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殤宮遺恨 第35章 傾談 文 / 林朗
第35章傾談
他凝視著蝶舞的眼睛，面露激賞之色。
「若是他們能明白這點就好了，只怕……」抬頭望向被雲遮住半邊的太陽，他的眸益發幽深黯淡。
「只怕，該來的還是無法阻止！」
天要變色，豈是他一人之力就能阻止得了？
糾結的眉讓見者為之心疼，卻也無力可施，即使她能夠給予他些許安慰，但無法改變的結局終是需要面對的。
「王爺在為國主擔心？」
「不！我在為八皇弟擔心。」牽強的笑容似有若無，如同空虛飄渺的夢轉瞬消逝。
蝶舞望著他擰起的眉頭，心中感到一陣難以壓抑的酸楚。
「八皇弟年輕氣盛、心高氣傲，從小就喜歡爭強好勝，當父皇將皇位傳給三哥時，他就心有不服，現在竟然……妄想取而代之。他實在是太自負了。」雖然他們是異母兄弟，但畢竟也是一起長大的親手足，他怎麼可能對手足相殘視而不見？
被雲朵遮擋的太陽再次露出頭來，溫和的陽光射在湖面上，泛起一層金色的光芒。微風拂過，水面搖晃蕩漾著淺淺的漣漪，煞是好看。只是，這般美景在他的眼中卻灰暗而不見顏色。
「肅親王把持朝政多年，早已大權在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可惜，**總是會蒙蔽人的良知。」看了一眼認真聽他說話的蝶舞，他鬆口氣，緩緩露出一抹笑容。「聽我講這些，是不是很沒意思？」
蝶舞輕聲道：「不會，蝶舞很樂意為王爺解憂。」
「穆姑娘真是一朵解語花。」扶著亭台上的欄杆，他繼續說道，「外人都以為皇兄懦弱無能，流連美色，只是他們都忽視了他眼中的驕傲。我知道，他在忍，他一直都在隱忍著自己，他忍得很辛苦。可是，我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憤怒，即使他對著朝中大臣放生大笑，我依然可以看到他眼中隱隱閃過的怒火。五年了，從皇兄登基到現在，他一直都在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性情，只怕……」
南容謹攥緊了雙拳，繃直的後背可以讓人猜到他內心深處的掙扎和不安。
蝶舞靜默站在他身旁，想安慰他卻無計可施，她低聲道：「原來……這才是國主的真面目……」
「沒錯！他有著一顆狂傲的心，無人可以駕馭，無人可以攻佔，越是如此，我越是擔心……當憤怒積壓到不能再隱忍的程度，我真怕一切都會被他毀滅。」
「我相信不會！」她舉袖含笑，眸中隱含的淡然讓人心安。
他搖搖頭，不置可否。
她繼續說道：「我相信國主在等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剷除眼中釘的機會。他此時還隱忍著自己就表示這個機會還沒有來到，即便是有這個機會，也恐怕時機尚未成熟。我相信，他還在靜觀其變。」她的美顏綻放出絕艷的光彩，伴隨著陽光傾瀉的閃亮光芒熠熠散發。
他一時有些啞然，面對著她看透世情的清明，他不敢相信這番話竟然出自一個女子的口中。身為女子，的確可惜了她的才華。
片刻的默然，他開口：「也就是說，還有迴旋的機會？」
「也許……」
凝神相望，他有些困惑。「也許？」
「王爺要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中人嗎？」若是她的估計沒錯，國主不可能讓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任何阻礙他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我勸王爺還是不要那麼做，就當是朋友的勸告。相信我，不要插手這件事。」
垂首默立，任由風拂起他的衣角，拍打著他的身子。他的眼中儘是掙扎……
「既然王爺看得出國主的雄心大志，又怎能輕視他的決心？天要變色只是早晚的事。」她看得出他心中的矛盾，這番內心掙扎必然會讓他心神俱損。
他喃呢著說道：「看來，我真的很無用。」
蝶舞翻開袖口，將袖口的絲帶收緊，抬手捋了一下耳畔下的髮絲緩緩說道：「王爺何需如此自貶？有些事非人力可以改變。有因必有果，這不是你能輕易決定的。」
沉吟片刻，他抬眼望向碧藍的天空，長舒一口氣。「你說的對，既然無法改變，就隨它去吧！」
轉而望向蝶舞，他眸中含笑輕語：「穆姑娘的見地實在是不同凡響，另在下折服。」
蝶舞微微一笑，欠身回禮道：「不敢當，王爺過獎了。」
「能與姑娘坦言相聊真是茅塞頓開，沒有枉費在下日日在此等候。」他的眼神飽含深意，剎那間讓空氣完全凝滯了。
倒退一步，蝶舞斂下眼瞼，她害怕去面對那雙癡纏的眸。他……竟然日日在此守候！
「王爺……」她喃聲低語，想緩解尷尬的氣氛。「王爺，時間不早了，您該上朝了。」
他頷首輕笑，俊朗的面容因為蝶舞的無措而露出一抹輕柔憐惜的神色。抬眼看了一下太陽，他點頭道：「是啊，我也該上朝了。」
邁步走到台階，他繼而轉身望向她，溫潤的嗓音吹進她的耳畔。「後會有期，希望還有機會與穆姑娘敘談心事。」
「後會有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跌坐在長椅上，平靜的心掀起陣陣微瀾，久久無法沉寂。
春日的晨光竟也有著些許涼意，流光盡掩之下，也有些微的暖意射在身上。鳥兒脆聲呼喚，環繞著綠柳林畔結伴而行。幾聲鳥語喚回了她的思緒，抬眼望去，才發覺自己已失神呆坐了半天。
她，不該胡思亂想的，既然心中已有愛，就不該再去因他人的笑語而迷茫。
歷史的風雲變幻注定要以血凝結，弒兄殺父、兄弟睨牆，樁樁件件都將皇朝的爭鬥抬至頂峰。書頁上的字跡隱沒在燭光之下，充斥著黯淡的陰影。陣陣墨香傳入鼻息，竟也浸透著血腥的味道。
乾澀的眸從有些模糊的字跡上轉過，蝶舞輕揉了一下眼睛。
回想著白日裡平陽王所說的話，不知為何，她的心頭竟然浮起一絲不安。這樣躁動的心一直從清晨延續到此刻，即使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書本上亦無法安心。
乳白的指尖因為滴落的蠟液而灼痛顫抖著，瞬間凝固的蠟液在指尖形成一塊淺白色的烙印。她抬首望向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夜幕，心頭隱隱有些擔憂。雪漓已經離開一天了，到現在還沒回來，難道她出了什麼事情嗎？
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拉回她的思緒，放下手中的書冊，她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