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80章 文 / 淮南老雁
第280章
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問話頓時讓郭日戶相信這位黃先生出身不俗,有心巴結了。不過得到郭日戶的肯定回答後,李誦卻被郭日戶引導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直到郭日戶推他才反應過來。吃了些菜蔬後,李誦就休息了。為了伺候好李誦,郭日戶讓李誦睡在了自己的榻上,自己披著大氅在火盆前坐了一夜。這讓送王武他們出城後去而復返正在屋頂上掀了塊瓦朝下看的吳賜友把心放了下來。不過一直等到頭遍雞叫,吳賜友才離去。在回去的路上,吳賜友見到了高人滿天飛的精彩場面。這個咱們稍後再敘。
到底是換了床,第二天一早上,李誦就睜開了眼睛,這個時候郭日戶蓋著大氅裹著被褥睡在外面的小榻上。夜裡寒冷,郭日戶又有心事,睡得明顯不好,聽到李誦起身的聲音,郭日戶也就起來了,說話時都帶著濃重的鼻音。吩咐丫鬟打來麵湯,廚房準備早飯後,郭日戶把人全趕到了屋外,請李誦淨面,用餐。當了皇帝後,從來都是自己坐著人站著,自己吃著人看著,李誦真是一點也不客氣把早飯全給掃了,郭日戶只好命人又送了一份上來。郭府上下後來回憶郭日戶這一天的舉止,都說老爺那天特別愛乾淨,胃口也特別好,早飯都要了雙份。這一點當然也被寫在了給李師道的報告上,當作笑話將給李師道聽。李師道聽了果然笑嘻嘻的,歪在床上,道:
「這郭日戶,到外州做個刺史都這麼鄭重,他以為我還會請他回來嗎?」
郭日戶當然不是這麼想的,他倒巴不得離鄆州遠一點呢。套用時下的流行語說,就是珍愛生命,遠離李師道。等到吃飽喝足了,郭日戶指著一口箱子對李誦道:
「黃先生,委屈您了,您先在那裡休息會怎麼樣?箱子兩邊上下我已經紮好氣孔了。」
瞧這心思費的,李誦還能說些什麼?逃亡雖然不風流,總還是出去的好。好在那時的什麼玩意大都大而質樸,睡在箱子裡倒不憋屈,裡面被子也都鋪的好好的。等李誦躺下,郭日戶在他身上又蓋了床被子,被子上放了幾根木頭撐子,又放了些雜物在上面,合上了箱子。門打開,喊來兩個人,就把這箱子抬到了馬車上。
到底做的是違法的買賣,本以為出城會有一番周折的郭日戶提心吊膽。沒想到李師道生病,沒人管他這個不得志的判官,一路平安無事的出了鄆州。回望鄆州,郭日戶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下次回來,不知是怎樣一種光景呢。」
這句話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藏在車內箱子中的李誦聽的。不過李誦關心的是,現在長安城裡,會是一種怎樣的光景呢?
長安城內,東宮麟德殿。太子李純一夜之間似乎蒼老了十歲似的。陸贄悄悄的進來,躬身行禮道:
「太子殿下。」
李純忙抬起頭,問道:
「父皇有消息了嗎?」
陸贄搖頭歎氣道:
「暫時還沒有。臣來是想稟告監國,各地紛紛上報,說最近吐蕃和回鶻探子活動猖獗,不可不防。請監國盡早定奪。」
李純憤憤然道:
「陸相公,眼下也就母后和你們幾位還把寡人當監國了。內憂外患,寡人拿什麼定奪啊?」
陸贄勸說道:
「監國乃是國之儲君,千萬不可自暴自棄,反而更應當振作才對。老臣想郯王殿下和均王殿下他們也只不過是擔憂陛下而已,殿下千萬不能亂想,如果真的這樣的話,那就中了小人的圈套了。這樣,只怕會讓陛下失望的。」
李純道:
「陸相公,寡人何嘗不清楚?可是,積毀銷骨啊!呂元膺那裡查出什麼眉目來了嗎?」
陸贄道:
「暫時還沒有。呂元膺找到了一個隸屬於糧秣統計司的線人,結果第二天線人就被人殺了。呂元膺正在另闢蹊徑,力爭早日查明真相,還殿下清白。」
李純頹然道:
「只怕等他查出來,對國事也就沒有什麼幫助了。」
陸贄道:
「請殿下恕老臣直言,老臣竊以為殿下處置確實有欠妥當之處。」
李純道:
「陸相公,寡人何嘗不知道啊!」
不過臉上卻絲毫沒有悔恨的神色。陸贄所指的處置不當,指的正是那天郭氏杖斃宮女的事情。其實這事要說也確實是郭氏當機立斷,宰相們包括王皇后都是贊成的,但是壞就壞在不知怎麼的走漏了風聲,變成了殺人滅口的流言——其實也就是殺人滅口,只是傳言的殺人滅口和實際上的殺人滅口不一樣,這給太子李純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本來就不相信他地親王弟弟們更加不相信他了。
昨天,郯王李經和均王李緯再次叩華清宮門而不得入後,兄弟倆回來後就率領九位親王入大明宮求見王皇后。郯王道:
「母后,目前市井傳言甚囂塵上,有損國本,而父皇所說一月之期已經快到了,卻不見父皇也不見監國太子有任何舉動。孩兒們憂心忡忡,擔心會有變故,所以冒著不孝的罵名前來打擾母后,請母后率領孩兒們去華清宮勸說父皇返駕長安,以平息流言,安定民心,鞏固國本。」
要說王皇后,那是著名的老實人,和皇帝夫妻倆的關係一向很好,李經和李緯哥兒兩個也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求上門來的,結果沒想到王皇后突然發威,把九名親王全部罵了個狗血噴頭,才把事情壓了下去。這也讓李純緩了口氣,可是局面確實是對太子極為不利了。
陸贄望著委靡不振的太子,突然大聲道:
「請問閣下是何人,端坐麟德殿內?」
華清宮裡,幼寧公主坐在窗前,呆呆地望著窗外,全然不顧寒氣。幾個宮女跪在一邊,苟勝侍立在一邊,勸說道:
「公主殿下,把窗戶關了吧,小心受涼。不然陛下回來肯定會怪罪老奴們的。」
苟勝年紀其實並不算老,但是坐了內侍少監的位子之後,說話愈發老腔老調起來了。幼寧把頭轉過來,兩顆碩大的淚珠掛在臉頰上,問道:
「苟公公,你是父皇身邊信得過的人,你說,父皇他能平安歸來嗎?」
苟勝語氣一滯,道:
「陛下吉人天相,自然能夠平安回來。」
見幼寧不說話,苟勝試探道:
「殿下,洛陽好玩嗎?」
幼寧道:
「沒有父皇的消息,哪裡也不好玩。早知道我就等在洛陽了。」
苟勝笑道:
「公主小孩子話。您要是等在洛陽,咱們華清宮這兒不就被兩位王爺給問出來了嗎?那咱們這大唐朝野還不就亂了套了嗎?皇上在外面也就被那些個亂臣賊子知道,不能順利回來了。哎,殿下,您怎麼知道華清宮這兒必定會有事,準時趕回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