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有鳳來儀》 第六十八回：孟氏兄弟齊見駕，苧家姐妹皆來朝(上) 文 / 文衍
話說格魯吉亞國王狄米特爾與阿塞拜疆王子額爾欽姆結下冤仇，聯合亞美尼亞王國還有車臣、印古什部族圍攻阿塞拜疆。這狄米特爾頗有幾分勇力，個性相當狂妄，以前阿巴孩汗在位時都敢於與伊兒利汗國對抗。阿巴孩不想征伐格魯吉亞這種難打又沒油水的國家，採用拉攏安撫的一套，嫁宗女都藍給狄米特爾，更助長了他的氣焰。現在都藍的父親帖克笛成為伊兒利汗國汗王，都藍的身份變成公主，狄米特爾成了伊兒利汗國的駙馬爺，腰板更硬，非要滅了阿塞拜疆不可！
殊不知，阿塞拜疆公主朝慕依拉今年剛剛嫁到炎漢，炎漢與阿塞拜疆成了姻親。再者高加索雖然貧瘠，對於維護炎漢邊境安全卻有著重要意義。因此炎漢不會坐視不理。
格魯吉亞這邊固然有許多夥計，還有大老闆伊兒利在後面看著；阿塞拜疆那邊卻也不是勢單力薄。駐紮在鐵門關的鎮南都督烏達接到朝廷鴿書，立即秣馬厲兵準備支援。過數日，朝廷正式文書到，著烏達提兵三千，速入阿塞拜疆，協助防守。朝廷將另發大軍，採用「圍魏救趙」之計，借道於羅斯托夫公國，從北方襲擊格魯吉亞！
此乃李荼之計，趙矜納之，笑道：「這個計謀大妙！我軍主力要是去阿塞拜疆迎敵，那麼變成跟敵軍主力硬拚，只怕傷亡不小。現在變成抄格魯吉亞的後路，敵軍主力顧著打阿塞拜疆，後方空虛，我軍大佔便宜，又可以逸待勞，妙不可言！」於是派房簡之出使羅斯托夫公國，送上厚禮，要求借道。
羅斯托夫大公康斯坦丁早把炎漢當成最親密的夥伴，沒有不依之理。趙矜料他必然答應，不等房簡之回來，已經準備好兵馬，親自出師。
目前隨著人員與駿馬的充實，趙矜直轄的虎賁總人數已經擴大到了五千，緹騎也擴大到三千。這兩部分各出一半，不必動用其它的京營部隊。另外，蕭若瓔所部千騎亦將從征，他們融入炎漢，得到了趙矜賞賜的新馬，正鬥志昂揚，要為國家立功。
由於今年出兵頻繁，京營與各地將士需要休養，這次南征出兵不多。計有：從首都發兵五千，到了贊州，抽調蕭銎所部一千人加入；渡過伏爾加河到曠州，抽調李圭所部二千人，並取孛氏兄弟所部一千人；共計九千人。
兵不在多，九千精兵用於正面作戰不夠，用於奇襲則足矣。為防萬一，趙矜又傳令武衛將軍領連城府鎮撫使廉鈞、靖邊將軍別司丘耶爾赫夫等，準備五千人馬，可以順流而下到曠州，必要時投入支援。
即將出兵之前，幾位重臣來見大王。李荼說道：「主公，臣等左思右想，此番南征固然重要，主公卻不宜屢屢親出。如此，豈不令他國笑我國無人？若不嫌臣不才，臣願代主公一行。」
趙矜笑道：「啊哈，我知道了，你一直在京城替我總攬軍政，太久沒有親自打仗，坐不住了。」
李荼笑道：「主公說的是實。臣久已不經戰陣，只恐有『髀肉復生』之患。主公不妨將此機會讓予臣，臣感激不盡。」
「……這次不行。」趙矜搖搖手：「說實話，我倒很想讓你代我，我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陣。不過，有幾個女子要隨我去。這個，你不能代替。」
李荼愕然，這才想到這一層，慌忙告罪。在座幾位重臣都呵呵笑起來。確實，打仗可以代替主公，陪女人家可不能！
於是這一次又是趙矜親自前往，冠軍將軍何磐、蕩寇將軍甘巴速同為先鋒，軍師將軍李慶熙、游擊將軍闊闊甘跟隨左右，還有蕭若瓔及其尚未正式拜將的手下李寶昭、夏瑤質、蕭賢思、蕭隆運。一路會合鎮軍將軍蕭銎、龍驤將軍李圭、偏將軍孛銳阿巴希、孛銳阿惕沁、孛銳阿貝格、孛銳阿吉爾，共計一王一首領、驍將十四員、精兵九千人、駿馬二萬餘匹，輕裝赴戰。
麗妃艾婀麗珂要趙矜順路搭救自己的母親，一定要同行。趙矜讓她騎上寶馬王城丹輦，跟在自己身邊。慕妃朝慕依拉、阿塞拜疆使臣王哈桑作為嚮導，皆同行。還帶了很會養鴿子的房簡之，令他帶幾個飼鴿人、幾十隻訓練有素的鴿子，在特殊的情況下方便傳報情況。
漢軍在曠州駐紮，等待房勉之的消息。房勉之果然順利取得了羅斯托夫大公的許可，趕到曠州向大王覆命。
趙矜大喜道：「勉之啊，你們兄弟真是福將，派你們出使，無往不利！」
房勉之唱道：「小臣有何福氣？皆賴主公威靈！」
房簡之和道：「主公洪福齊天，小臣沾染主公福氣，自然無往不利！」
房勉之又道：「此行不僅完成使命，尚有一喜。」
房簡之道：「何喜之有？」
房勉之道：「主公且猜。」
趙矜笑道：「你們就別唱雙簧了，究竟什麼喜事，快告訴我？」
「主公稍待！」房勉之轉身出帳，跑到外面一招手。於是兩個健壯漢子，大步進來，衝著趙矜，納頭便拜。
「大王在上！大宋遊子孟士孝——」
「孟士信！」
「——參見大王！」
兩人這麼一拜，眼淚便滾滾地下來。
趙矜吃了一驚，再一想，必是房氏兄弟的至交好友孟氏兄弟了。南宋名將孟珙的族中後輩。趙矜慌忙起身，大步向前扶起二人，見他們如此激動，不由得眼眶也紅了：「原來是你們。元度多向我提起。如今你們果然前來投我，當真是不勝之喜！」
兩兄弟被扶起來了又再拜倒，訴說渴慕之情。他們是將門出身而無路報國，對奸臣把持南宋國政感到絕望，背井離鄉。只因平生愛好兵器，來到兵器之都大馬士革，做工匠為生，迄今有十餘年了。因他們手藝極好，伊兒利汗國、馬木留克朝相繼佔領大馬士革期間皆善待他們，飲食甚好，只是嚴加看管。他們收到房氏兄弟的信，知道有炎漢這麼個國家，早就渴望來投奔。無奈行動不自由，直到現在才得到機會，逃出大馬士革，歷盡艱苦到了拜占庭。拜占庭有炎漢常駐使節，發船送二人到羅斯托夫，正好碰到房勉之，便一同前來參見大王。
趙矜看孟士孝、孟士信，雖不高大，身體十分結實，由於長年打鐵的緣故，臉膛黑裡透紅。據房元度說，他們武藝高強，而且多讀兵書。趙矜曾私問房元度：「孟氏兄弟的武藝謀略，比你如何？」房元度想了一想道：「小臣若說他們不如我，只怕妄自尊大；若說我不如他們，又怕欺君之罪。」趙矜聽了大笑：「啊哈！那意思是，差不多？這話說得可跟你平時不同啊，平時你好像都說別人遠遠勝過自己啊！」房元度咋舌而笑：「小臣固不如眾人也。唯有孟氏兄弟，乃小臣至交。既是至交，主公明矣。」
當晚，趙矜設宴招待孟士孝、孟士信，挑燈夜談。次日一同馳馬，講習武藝。果然他們兄弟武藝謀略皆與房元度相若，相比年輕許多的房勉之、房簡之來說，武藝是不可同日而言的。謀略方面，房元度與孟氏兄弟的謀略主要在於兵法，而房勉之、房簡之善於政略。
這時格魯吉亞軍、亞美尼亞軍正在攻打阿塞拜疆的要塞，阿塞拜疆軍竭力死守。車臣、印古什部族在酋長薩米利的驅逼下侵掠阿塞拜疆北部，阿塞拜疆王子額爾欽姆與之交戰。漢軍主力要等待敵軍疲憊再發起奇襲，只管在曠州駐兵。反正有烏達所部入駐阿塞拜疆，料想阿塞拜疆不會有大問題。
在連城府訓練水師的房元度接到鴿書，得知孟氏兄弟到達，主公召他前來一聚，十分欣喜，連夜乘船而至。
房氏兄弟、孟氏兄弟匯聚，陪主公喝酒敘話，回憶當年遠離南宋的情景，感慨萬千，且悲且喜。
原來那時候，奸臣當道，貽誤國家。能人智士看破時局，皆覺灰心。房氏、孟氏由於都是名門望族，便有高僧上門，請他們與自己一起東渡日本，求個興旺發達。
那可是位有名的大和尚，曾是大寺院的住持。隨著國土淪陷，他棄寺而逃。因為元朝崇信的是喇嘛教，對於中原佛教並不友好，經常有屠寺殺和尚之舉。大和尚曾向元朝的漢族將軍示好，無奈對方並不理他。他想想留在南宋很是危險，只有東渡日本，是條很好的出路。自從漢魏、南北朝開始，日本就非常崇敬中國過去的僧人、名士。
大和尚便找到當時相當沒落貧窮的房氏與孟氏兄弟，以唐朝時的鑒真、不久前的祖元為榜樣，請他們跟著自己到日本去。那麼，憑著大和尚的住持頭銜，房氏是唐朝名相房玄齡後人、孟氏是當朝名將孟珙族人的身份，到日本一定大大吃香！
孟氏兄弟聽了，只是沉默不語。他們從來對佛教沒什麼好感，對於和尚用名利誘惑他們更覺鄙視。
房氏兄弟倒是笑嘻嘻的，大哥房勤之開口吟道：「鑒真大師德行高——」
大和尚大喜，連忙合起手來，洗耳恭聽。
年紀輕輕的二弟房勉之搖搖扇子，接了一句：「背國違令赴倭島。」
大和尚一愣，聽這話，好像是在揭鑒真大師的短？
還滿臉稚氣的小弟房簡之吐吐舌頭，接道：「囊中攜有數卷經——」
勤之再接：「隨身帶得幾樣寶。」
大和尚懵了，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歌頌還是什麼。
勉之轉個韻，吟道：「官府緝拿尋不見——」
簡之笑接：「弘揚佛法到天邊。」
勤之再吟：「獨善其身忘故土——」
勉之結語：「古往今來一大奸。」
簡之拍手踴躍。三兄弟笑得前仰後合。
大和尚目瞪口呆，臉漲成豬肝色。看他嘴巴動了動，終於沒有說出話來，大概是因為出家人不得發惡言吧。呆了一陣，大和尚面色鐵青，連告辭也沒有，拂袖而去了。
三兄弟又大笑。孟士孝、孟士信嘿嘿而笑。笑過之後，勤之便道：「先父臨終之時教誨我等：平生只可讚人，莫要罵人。今日這一罵，非同小可。若愚兄所料不差，明日便有那位大師之信徒來圍我等寒舍。」
勉之道：「大哥所料不差。我等不若速速離去。」
簡之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勤之又問孟氏兄弟：「我等走了，你等走不走？」
孟士孝、孟士信起身道：「既無財產，又無家眷，如何不走？」
就這樣，兩家五個兄弟灑淚拜別祖先墳墓，從此背井離鄉。迄今十餘年，來到了今天，恍然如夢。儘管流落外邦，他們依然渴望要為一個漢人的國度效力，「想我兄弟雖逍遙，不如昂然居宇廷。」就是這種願望的表達。
一同烤著篝火，聽他們敘舊，趙矜亦不禁感慨，想起一首自己曾聽過的歌《大地恩情》：
焩焩焩焩河水彎又彎，冷然說憂患。
焩焩焩焩別我鄉里時，眼淚一串濕衣衫。
焩焩焩焩若有輕舟強渡，某天必定再返。
焩焩焩焩水漲，水退，難免起落數番。
焩焩焩焩大地，倚在河畔，水聲，輕訴變幻。
焩焩焩焩夢裡依稀，滿地蒼翠。
焩焩焩焩但我鬢上已斑斑。
焩焩焩焩……
那是清末民不聊生之時，被迫遠渡重洋的華人的寫照。大地恩情，怎能忘懷？「某天必定再返」之誓願，一世不忘！可是多少人，人不由命，直到白髮蒼蒼之時，也不能重返故鄉。
孟氏兄弟從此跟著房氏兄弟加入炎漢，為著重返故土、光復中原之目標，誓死效忠君王。他們明白，故土遠在萬里之外，奮鬥的歷程還會很漫長。不過，總算有了一個目標去奮鬥，哪怕死也心甘！
（待續本回下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