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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再過一個小時就能見到孟偉。
  曼薇下午已請好假,花也早早買好了。
  她送一大束的天堂鳥,惹火的紅像极了孟偉的熱情奔放。
  想起這几天他的熱線,真的是火辣熱情得足以燒掉電話線。他居然在電話里“實況報導”他倆做愛的細節,他低沉沙啞的嗓音透過電話線,令她彷如身歷其境,簡直欲罷不能。他真是個調情高手,只靠言語的傳遞就能令人銷魂蝕骨,也成功的令她這几天只能想他,滿腦子的纏綿畫面,甩也甩不掉。
  總算能見到他了。這次她要放膽的向他示愛,再也不羞赧以對,閃閃躲躲了。
  明天她就是他的新娘,一輩子相守到老……
  曼薇愉快的將車子轉進机場內的小型停車場。她看了眼后照鏡中的自己,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收音机里正播放音樂,突然插進一則新聞快報。
  “本台快訊,XX航空公司一架編號535的747客机,在台北時間下午兩點离開香港啟德机場時因轉彎幅度過大,不慎撞上停机坪上另一架XX航空公司空中巴士A三百型的侍修客机,747客机在撞擊后立刻起火燃燒,并在數秒鐘后爆炸,机上216人可能全部罹難。這班飛机原預定四點左右抵達台灣,据估計約有三分之一為台灣人。失事原因尚待調查。有任何最新消息,本台立刻插播……”
  曼薇的微笑立刻凍僵在臉上。
  XX航空公司?四點抵達台灣?這……這不是……孟偉搭乘的那班飛机?全部……罹難?
  曼薇暈眩的緊抓住方向盤。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怎會以這种方式离開她!絕不可能!
  此刻她的行動電話響起。
  她眼睛一亮,一定是孟偉!他打電話來告訴她,他提早回來了,或沒搭上那班飛机……
  “喂!”她聲音緊張的直顫抖。
  “曼薇,你到机場了嗎?”
  是婷蓁!曼薇的心情立刻降到冰點。
  “嗯。”她無力的回答。
  “你……有沒有听到新聞快報?香港有架飛机掉下來了,全机可能無一悻免。”
  婷蓁的語調不太對勁。
  “我剛听到了。”她木然的同道。
  “我在客戶家看到第四台的新聞,乘客名單已經報出來了,有103位台灣人……”
  曼薇立刻僵住了。
  好半晌。
  “有……有他嗎?”她顫抖得几乎握不住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儿。
  “曼薇……你要節哀。”轟然一聲!世界立刻在她眼前爆炸,同時,也將她炸成了碎片……
  握不住的電話自她手中滑落。
  孟偉……死了?
  他昨晚還那樣誘惑她,說今晚不准備讓她睡覺,要補回這五天的份。他那樣信誓旦旦,怎會离開她?他絕不會舍得去了她的。
  上天不會這么殘忍吧?一而再的捉弄她,先讓她最愛的父母死于空難,又讓她最愛的男人以相同的原因离開她。這种巧合太离譜了吧!這种玩笑真的人惡劣了!
  不可能!
  孟偉這么愛她,絕不可能以這种方式傷害她,她是他最珍愛的寶貝啊!
  絕不可能!
  但,如冰的淚水不斷刺痛她雙眼,如刀凌遲的心痛得她不斷痙攣著。曼薇終于忍不住掩面痛哭。
  良久……
  不要!她才不要相信。
  她死也不相信孟偉敢這樣离開她。
  曼薇坐直身子擦掉淚痕。她不要在這里坐以待斃,或許孟偉根本沒搭上那班飛机,他有事delay了。
  她決定,她要自己去查清楚。
  抽出車鑰匙,拿起皮包,曼薇跨出車子,快步奔向中正机場內。
         ※        ※         ※
  自從确定“同好車隊”十三個隊員,包括畢孟偉,全部都在此次空難中喪生,尤其是找到了畢孟偉在此次統一賽中贏得的冠軍獎牌后,曼薇就一直是這种封閉的表情,不言不語不哭不笑,眼神木然,呆滯茫視前方。
  婷蓁不禁歎了口气,她這次真的傷得很重;除了畢孟偉的死,他的家人對她恨意很深也是其中一項打擊。
  不僅拒絕她一起去香港認尸,連到机場迎接靈位也表明不歡迎她。畢父更是惡言相向,指她命帶掃把,不僅克走了自己的父母,現在又克到孟偉。他這句話讓曼薇徹底崩潰,當晚她吞了一整罐安眠藥自殺。幸好她發現得早,赶緊送醫,才救回了她一條命。
  沒想到隔了一天,她又在病房廁所割腕自殺,若不是隔壁床病人半夜起來上廁所,恐怕她這次真的魂歸西天,一命嗚呼了。
  “曼薇,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為自己好好活下去呀。”婷蓁坐在病床邊歎息道。
  她是一路看著曼薇如何從厭惡、不排斥、到喜歡進而深愛上孟偉,她等于是他倆戀情的見證人。而孟偉刻骨銘心的愛情,還曾讓她羡慕的對曼薇說道,這种完美的男人天下找不到第二個了。言猶在耳的話,如今……
  現在,她真不知該如何安慰曼薇。她父母死時,她未曾有經生的念頭,可想見她愛孟偉真的是受到生命也不要了。
  曼薇坐在病床上呆呆凝望窗外,面色和被單一樣蒼白。她的左手腕包著紗布,傷口縫了二十几針。
  “曼薇。”
  “我沒有再見到他。”她低啞的嗓音平靜敘述。
  婷蓁惊訝的看著她,這是自孟偉死后,她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因連續聲嘶力竭的痛哭,而變得低沉暗啞。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孟偉的魂魄有回來?婷蓁忍不住看看周圍,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走后第一天有回來看我,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
  她仍平靜看向窗外。“我想見他所以自殺……”
  “結果呢?”婷蓁小心翼翼的看著她問道。
  “沒有了。”她仍面無表情。
  “沒有?他沒再出現?”婷蓁追問道。
  曼薇沒有回答,她仍面向窗外。
  沉默的空气在室內飄浮著。
  “曼薇,倘可能有某种原因不能見你,也許就是怕來見你,你會有隨他而去的想法……”婷蓁赶緊安慰道。
  曼薇仍安靜無聲。
  “他真的很受你,他一定希望你好好活著,不要再有輕生的念頭。”婷蓁繼續安慰。
  曼薇仍文風不動,如一座毫無生命力的雕像。
  婷蓁不忍心看她再這樣下去,她終于沖口而出:
  “孟偉在去澳門前,他找我保了個一億元的意外險,受益人是你。”婷蓁急急說道。
  曼薇終于有了反應,她轉過頭來瞪著婷蓁。
  “他就是擔心有個万一的話,沒有人能照顧你。他知道以你的個性肯定不接這張保單,所以他才找上了我;他還要我保密,不准我告訴你,他怕你會擔心……”
  原以為淚早已哭干,再也無淚可流。但是泉涌而上的熱淚,再度燙傷了她的眼。
  又澀又痛的感覺令曼薇忍不住閉上雙眼。
  她不要錢,她只要他回來啊!若她知道他保了那張該死的保單,她會毫不考慮馬上撤消。她會讓他知道,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她會悲苦無依,一輩子凄慘落魄,他會舍不得丟下她,非要平安回來不可;要不然,他的魂魄起碼也會來守著她。
  他為什么不來看她呢?不是說即使死了,魂魄也會來纏著她?連她自殺企圖想引他來,仍不見著他。
  孟偉,你究竟在哪里?我想見你,想得快瘋了。曼薇在心里呼喊著。他即使成鬼,她也要見他一面,只要一面哪!
  痛,已無法形容她早已分崩离析的心,因為她的心死了。在她第一次仰藥自殺仍見不著他時,心就徹徹底底的死了。
  沒有心的人,要錢又有何用?
  “我不要。”曼薇漠然回道。
  婷蓁惊訝的瞪著她。
  “一億元耶,不是小數目……”
  “沒有孟偉,送給我全世界我也不要。”該死的孟偉!他以為給她一億元,就可以心安理得嗎?她要讓他死了也不得安心,要他愧疚一輩子,然后,他會來找她……
  “曼薇,實際點吧。”婷蓁勸道。“你現在才二十二歲,人生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你以后還是會結婚生子……”
  “不可能了。”她平靜的說道。
  “你說這什么傻話!”婷蓁責備道:“你還年輕,事情也才發生,會痛苦難過是一定的。但是時間會改變一切,也許一、兩年后,你會遇到個一樣愛你疼你的男人,新的戀情會治療你的傷痛,你會有新的人生,會……”
  “反正那筆錢我不要,隨便你怎么處理。”曼薇打斷了婷蓁的說服,平靜說道。
  “曼薇,別這么固執,再想清楚……”
  “蓁姊,謝謝你。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好嗎?”她不再理會婷蓁,便徑自躺了下來閉上雙眼。
  “你!”婷蓁瞪著她好半晌,最后終于歎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再來看你。”
  直至婷蓁走出病房,曼薇才緩緩睜開眼。
  她不怪婷蓁。因為任何人都不會了解她和孟偉之間那种用了全部生命去愛的感情;她的血液、骨髓,甚至是每一個細胞都瘋狂的深愛他,再也無法抽离。今天若換作是她喪生,孟偉肯定也會痛不欲生的。
  這份曾經滄海的感情,根本無人能替代介入,因為他們都不是孟偉。
  忍不住她又淚眼模糊。如果此刻孟僅在她身旁,肯定會溫柔的哄她——乖,寶貝,別哭了……。她的淚掉得更凶,終于忍不住將臉埋進被里放聲大哭。
  她又是孤單一人、孑然一身了。
  上天這個捉弄真是太殘忍了。給了她美夢又迅速奪走,她究竟是做了什么事,需要得到這樣的懲罰?
  誰能告訴她?
  歲月悠悠,還有好長的日子,她又該如何活下去?
  誰又能教教她?
  誰能……
         ※        ※         ※
  孟偉去世兩星期后,曼薇接到律師事務所的通知函,通知她繼承孟偉的遺產,請她去事務所辦手續。
  原來孟偉丟澳門比賽前,已經擬妥一份遺囑,將他名下所有財產,包括一間豪宅、一棟別墅、一個俱樂部、一間保修厂、三輛BMW轎車及存款伍仟肆佰多万,全數贈予她。這也讓曼薇相當惊訝他的富有。
  他自行創業,又開了一家不賺錢的俱樂部,甚至倒貼。而他平常的裝扮相當簡單,不是休閒服就是襯衫西裝褲,唯一見過他穿正式西裝就是屬聯誼會那次。因此曼薇一直以為他是愛車成痴,所以將所有錢都花在車上及俱樂部,以至于他要求要住進她家時,她也并未刻意反對。
  結果他的房子比她家還漂亮寬敞好几倍。
  除了以他的名義將存款扣除遺產稅后,全數捐了出去,其它的東西她全接受了下來。
  俱樂部和保修厂是孟偉的心血,她要幫他繼續維持下去,而房子有他的遺物在,她舍不得去動它,仍讓它完整保存。她自己則繼續住在原地,因為這里有她和孟偉的甜蜜回憶。
  兩個星期后,她惊愕的發現——她的月事來了。
  為此,她又痛哭了一整晚。
  原本她還抱著期望。那几天的歡愛,他倆根本沒做任何防備,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卻每每在他撩撥下忘了拒絕,而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得逞。
  孟偉的過世,讓他更加期待能擁有他的孩子,一個像他的孩子。
  但,命運再度折磨她,讓她希望落空。
  此刻,她沮喪的開著孟偉平時的愛車BMW525,緩緩駛向家里。
  待她停好車位准備上樓時,突然看到前方有個高大的背影。
  是……孟偉?她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快速奔了過去。
  男子听見聲音轉回頭來。曼薇立刻煞住腳步。
  不是孟偉!有點像,但不是。他沒有孟偉的狂傲与霸气,也沒有孟偉的冷峻与銳利。曼薇失望的垂下了雙眸。
  “請問你是鮑曼薇嗎?”男子有禮的問。
  曼薇恢复了冷漠自閉的表情。
  “她死了。”她轉身走回大門。
  孟宇不禁愣了一下。
  好象!這女孩冷冷的回話模樣簡直和孟偉如出一轍。
  孟宇肯定她就是鮑曼薇。
  “鮑小姐,我有些事必須和你談一談,希望你能給我几分鐘。”孟宇誠懇說道。
  他拉住門擋住了她。
  “我不認識你。”她冷冷回道。
  “我是孟偉的哥哥,我叫畢孟宇。”他說著便遞出了名片。
  曼薇伸手接過,只是漠然的瞧著他。
  “孟偉已經死了,更沒什么好談。”
  “可是你接收了他的遺產。”孟宇直接說出重點。他招架不住這樣冷漠的女孩。
  “那又怎樣?”她仍是同樣的冷調。
  “我們希望能拿回孟偉的房子……”
  “不可能。”她冷冷地直接拒絕。
  “我們愿意買回,你要多少?”這是他父母親的心愿,希望能拿回自己儿子的房子,讓他們可以睹物思人。當他們知道孟偉將名下財產全數贈予鮑曼薇時,才知道孟偉對她是認真的。而知悉這女孩只留下他的產物,未留半毛錢時,對她的看法不禁有了些改觀。
  因此派孟宇來做說客,希望能打動她。
  “不賣,你走吧。”曼薇冷冷地下逐客令。
  “鮑小姐,凡事好商量。孟偉不住家里,所以沒有任何的遺物留給我父母,我父母希望能擁有他的房子,可以隨時進去房子里,以慰相思。”孟宇解釋著。“所以,能否請你出個价,賣給我父母……”
  “對不起,這房子對我來說是無价之寶,是孟偉留給我,所以我絕對不賣。”
  她搖搖頭說道,語气轉為緩和:“但是,我可以加配一副鑰匙給你父母,他們可以隨時來看,但不准動里面任何的對象。”
  “啊?這……”這個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過几天我會把鑰匙寄過去。你走吧,不送。”曼薇趁他發楞之際,推開了他,進門后便反鎖了門直接上樓。
  孟宇站在門外,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難怪孟偉會跌破大家的眼鏡,瘋狂愛上這位与眾不同的女孩。
  直到剛才她關上大門,孟宇才終于明了。
  因為她冷傲的气質,和孟偉一模一樣。
         ※        ※         ※
  這几個月來,畢振輔和老婆會固定去孟偉在信義路上的房子小住個几天。
  他們也才發現了孟偉的許多事情,原來他們真的還不夠了解自己的儿子。
  孟偉的書房里,除了相關的机械書籍及各式的車類信息報導外,居然有許多的商業書刊及雜志,顯示了他在這方面的興趣。甚至有几份沒有流出的企畫書,針對泛宇集團各分支机构的評估及改進方案,令畢振輔嘖嘖稱奇。
  孟偉的企畫書精辟獨到,眼光遠大,說他是商業奇才也不為過。今天若是他接掌泛宇集團,恐怕成就會超越現在數倍。
  但是他卻選擇退出,另起爐灶。
  畢振輔這時才了解孟偉的用心良苦。他不愿和孟宇爭奪泛宇,許多大企業里的這种兄弟鬩牆的事屢見不鮮,所以他另辟天下。這樣寬容的胸襟,卻讓他誤以為是孟偉叛逆成性,若跟他唱反調。
  后悔之意,不斷在畢振輔心里翻騰著。
  而對于他的女友,他們也是同樣的心情。
  她不但沒有計較先前的百般刁難及口出惡言,大方的讓他們住進這間已屬于她的產物;甚至知道他們固定時間會來,她都會在冰箱內放置食物及准備用品。
  剛開始,他們以為是請鐘點女佣准備,后來有一次他們臨時過去,意外看到她在打掃房子,才知道原來這屋子內的清洁工作都是她自己親手打理,從不假手于他人。
  看來這女孩真的很愛孟偉。听管理員說,她常來,待了一、兩個小時就走,但常常是眼睛紅腫的离去。听得畢振輔夫婦也紅了眼眶。
  她沒名沒分,卻仍痴心如故,難怪孟偉不惜与家人決裂也不愿离開她。
  是他們兩老太胡涂了。
  打听了她常來的時間,他們今天特地抽空來看她。
  打開門,屋內靜悄悄,不像有人在的樣子。一直走到孟偉的房門口,才听見低低的飲泣聲。
  畢振輔和老婆對看一眼,便推門而入。
  只見曼薇坐在床角,披著孟偉的大外套,掩面哭泣。看著她抽泣的背影,哭得十分傷心,兩夫妻也不禁鼻酸。畢振輔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曼薇……”
  只見她立刻轉身,眼中帶著惊喜,在看到來人是誰后,眼神卻立刻黯淡下來。
  “喔!伯父伯母,我馬上离開。”她馬上以手擦干淚痕,抓下披在身上的外套,走向衣柜吊起來放好。
  畢振輔清了清喉嚨,不自在的看了眼曼薇。
  “曼薇,我們是想跟你聊聊,你方便留下來几分鐘嗎?”
  她愣了一下,隨后說道:“客廳坐,好嗎?”
  几分鐘后,曼薇已洗過臉,清爽的坐在客廳。
  “有什么事嗎?”她謹慎的問道。
  兩夫妻互看一眼,最后決定由余麗雪開口。
  “是這樣的,我們看你是真的很愛孟偉,可是畢家也沒給你什么名分,就讓你這么守著他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我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想收你做干女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曼薇沉默了好一會儿。
  “呃……這當然是要你愿意才行。前陣子那樣子對你,實在很過意不去,希望你也別介意……”畢振輔接口道。
  “伯父,你別這么說,事情都已經過去了。也謝謝你們的好意,我恐怕不能接受。”
  “為什么呢?”余麗雪不解道。
  曼薇露出一抹微笑。“我并不認為需要名分才能為一個人付出,而且我愿意一直守著他,他值得我為他守一輩子,我是心甘情愿這么做。今天如果換作是他,我相信他也會為我守一輩子的。”她的微笑里有几許溫柔。
  “可是你無父無母,孤獨一人這樣生活,相信孟偉也會希望你多個家人照顧吧。”畢振輔仍希望能說服她。
  “這樣的生活我也過了好几年,已經習慣了。其實我覺得不一定要有特別的名分才算有關系,如果你們不介意,我可以抽空去看看你們,和你們聊聊……”
  “這當然好:如果你不嫌我們倆老很無趣,歡迎你常來我們家坐,我有上好的烏龍茶可以招待你。”畢振輔笑著說道。
  “好啊,那我負責點心……”
  “不用,不用。我們家點心很多,你人來就好。”余麗雪也高興的附和。
  “好吧,我就帶兩串蕉去。”曼薇也微笑道。
  “兩串——蕉?不必啦,我們家水果也有……”
  “老頭子,你真老土欸!她是說帶兩串‘手’……”余麗雪立刻比手勢給他看。
  “喔?喔!哈……你看我真是老土!”畢振輔大笑道:“好!好!你就帶兩串蕉來。”
  愉快的笑聲在室內流動著。
  這也算解了孟偉和他父母問的心結。他在地下若有知,一定會很高興吧,會不會沖上來謝謝她呢?曼薇不禁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再見他一面的夢,恐怕她這輩子怎么樣也斷不了。
         ※        ※         ※
  四年后——
  歲月悠悠,轉眼間孟偉已走了四年。時間改變了許多人事物。
  采荷在兩年前結婚,對象是某企業小開,穩重誠懇,很疼愛采荷。
  采芸也交了男友,預定明年結婚。她現在和曼薇成為好友,兩人偶爾還會相約半夜去飆車。
  婷蓁在一年半前因老公外遇而堅持离婚,孩子歸前夫扶養,她現在是自由瀟洒的單身女郎。
  而曼薇呢?
  她就像個公務員。四年來如一日,固定去幫孟偉清掃屋子,還常去探望畢振輔夫婦,讓他們兩夫妻相當感動,對她更是親如女儿、疼愛有加。
  而孟偉每年的祭日,她更是風雨無阻,不管有多重要的事她也會擱下,以孟偉的事為优先。
  每個人都被她的痴情感動,所以都主動幫她分擔保修厂及俱樂部的事務,也讓她輕松不少。
  大家都知道她有兩大禁忌絕對不能提。一是空難,一是澳門賽車,至今她仍是一听到就淚如雨下,情緒崩潰,所以大家也絕口不提。
  此刻,她正坐在俱樂部的會議室,和歐經理討論意大利楚凡尼珠寶來台一事。
  “這家楚凡尼珠寶是意大利最古老也是最有名的珠寶店,它在全世界的分店有一百多家,以典雅設計及精細手工聞名。這次它是看好台灣的潛力,有意在台北設立第137家分店,所以先行來台考察与辦珠寶展示會。”歐經理拿了一疊楚凡尼先行傳真過來的詳細背景介紹。
  “它這次的展示會,原本是构思以B.M.W.7系列的霸气對比出珠寶的典雅秀麗,但是B.M.W.代理商不愿出借,它輾轉得知我們俱樂部的性質,想情商我們的會員出借車子,它愿意付租借費用及提供免費門票,看我們是否能配合。”
  曼薇沉思了一下。“這可以考慮,只是要看會員們愿不愿意。有多少人是開7系列的車?我倒是有一台740i的車,我沒問題。”
  “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相信大家會很樂意支持你的。”歐經理笑道:“据我所知,有二十個左右的會員開7系列的車子,而楚凡尼珠寶只要商借五輛,我想原則上應該是沒問題。”
  “那這件事就麻煩你處理了。”曼薇微笑道。
  “楚凡尼總裁的女儿,也是這次珠寶展示的負責人娜塔莉偕同特助尊尼,會在下星期一來到台灣,他們希望能請我們吃個飯,不管有沒有借到,還是要向我們表達謝意,你意下如何?”歐經理盯著她問道。
  “我看是不必了,舉手之勞何必麻煩。我們又不是商業團体,何況下星期一是孟偉的忌日,這一天我不見任何人。”曼薇搖搖頭拒絕。
  “哦,又到了孟偉的忌日。第几年了?”
  “第四年。”曼薇不禁輕聲歎息,孟偉已經离開她四年了,時間過得好快。
  “你還忘不了他?”
  歐經理實在很少看到這么專情的女人。其實她身邊不乏好條件的男士追求。她有一种干淨清冷的獨特气質,令人忍不住想靠近,而且愈看愈耐看,很容易日久生情。他本來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在看到她的痴情后,他決定退出,他永遠無法和一個死人相爭。
  曼薇回以一笑。
  “我從沒有想過要忘記他,他是我這輩子唯一想記得的男人。”她的愛戀不言而喻。“孟偉若在地下有如,他一定很高興。”歐經理羡慕的說道。
  曼薇只能微笑以對。她苦澀的想著,也許她做的還不夠多,他還不夠高興,所以至今他仍未想見她一面。是不是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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