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故土未寧》 第七十三回：偏師深入韃靼應，驍騎淺笑北虜平(下) 文 / 文衍
喀山守軍尚有幾千人，也黎花真所部裝備很差，一時攻打不下。也黎花真便率領他們沿河而下，攻破幾個小據點，奪取武器、物資。從前保加爾汗國的都城保加爾城，守軍嚇得逃竄，也黎花真遂入據該城。
這時候，漢軍主力已接近盧州。喀山軍主力既攻不下陳龜年防守的城池，又被許妤的人馬襲擾得晝夜不寧。捨米揚正束手無策，得知後院起火，驚慌失措，急忙撤退。
趙矜趕到，許妤、陳龜年迎接聖駕。趙矜慰勞陳龜年道：「你又立了一功。這斑斑駁駁的城池，就是你和將士們忠勇的明證！辛苦了！」即晉封陳龜年為子爵，並通報朝廷給予重賞，並且遍賞其部下。
陳龜年謝恩，頗為遜讓。趙矜見他那老實忠厚的樣子，忽然想到：「對了，我的愛妃的母親，就嫁給他好了。」於是趙矜咳一聲，說道：「愛卿，我記得你說過，你追隨文丞相從軍之後就與夫人失去了聯繫。那麼現在，你理應另娶一個夫人，以後回到中原再查訪元配不遲。我的麗妃之母吐尒罕乃，如今寡居。你若不棄，即可娶去。」
陳龜年一聽，惶然欲汗。按說，大王的丈母娘，他是不敢嫌棄的。但是……一來，他聽說過那是一個很有姿色很惹眼的蠻夷之女，覺得自己怎能娶這樣的女人？二來，他頗有一些迷信，覺得吐尒罕乃絕對是個「妨夫」的女人。凡是佔有她的男人，一個個皆死，自己豈能步上後塵？
「怎麼樣？」趙矜問。
「末、末將……」陳龜年戰戰兢兢道：「末將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那又怎樣？你不用休元配啊。要是回到中原，破鏡重圓，你的元配依然是正妻，不會下堂的。」
「可、可是……大、大王之……之……」陳龜年窘得都說不出話，振抖著手。
趙矜跟著愣了半天，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原來他是要說：他的妻始終是元配，大王的丈母娘如果做他的妾，他實在不敢當！
「好吧。」趙矜只得擺手：「這個且罷了。」
陳龜年如遇大赦，趕緊退了下去。
趙矜心想：「這位愛卿，打仗不含糊，但平時竟像個腐儒。估計我那丰姿綽約的丈母娘嫁給他的話，到底合不來。算了，尋找別的對象吧。」
趙矜又喚許妤來前，看到她的臉比以前略瘦了一些，顯得更清秀和成熟了。點點頭，嘉獎道：「你戍守邊塞，多有辛勞。這次把敵軍擾得疲憊不堪，協助保守城池，亦是一功。」即加封三百戶，通報朝廷給予重賞，並賞部下。
許妤謝恩。苧玉貞親切地對許妤問道：「聽主公說，你是大理人氏？」
許妤施禮道：「回娘娘，末將是泉州府人氏，祖上世代於大理為將。」
苧玉貞笑道：「那也算是大理人氏了。我每乃是同鄉。」
許妤聽到帶有大理苗人口音的「我每」，不禁感到十分親切。因為亡母生前也就是這樣說話的。許妤不禁滴淚道：「娘娘說的是，末將亦算大理人氏，不能忘大理之恩也。」
從此，許妤與大理來的苧家諸人交好。苧玉貞呼許妤為妹，苧玉香、奚孔雀、龍猷皆呼許妤為姐。
趙矜對於有功將士進行了簡單的嘉獎之後，即安排漢軍分兵，一部分留駐原地，以防不測；一部分立即追擊敵軍，殺向喀山。留下的將領包括李慶熙、陳龜年、顏士重、戴得功、奚孔雀、夏瑤質等，苧玉香亦留於此。趙矜鑒於本軍兵力不多，覺得自己必須親征喀山，增加成功希望。至於伏西地區的安全，稍後有大司馬李荼前來，應該沒問題。
於是漢軍三千精兵緊緊尾追驚恐又疲憊的敵人，沿伏爾加河西岸北上。先前捨米揚帶著喀山諸領聯軍耀武揚威南下，現在灰頭土臉地被趕著回去。漢軍兵強將勇，追擊速度極快，喀山軍被追得狼奔豕突，損失極其慘重。
捨米揚總算逃回喀山，部下有的被追兵殺死、有的掉隊、有的沿路奔散，流失一大半，只剩下三四千人，加上留守的守軍，大約六千人。喀山其餘諸領，多已被起義的韃靼人與楚瓦什人席捲。留守的東斯佔領軍往往帶了東斯平民以及部分擄來的女奴，向西逃奔本土去了。整個地區一片混亂。從前在這片寬廣、平坦又肥沃的土地上有著上百萬居民，經過蒙古人殺過來屠一次、東斯人殺過來又屠一次、現在再亂一次，只剩下大約十萬人口，其中男人不過兩三萬。
趙矜引兵追到喀山城下，也黎花真率部從保加爾城前來匯合。漢軍把喀山城包圍，計有精銳三千餘、烏合之眾一萬餘，聲勢浩大。
捨米揚龜縮在城裡，恃著搶掠來的東西很多，可以吃好幾年，準備固守下去，相信好朋友達尼爾公爵會幫助自己的。
達尼爾攻下了梁贊全境之後，正在安民，聽聞漢軍大敗捨米揚，圍喀山城，亦感震驚。炎漢方面沒料到莫斯科這麼快拿下梁贊，莫斯科方面亦沒料到炎漢一下子解決捨米揚，而且深入北方，圍攻喀山。
達尼爾急忙派出許多探子，探聽炎漢伏西地區的虛實。根據探報，得知炎漢在伏西地區的兵力並未削弱，反而增多，其中還有大將李荼在薩州坐鎮。這樣一來，達尼爾更不敢冒險與炎漢開戰。
趙矜率領漢軍圍困喀山，因城牆高固、敵兵也算不少，一時沒有辦法拿下。趙矜一邊想辦法，一邊分兵收取土地、安撫居民，不覺過了一個多月。這時已經是農曆三月，冰雪融化，春水起漲，大地返青。
「這時的京城，繁花似錦了吧。好想趕回去和我的蕙娘姐姐賞花……」趙矜眼望著喀山城外小丘上的一點點彩色，不禁這樣想。現在心裡要記掛的女人可多了，沒辦法，一有空就輪流想吧。
「矜哥哥，你莫急！」奚孔雀見到趙矜神情中流露出焦急感，開朗地安慰道。幾年過去，她的虛齡已經二十有一了，表現仍像當年一般，好像一點兒都沒有長大。她的身材也依然嬌小，停留在趙矜和她徜徉於苗疆小道的時候。她的手上、腳上，還是戴著一隻隻手鐲、腳鐲，只是在這邊穿的衣服厚了，碰不出苗疆那時的叮叮噹噹脆響。
趙矜微微一笑：「我怎能不急？本來我想要率領五萬人屯田，多麼愜意！現在卻被這幫賊寇鬧得，頓兵於此。」
「屯田自有你的卿家們做著哩，哥哥只管放心！」奚孔雀說著又往趙矜身邊靠，把笑臉貼在趙矜的臂膀上。她的舉動還像以前一樣的無邪無忌。趙矜恍然間感到時光好像不曾流逝，自己依然像剛來時一樣年輕。
在後面佇立的驍騎將軍李寶昭，心裡可比趙矜還要著急。不單是著急攻城的事。她在這邊一天天看著大王跟大理一族的人親親熱熱，如此下去，自家的主子豈不被他疏遠？
於是李寶昭絞盡腦汁要想一條計策，趕緊拿下喀山城，使大王可以快點班師，跟我家阿若大人親熱去！……無奈，這喀山城委實無懈可擊，敵人既多、糧食又足、城防又嚴，圍了一個多月不見有什麼可乘之機，難道要經年累月地圍下去？
闊闊甘抱著手，在另一邊眺望。她自有自己的心事。
也黎花真走過來，叫聲嬸嬸。她們沒有血緣關係，以前闊闊甘是也黎花真父親的妻子的時候，叫母親；現在是叔叔的妻子，叫嬸嬸。如果那個不成器的叔叔死掉了，那麼，親戚關係隨之解除，該叫什麼？彼此稱呼官銜或者將軍號麼？
「你的箭傷可好了？」闊闊甘很像個長輩的樣子問道。
「好了。」也黎花真渾不在意地說。她驍勇善戰，這一點比闊闊甘強十倍。攻城時中了一箭，十來天基本完好如初。
「傷處要好好地使它自行平復，不要心急撕扯，以免留下疤痕。你還未出嫁，這很重要。否則誰愛娶你？」闊闊甘頗有些嘮叨的意味。
「我今生不嫁人！」也黎花真不耐煩起來了，賭咒似的說道：「有男人想要娶我，我必趕他走！」
李寶昭聽著她們的對話，直想要笑。忽然間，主意來了。於是她來到趙矜身邊，笑道：「主公，你可願被趕著走？」
「哈？」趙矜轉頭一看，不知所云。
李寶昭將自己的計謀輕輕一說。
趙矜大喜：「好計！便可速速施行！」
過了幾天。喀山城中，捨米揚登城眺望。他先前吃過了陳龜年的虧，現在很是謹慎，不僅嚴令部下輪班值守，而且經常自己巡城。春天多霧，視野模糊，必須加強查看，以便及時發現城外動靜。很快他就發現，這一天城外情況有些異常。漢軍調出許多人馬，離營而去。
漢軍要撤退了？不像。因為各營寨依然存在，原地上還有許多漢軍駐守著。只是抽兵，絕不是撤兵。
次日，捨米揚得到士兵報告有情況，急忙登城來看。只見城外漢軍紛紛奔走，似乎頗有些恐慌。不多時，一片喊殺大振！從西邊殺來一支軍隊，追逐著一群戰敗的潰軍。潰軍明明是漢軍，而追兵是莫斯科公國、諾夫哥羅德公國的旗號！
追兵殺奔過來，城外漢軍倉惶逃走，就連炎漢大王的大纛也開始移動。追兵趕著漢軍，由遠處來到近處，又由近處追向遠處，緊追不捨。內中跑出幾名騎士，引數十士兵奔到城下，往城上大叫：「追擊！追擊！」
捨米揚一聽，十分歡欣鼓舞。這一定是好朋友達尼爾公爵會同了本土的援軍，前來為喀山解圍！他趕緊領兵出城。
前面追兵已經攻進漢軍營寨，打得十分激烈的樣子。捨米揚快馬加鞭，趕往助戰！
……但是，越奔近怎麼越覺得有點不對？霧氣中，舉著莫斯科與諾夫哥羅德旗號的追兵，穿的衣甲、披的馬甲……怎麼不太像呢？靠近之時，捨米揚才發現到這一點。
發現了，但是已經遲了！僅憑著偽裝旗號裝扮成莫斯科軍與諾夫哥羅德軍的漢軍，迎向喀山軍，動手動腳，大殺起來！先前的打是假打，這時的打才是真打！
原來這都是李寶昭的計策，雖不知道捨米揚有個好朋友叫做達尼爾，不過，根據莫斯科是這兒近鄰的大國、諾夫哥羅德是喀山駐軍的母國，當然是偽裝這兩家軍隊了！衣甲一時來不及偽裝，幸好有春霧遮掩，遠遠地看不清楚。旗號，要偽裝容易。至於派到城邊那幾十人，都是正宗的東斯人，如假包換。只不過他們都是為炎漢服務，誘出了捨米揚的軍隊，即往城裡突入，把城門搶佔了。
李寶昭率領本部驍騎，把扛著的莫斯科軍旗、諾夫哥羅德軍旗扔下，即猛衝入城。發現上當的捨米揚想要退回城內，可是城門已被漢軍佔據。捨米揚繞城奔跑，想想大勢已去，還是逃回諾夫哥羅德本土去吧。自己做公侯的美夢已經破碎，回母國還能繼續做個將軍。
但不巧，漢軍一名將軍正看中捨米揚，緊追不捨。捨米揚快馬加鞭，無奈對方駿馬更快！那是建興將軍許妤，手握柳葉雙刀，坐騎王城奔騰！
捨米揚翻身接戰，揮馬刀與許妤格鬥。許妤既矯捷又佔據有利位置，乒乒乓乓格鬥一陣，一刀刺中捨米揚手背。捨米揚武器脫手。許妤再一刀，刺中捨米揚腰間。捨米揚翻身落馬，為許妤所擒。
趙矜親自入城，指揮漢軍佔領城池。許妤帶人趕來，獻上捨米揚，請大王發落。趙矜大喜：「這個傢伙，竟敢沒事入侵我國，害我管不到梁讚的事，又耗費我這麼多時間。可以立即斬首，拿他的頭招降那些還想負隅頑抗的人。」
捨米揚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見苦兒提著利刀走來，嚇得幾乎要昏死過去。軍士幫著苦兒將捨米揚按倒。
趙矜調轉馬頭向城裡行進。不多時，身後便傳來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待續第七十四回：領先時代些許步，拔得風騷幾多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