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迎藍許多天都沒有去達遠。
  這些天,她都過得相當懶散,吃吃喝喝睡睡,偶爾和黎之偉出去走走。她不去達遠,實在是一种逃避,剛開始想辭職的那种決心,已有些儿動搖,她知道找工作的困難,可是,不辭職,她又不知道如何面對達遠、蕭彬,和隨時可能碰面的阿奇。而且,最主要的,她不知道向蕭彬怎么開口。
  這些日子里,黎之偉天天都來,已成為她們小公寓里的常客。迎藍和韶青都同樣歡迎他,因為他已收起他的愁苦面,他能說能笑能唱,常常逗得迎藍和韶青狂笑不已。黎之偉不大提他的工作情形,大家也心照不宣不聞不問。几天下來,他們三個之間就建立了一种非常微妙的關系,像家人,像兄妹,又比家人和兄妹間更坦白,更親切。黎之偉常在深夜帶瓶酒來,兩個女孩都沒什么酒量,黎之偉是不醉也帶三分酒意的。因此,三個人也曾又哭又笑,各人談各人男友、女友,有失去的,有鬧翻的,有根本得不到的。
  這一天早晨,迎藍終于決定面對現實了,她必須和達遠之間作一番了斷。梳洗過后,她整洁而清爽,穿了套比較正式的衣服,她去了達遠。
  一走進達遠的電梯,她頓感心頭悸痛,和阿奇在電梯中相遇的一幕仍然緊扣心弦。走出電梯,她四面張望,公司里的經理級剛剛來上班,見到她,每個人都點頭致意,總經理還特別跑過來和她握握手。
  “病好了嗎?這种忽冷忽熱的天气最容易害病。你赶快恢复上班吧,你不來,整個公司都亂亂的!”
  她微笑不語,只敏感的覺得,每雙凝視她的眼光都是怪异的、好奇的。她很快的退進自己的辦公廳,蕭彬還沒有來上班。她放下皮包,開始整理抽屜里的檔案、文件、書信……把它們分門別類的用回紋針、橡皮筋綁起來,以便于下一任的秘書接手。下一任的秘書,她的手停頓了一下,她會是誰?一定夠漂亮,夠溫柔,夠迷人的,她會是阿奇的捕獲物了吧?
  她正想得出神,桌上的叫人鈴響了。蕭彬來了,她的心“怦”的一跳,居然像第一次應征那么心慌意亂。
  她走進了董事長室,蕭彬不在辦公桌后面,他在會客室的沙發中坐著,深深的在抽一支煙。
  “過來!迎藍。”他的聲音平靜而帶著權威性。“到這邊來坐坐。”她順從的走了過去,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熄滅了煙蒂,仔細的看她。
  “病全好了?”他問。“嗯。”她哼著。“是身体上的病呢?還是心病?”他再問,開門見山的把話題立刻拉進主題。她瞪視他,覺得自己有些木訥。“都有。”終于,她吐出兩個字來,決定不繞彎子,以坦白對坦白。“我今天來辦移交,希望你先找個人來接收一下,在你找到新秘書以前,我想,總經理那儿的江小姐,可以先來兼任一下。”“你要辭職?決定了?”他眼光銳利。
  “嗯。決定了。”她說。
  他又燃起一支煙,慢吞吞的吸著,慢吞吞的說:
  “你要走,你有自由,我不會勉強你留下。但是,你最好想想清楚,在台北找工作并不容易,達遠的待遇不低,工作環境和性質都是第一流的。這些日子來,你幫了我很多忙,我不能不承認你是個好秘書。你能不能把你的工作和你的感情問題分開來,不要混為一談?”
  她沉思了片刻。“恐怕不行。”她說:“我如果在這儿上班,我就逃不開阿奇!”“阿奇已經走了。”他靜靜的說。
  她嚇了一跳。“走了?走到哪儿去了?”她惊問。
  “他自己請求調美國辦事處,走得很匆忙,也很堅決。我只有兩個儿子,大儿子娶了祝采薇,小儿子走了,我的弟弟們都已結婚,侄儿里最大的只有十三歲,最小的才出世……你對我們蕭家,是不是可以放心了?”
  她瞅著他,他眉頭微皺,聲音沉穩,可是,他全身都帶著某种既無奈又傷感的情緒。他再吸了口煙,正視著她:
  “人真奇怪,”他說:“到了老年,就會恐懼家庭的分散,我很喜歡阿奇,他走了,我覺得我像是失去了一只手臂,平常,公司里許多大決定,都是他決定的。我那大儿子像媽媽,性格文靜,這小儿子就像我,做事果斷而富侵略性。我始終沒跟你說清楚,他一直在五樓上班,五樓是我們的企划部,他是那儿的總負責人。他這一走,企划部等于垮台,所以,他決心要走的時候,我非常生气,我罵他不負責任,卻他為了一段感情,就逃到天涯海角去。他生平第一次,那么沉默著不說話,不反抗,不頂嘴,也不聲辯,拎了個小皮箱,只裝了點換洗衣服,掉頭就走了。他媽媽追到机場,還想阻止他出境,他對他媽媽說:又不是生离死別,傷心什么?你們隨時可以來看我。我也隨時可以飛回來!就這樣,他就走了。”
  迎藍睜大眼睛,眼里忽然就蒙上了一層淚顏她想開口說什么,喉嚨啞啞的,就是說不出口。蕭彬振作了一下,坐正身子,再看她。“你怪我們家集体在騙你,是嗎?迎藍,我們從來沒有騙過你!”她惊愕的抬頭看他,眼里仍然有淚水在轉動。
  “你剛來的時候,我們對你都不怎么認識,阿奇騙了一個他不認得的陌生女孩,等他認得你之后,他一心一意只想保護你,決不想傷害你。迎藍,你用心想一想吧!為什么把他騙一個陌生女孩的罪過要拉到自己身上去,假若他一見你,就知道你是你,他怎么會騙你?怎么會把自己弄得那么悲慘?一定要遠走高飛?他一向就沒缺過女朋友,他對所有的女孩都提得起,放得下!”她瞬著眼睛,一語不發,睫毛上閃著淚珠,在那儿搖搖欲墜。她呆呆的看著蕭彬。
  “好了,”蕭彬站起身來:“如果你決心辭職,我不留你,如果你愿意留在達遠,我很感激——我已經再沒有興趣招考女秘書了。如果你真不干了,我要找個四十歲以上已婚婦女來代替你。”她也站了起來,直視著蕭彬:
  “我——做下去。”她啞啞的說。
  蕭彬點點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她。
  “這是阿奇在机場,交給他媽媽的,托她轉給你,我不知道他寫些什么,如果你不愿意看,可以丟字紙簍!”
  她握住了信封,退出蕭彬的房間,回到秘書室里,她立刻關緊了房門,望著那信封上龍飛鳳舞般的筆跡:
  “留交夏迎藍小姐親啟阿奇”
  她深深吸气,拿起桌上的剪刀,她剪開了封口,抽出了信箋,只看到上面草率而倉促的寫著几行字,顯然是臨上飛机前寫的:“只為了一聲‘再見’,
  就這么遠遠离去,說起來多么瀟洒,做起來几番遲疑,
  也曾經驀然回首,找不到燈火闌珊處,也曾經望空吶喊,只看到白云飄然去悠悠,
  揮揮衣袖,不說离愁,
  偏偏心底蕩起那么兩句: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就這么短短的几行字,她卻淚濕衣襟了,把信箋再念一遍,她發現后面還有一行小字:
  “又及:如果如果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你忽然
  想起了那個叫電梯等人的坏家伙,你可以馬上撥一
  通長途電話,號碼是×××——××××××,找
  一個姓蕭名叫人奇的家伙傳話給他,他必歸來,与
  你同在!但是,注意,一周內不打電話,就不要再
  打了,那坏家伙多半去找金絲貓了!”
  她撫平了信箋,把信箋攤在桌上,一遍又一遍的讀著,一遍又一遍的讀那“又及”,直到整封信都能背誦了為止。有一陣,她心血來潮的想拿起電話,直接接美國,又廢然的停止了。是她把他赶走的,是她不想見他的,是她要求了斷的!而且,他到最后還在威脅她呢!如果一周內不打電話,就不要再打了,他要去找金絲貓了!換言之,他只等一個星期的電話!過期不候!好大的架子!畢竟是蕭彬的儿子!
  她開始机械化的把信箋折疊起來,收進皮包,心里空蕩蕩的,像一片空白,空白的底層,卻一直反复的蕩漾著那封信,和那短短的“又及”。她伸手去拿電話,又強迫自己把手收回來,不能打電話!達遠有接線生會偷听!不許打電話,打了,就是她示弱了,她不打!最起碼,如果要打,也等過完一星期再打!她心緒亂亂的,腦中昏昏的,拿著一支原子筆,在拍紙簿上胡亂的畫著線條,畫滿了,又開始畫圓圈,大圓圈,小圓圈,畫著畫著,心里卻冒出兩句話來:
  “相思欲寄從何寄?畫個圓儿替……”
  她的臉驀然一紅,在心里暗罵了一句:“不要臉!怎么可以想他?”把這張紙揉成一團,丟進字紙簍,換了一張紙,她開始練字;大、中、小、你、我、他、人、狗、貓……“哇,你在罵我是狗!”阿奇說。“哇!你又罵我是貓!”阿奇說……呸呸,不要臉呵,夏迎藍!她慌忙再把這張紙丟掉。再度拿起一張紙來,這次,她在整張紙上,寫滿了兩句話: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她停了筆,瞪著那張紙,呆住了。完了,今天夜里,又該說夢話:“老頭、靴頭、拳頭、斧頭”了!她長長的歎口气,用裁紙刀把那張紙机械化的裁成一條又一條,一條又一條,然后,把每一條都結在一起,結成一條好長好長的帶子,再慢慢的扔進字紙簍。這一天似乎過得很漫長,工作少之又少,電話也不多。大概蕭彬交代過,不要太勞累她。很多公文都不經過她,而直接送到董事長室去了。終于,到是下班時間,她回到家里,韶青也剛回家,正和黎之偉在廚房中合作晚餐,今晚,黎之偉自己帶了一瓶酒來。居然是瓶香檳。“有事情需要慶祝嗎?”她問,坐到床邊去換掉鞋子。
  “有!”黎之偉走出來,靠在牆上,瞅著她。“慶祝你跟阿奇講和吧!”“你怎么知道我和阿奇講和了?”她沒好气的問。
  “因為你沒辭職。”“我是沒辭職,”她大聲說:“因為阿奇已經走了,到美國去了。”“哦?”黎之偉側頭沉思。“這不知道又是三十六計中的那一計!”“什么?”她叫:“你以為……”
  “這叫欲擒故縱,也叫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黎之偉笑嘻嘻的說。“別對我說你不想他,別告訴我你已經軟化了!你瞧,這就是有錢的好處,必要的時候,馬上可以有簽證有机票去美國,表演一手‘失蹤’,讓你先心亂一下,嘗嘗离別的滋味。那蕭老頭呢?一定配合了演戲,悲劇性的父親,留不住最疼愛的儿子。嗯……”他哼著,深刻的盯著她。“如果我當時有錢有能力,我也去美國了,好讓采薇急一急,說不定一急一疼之下,就大有轉机!”他皺皺眉,用手指揉著胡子,若有所思的加了一句:“行動真快啊,咱們要出國,簽證就要辦一個月!”“或者,”迎藍像從夢中醒來一般:“他根本沒走,還在台北……哦,不可能!”她想著那美國辦事處的電話號碼。“我肯定他已經走了!”黎之偉振作了一下,挑起眉毛,熱烈的說:
  “管他走了沒有!如果你還愛他,他在美國也像在你身邊,如果你已經不愛他,他在你身邊也像在美國!好吧,就算他去了美國!迎藍,拿出點精神來!拿出點魄力來!別讓我罵你輸不起!現在,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知道我為什么帶香檳來嗎?我回到報社去工作了!”
  “是嗎?”迎藍振作了一下,勉強把阿奇拋到腦后去,她定睛看黎之偉,這才注意到他神采飛揚,滿面歡愉,和那個用刀抵她脖子的人已差了十万八千里遠!那時,他是個凶神惡煞,現在,他是個傲气十足的年輕人了。她從床上跳起來,由衷的感到欣慰:“太好了,阿黎。”自從黎之偉唱了那支“阿黎背著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往上爬!”她和韶青,就都簡稱他為阿黎。就像他偶爾也喊她們兩個為“阿藍、阿青”一樣。“那社長對你還不錯,是嗎?”
  “是,他一直對我很好。我告訴他,我決心奮發了,請他再給我一個机會,我說,試用我一個月,我不要薪水!他居然說:不用試了,我看到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大病已愈。所以,我重新被重用了!”
  韶青圍著圍裙,從廚房里跑出來,拍手說:
  “好啊!你們兩個,等著我做好了侍候你們吃嗎?”她笑意盎然:“快快!來幫忙,端碗筷!”
  迎藍和黎之偉都跑進廚房,端菜的端菜,端湯的端湯,舖餐巾的舖餐巾……一切就緒以后,韶青四面張望,舉手說:
  “等一等,還少一樣東西!”
  她從抽屜里找出一根蜡燭和燭杯,把蜡燭燃了起來,放在桌子正中,迎藍跑去把電燈關掉一部分,只留下窗邊的兩盞壁燈,室內頓時變得隱隱綽綽,幽幽雅雅的饒富詩意。黎之偉再跑過去,把落地大窗的紗帘拉了起來,讓台北市的万家燈火,都閃爍在云里霧里。然后,他們圍桌而坐,黎之偉開了香檳瓶,那瓶蓋“砰”然一聲,飛到老遠,韶青和迎藍歡聲大叫拍手。黎之偉注滿了三人的杯子,忽然一本正經的,舉杯對迎藍和韶青說:“謝謝你們兩個。尤其你,迎藍,你把我從毀滅中救過來了!我現在才知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似乎話中有話。迎藍的臉色紅了紅,一仰脖子,乾了香檳,她故作輕快的說:“好了!現在,我們三個都有工作了。”
  “嗯,”韶青舉杯,笑盈盈的。“為天下不失業的人乾一杯,再為天下失戀的人干一杯!”
  黎之偉干了第一杯,然后壓住韶青的手,正色說:
  “第二杯不喝!失戀兩個字本身就不通!”
  “怎么?”韶青不解的。
  “戀這個字是一种心情,一种感情,只要我們戀愛過,我們永遠無法失去,我們所能失去的,可能只是一個人,和我們在這個人身上所加諸的幻想。”
  “你很抽象。”韶青說。
  “我很具体。”黎之偉盯著她。“阿青,”他語重心長。“离開那個惊駛員吧!他如果真愛你,他不會忍心讓你這么痛苦,他會想辦法來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
  “你怎么知道我痛苦?”韶青失神的問。
  黎之偉用手摸摸她的面頰,和唇邊的笑痕。
  “笑是遮不掉寂寞的。”他說。
  “嗨!”迎藍插了進來,用手拉住黎之偉的手腕:“你這個人有點問題!”她說。“什么問題?”黎之偉回頭望迎藍:“說說清楚!”
  “你怎么勸每個女孩子离開她們的男朋友呢?幸与不幸,是她們自己的事,你為什么要干涉呢!”
  黎之偉用手指捏住她的小下巴,把她的頭托了起來,他又搖頭又皺眉又歎息:“迎藍啊迎藍,”他深刻的說:“如果你真陷得那么深,如果你真离不開阿奇,你可以馬上打個電話!”
  “打個電話?”她嚇了一大跳,本能的想到那張信箋,難道黎之偉有透視能力,已看到信箋的內容了嗎?
  “是啊!打個電話到蕭家去,告訴蕭彬,你要阿奇回來,我包管你,阿奇明天晚上就站在我站的地方了!”黎之偉說。
  她愣愣的望著他。“你爭點气吧!”黎之偉忽然怒沖沖的叫,把香檳杯重重的往桌上一頓,酒從杯子里跳出來,濺濕了桌布。他惱怒的瞪著她,厲聲說:“有一個摔得比你更重的人都站起來了,你還要往地獄里爬過去嗎?你要不要我把你自己說過的話重复一遍給你听!”“不。”她輕聲說,被動的握著酒杯:“不,不必需,我……我不會打電話!”他摔了摔頭,重新端起香檳,他用手支住頭,默然沉思,眼睛注視著菜盤。忽然,他抬起頭來,笑了,一邊笑,一邊爽朗的說:“我真的沒這個權利,來干涉你們的戀愛!我很自私,很霸道,只因為我自己失去了愛人,我就希望你們每個人都失去愛人!這是病態,是不正常的!別理我的話,阿青,也別理我的話,阿藍。你們是自己的主人,要怎么做,就請怎么做!不要再受我的影響了!”他站起身,放下酒杯,轉身欲去。
  “你要去哪儿?”韶青惊問。“菜都沒吃完呢!”
  “我必須走開!”他啞聲說:“這种燭且香檳、夜色,和你們兩個,使我心痛。兩個女孩,都為別人笑,為別人哭,屬于我的笑和哭呢?也早已屬于別人了。對不起……”他走向門口,好像喝香檳也會喝醉似的。“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個女孩吃消夜,她會對我說,我喜歡你的嘴,我喜歡你的腿……”韶青走過去,拉住他的手,把他帶回桌邊來。
  “別走了。”她柔聲說:“你就在這儿吃消夜吧!我會對你說,我喜歡你的嘴,我喜歡你的腿……”
  他重新坐下,仔細看她。
  “你說謊!”他笑著。“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嘴,我留了胡子!你看不到!”“哈!”韶青挑起了眉毛,笑了。“我以為你醉了,原來你清醒得很呢!”“醉,是根本沒有醉。”他喝了口香檳,開始吃菜。他的眼光在兩個女孩身上轉。“清醒,我也不見得清醒。如果我醉了,我會吻你們兩個,如果我夠清醒,我就根本不會到這儿來找你們了。”韶青和迎藍對視了一眼,再惊愕的看向黎之偉。黎之偉沒看她們,又在那儿自顧自的唱起歌來:
  “……阿黎背著那重重的殼呀,
  一步一步的往上爬,七樓七樓兩只黃鸝鳥,
  阿嘻阿哈哈的在笑他,
  醇酒美人你無份呀,你要上來干什么?……”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