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54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54章
兩人相視一眼,不由得會心一笑。李誼道:
「本王最近新得了頭獵鷹,甚是雄健,聽說俱大將軍喜歡養鷹,本王就送給俱大將軍。」
俱文珍哪裡喜歡養鷹,不過他也知道舒王必定是有後話,於是笑道:
「如此,某就多謝舒王殿下了。只是不知這鷹有什麼癖好?」
「這鷹嘛癖好談不上,就是認準了一個獵物,就死活不放手,甚是讓本王喜歡啊!」
俱文珍會意,笑道:
「難怪舒王喜愛,這樣的鷹某也甚是喜歡啊!」
心裡卻想道:「把本大將軍當成鷹犬?哼,還不知道誰是誰的鷹犬呢。」
第二天,中書舍人滑奐上書彈劾左常侍王伾貪鄙,經查果然屬實。這滑奐原來與劉光琦友善,得劉光琦抬舉一路陞遷,又通過劉光琦認識了俱文珍。俱劉決裂後,滑奐思量再三,還是俱文珍根深蒂固,前途無量,就一腳踢開劉光琦,投進了俱文珍的懷抱。此次出手顯然是俱文珍授意,要對親李誦的勢力發起總攻了。
李誦以為王伾是東宮舊人,侍駕有功,打算從輕發落,驃騎大將軍俱文珍廷議時慷慨激昂,以為大不可,皇帝無奈,只得下令貶王伾為鳳翔節度判官。俱文珍等自然又是彈冠相慶一番。
不料劉光琦對滑奐背叛自己一直恨得牙癢癢,這次突然很聰明地找準了時機,命令自己的門人上書又彈劾滑奐貪鄙弄權。滑奐仗著俱文珍的勢力胡作非為,行為惡劣遠勝王伾,劉光琦此次發動的上奏有真憑實據在手,裴度等人紛紛跟著上書彈劾,於是滑奐也就跟著王伾倒了霉。俱文珍前兩天剛剛在朝會上強調了國法的嚴肅性,這次就只得吃了個啞巴虧,眼睜睜看著滑奐被貶到了忠州,做起了忠州司馬,受陸贄去了。
而嘗到了甜頭的劉光琦顯然也具有獵鷹的品格,對俱文珍黨羽窮打猛追,依附權宦的有幾個屁股上乾淨的?劉黨的彈劾幾乎是一彈一個准,據說皇帝李誦都在後宮誇獎正在給自己捶腿的劉光琦,笑他「練成了彈指神功」,於是劉光琦門下的彈劾積極性也跟著空前高漲起來。
俱文珍和舒王、楊志廉哪裡肯吃這個虧?於是發動了一輪聲勢浩大的反擊,依附劉光琦的也沒有幾個好鳥,於是雙方的鬥爭陡然尖銳起來。刑部尚書同平章事高郢的工作量陡然上漲,連呼吃不消,七天之內告病了兩次。而吏部尚書同平章事鄭珣瑜也頻頻頭暈,多次在朝會上發言時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以王叔文王伾開始的去職風暴如火如荼,本來人滿為患的朝廷多出了許多空職,無奈之下的皇帝只好破格越級提拔人才。新任考功員外郎、知制誥李吉甫轉任中書舍人,而三月剛由監察御史升任侍御史的裴度接替了王叔文,出任起居舍人,半年不到,又升了兩級。接著剛扈從廣陵王從鳳翔回來的劉禹錫因功升任禮部員外郎,凌淮升任吏部員外郎。
七月十日,皇帝以高郢、鄭珣瑜體弱多病,多次上書請去,再三挽留之後,命二人去平章事,各守本官。二人明哲保身,眼見局勢變幻莫測,得以脫身,自然開心不已。七月十一日,故相鄭餘慶以尚書左丞同平章事,二度拜相。皇帝登基時是四個宰相,現在半年光景就換了兩個,頓時讓人覺得局勢動盪,要出大事了。現在離任宰相兩人,補進卻只有一個,雖然宰相並無定額,德宗時一度多達二十幾人,但是還是有許多人猜測下一個宰相是誰。其實很多人都猜得到,這個名額,是留給陸贄的。
時值盛夏,毒辣的太陽高掛在空中,雖然是在深山中,也讓人感覺難以忍受。官道旁的茶棚裡,由於來往客人稀少,小個小孩伏在茶桌上,以手支頭,昏昏欲睡。坐在另一張桌上的老人突然站起來,走出茶棚向路的拐彎處望去,似乎來了什麼生意。果然遠遠地官道上拐出來幾騎快馬,馬上的人顯然急於趕路,並沒有在茶棚旁停歇,騎馬人吆喝的「駕駕」聲此起彼伏,一轉眼又拐沒了。老人看了看消失的背影,口中道:「又是公差,咱們忠州這幾日還就熱鬧哩。」
此時的忠州刺史府,代刺史柳宗元正在公堂上處理公務,忠州處於大山之中,山多林密人少,民風淳樸堅韌,再加上兩任刺史李吉甫、陸贄都是勤政愛民,精明果斷的人物,忠州政事清減,一片興旺景象,政務都處理的乾乾淨淨,柳宗元這個代刺史實際上無事可做,每天和陸贄在一起談論朝中大事,天下形勢,請教文章政務,或者吟詩唱和,所獲果然也是極多,對陸贄的敬佩也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而陸贄對這個後進也極為欣賞,鼓勵指導不遺餘力。
估計差不多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柳宗元想到馬上又可以和陸贄討教,心下一陣激動,正打算命小吏值守,自去後院拜見陸贄,外面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人的叱咄聲:
「閃開、閃開,快、快!」
幾騎快馬踏著石板路衝到刺史府門前,幾個官人大汗淋漓地從馬上翻身而下,將馬交給忠州刺史府迎出來的差役,問道:
「刺史大人可在嗎?」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幾人就向公堂衝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公堂上的柳宗元,卻呆了一呆,顯然並不知道柳宗元已經代行刺史事,還好內者有一個是隨柳宗元來的軍官,忙作揖道:
「柳御史,某等幸不辱命,前來交差。」
其他幾人也道:
「韋太尉有信回給陸刺史,不知陸刺史現在何處?」
柳宗元道:
「幾位辛苦了,半個月前陸刺史不幸遇刺,身中劇毒,暫時由柳某代行刺史職權。」
幾人這才明白,又上前見禮。柳宗元雖是代刺史,卻知道這事干係重大,忙吩咐書吏去請陸贄,就帶了幾人往後堂去了。
後院裡,陸贄正在紫籐架下乘涼。此刻陸贄的氣色雖然比出場時要差上幾分,但精神卻好了許多。天氣炎熱,陸贄也就去了外衣,躺在籐椅上,邊上放一壺涼茶,手裡拿一卷書,夫人坐在另一邊為他剝著水果,嘴裡說道:
「自從新皇登基,月月叫家人收拾家當,說下個月必定回長安,收拾了一個月又一個月,一連半年,只是升了刺史,也沒見到新皇的詔書。好容易見到了,可好,還被人刺了一劍,險些丟了性命。也不知道你圖個什麼。」
陸贄是吳人,一口五月軟語從夫人口中說出來,雖然含著嗔怪,陸贄卻聽得很是舒服,也不生氣,笑道:
「陛下不還是想起我來嗎?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分內的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你不也日日想著回長安嗎?」
陸夫人歎了一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