卿妖媚一笑,卻殺气十足,看得思麟心寒又惱火。他發誓鐵定要讓海雅在秋狩時大展英姿,挫光所有小人的銳气与詭計!
  即使只有他一人孤軍奮戰,他也決定拼死搏到底!
         ※        ※         ※
  此刻拼死搏到底的,不只是思麟。
  “放肆的東西,竟敢沖撞咱們的馬車!”思麟唯一的寶貝妹妹亭蘭,現在正与海雅同坐在兩馬轎車內,當著京城大街就扯開她宏亮的嗓子。
  “可是碩王府的馬車?”与她們相撞的另一輛華麗馬車內,傳來低沉悅耳的微微笑聲。
  “無禮男子!既然知道這是碩王府的馬車,你還硬從對街擦撞而來,分明是刻意挑釁!”亭蘭气得差點踢開車門破口大罵。
  “狹路相逢,這种事在所難免,怎可一味將罪定于他人頭上?”
  兩輛馬車就這樣當街對峙起來,雙方都是隔著窗門、不見人儿的互相叫陣。肇事男子坐在車內應對自若,气定神閒,倒是亭蘭悍烈的性子几乎要沖爆了車頂。
  “這么大的路,咱們誰沒撞上,為何獨獨會擦撞到你的車?”海雅看不過去,立即加入亭蘭的陣容。
  “這聲音……可是海雅格格?”
  他怎么會認出海雅的聲音?
  “你是何人?”海雅的格格架式馬上端起來。“我的名字也輪到你這种不明不白的人來叫?”
  整條大街上熱鬧非凡。販夫走卒、喝茶賣酒的街坊人群全都鬧烘烘的圍著看好戲。一條大街被這兩輛方向相反并列的馬車一堵,占去大半空間,后頭過不去的人還來不及開罵,就先跑出來看好戲。
  “你連我都認不得了?”
  這吟吟笑語好熟悉,可是海雅一時也想不起到底在哪儿听過。這一猶豫,反倒令坐在她身旁的亭蘭意外。
  “他是你的熟人?”
  怎么可能!海雅自詡家世清高、書香門第,來往的人非達官即顯貴,怎么會認識這狡猾善辯的分子?!
  “你到底是誰!”海雅一怒掀起窗帷,一雙烏黑眼眸瞪得老大。
  對方已揭開窗帷直盯著她們的車窗笑。
  “宣慈哥哥?”
  “他是你哥哥?”亭蘭根本沒看那人一眼,只顧著惊訝的質問海雅。
  “不是不是!他……他与我哥哥是知交,我們兩家也互相交好,我一向都拿他當哥哥般尊敬。”
  “他?”這种人也配!亭蘭不屑的瞟了那人一眼,隨即又把視線拉回那人身上,杏眼圓睜,目不轉睛的看著。
  對面車里坐的竟是位衣飾華麗、神情淡漠的美男子,似笑非笑,懶洋洋的輕搖折扇。
  “你哪一旗的?”管他熟人不熟人、好看不好看,刻意撞了她亭蘭格格馬車的人,絕對不是好東西。
  先聲奪人有個好處,就是刻意掩蓋自己的不好意思和失態———亭蘭居然初見他的那一剎那,看得有些失神。
  宣慈一直像鷹般的盯著亭蘭的每一個細微動作。
  “鑲黃旗,豫王府三貝勒宣慈。”
  亭蘭聞言刷白了臉。豫王府的貝勒?就是在皇上面前出什么騎射較勁鬼主意的人?就是与他們碩王府互為政敵、恩怨難了得豫王府?
  “混帳東西!”亭蘭粉拳重重敲在車窗邊。“你還有臉在我們面前出現?卑鄙小人!”
  亭蘭怒焰沖天的一吼,嚇坏了她身旁不明就里的海雅。
  “要罵人也得有個名目吧。難不成隨意開口、不分青紅皂白地咆哮,就是碩王府的家風?”宣慈幽幽笑著搖動扇子,雙眼始終未曾自亭蘭嬌艷亮麗的臉上移開。
  “住口!”
  “亭蘭,你和他有什么過節嗎?”海雅愈听愈覺得不對勁,事情似乎不是只有‘撞車’如此單純。
  “我和他?”亭蘭反問海雅,怒气攻心。“少拿我和這种無恥的家伙相提并論,否則我鐵定和你翻臉一輩子!”
  “宣慈哥哥不是無恥家伙、卑鄙小人。他……”
  “你還敢提他說話!”亭蘭激動的嘲著海雅喊著,一手指向宣慈。“就是他害二阿哥生不如死,天天想盡辦法該如何應付皇上期待的秋狩之賽。你竟敢替那种人申辯?”
  “你說什么?”海雅難以置信地看向宣慈。
  “好說。”宣慈冷笑一聲,以扇輕擊窗邊,交代下人,“上路吧,別在耽擱、誤了正事。”
  “你想逃?”亭蘭狠狠地瞪視他漸漸放下的窗帷。
  “多謝亭蘭格格,讓我親眼看了出‘潑婦罵街’的好戲,精彩极了!”隨即,他的清朗笑聲与俊容都消失在遠去的馬車背影里。
  亭蘭的怒火卻一路延燒回碩王府。
         ※        ※         ※
  “為什么?為什么宣慈哥哥要陷害你?”
  海雅一回到碩王府,就直追著思麟問個不停,讓他根本無法好好教她拉弓射箭。
  “拜托你把心思放在練習拉弓上,好嗎?”
  他已經苦口婆心的求了她一個多時辰,卻只見海雅拎著弓箭像牽小狗似的,根本不把它當一回事。
  “海雅,你再不練,太陽都要下山了。”又浪費一天。
  “不要,你先回答我!”
  海雅一旦拗起來,任性固執得令他難以理喻。
  “二阿哥!二阿哥!我就知道你在側院這儿的練箭場。”亭蘭剛在正廳發完飆,現在追殺到思麟身邊准備訴苦。
  “噢,我求求你們!”饒了他吧!思麟一個頭兩個大,左手橫掩著疲憊不堪的雙眼,太陽穴一直隱隱發脹,他快受不了了。
  “思麟,你為什么從不跟我說?被人陷害,這么重大的事,為何不對我透露?”海雅難過的扯著他的衣袖。
  為什么全家人都知道的事,只有她被排除在外,什么都不明白?
  “我們家和豫王府是世仇,恩恩怨怨都是難免的事,你根本沒有蹚入的必要!”思麟認為目前專心練箭最重要。
  “我也是你們家的人啊,為什么說‘沒有必要’?”她始終有种被排拒在這個家門外的感覺。
  “知道又有什么用!”亭蘭挽著思麟的另一只手臂。“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你有什么好法子嗎?你的身手會變得好些嗎?你倒說說,除了這樣拖著二阿哥死纏爛打地追問外,你還能怎樣?”
  海雅當場難堪,無言以對。
  “好了。”思麟投降,重重歎一口气。“不管豫王府宣慈貝勒做了什么,你們又知道了什么,統統給我丟到一邊去。我只要海雅專心練箭就好,別再提那些沒用的前塵過往!”
  “反正你就是不肯說!”海雅紅著雙眼,兀自練習拉弓射箭。
  女人怎么這么固執?思麟煩躁得几乎想狂吠。
  “亭蘭,你先去桂苑找元卿,我有話和海雅說。”
  “你們說你們的,我在旁邊听,不礙事的!”
  “亭蘭!”思麟努力捺著性子。
  “二阿哥,我這可是保護你。”亭蘭巴在思麟手臂上盯著海雅。“免得你被豫王府貝勒安排的內賊害了,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什么內賊?”
  “海雅啊!”
  海雅‘啪’的一聲,用力將弓箭摔向地面,回身瞪著亭蘭。“你說我什么?”她首次被激怒了。
  以前被思麟气過,但他是俊偉的男子漢,又是自己的丈夫,她難免態度上會嬌弱點。可是對手一旦同為女人,本能的戰斗意志就會蘇醒。
  尤其是思麟這個成天纏著他、又艷冠群芳的妹妹,海雅心頭不知吃過多少次醋。雖然吃自己小姑的醋是挺無聊的,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的獨占欲,而成為這种無聊的女人。
  “你們佟家和豫王府私交甚篤,連宣慈貝勒那种卑鄙小人你也拿來當哥哥般的捧,不是嗎?”
  “那是我娘家的事,要你囉唆!”
  海雅和宣慈貝勒?佟王府与豫王府私交甚篤?思麟一面惊訝,一面被兩個女人一人拉他一手的對陣叫罵。
  “要不是事關二阿哥安危,本格格才不屑過問你家家務事!”
  “什么思麟的安危?你的意思好象我會害自己丈夫似的。”海雅一旦卬起來,架式完全不輸亭蘭。
  真是人小‘火’气高!
  “你不打自招了吧!”亭蘭优胜者似的狂傲笑著。“你和宣慈一個里應、一個外合,聯手起來想斗垮我二阿哥?門儿都沒有!”
  思麟根本不出聲,只負責把手臂借她們一人抱一只。女人之間的戰爭,他早就游刃有余。乖乖閉嘴為俊杰!
  但亭蘭的那句話,卻使他的眉頭高高挑起。
  “你說什么?”海雅嗓門一扯,真像三歲小孩搶糖吃的嬌喊聲。
  這讓亭蘭更有占盡上風的快感。
  “你的把戲已經被我識破了。”亭蘭瞇起了諸葛孔明似的神算雙眼。“先是宣慈貝勒在朝堂上公然出個難題給二阿哥,你再由二阿哥身旁去扯他后腿,讓二阿哥進退兩難———不是公開向宣慈貝勒低頭求情,就是在秋圍狩獵時出盡洋相,對不對?”
  亭蘭強悍的口气,根本不容有否定的答案存在。
  “我哪有!”海雅被她冤枉得火冒三丈,卻又發覺亭蘭設定的結論的确与目前的狀況完全符合,讓她找不出為自己申辯立腳的漏洞。
  “我根本不知道宣慈哥哥會做出為難思麟的事,我也是真的不會騎馬射箭,這完全是兩碼子事!”海雅所能做的,也只是宣告事實。
  但是事實永遠比不上捏造的情勢吸引人,永遠比不上謠言的花稍、富戲劇性,以及殺人不見血的破坏力。
  連海雅都為自己宣告的事實,感到力道薄弱。
  她悄悄抬眼望向思麟,只見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她看,完全見不到他平日喜怒形于外的鮮活個性。
  他相信亭蘭的話?
  海雅呆愣的定在原地与他對看,一顆心迅速沉到最深、最冷的角落。
  “亭蘭,去桂苑找元卿,他和額娘已經在那儿等你一下午。我和海雅先回房去,不和你多聊了。”思麟一說完話,馬上拉著海雅离開。
  看到海雅無力反駁又空虛落魄的模樣,亭蘭得意的露出燦爛笑容,蹦蹦跳跳的往桂苑方向跑去。
  沒有人可以占她二阿哥的便宜!思麟可是她最引以為傲的兄長,豈能容一個徒有外表的小女子擺布?!
  可是這個小女子此刻正擺布著思麟的思緒。
  “你怎么剛才還火气沖天的和亭蘭對罵,一回房就哭得沒完沒了?”
  “我沒有!”
  海雅伏在思麟胸前又哭又叫,粉拳抗議似的捶著他結實的胸膛,活像在衙門前擊鼓鳴冤!
  “好好,你沒哭,你沒哭。”真是睜眼說瞎話。他胸口都被她的淚沾濕一大片,也只能順著她的意去安慰。
  “我沒有和宣慈哥哥里應外合,我根本沒有!”
  “我知道,我知道。”原來她說的是這個。
  哄女人不能用理性方式處理,尤其是正在鬧情緒的女人。
  “你知道?”海雅停下了哭泣。
  但也不能吹牛不打草稿的亂哄一通,否則是自掘墳墓。
  “你認為我會相信亭蘭的話?”他頑皮的一笑。
  “為什么不?听起來很有說服力啊。”甚至連她這個無辜的當事人都有點招架不住。
  “我問你,你和宣慈聯手起來陷害我,有什么好處?”
  “好處?”海雅兩眼還浮著一片水光,紅著鼻子就偎在思麟怀里沉思起來。“沒有什么好處啊。”
  “這不就對了。”他只消一句話就搞定。“不擅長和人爭辯就別亂使性子,笨娃娃!”
  思麟笑嘻嘻的用中指輕點她雪白的額頭,看她順勢往后傾頭眨眼的動作,覺得她這模樣份外可愛。
  “原來……”海雅終于被點通了。“你明知是我有理、是亭蘭誣賴我,當時你為何不幫我?”她又開始火大。
  “天哪!原來你不是個普通笨娃娃。”思麟故作惊訝的摟著海雅。“而是個非比尋常的‘超級’笨娃娃!”
  “我哪笨了?”海雅死命捶他,卻怎么也掙不開他擁緊自己身子的兩只鐵臂。
  “是你有理沒錯,但你要我當場和亭蘭撕破臉,給她難堪,那你在碩王府還有好日子過嗎?”
  當然沒有!碩王爺和碩福晉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儿,誰不要命了敢去招惹她?
  “喔,好吧,算你對。”海雅低頭對著他的胸膛低喃。“可是你涼涼站在一旁看我好戲,就是你的不對了!”
  他哪涼了?當時左一個亭蘭、右一個海雅,抱著他的手臂互相叫罵,他熱都熱斃,哪里涼了?
  “好吧,當時我就算不護著你,也該安慰你。我道歉,行了吧?”
  “不行。”她把臉埋進他怀里。“沒有誠意。”
  “哦……”思麟故意拉長這個音。他明白海雅的意思了,瞇起眼睛賊賊笑著,一手支起她的下巴,輕輕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這樣行不行?夠誠意了吧。”
  “不行。”這哪叫誠意?根本在敷衍了事。
  “那這樣呢?”這次可不是輕輕點一下了。思麟的雙唇在海雅嘴上來回盤旋吮吻,不斷磨蹭。
  “不……不行……”應該是‘不夠’。因為她好喜歡思麟的吻,那种銷魂蝕骨的感覺,令人難以自拔。
  “那我還真是太對不起你了,連這樣道歉都還不行。”他笑著移開支著她下巴的手,改抵在海雅頸后。
  這一吻,連他自己都過度沉醉,吻得忘我。他溫潤的舌尖在海雅口中糾纏,開始教她如何響應他唇舌的引誘。兩人身子緊密貼合著,熾熱難耐。
  他開始覺得兩人之間的層層衣物實在很礙事。
  “這樣行不行?”思麟的欲火燒啞了他低沉的嗓音。不只海雅在嬌喘,連他也感到自己的呼吸逐漸急促混亂。
  看到海雅雙頰緋紅、雙眼迷蒙的嬌艷模樣,不等她回話,他覆上另一個火熱的吻。海雅全身癱軟無力,完全依靠思麟的雙臂將她摟在怀里。她嬌弱的雙手勾挂在思麟頸后,這個本能性的反應瓦解了思麟最后的自制力。
  思麟兩手一轉,俐落的打橫抱起她,往內房走去。
  他灼熱的气息在她耳畔吹拂。
  “我道歉道過了頭,現在得從你身上討回點公道才行。”他用雙唇逗弄著海雅最敏感怕痒的粉嫩頸項。
  她被橫抱在他怀里,躲都沒得躲,只能可怜兮兮的任他予取予求。
  “真的?你真的相信我,沒有因為亭蘭的話而對我信心動搖?”
  思麟以鼻子摩挲著她小巧的鼻尖,邪笑。“我會證明給你看。”
  他大手輕巧一揮,層層芙蓉帳緩緩垂下,讓兩人纏綿的身影浸透在雪白薄霧中,一片浪漫朦朧。海雅不僅陷溺在他柔情似水、熾烈如火的怀抱里,思麟對她的信賴更讓她的心完全失去自主能力。她全然的將自己交在他手上,一輩子任他左右、任他疼惜———
  只不過,亭蘭的話雖攻不破思麟對海雅的信心,卻成功的打進碩王府其它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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