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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和宗佑的父母見面并沒有那么可怕。
  俞家夫婦所住的花園大廈离宗佑的單身公寓只有兩分鐘車程,是一百坪的樓中樓建筑。宗佑安排嘉綺父母去國家音樂廳欣賞交響樂,才載嘉綺到這里。
  一進門的玄關便讓嘉綺印象深刻,地面以黑金石地材与客汀的白水紋石做出區隔。銜接樓層親密關系的扶手梯扶手,被設計師設計成海鷗展翅般的兩道圓弧,活化了沉靜的壁面。典雅的玄關桌上擺放著造型古朴的盆栽,菱形的玄關鏡反射出大廳恢間的景象。
  挑高三米六的二十坪大客廳,雍容的气派是歐式的精致風華。方格造型的天花板設計,巧妙地活絡了平面立体變化,垂下的雙層燭台式吊燈更添華麗气象。
  宗佑將嘉綺帶到沙發區坐下,接過管家送上的兩杯香茗后,輕聲哄慰表情有些僵硬的嘉綺道:“他們有時候會在家里請客,所以客廳稍微寬大了些。”
  嘉綺不可思議地瞪他。
  “你還沒見過傅家的大廳哩,比這里起碼大兩倍以上。”
  “你別嚇我。”嘉綺臉色慘白。
  “我說真的。”宗佑扮了個鬼臉。“其實再怎么大也沒國際級大飯店的大汀大,這么想就不覺得大了。”
  嘉綺還想說什么,俞凱南夫妻已下樓走進客廳。還好他們沒穿大禮服,而是一身隨和的家后服,態度也很和气,嘉綺不由得放松心情。俞凱南收斂起在公司里的威嚴,顯得和藹可親、言詞幽默。俞夫人傅瓊瑜,更比嘉綺印象中少了一份盛气凌人的嬌貴,對宗佑噓寒問暖,眼中淨是寵愛。吃飯時,宗佑像個孩子般向父母极盡撒嬌之能事,逗得兩人呵呵直笑,所謂的彩衣娛親,也不過如此。
  “……你跟嘉綺這么要好了,有沒有什么打算?”見識過兩人忘我地在車廂里擁吻,俞凱南自然期望一場婚禮。他可不希望儿子重蹈他的覆轍,二十几年后才發現自己冒出個儿子來。
  宗佑斜睨了一眼女友酡紅的臉蛋,無限委屈地回道:“我早打算好了,可是嘉綺舍不下雙親,直說要等她弟弟當兵回來后,才肯給我一個交代。”
  “這事可以商量嘛。”傅瓊瑜一心向子,對嘉綺勸道:“結婚后不見得便不能孝順父母,不然先訂婚讓宗佑安心也好。”
  “嗯,這主意不錯。等過完年,讓你瑜姨替你們張羅訂婚事宜。”俞凱南附和道。
  “那還要等好几個月呢!”宗佑沮喪的語气,令嘉綺險些被口中的熱湯嗆到。這家伙!也不想想他連正式求婚都沒有,竟然嫌慢了?
  這話卻逗笑了俞凱南夫妻,一頓飯便在客人含羞帶怯。主人洋洋喜气下結束。
  接下來的日子,宗佑和嘉綺更是如膠似漆,時光便在歡樂聲中度過,傅彥豪和宋伊人的婚期終于來臨。
  前一天晚上,嘉綺便住進宋家陪伴伊人,一大早有化妝人員到府服務,換上伴娘禮服的嘉繡,面對鏡里嬌媚的人儿,還失神半天。鏡里像童話公主般优雅、美麗的人儿是她嗎?此刻的心情像极了灰姑娘,在午夜十二點前,她都可以維持任光鮮的外表,緊緊吸引住王子的眼光。
  婚禮是在一座教堂里舉行,她和宗佑成了新娘。新郎最美麗的陪襯,禮成之后,他們陪伴這對新婚夫妻回到傅家位于陽明山上的豪宅,仍處在亢奮情緒的嘉靖,根本無法在椅子上安坐,站在窗口眺望美麗的庭園。
  “嘉綺,過來休息一下。宴會要從下午持續到晚上,等會儿要不要去睡個午覺、洗個澡?化妝師會幫我們重新裝扮…”
  “伊人,你怎能這么冷靜?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呷!”嘉綺坐在一張貴妃椅上,不滿地對一副老神在在的家伊人道。她那樣子不但沒有新嫁娘的緊張,還顯得意興优閒,像在參加別人的婚禮。
  “嘉綺,別緊張。”伊人不在意地揮了一下手。“彥豪不會讓婚禮不完美的,從外到里他都打點好了,根本輪不到我擔心。等會儿,我介紹我表姊雪萊跟你認識,她是宗佑的表哥彥杰的妻子,現在怀有身孕,所以今天的婚禮不方便過來幫忙。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們三個女人要團結,才能把那三個男人治得穩當……”
  “傅彥豪讓你治得還不夠穩嗎?”嘉綺椰偷。“你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我看他對你可寶貝得很。”
  “那是之前我們還沒結婚,他怕我變卦。你等著看好了,洞房花燭夜一過,他的大男人主義毛病,立刻會變本加厲地复發!”
  “不會吧?”嘉綺駭笑。
  伊人投給她嗔怪的一瞥。
  “嘉綺,你太不了解男人了。他們的熱情維持到蜜月結束就算不錯,這正是我向彥豪要求一個月的蜜月,還有每年至少要有十天的N度蜜月假期的原因。彥豪是個工作狂,等到蜜月回來后,他就是工作第一,家族第二,我第三了。我必須利用有限的時間,要他彌補未來三十年對我的冷淡。”
  以博彥豪對伊人的寵愛,嘉綺實在不相信結婚后伊人在彥豪心里只排第三位,不過她還是對她的話感到好奇。“為什么是三十年?”
  “唉!養個儿子繼承家業不要三十年嗎?”伊人不在乎地道。“像我公公,現在把大部分的事業都交給彥豪打理,有錢又有閒地陪我婆婆到處度假,我便是效法他們,打算多養几個孝順的儿女,好早點讓他們的老爸擺脫責任,專心陪我。”
  伊人風趣的話,將嘉綺逗笑。
  “不過在達到這要遠程目標之前,我得确保彥豪不會變心才行。”她向嘉綺擠眉弄眼的嘲諷表情轉為嚴肅。“這就是咱們女人要團結起來的原因了,互相看緊彼此的老公,共同切磋御夫術。像他們這种熱愛工作、事業有成的男人,對女人具有致命的吸引力。就算他們不去招惹,人家也會主動粘靠過來,防不胜防。”
  “既然防不胜防,那要怎么辦?”嘉綺打趣地問。
  “唉!除了把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每天都讓他們惊艷不完,忙得沒空去看別的女人外,還有什么絕招?”伊人聳聳肩。“要讓婚姻不變質,就得常常更換花樣,讓老公的心隨我們轉動。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到宗佑穿燕尾服簡直帥呆了!”
  “嘿!你不忙著看好新郎,還有閒欣賞起男儐相?”
  “他是我老公,我高興起來可以叫他穿十套燕尾服展示給我看,宗佑可不一樣。彥豪自己還不是老把眼光飄向你,還跟我說你那雙長腿美极了,宗佑可有福气了。”
  听伊人越說越酸,嘉綺笑彎腰。
  “喂,別太得意。我的腿雖沒你長,不過也很勻稱。彥豪說我是小號維納斯……”
  “維納斯?”宗佑自起居室通向寢房的廣門戶踱進來,耳尖地捕捉到伊人的話尾,他眉一挑,斜睨向美麗的新娘。“誰是維納斯?”
  “宗佑!”伊人气呼呼地鼓起粉頰,神情懊惱。“偷听女士說話是不禮貌的!”
  “我哪有偷听?”他一臉無辜。“是你的聲音自行跑進我耳朵里。”
  “油嘴滑舌!”伊人輕啐一聲。“你不待在外面招呼客人,跑到新房里做什么?”
  “唉!屋里除了傅家的三姑六婆外,哪有什么客人?請帖上寫著下午四點,那些貴客才不會這么早跑來湊熱鬧。是彥豪叫我進來把嘉綺帶到隔壁的客房,別妨礙他跟你親熱。”
  伊人羞紅臉,對宗佑的調侃好气又好笑,她可不是那种忍气吞聲的人,狡黠的眼光不怀好意地掃向宗佑,嬌媚地招手要他過來。
  “做什么?”宗佑小生怕怕地移到她身邊。
  伊人伸長手扯住他的領結,宗佑被迫彎下高大的身軀遷就她。
  伊人朝斜倚在貴妃椅上的嘉綺曖昧地一笑,貼問宗佑的耳朵咕噥道:“你對伴娘禮服的設計有何看法?”
  宗佑看向嘉綺身上的白色禮服,設計的重點在于展現那雙修長、勻稱的美腿。緊身短禮服只到膝上二十公分,一襲玫瑰紋鏤空薄長衫在腰間以金色的蝴蝶給系住,貼著她婀娜的曲線直垂到腳踝。中間開衩的設計,讓那雙雪嫩、誘人的美腿在行走時若隱若現,展現撩人風情。
  早在陪同彥豪到宋家迎娶新娘看到嘉綺的裝扮時,宗佑的那雙眼就開始噴火了。他恨不得鑽進那層透明布料下看個飽,更恨不得用床棉被將她包裹,好抵擋住跟他有同樣想法的其他男人灼熱的色眼。這种矛盾心態,在伊人的刻意挑唆下,更加浮現出來。
  “很迷人對不?瞧我對你這個男儐相有多好!”
  好個屁!宗佑冷眼回到伊人沾沾自喜的笑臉上,几乎是咬牙切齒地嘶聲道:“多謝你的雞婆!如果我想看她的腿,可以關起門來看個夠,不用借著這樣公開展示。”
  “啊?”伊人眨著那雙無邪的美眸,大呼小叫著,“原來你跟嘉綺已進展到這种階段了!”
  “宗佑!”嘉綺漲紅臉,狠瞪著宗佑。他到底跟伊人啼咕了什么?
  “我——俄什么都沒說!”宗佑大呼冤枉,狼狽地看向伊人笑得合不攏的嘴。“伊人,你別亂講!嘉綺很保守的,結婚前她根本木可能讓我進展到……”
  “看她的腿嗎?”看到男、女儐相被她逗得雙雙紅了臉頰,伊人笑得更放肆了。
  宗佑知道自己是甭想在言詞上胜過伊人刁鑽的舌頭,忙撇下她,拉著嘉綺往外走。
  見宗佑想挾著她的女儐相落荒而逃,伊人惡作劇地加上一句,“宗佑,你還沒看到嘉綺的晚宴服呢!”
  什么?
  宗佑看進嘉綺眼中的羞澀,腳步加快地沖向房門口,沒心情跟正要進門的彥豪打招呼,便將嘉綺拖進隔壁的客房,關上房門時,仿佛還听得見伊人銀鈴般的笑聲。
  “什么樣的晚宴服?”他雙手交叉在胸前,眼光炯炯地緊盯住嘉綺。
  一抹粉色桃暈在她臉龐擴散,嘉綺螓首低垂地解釋,“上衣很有中國風,下面露出一點腿……”
  宗佑听得一頭霧水,難道是旗袍?腦子里出現民初電影里,紙醉金迷的上海灘女郎一身的無袖、腿部開高衩式樣的鏤金旗袍。雖然他和彥豪有參与禮服款式的選樣,但難保伊人不會臨時惡作劇,她和嘉綺最后一次試穿禮服時,就堅持不讓他和彥豪看,當時他便擔心那個鬼靈精會耍花樣了。
  嘉綺仍低著頭,臉上有种未成年少女背著父母偷偷從事了某种冒險活動的興奮。宗佑心里更加怀疑,絕不會是開高衩的旗袍那樣簡單。
  “衣服呢?”
  “設計師等會儿才會送過來。”她結巴地說。
  宗佑蹩起眉,敢情她和伊人是要來個先軌后奏,讓他和彥豪根本沒机會反對。
  “山上的溫度只有十一、二度,穿大涼快會感冒喔。”宗佑的語气甜膩柔和的像糖漿,只有關心,沒有任何不悅。
  嘉綺狐疑地抬起頭,迎向他開朗溫柔的笑臉,松了口气。
  “今天是伊人和彥豪的洞房花燭夜,伊人要是感冒了不是太殺風景嗎?”他故做攢額蹩眉的擔心模樣。
  “放心好了。”嘉綺熱切地向他保證。“伊人說屋里有暖气,她那件晚禮服雖然是露背的,不過披上兔毛披肩絕對保暖。”
  “哦?”看來伊人的禮服沒問題,宗佑替彥豪松了口气。他微掀著上唇,知道真正有問題的是嘉綺的晚禮服,于是笑容可掬地試探,“那你會不會感冒?要小心一點,別跑到屋外去了。”
  “我那件衣服……”嘉綺遲疑地回答。
  “裙子短了點,對吧?”
  “裙子倒是不短,就是大腿那里有點透明。”
  “跟你身上的這件有异曲同工的效果?”一縷怒焰在宗佑心底升起,在下腹部悶燒的欲火助燃下,漸漸燎燒至眼里。
  嘉綺點點頭,櫻唇輕啟,以作夢般的語气描繪那件禮服的美麗。“衣服是淡金色的,上衣做成肚兜式樣,兩邊的吊帶由經過特別設計的金鏈替代,在頸后扣住,這樣就不用戴項鏈了,高腰的淡金色鏤織玫瑰花貼身長裙迤邐而下。你不用擔心我會感冒,雖然是件露背禮服,但還要罩上一件……”
  “棉被?”宗佑如此希望。
  “當然不是!”嘉綺被他的話逗笑,風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是件淡金色鏤織玫瑰花的長袖絲衣,一直蓋到臀下,在小腹這邊有兩條帶子可以系上。”
  光是想像,宗佑就有流鼻血的沖動。天啊,那是什么衣服?他在心里咕噥。他敢打賭,那件長袖絲衣就算不是透明也是半透明的,那嘉綺美麗的背部曲線不是給人看光光了嗎?想到自己都還沒偷瞄過,就便宜了別人,宗估不禁懊惱万分。
  “你可不可以不要穿那件晚禮服?”他以打商量的語气問道。
  “那我穿什么?”嘉靖強忍住唇邊的笑意,在他頰上輕吻一記,拿出從家里帶來的小皮箱中的內衣,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嘉綺!”
  “時間不早了,我要洗個澡,化妝人員等會儿要幫我和伊人上妝。”她頭也不回地朝宗佑揮揮手,關上浴室門。
  宗估在房里坐立難安,腦中充斥著所有關于那套晚禮服的遐想。嘉綺難道真要穿那种衣服嗎?他不喜歡,這种衣服只适合當睡衣,穿到大庭廣眾之前太不像話了!
  然而他卻沒有机會和嘉綺再做溝通,便被彥豪拉出去招呼早到的佳賓。等到他終于偷空和彥豪潛回新房,已裝扮整齊的伊人和嘉綺卻教他大感意外。
  他松了口气,將一身雪紡紗复古式白色禮服的嘉綺拉到一邊耳語。“那件肚兜式樣的露背禮服呢?”
  “你不是不喜歡嗎?”明艷的麗眸里閃著促狹的笑意,嘉綺仰著小臉,淺淺的笑面极其無邪。
  “你故意逗我的!”他扁起嘴控訴,“害我擔心了半天。”
  “你宁愿我穿那件衣服?”
  “當然不是!”宗佑伸手摟她入怀,紅著臉理在她頸問。“你……你是我的,我不要人家看你……”
  嘉綺柔柔笑出聲解釋。“伊人本來要我穿那套,但我覺得那件衣服實在太惊世駭俗了,不适合結婚宴穿,而且你也沒那么大方,一定不愿意我穿。再說我只是伴娘,穿那么搶眼的衣服,搶了新娘的風采怎么辦?還是這件小禮服比較适合。”
  “那你為什么跟伊人聯合起來誆我?”
  “伊人說你看過我的女儐相禮服后,一定會對晚宴服產生疑慮。因為男人的獨占欲非常強,絕不容許老婆或女友穿得太暴露,便宜了別的男人。所以你一定會伺机問我穿什么樣的禮服赴宴……”
  “……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入你們這兩個狼狽為奸的女人的圈套!”宗佑不滿地接著說完。
  嘉綺低低笑了起來,眼中盈滿甜蜜。“看到你臉上一會儿青一會儿紅,怒火与欲焰齊飆,很值回票价。”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女人!”宗佑埋怨,輕嚙著她的耳垂報复。低啞的聲音送進她耳朵,帶來一陣灼熱的輕顫。“我固然喜歡你身上的這件禮服,但對你之前描述的肚兜禮服也很欣賞。只不過我覺得后者更适合在我們的臥室里穿,只展示給我一個人看……”
  他誘惑地在她頸上留下濕熱的吻,嘉綺雙膝發軟,只好伸手抱緊他以穩住自己。
  “你好邪惡……”她低聲啐道,嬌羞地推著他。
  宗佑不依地再度俯下唇,伊人語帶嘲諷的輕咳不識相地響起。
  “我說男儐相,今天是我和彥豪的大喜之日,這里是我們夫妻的新房,請你搞清楚時間和地點好嗎?”
  宗佑不情愿地放開羞得想找地洞鑽的嘉綺,轉向賊笑兮兮的新娘。
  “如果我和彥豪需要人表演活春宮,會事先通知你演出,請不要毛遂自荐。”
  越說越過火了!宗佑狼狽地漲紅臉,譴責的眼光瞪向彥豪。“你就不能管好你老婆那張嘴嗎?”
  彥豪無辜地攤手笑道:“喜宴馬上就要開始,我可不能在這時候吃掉她的口紅。”
  敢情管好伊人的嘴,只有一种方式。
  宗佑大笑。
  “你!坏蛋!”伊人又羞又气地捶打老公,“幫著外人欺負我!”
  “別生气啦!”彥豪連忙低聲安撫她。“胳臂是往里彎,我自然是幫內人,怎么會幫外人呢?”
  “宗佑是內人?那你娶他好了!”伊人故意曲解他的話,令彥豪啼笑皆非。他看宗佑在一旁幸災樂禍,也不幫忙,心里便有气,為了平撫老婆的怒气,免得在新婚夜被伊人赶出房門,他只好情愛擺中間,道義撇一旁了。
  “是我說錯話了,不要生我气啦。這樣好了,我扣宗佑薪水,這下你高興了吧?”
  “這怎么行?”宗佑哇啦哇啦大叫,“你們夫妻吵架,關我什么事?”
  “當然有事!”伊人橫眉豎眼地朝他扮鬼臉。“因為我怀疑你跟彥豪是親密同志,要不然他剛才為什么要幫你欺負我?他為了消除我的誤會,當然要跟你划清界線!”
  “伊人,你胡說八道什么?”彥豪气急敗坏地吼道。“我跟宗佑怎么可能——”
  “我當然知道不是嘛。”伊人知道自己玩笑開大了,連忙在老公怀里磨蹭撒嬌,期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嘉綺看時間差不多,連忙催促新人赴宴,一場玩笑到此結束。
  喜宴是以自助餐的方式進行,中、西式的各色美食散置在大廳角落,當新郎、新娘到場時,眾賓客以熱烈掌聲歡迎,一場角籌交錯的盛宴于此展開。
  跟在新娘身邊的嘉綺,忙著將滿室的衣香鬢影和一廳的笑語喧嘩收入記憶典藏。
  富麗堂皇的大廳里到處可見農飾華麗的男女,每個過來向新郎和新娘道賀、敬酒的客人都是大有來頭,伊人覷了個空,拉住一名腹部微凸的美麗少婦向嘉綺介紹。
  “雪萊,這位是林嘉綺,宗佑的女朋友。”
  “你就是嘉綺。”雪萊熱絡地向她打招呼。“听舅媽說,過完年你就要和宗佑訂婚了是不是?”
  灼灼桃焰迅速占領綺臉龐,正害羞的要回應雪萊的話,突然感到自右側方向投來一道冰冷的凝視。她訝异地轉過頭去,發現一名發上挑染著紅彩、裝扮像辣妹的艷女敵視地瞅著她。
  “那是語洁,二姑姑的女儿。”雪萊表情局促地道。“她就是那副陰陽怪气,別理她。”
  是嗎?那她為什么直瞅著她不放,涂抹紫色艷彩的眼睛充滿濃厚警告兼鄙視意味地瞪她?
  嘉綺被她瞧得全身不舒服,趁著雪萊在伊人身邊,告罪往化妝室行去。
  三分鐘后,她回到大廳,在靠近化妝室的盆栽一角,被語洁攔了下來。
  “你就是林嘉綺?”濃烈的香水味夾著一抹煙臭扑向嘉綺,她訝异地迎向語洁充滿敵意的傲慢艷容。
  “你是?”嘉綺佯裝不知道她是誰地問道。
  “少裝蒜!我二表娘剛才沒跟你說我是誰嗎?我叫何語洁,傅彥豪是我表哥,傅東南是我外公,我爸爸在商界也是大有來頭的人物,還當過兩屆縣議員……”
  “何小姐,你是專程找我自我介紹的嗎?”嘉綺溫和地打斷她,何語洁盛气凌人的態度,分明是故意找砸,她剛才那番趾高气揚的家世大公開,絕非鬧鬧沒事找她磕牙!
  “你!好沒禮貌!一看之下,便知道沒見過世面!”她高傲地撇唇冷笑。
  這跟世面有什么關系?嘉綺好笑地搖搖頭。
  “你少得意!別以為宋伊人找你當女儐相有什么了不起!那是因為她害怕我的光芒會搶走她新娘的風采,才會找你!宗佑是我的,你別想跟我爭!三姑姑和三姑丈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喜歡你!過年后跟宗佑訂婚的人是我,絕不會是你這個沒家世、沒身材、又長得不怎么樣的小麻雀!”
  听到何語洁一番聲嘶力竭的表白,嘉靖終于明白何語洁敵視她的原因。是為了宗佑?她不敢相信地張大那雙在柔和燈光下更顯得晶瑩美麗的眼眸。倒不是她看輕宗佑的行情,而是——她又一次輕晃起流著高雅發智的頭顱——根本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喜宴場合里,遇到宗佑的愛慕者攔路示威。
  宗佑和語洁的關系,她一點都不用怀疑。如果宗佑對何語洁有一絲好感,根本不可能會追求她,俞凱南夫妻也不會接受她,希望她和宗佑早日結婚。
  語洁不是宗佑喜歡的那种類型,嘉綺很肯定這點。
  “何小姐,我想你是找錯對象了。”
  “找錯對象?”語洁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么容易被騙?就是你這只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了宗佑的心魂,讓大家都以為你是什么好貨!”
  剛才被她說成麻雀,現在又變成狐狸精?嘉綺啼笑皆非地輕蹩柳眉。
  “何小姐,我是人,既不是麻雀,也不是狐狸精。我說你找錯對象是指若你因為宗信不喜歡你而生气,應該直接去找宗佑,而不是我……”
  “你放屁!”語洁怒不可遏,林嘉綺不但沒被她的气勢懾服,還有膽跟她強嘴!累積了一晚上的怨恨終于爆發,她想也不想地揚手往嘉綺打去。
  嘉綺一見她橫眉豎眼,臉色倏地鐵青,肩膊處往上拱,便知道有麻煩。身子急忙往后跳開,躲過她一掌,腳下卻踩到像皮鞋的東西,一聲悶哼傳進她耳中。
  語洁看清被嘉綺踩到的人的臉,畏罪逃開。嘉綺身子不穩地落進對方堅實溫暖的怀抱,她邊掙扎著越好邊道歉。
  “對不起……”穩健的臂膀將她扶起身,嘉綺抬起盈滿歉疚的眼睛,和一雙睜圓惊异的眼相對。那眼里的神情震撼住嘉靖的心,似是一個不醒的舊夢,魂索牽系著對方的情感。
  “雅淳……”激動的呢吶聲里盡是刻骨銘心的相思,嘉綺怔在當場,不知所措。
  依稀是二十六年前初相識的那幕,大四生的他,在系上的迎新舞會中第一次見到穿著白色小禮服的方雅淳。她看起來就像個純真無憂的小公主,高貴而驕傲的美麗臉龐,像吸引飛蛾扑火的燭光,吸引著無數多情少年的眼光。
  但她誰也不理,只把一雙像春回湖水般激溢的眼眸期盼地投向他這個什么都沒有的窮小子。几經掙扎,他終究臣服在她裙下,陷入瘋狂、深濃的愛戀中。可是懸殊的家庭背景,卻讓兩人無法相守,他含恨遠离傷心地,絕望的怒火和深入骨髓的复仇意念成為他發誓要成功的原動力。隨著無情的歲月流轉,他以為他已經忘了她,直到遇上這般相似的容顏,在一雙閃著溫柔歉意的琥珀色眼瞳里,窺見了魂索的舊愛。
  那段愛的記憶只是被理得太深,暫時被遺忘,并沒有真正死去。當刻骨的相思記憶,從遙遠的時空,像被風翻開的書頁振振作響時,李昕再也無法否認。心底萌發的溫暖而真實的感覺,如火山爆發的熔岩漿迅速覆蓋了他所有的意念,他握緊手中冰冷的小手,心情激動。
  記憶中的雅淳,每到冬天,小手總是冷得像冰。他總是戲稱她是冷血動物,將她的冰手体貼地偎在他灼熱的胸口。那种冰与火交融的感覺,直到此刻仍令他銷魂
  “先生……”被捉住小手放在對方胸日的嘉綺,惊慌地瞅住眼前的陌生人。
  他看起來比宗佑的父親俞凱南還要年輕,鬢邊久染風霜的薄薄一層灰發,不但沒有讓他看起來老道,反而增添成熟魅力。濃眉俊目間深刻的紋路,顯示出他常蹩眉,向來頗有威儀的眼神在此刻滿蘊万縷柔情,令嘉綺受寵若惊。
  他為什么用這种眷寵愛戀的眼光看她?他口中喃喃念著的雅淳又是誰?他是不是認錯人了?諸多問題在嘉綺腦中輪番交替。
  “雅淳……”他以飽含痛苦的聲音再度喚出那個名字,低頭偏向嘉綺受惊的小臉。
  看著他的唇越來越近,嘉綺的兩只眼瞪大,惊慌地想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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