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御東擊西》 第三十七回：戰力懸殊難檄幸，絕處逢生有餘驚(下) 文 / 文衍
戰敗之後的情景，十分慘痛。炎漢軍被金帳軍驅趕追殺，遭鐵騎衝擊，又自相踐踏，一時間屍體枕籍，血灑一路。
整個場面一邊倒，只有烏達引孛銳阿巴希、孛銳阿惕沁、孛銳阿貝格、孛銳阿吉爾四兄弟聚了一支騎兵發起一陣反攻，雖然討不到什麼便宜，但好歹掩護了漢軍各部撤退。
劉商一直在後面擔任後衛，他下馬步戰，帶領一群刀盾手，藉著路旁樹木的掩護，與敵騎周旋。金帳軍好幾個軍官著了手，被劉商格斃。劉商亦身中數箭，步履蹣跚。烏達殺回來發現劉商，急追上一匹空馬，拉去給劉商乘坐，命他速速撤退。
劉商伏在馬上，只覺得意識漸漸薄弱。戰馬馱著劉商奔馳，直來到劉商囑咐安豐埋伏的地方。趙矜與何磐也在此處，準備阻擊金帳軍。趙矜見劉商身負重傷，慌忙上前看視。眾人將劉商扶下馬。劉商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察覺是主公，想要拱手參見，但是渾身上下已無一絲力氣，當即闔目而逝。
趙矜使勁搖晃劉商，見他沒有反應了，探了探氣息，也沒了，不禁悲痛長嘯。眾軍士感於劉商捨命斷後，皆為之垂淚。趙矜令重傷的將士撤退，尚能戰鬥的留下，磨刀劍，弩上弦，準備狠狠痛擊金帳軍一頓。
不料等到天黑，也不見金帳軍前來。趙矜滿腹狐疑，怕對方是繞路包抄去了。當晚睡了極不安穩的一覺，次日醒來，連夜打探消息的軍士回報，都說並不見金帳軍包抄追殺。趙矜再令人探看關上情形。軍士報說關上敵軍竟然不見蹤影！
趙矜更疑，不知是何緣故，親自前往，看個仔細。關上果然連一個金帳軍都沒有了。只有遍地死屍，連帶金帳軍的屍體都顧不上收拾。趙矜令軍士分頭搜救尚有氣息的漢軍傷員。若有敵軍傷員也要救活，盤問敵軍為什麼撤退。結果，就連金帳軍的傷員也說不出本軍為何連夜撤退！
究竟是什麼原因？趙矜一時不得而知，唯有傳令收攏各路人馬，在蒼嶺關後高嶺一帶紮營，等探聽清楚，再作打算。
各部清點人馬，死亡與失蹤超過三分之一，重傷失去戰鬥力的又有差不多三分之一，剩下還能戰鬥的不過四、五千人。將佐方面，折了偏將軍劉商、史逞，裨將軍楊洪、田疆，校尉十餘人；還有諸多將校負傷，連趙矜自己也中了一箭。
這一戰損失不可謂不慘重！嚴酷的事實證明：炎漢軍戰技與戰術訓練皆不足，若與金帳軍這樣的強大對手強硬對抗，不會有好結果。
趙矜的箭傷問題不大。只是這一仗慘敗，頗有些不知怎麼向安漢城中軍民交代。接下來如果金帳軍再次進攻，炎漢軍能否憑著烏拉爾河防線抵擋攻擊？若不能，勢必就是堅守安漢的惡戰。趙矜親眼見識了這個時代蒙古軍的凶悍，只覺得壓力沉重。難道，炎漢政權竟要胎死腹中不成？本大將軍，是否就要上演一出拚死帶著幾個家人突圍、從此流落天涯的人生悲劇？
……趙矜這麼茫然地尋思著，一時間意志消沉，十分沮喪。好不容易勉強打起精神，再做力所能及的努力。發了兩個使者，令安漢城中調集援軍，在烏拉爾河西岸紮營，準備接應本軍，協同禦敵。本軍原地不動，全力救治傷員，等候探馬進一步的消息。
安漢城中，左將軍李荼、偏將軍蕭銎先已出師西征，這時已經攻滅塔良布侯國，河東諸國震動。李荼、蕭銎正要趁勝進軍，也發了使者向安漢要求援軍。後將軍何安平剛剛回到安漢主持大局，就連續接到趙矜與李荼兩面報信，一憂一喜，憂大於喜。何安平遂與前將軍齊勁商議。齊勁認為必須火速增援東線，我軍無力兩線作戰，西線不如暫時撤回。於是何安平調集援軍一萬，由齊勁率領，向東開拔；並寫信建議李荼、蕭銎暫且回師。
這時的李荼、蕭銎，正在塔良布城中駐軍。他們手下只有六千人馬，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突襲，一舉攻陷塔良布城，斬塔良布侯爵，奪回了該**隊夥同莫吉廖軍奪占炎漢牧民的牲畜。
莫吉廖公國大將伏佐維奇斯諾夫伯爵隨即率軍來救塔良布，得知塔良布已滅，停止前進，派人回報君主坦普盧多夫大公。坦普盧多夫大公正受到基輔大公國派遣使者斥責他去年率先撤退、背叛聯軍之事，心煩意亂，令伏佐維奇斯諾夫自己看著辦。伏佐維奇斯諾夫心想奪回塔良布，自己將來也好有個晉身理由和封地，遂挖空心思要擊敗漢軍。
李荼、蕭銎還未收到安漢方面發來的撤退建議，蕭銎遂主張進軍擊破莫吉廖軍。因為莫吉廖國是個大國，一口氣很難打下，可以通過分批消滅其兵力的辦法，逐步削弱其實力。李荼認為有理，遂留裨將軍譚勝率一千人馬守城，自與蕭銎率主力出城，抵近莫吉廖軍下寨。
伏佐維奇斯諾夫頗有些智謀，見炎漢軍開來，當天晚上便親率人馬，前往襲擊漢軍大營！
一介「長毛」，怎麼也懂得使用夜襲偷營之計？原來，蒙古軍戰術靈活，縱橫歐洲，打得戰術死板的歐洲各國滿地找牙。東斯人受到蒙古人影響，漸漸也學會了一些戰術。年長一些、曾經劫後餘生的東斯人，不會忘記當年被蒙古軍夜襲的情形——那真是火把紛騰、飛騎馳奔！自己人哭天喊地，潰不成軍！伏佐維奇斯諾夫聽長輩講過當時情形，善於吸收利用，遂學得夜襲之法，先後攻滅過好幾個小國，建立奇功，這才榮登伯爵之位。
不料漢軍重視哨探，莫吉廖軍剛剛出了軍營，漢軍哨騎已飛奔回營稟告。李荼聽了，對蕭銎大笑道：「長毛亦能用計，你我不可不成全！」遂令蕭銎引一支精兵，速從營後奔出，依計行事。李荼自於營中準備。
小半個時辰之後，前來偷襲的莫吉廖軍已經逼近，他們在伏佐維奇斯諾夫指揮下，躡手躡腳，緩緩摸到漢軍營外。伏佐維奇斯諾夫大喊一聲：「衝啊！」莫吉廖軍遂狂奔而上，大呼而進！
漢軍營寨外圍只有一人多高的矮木柵，很快就被突破！莫吉廖軍騎兵當先，步兵緊隨，人馬喧騰，一古腦兒便使勁衝了進去！
一進去，突然一片哭爹喊娘之聲。原來，李荼令兵士在矮木柵內撒下了許多鐵蒺藜。在這樣月黑風高的夜裡，一頭興奮的莫吉廖軍哪能察覺？先衝進去的步兵有許多被扎穿了腳背，嚎啕大叫。
騎兵算是好運，密度不大的鐵蒺藜對於有蹄鐵保護的馬匹殺傷不了多少，當即有一群莫吉廖騎兵衝入營中去了……於是又傳來一陣哇哇慘叫！原來，李荼早令兵士空出外圍幾排營帳，帳中都掘了坑。雖然是臨時搶掘的，但那些來犯騎兵依然著了道兒，人顛馬翻，收拾不住。後面衝來的不知前面情況，依然衝上去，結果又翻成一團。漢軍士兵手持長矛伏在陷坑後，專刺那些被顛下馬的莫吉廖騎兵。營中慘叫陣陣，連同外圍步兵的慘叫，響徹宵夜。
伏佐維奇斯諾夫在後面催兵，聽到前面震天般嚎叫，剛開始還以為是將士得手，士氣高昂；再細聽不對，慌忙來到前面查看。黑暗之中，只聽見受傷的士兵哀鳴：「有釘子！有釘子！」僥倖逃回來的騎兵也倉惶告訴自己人：「有坑！有坑！」
伏佐維奇斯諾夫大驚，卻也反應迅速。他心想軍營的正面有準備，那麼背面如何？當下伏佐維奇斯諾夫急率一支人馬，從營外繞向漢軍營後，一聲大喊，催軍攻上前去！
這支人馬都是精銳，紀律嚴明，勇猛果敢，當下又一古腦兒衝進去了。不多時，又傳來一聲聲慘叫！原來，李荼命令裨將軍古盧臘牟在這裡作了一些準備，來不及挖陷坑，就用拒馬。古盧臘牟不太熟悉拒馬和鐵蒺藜的用法，佈置反了，把拒馬放在前面，鐵蒺藜撒在後面。不料竟收奇效！突襲過來的莫吉廖軍，打頭的一批甚是驍勇，紛紛縱馬躍過拒馬；後面的步兵以為沒事，皆奮勇翻越拒馬，衝鋒上前——不料接連踩中鐵蒺藜，頓時又哀嚎一片！先衝進來的騎兵聽到後面慘叫大作，鬥志動搖，身陷重地，進退兩難。漢軍士卒圍上，長矛齊搠，將莫吉廖軍騎兵一個個捅翻，殺的殺，捉的捉。
伏佐維奇斯諾夫看到背後襲擊也不成，終於死心，大聲號令撤軍。莫吉廖軍跟著主將，狼狽撤圍逃竄。李荼揮動漢軍從營側衝出，掩殺過去。
伏佐維奇斯諾夫引敗軍逃奔，衝出大約十里路程，人困馬乏，隊伍潰不成軍。這時路旁林中一聲大叫：「兀那長毛，往哪裡逃？」隨即有數百支羽箭飛來，劈頭蓋腦射向莫吉廖軍。
這是蕭銎，所部皆裸坦上身，輕裝趕到此處包抄。後面追趕的漢軍也皆脫了上身衣甲，既清涼，又好識別。莫吉廖軍大敗奔逃之際，無心戀戰，被蕭銎截住大殺一陣。星光之下，漢軍士卒遇到凡是不赤裸上身者，即殺無赦。直殺得莫吉廖軍徹底崩潰，聚也聚不起來，四散而逃。
伏佐維奇斯諾夫眼明手快，趕緊脫了上身衣甲，穿林過野，單騎脫逃，額上大汗淋漓，胸前長毛飄飄，總算奔回本營。莫吉廖軍有的比較聰明，懂得脫衣混淆，得以混出重圍；有的運氣好，沒有被追兵逮到，陸陸續續逃回本營。
漢軍大獲全勝，不僅消滅了許多敵人，還繳獲許多盔甲衣服。李荼、蕭銎直追到莫吉廖軍大營之外，這時天已拂曉。李荼看到營中莫吉廖軍已做好防禦準備，對蕭銎道：「那長毛大將，尚能穩住陣腳，倒也是個人材。」蕭銎欠身道：「主將，我軍業已困乏，不如收兵。」李荼道：「善。」於是漢軍收拾人馬歸營，李荼再派使者往安漢報捷。
報捷使者剛走，安漢使者即到，告知李荼：主公兵敗，何安平將軍建議李荼將軍停止西征，收兵保衛安漢。
李荼聞訊甚驚，陷入沉思。
（待續第三十八回：蒙古帝國大分裂，日本幕府小團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