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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她瘦得簡直該打!
  這是在醫院等候時,瞪著雨薇蒼白的臉,古昊天心中陡然升起的想法。
  他緊抿著唇坐在病床邊看著她吊點滴,左手手腕因為跌倒而骨折,裹著好几層厚厚的繃帶。
  “唔——”麻醉藥過去,雨薇痛醒過來。
  “還好吧?”他握住她的手,再一次感覺到掌下纖細的腕骨,簡直脆弱得讓他心煩!
  “好痛——”她睜不開眼,听到古昊天的聲音,她在做夢嗎?
  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按回床上——“如果不想惹我發火,就安份的乖乖躺好。”他懊惱地低吼。
  他在生气嗎?終于睜開眼,雨薇惊愕地瞪住那張熟悉的男性化臉孔,被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怒气嚇到——他向來冷靜,認識他以來,雨薇從沒看過他生气——甚至無法想象古昊天生气的模樣。
  可是現在——他為什么生气?
  “看什么?把眼睛閉起來!”古昊天啞著聲吼。
  他當然知道她張大了小嘴是什么意思!
  打從十歲起,他就不曾顯露過自己的脾气——他向來有控制情緒的本事,越是生气,他會表現得越冷靜,甚至邊老人也無法讓他失控,掀起他的脾气!
  可是現在他不但生气,而且絲毫不想掩飾自己的怒气。
  他气這個小女人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体,生了病竟然還到公司上班,而且拒絕使用他存在她戶頭里的錢——他查過雨薇的賬戶,他給的錢,她一毛也沒動。
  更讓他生气的是,自己竟然丟下重要的會議耗在這里陪——他簡直瘋了!把客戶丟在公司讓亞珊處理,卻留在這里照顧一個不知道愛惜自己的笨女人!
  雨薇乖乖地,緊緊地閉起眼睛,順從地不沖犯他的怒气,可卻忍不住嘟囔起來——“你生气的模樣好象一個人——”“你說什么?”他眯起眼問。
  她嘟囔的小嘴,竟然莫名其妙地勾起他胸中的火苗,該死!
  “沒什么。”她睜開眼,看到他的臉就离她半尺——很近的距离。
  古昊天別開臉。“生病了為什么不看醫生?你知不知道這樣有多麻煩我?”他指控她。
  雨薇先是睜大眼,然后垂下眼,平靜地道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公司——”“你的手腕受傷了,想找誰來陪你?”他硬著聲問。
  “我——”“別妄想叫那個姓張的小子來,如果老人知道你生病卻讓別的男人照顧你,一切就前功盡棄,我不會同意的!”他沉聲威脅。
  他絕不會讓那個姓張的小子來照顧她!
  雨薇瞪大了眼,她從來沒想過找張森來醫院照顧自己,她并不喜歡麻煩別人。“眼睛閉起來。”他嘎聲命令她。
  她微張的小嘴已經太過火地惹了他——
  一個多月了,他竟然一點也不想碰別的女人!還居然丟下開拓日本市場的重大責任,從日本飛回來,只因為突然渴望見到她。
  空气突然顯得燥熱,雨薇不安的合上眼,借閉著眼睛的動作与他灼熱的目光隔絕。
  “熱嗎?”
  他低嘎的聲音回蕩在雨薇耳邊,灼燙的手指滑過她額際柔嫩的肌膚。
  雨薇閉著眼搖頭。
  四周陷入一片寂靜,她的听覺變得敏銳,古昊天低重的呼吸聲傳入她的耳際,灼熱的气息噴拂在她臉頰上,他似乎靠自己很近——雨薇感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的加快,喉頭快速分泌唾液,終于她再也忍不住地張開以眼。
  古昊天英俊的臉孔正朝她壓下來,雨薇瞪大眼睛,一開始她根本猜不透他的意圖,直到他霸道地占有她的唇。
  “唔——”雨薇嚇得全身僵住,直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飄進嗅覺,她回過神來,呆呆地瞪著眼前的男人——“為什么——”她傻傻地問,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對自己。
  “不為什么。”緊緊抱住躺在床上嬌小的身体,古昊天沉定的眼眸掠過一絲复雜的情緒。
  一想到那個姓張的小子可能會趁這個机會纏上雨薇——他就嫉妒得快發狂!
  想獨占她的情緒失去控制地左右他的意志,他突然緊摟住她——“啊——”她輕喊,手腕因為他的粗魯而產生痛楚,但她并沒有抗拒。
  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她。這和做愛不一樣,一股异樣的熱流竄過她的全身,她并不習慣這种親密感——雨薇羞澀的垂下眼,趁著這個時候古昊天已經松開她身上的睡衣。
  “昊天——”她惊喘,古昊天的手繞到雨薇的身体前面,從松開的睡衣下擺控進她柔軟、濕熱的腿間。
  “雖然不是處女了,你還是這么害羞。”他粗嘎地低笑。
  雨薇答不出話,雖然在過去那些相處的日子里她已經很了解他,知道他一直很放縱,卻還是不能适應他親昵的愛語。
  她想,她大概永遠也無法把這种‘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視為平常。
  “別這樣——”推開他的手,她退到床邊,神情帶著苦澀。
  那一晚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他不該再對她這樣——“回到我身邊。”他突然說出這句話。
  雨薇怔住,半晌她虛弱的問:“為什么——”“我喜歡你——我們在肉体上有絕佳的默契。”他皺著眉,心煩于她的追根究底,干脆找一個最簡單的借口搪塞她!
  也許,他低估了這個小女人在他心中的份量——至少現在他還不想要別的女人;即使這犯了他向來玩女人的忌諱,但他一點都不在乎——事實上,跟對她強烈的獨占欲相比之下,他根本無法去在乎那微不足道的‘忌諱’!
  但是他的話傷了雨薇,她僵住,她的‘解釋’對她而言是一种侮辱。
  下一刻她黯然搖頭。
  “不——是你說結束了——我不會再跟你持續那种關系。“她堅強的拒絕。古昊天的臉色頓時很難看。“什么意思?“收回手,他語气僵硬地質問。“我想出院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我問你什么意思?”他突然扭住她的手,為她言語中的淡然而發火。
  雨薇忍住痛。咬著下唇定定地望住她,沒有回答。
  “該死的,你把話說清楚!”古昊天臉色陰鷙地大聲詛咒。
  雨薇垂下眼。“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該結束了,她不該任性,不該為一時的軟弱答應他的要求。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總之你欠我的還沒完,我要你回到我身邊,沒有選擇!”他粗魯的打斷她的話,突然霸道得几乎不講理。
  她休想把他撇到一邊,和那個姓張的發展關系!
  “你怎么能這么不講理?”雨薇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不講理起來,簡直任性得象個孩子!
  “不管講不講理,反正從今天開始——不,是從現在開始,我不准你离開我的視線外,除非我听到你親口承諾,心甘情愿回到我身邊。”他得意的笑,英俊的臉孔閃著胜利的光彩。
  他料定她不能反抗,他不但了解她的身体,也了解她的個性——他的女人雖然驕傲,但很宿命,就憑這一點,他會吃定她一輩子——一輩子?
  古昊天因為心中突然冒出這三個字而愣住。
  雨薇呆呆地瞪著他可惡的笑臉,竟然拿他無可奈何——“光鐺——”隔間病房突然傳來一陣碗盤碎裂聲。
  雨薇回過神,從病房向外望出去,突然覺得這間醫院很眼熟,半晌她才想起,古昊天替她安排的是頭等病房,而古老先生也住這間醫院。
  雨薇蹙起眉頭。“我想下床——”“不准!”古昊天霸道地阻止她。
  兩個人對峙半晌,雨薇終于投降。“我的病好了,但是古老先生的病還沒好,他還躺在醫院。”歎了一口气,雨薇輕訴。
  這個男人大概永遠也不知道妥協為何物。
  古昊天的表情瞬間轉硬。“他生什么病?”他冷冷的問。
  過去古家的男人一提起對方,就會劍拔弩張。
  不過現在至少古振東不會了,他每天和雨薇談起古昊天,得意的就象中了獎。“心髒病,差一點就——”雨薇故意不把話說完,以強調古振東‘病況危急’。
  多怪啊!這兩個男人明明彼此關心對方,又是祖孫,關系卻勢同水火,簡直可以拿‘互相折磨’來形容。
  果然,古昊天皺起眉頭。
  她偷偷輕笑,大膽地伸出手,拉住古昊天的大手。“我的病雖然好了,不過還是有一點點累——你陪我去看古老先生吧?”
  他有一雙溫暖的大手。握住他,她好象很難再拒絕這個自始至終,一直對自己很霸道的男人了。
  “你到醫院看他?”古昊天顯起眼,何止不能理解,簡直為奇跡。
  他認定老人會把她生吞活剝!
  “嗯,我認識古老先生,他的脾气雖然坏了一點,不過卻是個很愛他孫子的好人。”她語帶深意,對著他不以為然的酷臉發笑。
  “那你一定是認錯人了!至少你形容的那個‘古老先生’,絕對不會是我認識的那個人。”他冷冷地道。“那個人是你的祖父。”
  她歎息,提醒他。雨薇嗤哼一聲,甩開頭。看到他這個瘵動,瞬間雨薇笑出來——她好象在古振東身上也見過這個獨一無二的動作,兩個人一發脾气就跟孩子一樣甩開頭賭气,動作簡直一模一樣。
  “昨天下午我已經沒去陪他了,我不管你們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反正今天我一定要去看他,去不去隨便你。”她偷笑。
  “你每天去醫院陪他?”古昊天眉頭的結越來越深,他越來越不能理解。
  “如果我不去,他就不吃東西、不打針,還會亂發脾气,所以今天我一定得去。”她可以想見,經過昨天一天,醫院已經人仰馬翻了。
  何秀卿五天前就從鄉下回到台北,雨薇不在的時候就是何秀卿照顧公公,但古振東連媳婦都不買賬,他只听雨薇一個人的。
  這几天雨薇和何秀卿之間也建立了感情,盡管何秀卿一直把丈夫的遺愿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盡管她一直希望古昊天最后娶到的對象是故友的女儿,可是她私心里已經接受了雨薇。
  當然,雨薇竟然就是昔日故友之女的事實,何秀卿一直不知情。
  听到雨薇的敘述,古昊天的眼睛瞪大——他根本不相信!
  “你在開玩笑?”他眯起眼,寵溺的不甚相信地盯住跟前笑意盈盈的小女人。畢竟他認識了古振東一輩子,向來他認定只有自己最了解那個固執、暴躁的老人。
  “你何不跟我去一趟,眼見為憑。”抬眼凝望他,仍舊試圖撫平他的眉心——心疼——好心疼他的憂慮。
  原來呵——原來——原來她還是放不下的!
  古昊天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拉到胸口,按在自己的心髒上方。“當然,我一定會去。”
  灼灼的目光盯住她,他沉定的說。
  他當然要知道——
  這個小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
  不但能融化他胸口的冰漠——
  還能化解老人足以燒焚所有人的烈性!
   
         ☆        ☆        ☆
   
  拉著不情愿的古昊天,雨薇才剛走到病房門口,果然又听到古振東在里面發脾气、摔碗盤的聲音。
  “你又不合作了。”走進病房,雨薇馬上反客為主。
  她把古振東剛舉到頭上,准備丟出去的茶杯搶過來,輕輕放在桌上。古振東看到雨薇,眉頭的結慢慢松開。“雨薇,你終于來了!”看到雨薇,何秀卿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現在才來!再不來,你就可以不必來了!”古振東賭气的望著她,簡直象個孩子。
  雨薇若無其事地朝著老人綻開溫暖的笑容。“我知道你千方百計想赶我走,放心吧,我絕對不會讓你如愿的。”她倒了一杯溫開水塞在老人手里。“罵人罵累了?喝口水吧!”
  老人嘀嘀咕咕了几聲,不甘不愿地咧開嘴,接過杯子喝了口水。“一張臉蒼白得象鬼,昨天去哪了,晚上睡夠了沒?”嘀咕地叨念了几聲。
  老人的話听起來刺耳,言語里其實透露了濃濃的關心。
  古昊天雙臂抱胸站在門口,目睹這一切,當成是奇跡。
  古振東一提,何秀卿這才注意到,雨薇臉色的确蒼白。“對啊,雨薇,你怎么了?你的手還受傷了!”她擔心地走上前去,伸手試探雨薇額頭的溫度,接著心疼又擔心的仔細端詳雨薇裹著紗布的手臂。
  這下古振東也注意到她手上裹的紗布,布滿皺紋的凶惡臉孔變魔術似的轉為憂心。
  “她生病了,急性感冒,早上才退燒。”古昊天跨步進來。“至于手臂是不小心摔傷的,已經沒事了。”
  “昊天!”看到古昊天,何秀卿惊呼。“你不是還要十來天才從日本回來?”
  “日本的事我已經交Eric負責。”古昊天解釋。
  何秀卿笑開臉,“你不會無緣無故飛回台灣吧?昊天?”
  古昊天轉開臉,手插到西褲口袋里,英挺的身材傾向雨薇,隨口說了一句:“她生病了。”算是解釋。
  古昊天的回答不止何秀卿惊訝,古振東也挑起眉——乍看到古昊天他是有點吃惊,听到古昊天竟然把開拓日本市場的重大責任交給別人辦,他更是咋舌——這不象他古振東的孫子!
  在公事上古昊天向來公私分明,現在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女人丟下公司飛回台灣,簡直不可思議!
  “嗯,回來也好,日本的事就全部交給Eric好了,明天你就回公司上班,過几天我要和你談談我打算退休的事。”
  古振東的回應同樣讓古昊天吃惊——
  事實不止古昊天,何秀卿也象听見天方夜談一樣,瞪大了眼睛。
  老人居然會主動把公司的主控權讓出來,是誰都料不到的事!
  “丫頭,你替我把桌上那束花扔了!”古振東沒事人一樣,全然不象剛剛宣布了一件重要大事的態度。
  “把花扔了?為什么,這束花好漂亮。”雨薇把那把包裝精美的花束拿起來,不明白古振東為什么要扔了它?
  “該死的花,害我過敏,還不快扔掉!”古振東蠻起來。
  “拿去扔了吧,丫頭。”何秀卿拍拍雨薇的腰,笑著道。
  這束花是關月欣送來的。古振東住院一個星期了,關月欣一次也沒來過,好不容易人來了,坐不到兩分鐘就頻頻看表,最后是被古振東赶出去的。
  看來古家和關家的婚事是吹了。
  何秀卿心底暗自高興,可她高興的不是舊友的女儿還有机會,而是雨薇极有可能成為她的儿媳婦。
  她真是喜歡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儿!
  現在她已經不再那么執著,她真心希望雨薇能成為她的媳婦。
  古昊天已經精明的瞄到花上附的卡片,知道是關家送來的花。老人會讓雨薇把花拿去扔掉,意義非比尋常。
  “我陪她出去。”
  “別太快回來,我要睡覺。”古昊天要關上門的時候,古振東閒閒的加一句。古昊天回頭和古振東對看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多年來橫在祖孫二人之間的冰漠,一瞬間化于無形。
  走出病房,古昊天拿走雨薇手中的花束,隨手扔在醫院門口的垃圾桶里。
  “你真的把它扔掉!好可惜——”雨薇望著那束無辜的花,搖頭歎息。
  “喜歡花,我每天送你一束。”拉著雨薇的手,把她挾在怀抱間,快步离開醫院大門。
  “咦?你要帶我去哪里?”她好奇的問他,為了配合他的腳步,只得小跑步。他放慢腳步,低下頭,凝住她清澄的明眸。“買一束花,然后,結婚。”
  看到她呆住的表情,古昊天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你說什么——”“我不喜歡老人那副万事意料中的表情,一定要做點什么讓他吃惊。”他悠淡地道。
  他的女人太优秀,居然連老人都接受她。這么順利的游戲結果他不接受,總要做件讓老人意料不到的事——雨薇覺得不可思議。“他有心髒病,你不能——”“放心,他受得起!”他神秘的微笑,緊緊擁住靠在他怀中的女人。
  她說不要那种‘關系’,正好,他正打算終結她的單身身份,讓其他男人沒有机會覬覦。
  他要緊緊把她綁住——一輩子!
  沒錯,一輩子,他喜歡這個主意!
  “結婚?你當真嗎?我不喜歡連婚姻都拿來當成籌碼。“推開他,雨薇黯然的低訴。“你以為我會傻到那么做?這么多年的橫隔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抹滅的!”
  “什么意思?“她問。心揪在一塊,突然覺得受委曲。她不喜歡這种感覺,极力想甩脫,卻揮之不去——是因為已經太在意了吧?“你的使命重大,我要你嫁給我。”
  “使命?”她問。
  “當我和‘他’之間的橋梁。”
  “可是你剛才又說要他吃惊——”古昊天咧開嘴,“走吧!”拉著她往醫院外走。
  “古昊天,你話還沒說清楚——”任由他拉著自己,雨薇的臉慢慢淡開,心底驀然充斥一股滿脹的喜悅——她忽然明白了,這個男人拉不下臉,她想,他大概一輩子也拉不下臉說那三個字。
  因為,結婚——那并不在他們一開始定的“交易”范圍內!
  但是,她明白,誰先跨出那一步,事實上已經說明了無需言傳的一切。
  九月炎風醺人醉,迎著風,身邊的男人緊緊位住她的手。依附著他替自己尋覓的方向,雨薇無憂地往未知的前方去——母親為她設想的一切,沒有因為那只手環而實現,但母親替她牽了線,這冥冥中的一切呵————看來,明天也會是個好天气,很暖的天气。

  (完)
   
后記
鄭媛

  記得才不過三年前,當我還不是鄭媛的時候,我過的是你們無法想象的窮日子。
  雖然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很多人以為我的成功輕易得像是垂手可得,過程十分輕松愉快,但我确實不是一炮而紅的作者。
  在寫作的歷程上我不曾幸運過,過去你們沒听過我,那是因為我的名字淹沒在眾多作者的大名下,無足輕重到讓你們記不住。
  不到二十歲,我就開始寫小說,連續十年以上的耕耘,才終于得到你們的青睞,那真是很辛苦、很辛苦的一段過去,大好的青春大概一大半都耗在寫稿上了。如果我沒有因為熬夜而滿臉皺紋,那已經要感謝佛祖保佑了!
  那段窮到每天吃同樣的水煮面、熬夜寫稿,一直到早上十點才沾床睡覺的日子,一直存留在我的腦海里,現在回想起來,那像一場夢,我不明白當初自己為什么那么固執,日子已經過得那么苦,到底支持自己繼續夢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有時驀然回首,我都替自己捏一把冷汗,如果我仍然是當初的我,如果我仍然等不到今天,我是否照樣每天吃水煮面過日子、每天都是度小月?
  答案當然不是。
  命運很奇妙,我不得不相信人生是階段性的成長,除非自己賴著不走,否則不會停滯。
  當我以鄭媛的名字,出版第一本書的時候,我并沒有預料到自己的書能賣到什么地步。
  依靠自己對文字的直覺,早在“殘酷情郎”還沒出版時候,我一口气寫完了后續三本書,這對我來說是前所未有的快速度,也因為這樣我有了積稿,多了喘息的机會。
  一直到現在,每月一本稿子對我來說仍然是很吃力的。
  我必需不斷鞭策自己努力寫稿,才能達到你們要求的速度,但還好,寫作一直是一件快樂的事,我大概天生注定吃這行飯,所以辛苦的時候傻傻的度過,快樂的時刻當然更不舍得放下了!
  現在,我想進一步認識我的讀者、認識我的朋友、認識我周遭的人群。如果有机會,想把你們都寫進我的故事里。
  被很多人眷顧,我承認自己真的很幸運。以前我像是站在大水潭邊丟石頭的人,許多努力一去不回,听不到掌聲。
  現在我得到很多關注,許許多多的朋友主動找我對話,再也不像過去一樣,我只能單向等待。現在有很多互動從台灣、大陸、香港、星馬、加拿大、澳洲、美國……朝我涌來,有很多居住在异國的陌中人,他們全都是我讀者,全都成了我的朋友。
  很奇怪,當我高中的時候,我熱烈的愛上Kierkegaard和Gide,認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孤獨、最不被了解的人。
  當我大學的時候,我讀ErnrstCassirer的“人論”和MichelFoucault的著作,而且三不五時蹺課,窩在房間里心醉地一遍遍熟讀Proust的“追憶似水年華”……到現在,在我家書房的柜子里仍然有一大批學生時代的藏書,里面還保留著當時的眉批。
  那段言澀、年輕的日子,我以為未來我會成為一個哲學家——或至少是個追求真理的人。
  但今天我成了一個寫愛情的人。
  我不后悔自己沒有成為一名哲學家,或者其他任何嚴肅的學究。愛情小說讓我更貼近人生,接近生活,不再沉浸在自已的臆想中,每天只忙著和自己的心靈互動,鑽研苦澀的真理。
  但學生時代嚴肅的閱讀,對我來說确實有莫大的幫助。
  很多朋友問我,為什么我總能寫一些讓他們揪到腸子里的心痛故事?
  大概是當時嚴肅的閱讀,所學到的深刻省思,我特別能抓住某种不易捕抓的感覺。
  記得前陣子“清”風泛濫,有一位朋友指著書店里一整排剛出爐的清裝小說問我:“翻翻里面,一堆影子,你气不气?”
  “你都說是影子了,又有什么好气?這表示我才是正版,認明‘鄭媛’兩個字,謹防假冒。”
  我云淡風清地回答。
  朋友愣了一下,然后笑得抱肚子。
  人生到處是哲學,你說是不是?
  過苦日子的時候,人絕對學不會幽默,最多只能苦中作樂。
  現在我竟然有幽自己一默的時刻,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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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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