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放眼世界》 第五十一回：米海爾許配愛女，趙校草笑納佳人(上) 文 / 文衍
烏達在路上尋思甘巴速的勇力，手裡隱隱還有他那大撾的沉重感。如此壯士，武藝基礎甚佳，只要熟悉一下軍隊作戰方法，定能發揮很大作用。烏達想著，不禁熱心起來，想要帶一帶甘巴速，讓他及早諳熟軍務，對國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於是烏達令親兵折回安漢，向代替大王主管軍務的大司馬李荼申請，將甘巴速暫且撥到自己帳下。
親兵趕回安漢，想要找到甘巴速再一同求見李荼，不料遍尋甘巴速不著。親兵四處打聽，才知道甘巴速竟已溜走，慌忙連夜奔去向烏達報告。
烏達聞訊時，天色已明，立即披衣而起，不穿盔甲，親自上馬去追甘巴速。
甘巴速的馬很是優良，他又去意堅決，一刻也不停留，憤憤然地不斷催馬前進。烏達一路換了許多匹驛馬，馬不停蹄，連追四天，一直追到蒼嶺關下，也沒追著。一問守關士卒，得知大約一個時辰之前有一壯士出關——那壯士十分魁梧，扛一把奇形怪狀、銹得發綠的大撾。那副樣子，實在令人想不記得也難。
烏達聽了，慌忙向士卒要過一匹好馬，上馬再追。
負責鎮守蒼嶺關的鎮東都督齊勁聽聞士卒報告，心裡奇怪，心想烏達都督與本都督肩負國家邊防重任，一個守東邊，一個守西邊，他怎麼會跑到這裡來？而且跑來了又不打聲招呼，必有緣故。齊勁忙令親兵備馬，也不披掛，執著虎牙長戟便追上去。一幫親兵追隨於後。齊勁馬快，先自去得遠了。
武將不披掛，相當於半裸。甘巴速好有面子，炎漢國內目前就這兩個都督，全都在大冬天裡半裸著追趕他。終於給烏達追上了，烏達大聲呼叫。甘巴速回頭，甚是驚奇。不多時，齊勁也到，問明緣故，與烏達一同連勸帶哄，把甘巴速帶回蒼嶺關去了。
甘巴速吃著烤肉，喝著熱騰騰的酒，向烏達、齊勁訴說自己的英勇事跡。說起曾經單騎殺死一整隊元軍；說起曾經夜行遇到狼群，一個人格斃四、五十匹大狼……又訴說遭到鳥大王的薄待，只做個「皮將軍」。
烏達、齊勁哈哈大笑。齊勁靈機一動，道：「壯士，你有所不知。我國的武官，裨將軍確實已經不低了。如果還想要做更高的官，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建立戰功，一個是考試！」烏達會意，叫道：「是了！兄弟你未曾考試，自然只能做裨將軍。倘若考試合格，更有大官可做。」
甘巴速不解：「考試？合格？」
齊勁解釋道：「考試，便是與主公駕前虎賁中尉——何磐大人打一場。合格麼，能與何將軍戰上五合，即授七品官——牙門將軍；戰上十合，即授六品官——裨將軍；戰上二十合，便可拜為五品偏將軍！」
烏達附和道：「兄弟先前見過的林宓將軍，乃是主公的心腹愛將，多有功勳，如今亦不過升到偏將軍而已。」
齊勁連連點頭，拍拍甘巴速的獨臂：「壯士，倘若你考試考得好，能夠戰勝何磐大人，說不定主公還會加你的官，給你一個將軍號！」
甘巴速大喜：「原來如此！還有這條門道！」
烏達趁熱打鐵：「先前大王宮中有位宮女，名喚許妤，只因與何磐將軍考試，打成平手；主公即授予她偏將軍之職，統領親衛緹騎，比一般偏將軍更為尊貴，乃是從四品之職！」
甘巴速可不知道什麼「從四品」、「正五品」之類，也不追究，只叫道：「宮女？乃是女子乎？」
兩位都督點頭：「宮女自然是女子。」
甘巴速越聽越高興：「那何大人，不過如此！女子尚可與他戰平，俺豈不勝他？」
兩位都督笑一笑，無言以對。許妤自小苦練，她的矯捷身手當世罕有；何磐可不像甘巴速想像的那麼無能。甘巴速雖勇，與何磐相鬥，只怕要吃獨臂的虧。
甘巴速見他們不答，自信滿滿地再問：「待俺打敗那何大人，大王該封俺做甚麼官？」
烏達、齊勁互相看看，都覺得甘巴速很難打贏何磐。齊勁道：「壯士，倘若你能戰勝何將軍，何將軍便把官兒讓給你做，有何不可？」烏達道：「何磐大人乃是冠軍將軍、虎賁中尉。他手下兵強馬壯，舉國無雙！」
甘巴速喜不自勝，心想自己早該參加考試，搶何磐的官，奪下他全國最強的軍隊，自己帶帶！當下慨然道：「便依二位大哥所說！俺要考試！」
烏達辭別齊勁，把甘巴速帶回安漢，托付給李荼照料著。等趙矜、何磐從拜占庭回來，再給甘巴速安排考試。
趙矜領著蕭銎、何磐等一幫人探望過米海爾之後，在賓館住下。趙矜欣賞拜占庭藝術品，歎為觀止。何磐卻很是無聊，聽著拜占庭宮廷樂師的靡靡之音，只覺得一點兒勁道也沒有，巴不得趕緊回朝。殊不知，回朝之後，有個人要搶他的官、奪他的兵哩！
君士坦丁堡已經很久沒有別國君主親自前來了，而且是在大冬天。米海爾八世深受鼓舞，感到這是上帝眷顧，炎漢國王的來朝頗有助於提高千年古國的威望。他這麼一想，病情居然得以好轉。
這一年的春節，趙矜就在君士坦丁堡度過。無論是陽曆還是陰曆，都已經來到1282年。若按史實，米海爾應當死於這一年。但不知趙矜前來，是否給了他繼續生存的力量？人逢喜事精神爽，米海爾從重病中康復，又能夠在近臣攙扶下起立行走了。
趙矜一直陪到米海爾基本康復，這才告辭歸國。蘇妃婭戀戀不捨，在貼身侍女的幫助下喬裝改扮，偷偷溜出皇宮，到港口送別。原來這段日子趙矜與蘇妃婭時時約會，「abc三部曲」已經奏完了兩部，只差還沒有雙宿雙飛了。之所以不求婚，是因為米海爾奇跡般地脫離了病危狀態，趙矜已沒有在拜占庭現場求婚的必要。
這一趟遠行是以國事為重，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因此趙矜看到天真爛漫、滿心都是愛情的蘇妃婭一直送到港口，不免有一種罪惡感。政治呀政治，小公主可懂得？
米海爾八世身為一個老政治家，可就很明白趙矜此行的政治含義。米海爾知道這個年輕人看上了自己的女兒，更看上了與本國聯手的政治前景。米海爾不會感到奇怪，只默默地在心底估量兩國聯姻的可能性。自己這一次病危，差點兒見了上帝。下一次，並不一定有這麼幸運了……必須趕緊安排小女兒的終身大事！目前看來，放眼世界，確實沒有比炎漢國王更加適合的人選了。他的國家雖不如伊兒利強大，但他年輕有為。把蘇妃婭嫁給他，未必比把茱莉婭嫁給阿巴孩意義小。阿巴孩已經死了，聽說伊兒利新汗王遭到了慘敗，這對於拜占庭帝國來說，是個不好的消息。帝國必須尋找能夠作為臂助的新力量。炎漢王國不斷發展，正如海面上初升的朝陽……
多方權衡之下，米海爾覺得把蘇妃婭嫁給炎漢國王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不過，炎漢國王的信仰實在是個問題。堂堂東正教大牧首的女兒，總不可能嫁給一個異教徒吧？
……異教徒？不對！想到這裡，米海爾猛然意識到，炎漢國王還算不上是異教徒！他應該是個「無教徒」！
那麼，把女兒嫁給一個不歸屬於任何教派的人，怎麼樣？
米海爾召集拜占庭重臣與東正教廷重要人物，秘密商議此事。眾人都覺得此事必須慎重。不過，一位重臣的發言，令米海爾心底一亮。
那位重臣說道：「陛下，獅心王的虔誠，您認為怎樣？」
獅心王，即是一百年前的英國國王理查一世，以英勇和虔誠樹立起不朽的名聲，堪稱是有史以來最富盛名的騎士國王了。他一輩子遵守教規，連一個情婦都沒有；他擔任英國國王期間幾乎沒有在英國國內呆過，都是在海外為上帝而奮戰，到死都不會說英語！
獅心王理查的事跡，在歐洲家喻戶曉。其中有一個故事格外有名，說的是：理查發起了第三次十字軍東征，在聖地耶路撒冷一帶與伊斯蘭教的薩拉丁大帝交戰。那位薩拉丁大帝，不但勇武，而且一生信守承諾，心胸寬廣，是伊斯蘭和十字軍雙方共同敬仰的人物。這樣的強敵，只有理查配得上和他較量。於是，在兩邊軍隊萬眾矚目之下，理查與薩拉丁出馬。他們約定不用幫手，單對單一較高下！作出了莊嚴的承諾後，兩位國王縱馬對沖，奮盡全力殊死搏鬥！軍人們都看呆了。打著打著，理查一個衝鋒過猛，被戰馬顛翻在地。薩拉丁衝過來，但是並不殺害理查，反而說道：「我不能殺一個沒有馬的騎士。」就派手下送一匹駿馬給理查。理查騎上了薩拉丁的馬，毫不客氣地繼續搏鬥。薩拉丁一個不慎，被理查刺傷。理查也道：「我不能殺一個已經受傷的英雄。」兩人就此罷戰。
這就是英雄惜英雄的典範！這個故事在民間一直被人津津樂道著。此外還有理查被奧地利公爵陰險地誘捕、被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無恥地拘禁、被一位赫赫有名的綠林好漢——俠盜羅賓漢營救出來護送回國、被不貞的妻子和貪婪的弟弟聯合篡位、理查奪回王位後卻大度地寬恕了他們……等等一系列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這位獅心王的事跡，真是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提起這樣一位著名的天主教歷史人物，跟東正教的拜占庭有什麼關係？跟目前正討論的婚事又有什麼關係？米海爾不解，面無表情地說道：「獅心王的虔誠，是值得讚賞的吧。你究竟想說什麼，儘管說吧。」
重臣躬身一禮：「陛下！請恕我大膽表達意見。我的意思是說，像獅心王這麼虔誠的人物，卻把英國公主嫁給異教徒，這是為什麼？」
「什麼？」米海爾馬上喚來史官咨詢：「獅心王把公主嫁給異教徒，真有這麼回事嗎？」
史官翻查史書，奏道：「陛下，是有這麼一件事情。獅心王理查把親妹妹阿麗葉諾兒公主，嫁給異教徒阿迪爾。」
「這樣啊。」米海爾大大鬆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絲微笑。心中的一個大問題，就此消除。
過段時間，炎漢使者房簡之再次來到拜占庭，為國王趙矜提親。房簡之向米海爾道：「皇帝陛下啊！我們國王陛下親身來到君士坦丁堡，目睹了您的頑強和睿智，見識了貴國首都的繁華壯麗，心裡十分景仰！聽說您的女兒蘇妃婭公主還沒有婚配，我們國王陛下十分傾慕，特地派遣我前來求婚。」
米海爾點頭。他當然知道趙矜絕不是現在才聽說公主未婚。就連蘇妃婭曾多次瞞著父親出去跟趙矜約會，米海爾都一清二楚。他既不怪趙矜的不盡不實，也不怪蘇妃婭的隱瞞。政治交易，只要有利，別的都不在乎。
房簡之只怕米海爾不肯答應，委婉說道：「皇帝陛下，不管您同不同意婚事，都請收下這份禮物。如果不同意婚事，我們國王陛下也能明白您的苦衷，絕不會影響兩國的友好關係。」
「苦衷？」米海爾在近臣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豁達大度地笑道：「我有什麼苦衷？我很高興啊！能夠把女兒嫁給年輕有為的貴國國王陛下，我感到十分滿意。」說著，米海爾看看兩旁的大臣，提高聲音，像是說給房簡之聽，實則上說給眾人都聽清楚：「天主教的獅心王，為了感化異教徒，可以把妹妹嫁給異教徒為妻。我難道還不如他的心胸？炎漢王國的國王陛下，聽說並沒有宗教信仰。我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如果他將來受了影響，願意皈依我教，那是最好！即使不行，只要與我國友好，為弘揚我教提供方便，那也是一件大好事！值得慶賀！」
這樣一說，拜占庭公主許配炎漢國王之事，已經是名正言順！而且，蘇妃婭還戴上了「感化使者」的光環，承擔弘揚聖教的使命，簡直可稱是為了傳教而獻身的聖女了，多麼榮耀！
於是，米海爾吩咐大擺筵席，慶賀本國公主與炎漢國王訂立婚約。房簡之大喜過望，忙不迭地給拜占庭大臣們送錢，使他們都無異議。至於先前那個啟發了米海爾的重臣，已經算是房簡之的密友了，自然得到更多。
蘇妃婭公主終於有了訂婚對象，而且正是她所喜愛的趙矜大王，開心得不得了。如此一來，她更為姐姐的命運感到惋惜了。姐姐先嫁給了一個垂死的糟老頭子，又嫁給了一個打敗仗的半老頭子……相比幸運的自己，她真是多麼不幸呀！太可憐了！蘇妃婭感傷不已，忙挑出趙矜給自己的聘禮中最有趣和最珍貴的東西，央求父皇派使者給茱莉婭帶去。
（待續本回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