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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展若渲、白伶蓉、洪鑰,三個人同是U大外文系的學生,可她們的家庭背景卻是通然不同的。
  若渲,來自一個寄養家庭。一件父親持刀砍妻女再自殺的社會新聞,造成了原該是一家四口慘遭滅絕的血案,然而,她卻僥幸活了下來。不過卻也因這個事件,留下了從耳垂至下顎約十五公分長的刀疤。
  嬸嬸常勸她去整容,但若渲總是不肯;她要這一道傷疤留著,永永遠遠地提醒她,銘記慘劇的發生。也警告自己,絕不要步人父親的后塵。
  高挑的身材,綢緞般的柔軟青絲,一雙大眼在兩排濃卷的睫毛下閃動著;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位美女,但她近乎冷冽的性子,及不苟言笑的嚴肅,總讓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覺。也因此,在她求學過程中一路走來,朋友寥寥無几,更甭論知心了。
  她惟一的最大特征便是顎下那道疤。曾有男孩子對她說過,她顎下的疤有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魔力——它教男人亢奮,也吸引男人犯罪,它是沖動的原動力,反正不計其數的贊美及毀辱全來自它。著追雖然很透了這道疤,但也以十分重視的心思態度來看待這道疤。
  她不是沒有朋友,只是她封閉起她的心。她不接納別人的關心及愛意,她以層層的茧包圍住自己的內心。她婉拒別人的真心,原因無他,因為她不敢愛、不想愛,也絕不愛。
  U大的陽光大道上——
  “若渲,下午沒課,到我家來玩嘛。”白伶蓉,來自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嬌嬌女。若渲很羡慕她的生活環境,但也僅止于羡慕而已,她絕不會喪失理智的只因羡慕而去組一個家庭。她曾發過誓,絕不為情所累,這輩子絕不嫁人。
  “不好吧,老是去打扰。”
  其實,打扰是其次,最讓若渲在意的,是白家的二哥——白令榆。
  令榆給人的感覺是親切溫文的,宛若鄰家大哥哥似的,和他在一塊,應該不會帶給她任何壓力,然而傷痕一日不除,她心中的疙瘩就永遠沒有消失的一天。
  “你怕什么?他們全把你當家人看待的,還說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伶蓉很希望若渲能拋開過去的傷痛。走出陰影迎接新的生活。
  “不了,下回吧,我還有資料沒查,今天下午大概都得待在圖書館了。”很爛的藉口,卻是最好的理由。
  伶蓉見邀不動她,也不勉強。兩人才剛在外語學院大樓外分手,隨即便見明用迎面走了過來。
  “晦,若渲,伶蓉沒邀你嗎?”
  若渲手抱一大疊書本,這對纖弱的她來說是負擔重了點,是以對明明說:“我們邊走邊聊,OK?我的手快酸斷了。”
  若渲夸張地垮下半邊肩膀,明明拉她至石椅上坐下。“先休息一會再走。”
  “好,給你五分鐘,現在開始計時。”若渲想赶在下午一點半前進圖書館,以爭取更多查閱資料的時間。
  明明埋怨地:“你喔,再啃下去,我保證,不必等到畢業,你就成了書奴了。每天不是逛書店,便是待在圖書館,日子過得既貧瘠又單調。”
  “變成書奴總比當個情奴好吧,不是嗎?”
  洪明這會被她一語道中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明明這人,好似天生下來就是來談戀愛的。初戀發生在六歲,至今大一,男友不曾間斷。她有時還要抱怨:“長得這么得人緣、討人喜歡,也真夠郁卒的。”只見旁邊的人嘔聲連連,她猶自陶醉得很。不過,說真的,明明是瑞獅集團的惟一繼承人,美麗動人的外表、龐大的財勢,加上傲人的身份,男人即使看不中意她,但只要一知道她背景的,那些想要少奮斗個五十年的人,莫不如逐肉的蒼蠅般圍繞在她左右。
  但明明也有她的苦惱;因為,她之所以一個交過一個,為的只是用來激激她真正想要的男人。偏偏,這個男人卻又是她一輩子不能愛的。
  說她是情奴,還真不為過。
  洪明見說不過她,只好先放人,以免待會再受若渲無情的“打壓”。
  “對,當然,總說不過你。圖書館快開門了,早點去占位置吧。”
  若渲自父母出事后,總蓄著一頭長發,十年來不曾改變,連那一身純白的洋裝亦不曾更換過。嬸嬸就常說她:“活像吊唁似的人,霉气味重得很。”但她始終不去改變這一身穿著。
  父母的過世,讓她繼承了數千万元的遺產。宛月嬸嬸若不是貪得那份遺產,才不會對若渲這么友善。
  自立岳叔叔家人搬進她家,她已明顯感受到世態炎涼。幸虧父親生前小心,在立遺囑分配財產時,已明确交代若渲及若琳兩姊妹的財產交由信托基金保管,而監護人貝是他們的家庭律師溫先生。
  溫律師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是以若渲明白也相信,她父母所留下的遺產,至今仍沒人去動用過。
  若渲挑了老位置坐下。椅子都還沒坐溫,對面馬上坐下了個人來,不過她并沒有在意,仍專注的翻著資料。
  當她正要進入狀況時,耳邊听到一些細微騷動。圖書館內向來是安靜的場所,即使是丁點的聲響,都會造成他人的不便。若渲對這种毫無禮貌的噪音制造者深感不悅,起身收拾好手邊的資料,便往陌生的C區移動。
  嗯,安靜多了,她再繼續查閱資料。
  一連三天,那個她坐了近一年之久的老位置再也安靜不下來。就在她要和這個位子say good bye之際,她忍不住著了眼坐在對面的亂源。
  眼前是位頤長高大的偉岸男子,而他那狂傲不羈的外表,令若渲的心瑟縮了一下。她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好惹。
  她再度移動位置,但他竟跟了過來。若渲并未出口責備,畢竟圖書館是公共場所,想要如何移動,都是個人的自由,不過,她心里可不舒服了。
  只見那男的移動后,跟在他身邊的一些愛慕者也跟了過來。若渲璇十分确定自己已無安宁的一刻了,她并未顯示自己的不滿,只是悄悄地收拾桌上的書本,將椅子靠攏后,便走出了她惟一“休閒”的場所。
  陽光自稀疏的葉間篩落點點的金光,春風微拂,曳動了椰葉,迎著沁涼的微風,剛剛的不悅全被吹跑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舒坦。
  若渲自考上大學后,便离開叔叔家——一個讓她得時時提心吊膽的家。
  表面上,叔叔、嬸嬸對她都很好,不過,看在錢的份上似乎遠超過她是兄長遺下的孤女。不過她不在意,反正她大學一畢業,便可拿回那一份設定了的家產。父親在遺囑中提及,除非結婚,要不,一定得在大學畢業后才能取得繼承資格。
  并非父親是先知,事先預留遺囑,否則便不會在沖動之下,不僅殺了自己的妻子,甚至連孩子亦不放過。如果不是若渲活了下來,這筆為數不小的遺產,還真不知要落在誰家了。而這份事先立好的遺囑,也險些成了無效。
  若渲搭公車回到自己的小窩。
  小窩距學校只有十几分鐘的車程。而這窩也真是名副其實的小,兩坪大的頂樓加蓋,除了冬冷夏熱外,几乎沒有任何特色可言。
  其實若渲一個月可領十万元的基金供她求學生活之用,不過她宁可將自己局促在這樣清寒困苦的環境下。理由無他,她要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學會刻苦与堅強。
  值得一提的是,房東太太實在是個好人;鮮少來此,不過,每一回來到,總會帶來鹵雞腳、炸蝦餅……一大堆的食物,對房客友善得很。
  若渲本來就很寡言,也不愛与人打交道,是以生活圈小得可怜。除了明明、傳蓉及令榆二哥外,她几乎沒什么朋友。不是她不得人緣,只是她總一副拒人于千里、冷漠又寡言的樣子,使得她身邊向她示好的男女同學不得不打退堂鼓。
  伶蓉是個無畏的女孩,不理會若渲的封閉,硬是打入她冰封的心。即使若渲一開始不接受她的友誼,但面對伶蓉的纏功,也不得不投降了。而伶蓉也成為若渲這么多年來所交往的第一個知心朋友。
  至于明明,与她結識,是在一次系上的演講比賽。明明是班上推派出來的代表,演講時的光彩,掩蓋住所有參賽者的鋒芒。若渲從未見過這么吸引人的女孩,故當伶蓉想介紹她們認識時,她欣然同意。
  當她們在一番交談后,便產生了一見如故的感覺,因而才牽扯出她們三人的友誼。
  若渲擱下書本,拎起換洗的衣服至浴室沖涼。打起精神后,再繼續搜尋她的資料,以補足在圖書館中被打斷的時間。
  次日一早,進入教室,若渲才剛坐下,伶蓉便對她說,“若渲,你和霍槐思是怎么認識的?”
  霍槐思?她心忖,她并不認得他呀。不過她倒知道這人在U大挺出名的,不時可听見有人提及這個名字。“沒有哇,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少假仙了吧,你不認識他,他會送藍緞給你?”
  藍緞是霍槐思最常使用的泡妞戰帖。送出藍緞,是要你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做好心理上的准備;他的追求手段一向猛迅,受到“欽點”的女孩子,必須跟上他的追求腳步才行。
  另外,女孩子更需要具備的知識有:當他施展追求手段時,固然可以得到他滿溢的愛,不過這愛是來得疾、去得也快。曾有人打賭,有誰能夠套牢他,不多,只要超過三個月,一學期的學雜費就能獲得全免。而這全免的學雜費,則由他們企管系的女生支付。
  這個提議當然引來不少的爭議,當事者霍槐思對這种愚蠢的打賭只是一笑置之。一向,他自認花心卻不濫情,他總自在地表示:雙子座的人不喜約束,也期待一位和他一樣善變的愛侶。不過,這些女孩們沒一個達到他的標准,所以他才會在愛情的軌道上屢次出軌。多可笑的言論!然霍槐恩卻拿這樣的理由當護身符。故至今,只有多事者熱中于追逐他的愛情故事,卻沒有人不滿他的不斷情變。即使与他只有几天感情的舊情人,也能衷心祝福他与新情人共譜戀曲。他的一段段愛情,沒有人會去數落,只有細細的品評戀情結束的成敗處。
  很不可思議吧?他就是有這么大的魅力,讓女人愛他又舍不得斥責他的負心。
  當大家正在猜測已沉寂五天沒有涉及感情生活的霍槐恩又將目標鎖定何人時,跌破專家眼鏡的、大爆冷門的,一向被稱之為刀疤美人的展若渲竟然雀屏中選了。這一回,可引起太大的騷動了。也有人抱持著——這可是九八年中一大轟動事件。完美情人對刀疤冰山,真是又酷又熱的絕事。
  已有人開始下注,他們的戀情是否能夠超過七日。若能夠的話,三個月期滿的學費全免賭注,就全給了她了。
  若渲輾轉得知此事,很不以為然地告訴傳蓉:“叫霍槐思收回他的鬼藍緞吧。”
  “若渲,很多人想求得他的青睞而不可得,你真的不想把握,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若渲望著伶蓉,淡淡地反應:“我不需要。”
  伶蓉一直不了解,若渲到底是怎么看待她自己的人生,而那道傷疤從何而來。她不講,也沒人敢問。只不過伶蓉真的好疑惑,若渲心中到底藏有多少的不如意,既不傾訴亦拒絕別人了解。
  伶蓉見她心意既堅,也不再多說。不過,她仍舍不得將藍緞交還給霍槐思。
  霍槐恩的戰帖既已送出,當天下午,就開始出擊了。
  若渲下午沒課,心忖著:“他”定又會去圖書館打扰她,是以索性改變行程,改去逛書店。
  才剛踏進書店找書,隱約發現一名高大的身影不時的在她身邊閃動。初時還不以為意,但她每走到一處,那高大的身影便有如鬼扭般的如影隨形。她開始不耐煩了,于是放棄了這家書店,往另一家去。相同的米色襯衫及一條鐵灰色的老爺褲——他又來了。若渲終于忍不住抬頭怒視他一眼,但這一眼令她足足頓了三秒鐘。
  又是他,那個在圖書館騷扰她安宁的大男孩。
  若值即刻沉下面孔。“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槐思淺笑。“你收到了我的藍色緞帶,不會不知道我的目的在哪吧?”
  我的天呀,她這才知道,這個侵犯她宁靜生活的禍根竟是霍槐思。若渲也不理會他,徑自從他身邊穿過,她走得很快,相信他即使再無禮,也不至于在人潮中追逐她。
  不過她忘了,霍槐思可是死纏爛打的高手。當她自以為安全的時候,他又出現在她的身后。
  “你不用走得那么快,我想要的人事物,無一樣是得不到的。”
  若渲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疾行,霍槐思只消多跨兩步,便一手擋住她的去路。
  “我這一回對你可是用心的。”
  若道冷笑問他:“你哪一回不是用心的?結果呢?”
  若渲閃過他的攔阻。即使他施展死纏的功夫,她也不吃那一套。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施展纏功。
  若渲次日一到學校,見到一朵馬蹄蓮橙紅花,靜靜地躺在她經常坐的位置。
  馬蹄蓮橙紅花,代表著“我對你有意思”。若渲見了,可渾身不舒服了。別人即使認識了兩三個月,還不好意思說什么愛不愛,而他与她才不過碰上几回面,便送來這樣花語的花朵。她嗤笑一聲,當然花儿也就送給喜歡它的人去了。
  先是送來花朵,又在她上文學院途中,遇上他“惡意”的關注眼神。
  明明對若渲此回的艷遇可關心了。
  “若渲,霍帥哥對你投來大概有一万伏特的愛慕電流,你沒接收到嗎?”
  若渲冷淡地回道:“我是個絕緣体,再強的電流,也影響不到我。”若渲很篤定的——對他,哼,不感興趣。
  “真的嗎?你不再多考慮?”
  伶蓉對這個校園白馬主子可存有一番幻想,可惜人家看她不上眼,她也強求不得呀。而今,好友中彩,她也替若渲開心,如果她宣告放棄,伶蓉可真要替她扼腕了。
  若渲慎重地表示:“不,我不會浪費一絲腦力來考慮這种事。”
  見她這么堅持,伶蓉也只好對霍大帥哥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只要若渲下課,他又有空,就會在校門口等她。即使面對他的緊迫盯人,她仍是無動于衷。
  時間成了他們間拉鋸的戰場。他使出渾身解數對她告白,但若渲只當他是騷扰。他使出款款無限的深情,她當他是博愛主義者到處亂放電。反正他來水。她便以土掩,怎么也吹不皺她那原就不帶春意的心池水。
  時間已過了三天,霍展之戀仍無一絲進展。已有旁人開始猜測,槐恩在屢戰屢敗之后,會放棄老掉牙的追求招術,改以其他。
  他不再送花,不再守著她,更不再跟蹤她,甚至不再現身于若道所出現的場合中。他像是突然消失了般,而若道也松了一口气。
  現在,她可以自由地上圖書館、逛書店或在校園中走動,心里還真有點感激他肯高抬貴手放過她。
  即使她毫無表現,流言照樣可以無中生有的事生蔓延。
  有人傳言,展若渲是被玩膩、拋棄了。也有人傳言,展若渲是假高貴,她外表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
  面對這些風言風語,若渲都只是一笑置之。這么多年來,听到的惡意中傷還會少嗎?她早已麻木了。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但要面對失去親人的推心之痛,及頸間傷疤的刺骨之痛,更要面對嬸嬸的惡言相向。宛月不時提醒若渲:你母親是不貞的,而你恰与母親相似。在外又要忍受同學的指指點點。她在絕望的深淵中痛苦掙扎過,既然走得出一條生存之道,經過了蛻變,她還有什么好畏懼的?惟一深攫住她想法的,便是這輩子絕不幻想什么童話中王子与公主從此思愛一生的假象。她既不要愛人,也不要別人愛她;她只想好好地守著自己。對于他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抨擊,她可以不听、不理會,更不會去在意。一個心意如此堅決的人,又怎么會因那些無聊的流言而气得跳腳呢?
  校園依舊春意盎然,令人抖瑟的寒冬已消失無蹤。又到了信托基金匯入的時間,若渲今天得去查帳了。
  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原版簡愛,仍是一身白衫,搭配她清秀消瘦的身子,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長發十數年如一日,除了上國中時,曾被發狂的嬸嬸胡亂剪去一半外,她的頭發一直保持在肩下二十公分。這是她在出事時的發型,即使校方有校方的規定,她宁可被扣儀容分數,也不剪去這頭如綢緞般的秀發。
  說她怪癖也好,固執也好,她就是這么地堅持。
  宛月嬸嬸對于她終年如此的打扮,以及那頭又黑又亮的長發,一直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為此,她們起過爭執,但若渲并不去理會,也不畏懼。在她的心中,守喪的意念一直不變。
  走進華南銀行,她將存折交由行員整理,只消一會,折子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仔細查看,款項已在六日匯入。她合上本子,走出銀行,沒個目標,只是不停地走著。
  也許是大過專注,她絲毫沒發覺已被跟蹤了。待她走了好一段路,終于想停下來休息時,抬眼一望——‘找茶’。好,就這間茶坊,她進了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想好好休息一下走累了的腿。
  當茶來時,她又開始邊飲茶、邊翻書,一坐又是半個小時。
  霍槐思見她一杯茶就打發掉半個鐘頭,已有些按捺不住。屢戰屢敗已夠嗆了,他決定改變戰術。她既不愛柔性訴求,他便給她一個新的求愛方式,非要她愛上他不可。
  槐思跟了她近三個小時之久。見她一會進銀行,出來又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現在又在這條坊坐了半個鐘頭,這么“無趣”地浪費美好時光,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他先招來服務生,先行替若渲買單,在毫無預警下,強行將她拉起,并在外人怀疑他的動机之前,已將她拉出店外二十公尺遠方才停下腳步。
  若渲對這突來的舉動,連回神的時間也沒有,人已到了茶坊外。
  “喂!你做什么?”
  她終于看清了是哪個無禮的家伙強行拉她出來,口气既不解又憤怒。
  槐思吊儿郎當地:“你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若值怒瞪他一眼,不想作答。
  見她不答,他又開始以話激她:“我知道,你將來打算到博物館當標本、當書呆女的范本是不是?”見她起步便想走人,槐思攔住她的去路。“要不然,你想當個超級女強人,對不?”
  她終于有反應了,只見她口气平穩地說:“我發現,你挺無聊的。”
  他如中彩似的,開心地說:“我以為你是個沒心的人,還好,至少你還有點反應,由此證明,我的推論是錯誤的。”
  若渲一副受夠了他的表情,鄭重地對他表示:“你玩什么游戲我不知道,不過,惟一可以肯定地是,我絕不會參与你所設計的游戲。”
  若渲推開他的阻擋便往前走。她很清楚,他的視線一直沒有离開過她,但她不在乎他的注視。
  霍槐思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身影,表情并沒有像戰的公雞似的頹喪無神,反倒露出一抹更為自信的笑容。
  他抬頭看著初前新芽的行道樹,迎著微微沁涼的春風,嗯,這風吹得頗有助興之意,他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展若渲呀展若渲,我管你是冰山或是石女,反正我非釣上你不可。
  “我霍槐恩沒有做不到的事,你等著瞧。”他自信滿滿地對自己期許著,并往反方向走去。
  若渲才一走回小窩,同住一棟樓的人在樓下便攔住了她。“你房里來了個美麗的中年女人。”
  若渲向對方道謝后,才緩緩地爬上窄小的樓梯。才到出口處,便見嬸嬸不耐地站在門口以手絹用力的扇著風。
  不過宛月一見到若渲回來,立即一改姿態:“若渲,你終于回來了。”
  若渲不知該稱她虛偽或是說她是個天生的戲子,宛月嬸嬸說起話來像是雙面劍,刀鋒處處傷人。
  “嬸嬸,你怎么來了?”
  宛月往房內瞧著,見沒張像樣的椅子,更無高級沙發可坐,遂對若渲表示:
  “我們出去談,這里不方便。”她那鄙夷的眼光,分明表示:你這狗窩,是絕不适合我這樣高貴的女人進去的,進去了著實有失身份。
  若渲也知道她話中的意思。其實,說真的,她也不喜歡劉宛月這种女人進她的城堡。她點頭表示:
  “好,我們下去街口那家咖啡館坐坐。”
  兩人一前一后地下了窄小梯間。出門時,路燈已點上,天色也呈昏暗。
  濃厚的香水味隨著風飄入若渲的呼吸道,也刺激了她的嗅覺。若遍實在很不喜歡這种气味,這味道著實重重傷害了她清新的嗅覺神經。
  踏入Green Coffee Shop,昏黃的燈光,投射在一張張的玻璃圓桌上,高腳細瓷花瓶內有著一朵沾著水珠的玫瑰,不過這株玫瑰經過半天時間的折騰,已顯出疲憊狀的微垂。
  若渲點了摩卡咖啡,宛月則要了一杯藍山咖啡。
  在這一段等候的時間里,宛月開口了:“你的信托基金不夠你用嗎?要不然,你怎么住在那么破——呢,不怎么好的房子里。我看它都沒有三坪大吧,怎么不換個地方住?”
  她明著是關心,暗則諷喻她住得差。宛月的長女也在U大,是一年級的新生,可是住的地方可是高級公寓,一個月租金不多,只需三万塊,里頭冷气、家具一應俱全,可享受得很。反觀若渲,比個窮人家的女儿還不如。
  “住得挺舒服的,也沒什么不妥,干嘛換地方?再說信托基金歸信托基金,留著省點用,才不致于坐吃山空。”
  宛月頓時變臉,對若渲說道:“你有几千万的遺產供你吃住、花用,你怕什么,難不成你怕我和你叔叔會盜用你家財產嗎?”
  宛月最后一句話說得挺心虛的,不過,若渲并未在意她的神情不定。只要再兩年,她就可以收回屬于她的財產,現在和嬸嬸為了此事吵鬧是無謂的。
  “嬸嬸,會不會,你心里也有數,在尚未成定局前,說什么都是白說。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發什么誓,反正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倒不用多費口舌做任何的辯解。”
  若渲語气平靜,但宛月卻開始擔心了。她以為若渲已起了疑心,神色慌張的:“若渲,咖啡我不喝了,錢我會先付,你慢慢喝,我先走了。”
  她匆匆离席,若渲見了,心底忍不住一陣得意,不過也替父親悲歎:有個如貪狼似的弟弟与弟媳,正企圖分食他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若他地下有知,定要斥罵弟弟的不仁不義。
  現實的一切她看夠也看透了。父母戀愛的時候,還不是口口聲聲的高喊至死不渝?但一場突來的風暴,卻演變成了一場殺禍。
  親戚們虛請假意地表示:“我們會負起全責,好好地照顧她這個可怜的孤女。”但當溫律師宣布:“遺產必須在若渲小姐大學畢業或是嫁人后才能交到她手中”,光听到這樣的消息,已令不少胸怀悲憫的親戚們怯步。得養她十多年,她才能得到財產,到時若渲肯不肯將財產拿出來還是個問題,不少親戚因而打了退堂鼓。
  惟獨劉宛月,自認從展立根女儿的手上取得財產并不難。她只要先百般地討好若渲,日子一久,她必心生感激,到時要她拿出多少,還怕她不肯嗎?然而,日子久了,她發現若渲并未心生感激,反倒是不領情。劇情既沒有照著她的編排演下去,她的態度也就開始轉變了。
  宛月的勢利現實教若渲心寒。若渲要求的并不多,她只要一個安詳和諧的家,而不是像他們這樣的冷戰与叫囂的生活方式。
  宛月忘了,若渲原本有一個和諧的家庭——溫柔的母親,威慈并重的父親,及一位可愛的妹妹。是突如其來的驟變瓦解了她內心憧憬的完美王國,也粉碎了她夢中的美麗城堡。在她心底,一切全是美好的、無瑕的。但宛月的勢利及善變,早教她放不下戒心。她怎么可能會對她產生好感、進而掏出展家財產呢?這是絕不可能的。
  就宛月心底的想法,她不光要泄恨,也要立岳永生痛苦。誰叫他殘酷的告訴她:他并不愛她。宛月要他后悔,要他嘗盡背叛她的惡果,當然若渲這不該留下的踐种,她也要若追不得安宁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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