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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十二


    【漢紀五十四】 起柔兆困敦,盡著雍攝提格,凡三年。
     孝獻皇帝丁建安元年(丙子,公元一九六年)
  春,正月,癸酉,大赦,改元。
  董承、張楊欲以天子還雒陽,楊奉、李樂不欲,由是諸將更相疑貳。二月,韓暹攻董承,承奔野王。韓暹屯聞喜,胡才、楊奉之塢鄉。胡才欲攻韓暹,上使人諭止之。
  汝南、穎川黃巾何儀等擁眾附袁術,曹操擊破之。
  張楊使董承先繕修雒陽宮。太仆趙岐為承說劉表,使遣兵詣雒陽,助修宮室;軍資委輸,前后不絕。夏,五月,丙寅,帝遣使至楊奉、李樂、韓暹營,求送至雒陽,奉等從詔。六月乙未,車駕幸聞喜。
  袁術攻劉備以爭徐州,備使司馬張飛守下邳,自將拒術于盱眙、淮陰,相持經月,更有胜負。下邳相曹豹,陶謙故將也,与張飛相失,飛殺之,城中乖亂。袁術与呂布書,勸令襲下邳,許助以軍糧。布大喜,引軍水陸東下。備中郎將丹楊許耽開門迎之。張飛敗走,布虜備妻子及將吏家口。備聞之,引還,比至下邳,兵潰。備收餘兵東取廣陵,与袁術戰,又敗,屯于海西。饑餓困踧,吏士相食,從事東海麋竺以家財助軍。備請降于布,布亦忿袁術運糧不繼,乃召備,复以為豫州刺史,与并勢擊術,使屯小沛。布自稱徐州牧。布將河內郝萌夜攻布,布科頭袒衣,走詣都督高順營。順即嚴兵入府討之,萌敗走;比明,萌將曹性擊斬萌。
  庚子,楊奉、韓暹奉帝東還,張楊以糧迎道路。秋,七月,甲子,車駕至雒陽,幸故中常侍趙忠宅。丁丑,大赦。八月,辛丑,幸南宮楊安殿。張楊以為己功,故名其殿曰楊安。楊謂諸將曰:“天子當与天下共之,朝廷自有公卿大臣,楊當出扞外難。”遂還野王。楊奉亦出屯梁,韓暹、董承并留宿衛。癸卯,以安國將軍張楊為大司馬,楊奉為車騎將軍,韓暹為大將軍、領司隸校尉,皆假節鉞。是時,宮室燒盡,百官披荊棘,依牆壁間,州郡各擁強兵,委輸不至;群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穭,或饑死牆壁間,或為兵士所殺。
  袁術以讖言“代漢者當涂高”,自云名字應之。又以袁氏出陳,為舜后,以黃代赤,德運之次,遂有偕逆之謀。聞孫堅得傳國璽,拘堅妻而奪之。乃聞天子敗于曹陽,乃會群下議稱尊號;眾莫敢對。主簿閻象進曰:“昔周自后稷至于文王,積德累功,參分天下有其二,猶服事殷。明公雖弈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微,未若殷紂之暴也!”術默然。術聘處士張范,范不往,使其弟承謝之。術謂承曰:“孤以土地之廣,士民之眾,欲徼福齊桓,擬跡高祖,何如?”承曰:“在德不在強。夫用德以同天下之欲,雖由匹夫之資而興霸王之功,不足為難。若苟欲僭擬,干時而動,眾之所棄,誰能興之!”術不悅。孫策聞之,与術書曰:“成湯討桀稱‘有夏多罪’,武王伐紂曰‘殷有重罰’,此二主者,雖有圣德,假使時無失道之過,無由逼而取也。今主上非有惡于天下,徒以幼小,脅于強臣,异于湯、武之時也。且董卓貪淫驕陵,志無紀极,至于廢主自興,亦猶未也,而天下同心疾之,況效尤而甚焉者乎!又聞幼主明智聰敏,有夙成之德,天下雖未被其恩,咸歸心焉。使君五世相承,為漢宰輔,榮寵之盛,莫与為比,宜效忠守節,以報王室,則旦、奭之美,率土所望也。時人多惑圖緯之言,妄牽非類之文,苟以悅主為美,不顧成敗之計,古今所慎,可不孰慮!忠言逆耳,駁議致憎,苟有益于尊明,無所敢辭!”術始自以為有淮南之眾,料策必与己合,及得其書,愁沮發疾。既不納其言,策遂与之絕。
  曹操在許,謀迎天子。眾以為“山東未定,韓暹、楊奉,負功恣睢,未可卒帛。”荀彧曰:“昔晉文公納周襄王而諸侯景從,漢高祖為義帝縞素而天下歸心。自天子蒙塵,將軍首唱義兵,徒以山東扰亂,未遑遠赴。今鑾駕旋軫,東京榛蕪,義士有存本之思,兆民怀感舊之哀。誠因此時,奉主上以從人望,大順也;秉至公以服天下,大略也;扶弘義以致英俊,大德也。四方雖有逆節,其何能為?韓暹、楊奉,安足恤哉!若不時定,使豪杰生心,后雖為慮,亦無及矣。”操乃遣揚武中郎將曹洪將兵西迎天子,董承等据險拒之,洪不得進。議郎董昭以楊奉兵馬最強而少党援,作操書与奉曰:“吾与次軍聞名慕義,便推赤心。今將軍拔万乘之艱難,反之舊都,翼佐之功,超世無疇,何其休哉!方今群凶猾夏,四海未宁,神器至重,事在維輔;必須眾賢以清王軌,誠非一人所能獨建,心腹四支,實相恃賴,一物不備,則有闕焉。將軍當為內主,吾為外援。今吾有糧,將軍有兵,有無相通,足以相濟,死生契闊,相与共之。”奉得書喜悅,語諸將軍曰:“兗州諸軍近在許耳,有兵有糧,國家所當依仰也。”遂共表操為鎮東將軍,襲父爵費亭侯。
  韓暹矜功專恣,董承患之,因潛召操;操乃將兵詣雒陽。既至,奏韓暹、張楊之罪。暹懼誅,單騎奔楊奉。帝以暹、楊有翼車駕之功,詔一切勿問。辛亥,以曹操領司隸校尉、錄尚書事。操于是誅尚書馮碩等三人,討有罪也;封衛將軍董承等十三人為列侯,賞有功也;贈射聲校尉沮俊為弘農太守,矜死節也。操引董昭并坐,問曰:“今孤為此,當施何計?”昭曰:“將軍興義兵以誅暴亂,入朝天子,輔翼三室,此五伯之功也。此下諸將,人殊意异,未必服從,今留匡弼,事勢不便,惟有移駕幸許耳。然朝廷播越,新還舊京,遠近跂望,冀一朝獲安,今复徙駕,不厭眾心。夫行非常之事,乃有非常之功,愿將軍算其多者。”操曰:“此孤本志也。楊奉近在梁耳,聞其兵精,得無為孤累乎?”昭曰:“奉少党援,心相憑結,鎮東、費亭之事,皆奉所定,宜進遣使厚遺答謝,以安其意,說‘京都無糧,欲車駕暫幸魯陽,魯陽近許,轉運稍易,可無縣乏之憂。’奉為人勇而寡慮,必不見疑,比使往來,足以定計,奉何能為累!”操曰:“善!”即遣使詣奉。庚申,車駕出轘轅而東,遂遷都許。己巳,幸曹操營,以操為大將軍,封武平侯。始立宗廟社稷于許。
  孫策將取會稽,吳人嚴白虎等眾各万餘人,處處屯聚,諸將欲先擊白虎等。策曰:“白虎等群盜,非有大志,此成禽耳。”遂引兵渡浙江。會稽功曹虞翻說太守王朗曰:“策善用兵,不如避之。”朗不從。發兵拒策于固陵。策數渡水戰,不能克。策叔父靜說策曰:“朗負阻城守,難可卒拔。查瀆南去此數十里,宜從彼据其內,所謂攻其無備,出其不意者也。”策從之,夜,多然火為疑兵,分軍投查瀆道,襲高遷屯。朗大惊,遣故丹楊太守周昕等帥兵逆戰,策破昕等,斬之。朗遁去,虞翻追隨營護朗,浮海至東冶,策追擊,大破之,朗乃詣策降。策自領會稽太守,复命虞翻為功曹,待以交友之禮。策好游獵,翻諫曰:“明府喜輕出微行,從官不暇嚴,吏卒常苦之。夫君人者不重則不威,故白龍魚服,困于豫且,白蛇自放,劉季害之。愿少留意!”策曰:“君言是也。”然不能改。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楊彪、司空張喜皆罷。
  車駕之東遷也,楊奉自梁欲邀之,不及。冬,十月,曹操征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梁屯,拔之。
  詔書下袁紹,責以“地廣兵多,而專自樹党,不聞勤王之師,但擅相討伐。”紹上書深自陳訴,戊辰,以紹為太尉,封鄴侯,紹恥班在曹操下,怒曰:“曹操當死數矣,我輒救存之,今乃挾天子以令我乎!”表辭不受。操懼,請以大將軍讓紹。丙戌,以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事。操以荀彧為侍中,守尚書令。操問彧以策謀之士,彧荐其從子蜀郡太守攸及穎川郭嘉。操征攸為尚書,与語,大悅,曰:“公達,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計事,天下當何憂哉!”以為軍師。初,郭嘉往見袁紹,紹甚敬禮之,居數十日,謂紹謀臣辛評、郭圖曰:“夫智者審于量主,故百全而功名可立。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不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謀無決,欲与共濟天下大難,定霸王之業,難矣。吾將更舉以求主,子盍去乎!”二人曰:“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多歸之,且今最強,去將何之!”嘉知其不寤,不复言,遂去之。操召見,与論天下事,豆曰:“使孤成大業者,必此人也!”嘉出,亦喜曰:“真吾主也!”操表嘉為司空祭酒。操以山陽滿寵為許令,操從弟洪,有賓客在許界數犯法,寵收治之,洪書報寵,寵不听。洪以白操,操尋許主旨,寵知將欲原客,乃速殺之。操喜曰:“當事不當爾邪!”
  北海太守孔融,負其高气,志在靖難,而才疏意廣,訖無成功。高談清教,盈溢官曹,辭气溫雅,可玩而誦,論事考實,難可悉行。但能張磔网羅,而目理甚疏。造次能得人心,久久亦不愿附也。其所任用,好奇取异,多剽輕小才,至于奠事名儒鄭玄,執子孫禮,易其鄉名曰鄭公鄉,及清俊之士左承祖、劉義遜等,皆備在座席而已,不与論政事,曰:“此民望,不可失也!”黃巾來寇,融戰敗,走保都昌。時袁、公孫首尾相連,融兵弱糧寡,孤立一隅,不与相通。左承祖勸融宜自托強國,融不听而殺之,劉義遜棄去。青州刺史袁譚攻融,自春至夏,戰士所餘裁數百人,流矢交集,而融猶隱几讀書,談笑自若。城夜陷,及奔東山,妻子為譚所虜。曹操与融有舊,征為將作大匠。袁譚初至青州,其土自河而西,不過平原。譚北排田楷,東破孔融,威惠甚著;其后信任群小,肆志奢淫,聲望遂衰。
  中平以來,天下亂离,民棄農業,諸軍并起,率乏糧谷,無終歲之計,饑則寇略,飽則棄餘,瓦解流离,無敵自破者,不可胜數。袁紹在河北,軍人仰食桑椹。袁術在江淮,取給蒲蠃,民多相食,州里蕭條。羽林監棗祗請建置屯田,曹操從之,以祗為屯田都尉,以騎都尉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募民屯田許下,得谷百万斛。于是州郡倒置田官,所在積谷,倉廩皆滿。故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遂能兼并群雄。軍國之饒,起于祗而成于峻。
  袁術畏呂布為己害,乃為子求婚,布复許之,術遣將紀靈等步騎三万攻劉備,備求救于布。諸將謂布曰:“將軍常欲殺劉備,今可假手于術。”布曰:“不然。術若破備,則北連泰山諸將,吾為在術圍中,不得不救也。”便率步騎千餘馳往赴之。靈等聞布至,皆斂兵而止。布屯沛城西南,遣鈴下請靈等,靈等亦請布,布往就之,与備共飲食。布謂靈等曰:“玄德,布弟也,為諸君所困,故來救之。布性不喜合斗,喜解斗耳。”乃令軍候植戟于營門,布彎弓顧曰:“諸君觀布射戟小支,中者當各解兵,不中可留決斗。”布即一發,正中戟支。靈等皆惊,言:“將軍天威也!”明日复歡會,然后各罷。備合兵得万餘人,布惡之,自出兵攻備。備敗走,歸曹操,操厚遇之,以為豫州牧。或謂操曰:“備有英雄之志,今不早圖,后必為患。”操以問郭嘉,嘉曰:“有是。然公起義兵,為百姓除暴,推誠杖信以招俊杰,猶懼其未也。今備有英雄名,以窮歸己而害之,是以害賢為名也。如此,則智士將自疑,回心擇主,公誰与定天下乎!夫除一人之患以沮四海之望,安危之机也,不可不察。”操笑曰:“君得之矣!”遂益其兵,給糧食,使東至沛,收散兵以圖呂布。
  初,備在豫州,舉陳郡袁渙為茂才。渙為呂布所留,布欲使渙作書罵辱備,渙不可,再三強之。不許。布大怒,以兵脅渙曰:“為之則生,不為則死!”渙顏色不變,笑而應之曰:“渙聞唯德可以辱人,不聞以罵。使彼固君子邪,且不恥將軍之言;彼誠小人邪,將复將軍之意,則辱在此不在于彼。且渙他日之事劉將軍,猶今日之事將軍也,如一旦去此,复罵將軍,可乎!”布慚而止。
  張濟自關中引兵入荊州界,攻穰城,為流矢所中死。荊州官屬皆賀,劉表曰:“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于交鋒,此非牧意,牧受吊,不受賀也。”使人納其眾;眾聞之喜,皆歸心焉。濟族子建忠將軍繡代領其眾,屯宛。初,帝既出長安,宣威將軍賈詡上還印綬,往依段煨于華陰。詡素知名,為煨軍所望,煨禮奉甚備。詡潛謀歸張鄉,或曰:“煨待君厚矣,君去安之?”詡曰:“煨性多疑,有忌詡意,禮雖厚,不可恃久,將為所圖。去必喜,又望吾結大援于外,必厚吾妻子;繡無謀主,亦愿得詡:則家与身必俱全矣。”詡遂往,繡執子孫禮,煨果善視其家。詡說繡附于劉表,繡從之。詡往見表,表以客禮待之。詡曰:“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見事變,多疑無決,無能為也!”劉表愛民養士,從容自保,境內無事,關西、兗、豫學士歸之者以千數。表乃起立學校,講明經術,命故雅樂郎河南杜夔作雅樂。樂備,表欲庭觀之。夔曰:“今將軍號不為天子,合樂而庭作之,無乃不可乎!”表乃止。
  平原禰衡,少有才辨,而尚气剛傲,孔融荐之于曹操。衡罵辱操,操怒,謂融曰:“禰衡豎子,孤殺之,猶雀鼠耳;顧此人素有虛名,遠近將謂孤不能容之。”乃送与劉表,表延禮以為上賓。衡稱表之美盈口,而好議貶其左右,于是左右因形而譖之曰:“衡稱將軍之仁,西伯不過也,唯以為不能斷,終不濟者,必由此也。”其言實指表短,而非衡所言也。表由是怒,以江夏太守黃祖性急,送衡与之,祖亦善街焉。后衡眾辱祖,祖殺之。
     孝獻皇帝丁建安二年(丁丑,公元一九七年)
  春,正月,曹操討張繡,軍于淯水,繡舉眾降。操納張濟之妻,繡恨之;又以金与繡驍將胡車儿,繡聞而疑懼,襲擊操軍,殺操長子昂。操中流矢,敗走,校尉典韋与繡力戰,左右死傷略盡,韋被數十創。繡兵前搏之,韋雙挾兩人擊殺之,瞋目大罵而死。操收散兵,還住舞陰。繡率騎來追,操擊破之,繡走還穰,复与劉表合。是時,諸軍大亂,平虜校尉泰山于禁獨整眾而還,道逢青州兵劫掠人,禁數其罪而擊之。青州兵走,詣操。禁既至,先立營壘,不時謁操。或謂禁:“青州兵已訴君矣,宜促詣公辨之。”禁曰:“今賊在后,追至無時,不先為備,何以待敵!且公聰明,譖訴何緣得行!”徐鑿塹安營訖,乃入謁,具陳其狀。操悅,謂禁曰:“淯水之難,吾猶狼狽,將軍在亂能整,討暴堅壘,有不可動之節,雖古名將,何以加之!于是錄禁前后功,封益壽亭侯。操引軍還許。
  袁紹与操書,辭語驕慢。操謂荀彧、郭嘉曰:“今將討不義而力不敵,何如?”對曰:“劉、項之不敵,公所知也。漢祖唯智胜項羽,故羽雖強,終為所禽。今紹有十敗,公有十胜,紹雖強,無能為也。紹繁禮多儀,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紹以逆動,公奉順以率天下,此義胜也;桓、靈以來,政失于寬,紹以寬濟寬,故不攝,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也;紹外寬內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親戚子弟,公外易簡而內机明,用人無疑,唯才所宜,不問遠近,此度胜也;紹多謀少決,失在后事,公得策輒行,應變無窮,此謀胜也;紹高議揖讓以收名譽,士之好言飾外者多歸之,公以至心待人,不為虛美,士之忠正遠見而有實者皆愿為用,此德胜也紹見人饑寒,恤念之,形于顏色,其所不見,慮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時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過其望,雖所不見,慮無不周,此仁胜也;紹大臣爭權,讒言惑亂,公御下以道,浸潤不行,此明胜也;紹是非不可知,公所是進之以禮,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紹好為虛勢,不知兵要,公以少克眾,用兵如神,軍人恃之,敵人畏之,此武胜也。”操笑曰:“如卿所言,孤何德以堪之!”嘉又曰:“紹方北擊公孫瓚,可因其遠征,東取呂布。若紹為寇,布為之援,此深害也。”彧曰:“不先取呂布,河北未易圖也。”操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紹侵扰關中,西亂羌、胡,南誘蜀、漢,是我獨以兗、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為將奈何?”彧曰:“關中將帥以十數,莫能相一,唯韓遂、馬騰最強。彼見山東之爭,必備擁眾自保,今若撫以恩德,遣使連和,雖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東,足以不動。侍中、尚書仆射鐘繇有智謀,若屬以西事,公無憂矣。”操乃表繇以侍中守司隸校尉,持節督關中諸軍,特使不拘科制。繇至長安,移書騰、遂等,為陳禍福,騰、遂各遣子入侍。
  袁術稱帝于壽春,自稱仲家,以九江太守為淮南尹,置公卿百官,郊祀天地。沛相陳珪,球弟子也,少与術游。術以書召珪,又劫質其子,期必致珪。珪答書曰:“曹將軍興复典刑,將撥平凶慝,以為足下當戮力同心。匡翼漢室。而陰謀不軌,以身試禍,欲吾營私阿附,有死不能也。”術欲以故兗州刺史金尚為太尉,尚不許而逃去,術殺之。
  三月,詔將作大匠孔融持節拜袁紹大將軍,兼督冀、青、幽、并四州。
  夏,五月,蝗。
  袁術遣使者韓胤以稱帝事告呂布,因求迎婦,布遣女隨之。陳珪恐徐、揚合從,為難未已,往說布曰:“曹公奉迎天子,輔贊國政,將軍宜与協同策謀。共存大計。今与袁術結婚,必受不義之名,將有累卵之危矣!”布亦怨術初不己受也,女已在涂,乃追還絕昏,械送韓胤,梟首許市。陳珪欲使子登詣曹操,布固不肯。會詔以布為左將軍,操复遺布手書,深加慰納。布大喜,即遣登奉章謝恩,并答操書。登見操,因陳布勇而無謀,輕于去就,宜早圖之。操曰:“布狼子野心,誠難久養,非卿莫究其情偽。”即增珪秩中二千石,拜登廣陵太守。臨別,操執登手曰:“東方之事,便以相付。”令陰合部眾以為內應。始,布因登求徐州牧不得,登還,布怒,拔戟斫几曰:“卿父勸吾協同曹操,絕婚公路;今吾所求無獲,而卿父子并顯重,但為卿所賣耳!”登不為動容,徐對之曰:“登見曹公言:‘養將軍譬如養虎,當飽其肉,不飽則將噬人。’公曰:‘不如卿言。譬如養鷹,饑即為用,饑則颺去。’其言如此。”布意乃解。
  袁術遣其大將張勳、橋蕤等与韓暹、楊奉連勢,步騎數万趣下邳,七道攻布。布時有兵三千,馬四百匹,懼其不敵,謂陳珪曰:“今致術軍,卿之由也,為之奈何?”珪曰:“暹、奉与術,卒合之師耳,謀無素定,不能相維,子登策之,比于連雞,勢不俱栖,立可离也。”布用珪策,与暹、奉書曰:“二將軍親拔大駕,而布手殺董卓,俱立功名,今奈何与袁術同為賊乎!不如相与并力破術,為國除害。”且許悉以術軍資与之。暹、奉大喜,即回計從布。布進軍,去勳營百步,暹、奉兵同時叫呼,并到勳營,勳等散走,布兵追擊,斬其將十人首,所殺傷墮水死者殆盡。布因与暹、奉合軍向壽春,水陸并進,到鐘离,所過虜略,還渡淮北,留書辱術。術自將步騎五千揚兵淮上,布騎皆于水北大咍笑之而還。
  泰山賊帥臧霸襲琅邪相蕭建于莒,破之。霸得建資實,許以賂布而未送,布自往求之。其督將高順諫曰:“將軍威名宣播,遠近所畏,何求不得,而自行求賂!万一不克,豈不損邪?”布不從。既至莒,霸等不測往意,固守拒之,無獲而還。順為人清白有威嚴,少言辭,所將七百餘兵,號令整齊,每戰必克,名“陷陳營”。布后疏順,以魏續有內外之親,奪其兵以与續,及當攻戰,則复令順將,順亦終無恨意。布性決易,所以無常,順每諫曰:“將軍舉動,不肯詳思,忽有失得,動輒言‘誤’,誤豈可數乎!”布知其忠而不能從。
  曹操遣議郎王誧以詔書拜孫策為騎都尉,襲爵烏程侯,領會稽太守,使与呂布及吳郡太守陳瑀共討袁術。策欲得將軍號以自重,誧便承制假策明漢將軍。策治嚴,行到錢唐,瑀陰圖襲策,潛結祖郎、嚴白虎等,使為內應。策覺之,遣其將呂范、徐逸攻瑀于海西;瑀敗,單騎奔袁紹。
  初,陳王寵有勇,善弩射。黃巾賊起,寵治兵自守,國人畏之,不敢离叛。國相會稽駱俊素有威恩,是時王侯無复租祿,而數見虜奪,或并日而食,轉死溝壑,而陳獨富強,鄰郡人多歸之,有眾十餘万。及州郡兵起,寵率眾屯陽夏,自稱輔漢大將軍。袁術求糧于陳,駱俊拒絕之,術忿恚,遣客詐殺俊及寵,陳由是破敗。
  秋,九月,司空曹操東征袁術。術聞操來,棄軍走,留其將橋蕤等于蘄陽以拒操;操擊破蕤等,皆斬之。術走渡淮,時天旱歲荒,士民凍餒,術由是遂衰。操辟陳國何夔為掾,問以袁術何如,對曰:“天之所助者順,人之所助者信。術無信順之實而望天人之助,其可得乎!”操曰:“為國失賢則亡,君不為術所用,亡,不亦宜乎!”操性嚴,掾屬公事往往加杖;夔常蓄毒藥,誓死無辱,是以終不見及。沛國許褚,勇力絕人,聚少年及宗族數千家,堅壁以御外寇,淮、汝、陳、梁間皆畏憚之,操徇淮、汝,褚以眾歸操,操曰:“此吾樊噲也!即日拜都尉,引入宿衛,諸從褚俠客,皆以為虎士焉。故太尉楊彪与袁術昏姻,曹操惡之,誣云欲圖廢立,奏收下獄,劾以大逆。將作大匠孔融聞之,不及朝服,往見操曰:“楊公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周書》,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以袁氏歸罪楊公乎!”操曰:“此國家之意。”融曰:“假使成王殺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操使許令滿寵按彪獄,融与尚書令荀彧皆屬寵曰:“但當受辭,勿加考掠。”寵一無所報,考訊如法。數日,求見操,言之曰:“楊彪考訊,無他辭語。此人有名海內,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竊為明公惜之。”操即日赦出彪。初,彧、融聞寵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出,乃更善寵。彪見漢室衰微,政在曹氏,遂稱腳攣,積十餘年不行,由是得免于禍。
  馬日磾喪至京師,朝廷議欲加禮,孔融曰:“日磾以上公之尊,秉髦節之使,而曲媚奸臣,為所牽率,王室大臣,豈得以見脅為辭!圣上哀矜舊臣,未忍追案,不宜加禮。”朝廷從之。金尚喪至京師,詔百官吊祭,拜其子瑋為郎中。
  冬,十一月,曹操复攻張繡,拔湖陽,禽劉表將鄧濟;又攻舞陰,下之。
  韓暹、楊奉在下邳,寇掠徐、揚間,軍饑餓,辭呂布,欲詣荊州;布不听。奉知劉備与布有宿憾,私与備相聞,欲共擊布;備陽許之。奉引軍詣沛,備請奉入城,飲食未半,于座上縛奉,斬之。暹失奉,孤特,与十餘騎歸并州,為抒秋令張宣所殺。胡才、李樂留河東,才為怨家所殺,樂自病死。郭汜為其將伍習所殺。
  穎川杜襲、趙儼、繁欽避亂荊州,劉表俱待以賓禮。欽數見奇于表,襲喻之曰:“吾所以与子俱來者,徒欲全身以待時耳,豈謂劉牧當為撥亂之主而規長者委身哉!子若見能不已,非吾徒也,吾与子絕矣!”飲慨然曰:“請敬受命!”及曹操迎天子都許,儼謂飲曰:“曹鎮東必能匡濟華夏,吾知歸矣!”遂還詣操,操以儼為朗陵長。陽安都尉江夏李通妻伯父犯法,儼收治,致之大辟。時殺生之柄,決于牧守,通妻子號泣以請其命。通曰:“方与曹公戮力,義不以私廢公!”嘉儼執憲不阿,与為親交。
     孝獻皇帝丁建安三年(戊寅,公元一九八年)
  春,正月,曹操還許。三月,將复擊張繡。荀攸曰:“繡与劉表相恃為強;然繡以游軍仰食于表,表不能供也,勢必乖离。不如緩軍以待之,可誘而致也;若急之,其勢必相救。”操不從,圍繡于穰。
  夏,四月,使謁者仆射裴茂詔關中諸將段煨等討李傕,夷其三族。以煨為安南將軍,封C171鄉侯。
  初,袁紹每得詔書,患其有不便于己者,欲移天子自近,使說曹操以許下埤濕,雒陽殘破,宜徙都鄄城以就全實;操拒之。田丰說紹曰:“徙都之計,既不克從,宜早圖許,奉迎天子,動托詔書,號令海內,此算之上者。不爾,終為人所禽,雖悔無益也。”紹不從。會紹亡卒詣操,云田丰勸紹襲許,操解穰圍而還,張繡率眾追之。五月,劉表遣兵救繡,屯于安眾,守險以絕軍后。操与荀彧書曰:“吾到安眾,破繡必矣。”及到安眾,操軍前后受敵,操乃夜鑿險偽遁。表、繡悉軍來追,操縱奇兵步騎夾攻,大破之,它日,彧問操:“前策賊必破,何也?”操曰:“虜遏吾歸師,而与吾死地,吾是以知胜矣。”繡之追操也,賈詡止之曰:“不可追也,追必敗。”繡不听,進兵交戰,大敗而還。詡登城謂繡曰:“促更追之,更戰必胜。”繡謝曰:“不用公言,以至于此,今已敗,奈何复追?”詡曰:“兵勢有變,促追之。”繡素信詡言,遂收散卒更追,合戰,果以胜還,乃問詡曰:“繡以精兵追退軍,而公曰必敗;以敗卒擊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也?”詡曰:“此易知耳。將軍雖善用兵,非曹公敵也。曹公軍新退,必自斷后。故知必敗。曹公攻將軍,既無失策,力未盡而一朝引退,必國內有故也。已破將軍,必輕軍速進,留諸將斷后,諸將雖勇,非將軍敵,故雖用敗兵而戰必胜也。”繡乃服。
  呂布复与袁術通,遣其中郎將高順及北地太守雁門張遼攻劉備。曹操遣將軍夏侯惇救之,為順等所敗。秋,九月,順等破沛城,虜備妻子,備單身走。曹操欲自擊布,諸將皆曰:“劉表、張繡在后,而遠襲呂布,其危必也。”荀攸曰:“表、繡新破,勢不敢動,布驍猛,又恃袁術,若從橫淮、泗間,豪杰必應之。今乘其初叛,眾心未一,往可破也。”操曰:“善!”此行,泰山屯帥臧霸、孫觀、吳敦、尹禮、昌豨等皆附于布。操与劉備遇于梁。進至彭城。陳宮謂布:“宜逆擊之,以逸擊勞,無不克也。”布曰:“不如待其來攻,蹙著泗水中。”冬,十月,操屠彭城。廣陵太守陳登率郡兵為操先驅,進至下邳。布自將屢与操戰,皆大敗,還保城,不敢出。
  操遺布書,為陳禍福。布懼,欲降。陳宮曰:“曹操遠來,勢不能久。將軍若以步騎出屯于外,宮將餘眾閉守于內。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則將軍救于外。不過旬月,操軍食盡,擊之,可破也。”布然之,欲使宮与高順守城,自將騎斷操糧道。布妻謂布曰:“宮、順素不和,將軍一出,宮、順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將軍當于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獨舍而歸我。今將軍厚公台不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复為將軍妻哉!”布乃止,潛遣其官屬許汜、王楷求救于袁術。術曰:“布不与我女,理自當敗,何為复來?”汜、楷曰:“明上今不救布,為自敗耳。布破,明上亦破也。”術乃嚴兵為布作聲援。布恐術為女至,故不遣救兵,以綿纏女身縛著馬上,夜自送女出,与操守兵相触,格射不得過,复還。河內太守張楊素与布善,欲救之,不能,乃出兵東市,遙為之勢。十一月,楊將楊丑殺楊以應操,別將眭固复殺丑,將其眾北合袁紹。楊性仁和,無威刑,下人謀反發覺,對之涕泣,輒原不問,故及于難。
  操掘塹圍下邳,積久,士卒疲敝,欲還,荀攸、郭嘉曰:“呂布勇而無謀,今屢戰皆北,銳气衰矣。三軍以將為主,主衰則軍無奮意。陳宮有智而遲。今及布气之未复,宮謀之未定,急攻之,布可拔也。”乃引沂、泗灌城。月餘,布益困迫,臨城謂操軍士曰:“卿曹無相困,我當自首于明公。”陳宮曰:“逆賊曹操,何等明公!今日降之,若卵投石,豈可得全也!”
  布將侯成亡其名馬,已而复得之,諸將合禮以賀成,成分酒肉先入獻布。布怒曰:“布禁酒而卿等醞釀,為欲因酒共謀布邪?”成忿懼,十二月,癸酉,成与諸將宋憲、魏續等共執陳宮、高順,率其眾降。布与麾下登白門樓。兵圍之急,布令左右取其首詣操,左右不忍,乃下降。布見操曰:“今日已往,天下定矣。”操曰:“何以言之?”布曰:“明公之所患不過于布,今已服矣。若令布將騎,明公將步,天下不足定也。”顧謂劉備曰:“玄德,卿為坐上客,我為降虜,繩縛我急,獨不可一言邪?”操笑曰:“縛虎不得不急。”乃命緩布縛。劉備曰:“不可。明公不見呂布事丁建陽、董太師乎!”操頷之。布目備曰:“大耳儿,最叵信!”操謂陳宮曰:“公台平生自謂智有餘,今竟何如?”宮指布曰:“是子不用宮言,以至于此。若其見從,亦未必為禽也。”操曰:“奈卿老母何?”宮曰:“宮聞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親。老母存否,在明公,不在宮也。”操曰:“奈卿妻子何?”宮曰:“宮聞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絕人之祀,妻子存否,在明公,不在宮也。”操未复言。宮請就刑,遂出,不顧,操為之泣涕,并布、順皆縊殺之,傳首許市。操召陳宮之母,養之終其身,嫁宮女,撫視其家,皆厚于初。前尚書令陳紀、紀子群在布軍中,操皆禮而用之。張遼將其眾降,拜中郎將。臧霸自亡匿,操募索得之,使霸招吳敦、尹禮、孔觀等,皆詣操降。操乃分琅邪、東海為城陽、利城、昌慮郡,悉以霸等為守、相。
  初,操在兗州,以徐翕、毛暉為將。及兗州亂,翕、暉皆叛。兗州既定,翕、暉亡命投霸。操語劉備,令霸送二首,霸謂備曰:“霸所以能自立者,以不為此也。霸受主公生全之恩,不敢違命。然王霸之君,可以義告,愿將軍為之辭。”備以霸言白操,操歎息謂霸曰:“此古人之事,而君能行之,孤之愿也。”皆以翕、暉為郡守。陳登以功加伏波將軍。
  劉表与袁紹深相結約。治中鄧羲諫表,表曰:“內不失貢職,外不背盟主,此天下之達義也。治中獨何怪乎?”羲乃辭疾而退。長沙太守張羡,性屈強,表不禮焉。郡人桓階說羡舉長沙、零陵、桂陽三郡以拒表,遣使附于曹操,羡從之。
  孫策遣其正議校尉張紘獻方物,曹操欲撫納之,表策為討逆將軍,封吳侯;以弟女配策弟匡,又為子彰取孫賁女;禮辟策弟權、翊;以張紘為侍御史。袁術以周瑜為居巢長,以臨淮魯肅為東城長。瑜、肅知術終無所成,皆棄官渡江從孫策。策以瑜為建威中郎將。肅因家于曲阿。曹操表征王朗,策遣朗還。操以朗為諫議大夫,參司空軍事。
  袁術遣間使繼印綬与丹楊宗帥祖郎等,使激動山越,共圖孫策。劉繇之奔豫章也,太史慈遁于蕪湖山中,自稱丹楊太守。策已定宣城以東,惟涇以西六縣未服,慈因進住涇縣,大為山越所附。于是策自將討祖郎于陵陽。禽之。策謂郎曰:“爾昔襲孤,斫孤馬鞍,今創軍立事,除棄宿恨,惟取能用,与天下通耳,非但汝,汝勿恐怖。”郎叩頭謝罪,即破械,署門下賊曹。又討太史慈于勇里,禽之,解縛,捉其手曰:“宁識神亭時邪?若卿爾時得我云何?”慈曰:“未可量也。”策大笑曰:“今日之事,當与卿共之。聞卿有烈義,天下智士也,但所托未得其人耳。孤是卿知己,勿憂不如意也。”即署門下督。軍還,祖郎、太史慈俱在前導,軍人以為榮。會劉繇卒于豫章,士眾万餘人,欲奉豫章太守華歆為主。歆以為因時擅命,非人臣所宜,眾守之連月,卒謝遣之。其眾未有所附,策命太史慈往撫安之,謂慈曰:“劉牧往責吾為袁氏攻廬江,吾先君兵數千人,盡在公路許,吾志在立事,安得不屈意于公路以求之乎?其后不遵臣節,諫之不從。丈夫義交,苟有大故,不得不离。吾交求公路及絕之本末如此,恨不及其生時与共論辯也。今儿子在豫章,卿往視之。并宣孤意于其部曲。部曲樂來者与俱來,不樂來者且安慰之。并觀華子魚所以牧御方規何如。卿須几兵,多少隨意。”慈曰:“慈有不赦之罪,將軍量同桓、文,當盡死以報德。今并息兵,兵不宜多,將數十人足矣。”左右皆曰:“慈必北去不還。”策曰:“子義舍我,當复從誰!”餞送昌門,把腕別曰:“何時能還?”答曰:“不過六十日。”慈行,議者猶紛紜言遣之非計。策曰:“諸君勿复言,孤斷之詳矣。太史子義雖气勇有膽烈,然非縱橫之人,其必秉道義,重然諾,一以意許知己,死亡不相負,諸君勿憂也。”慈果如期而反,謂策曰:“華子魚,良德也,然無他方規,自守而已。又,丹楊僮芝,自擅廬陵,番陽民帥別立宗部,言‘我已別立郡海昏上繚,不受發召’,子魚但睹視之而已。”策拊掌大笑,遂有兼并之志。
  袁紹連年攻公孫瓚,不能克,以書諭之,欲相与釋憾連和;瓚不答,而增修守備,謂長史太原關靖曰:“當今四方虎爭,無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經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紹于是大興兵以攻瓚。先是瓚別將有為敵所圍者,瓚不救,曰:“救一人,使后將恃救,不肯力戰。”及紹來攻,瓚南界別營,自度守則不能自固,又知必不見救,或降或潰。紹軍徑至其門,瓚遣子續請救于黑山諸帥,而欲自將突騎出傍西山,擁黑山之眾侵掠冀州,橫斷紹后。關靖諫曰:“今將軍將士莫不怀瓦解之心,所以猶能相守者,顧戀其居處老小,而恃將軍為主故耳。堅守曠日,或可使紹自退。若舍之而出,后無鎮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瓚乃止。紹漸相攻逼,瓚眾日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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