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錯

第4頁 文 / 夏娃

    李瑋一臉笑,「縱是萬年狐狸,迷死我也甘願。」

    他這一言,令黑塊一楞,登時哈哈大笑,萬分佩服,「以為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是嘴上戲言,不想你萬分認真哩,衝著你這句話,師兄我也不鬧你了,洞房去吧!

    就這樣,黑塊放過了他。

    臨離開前,向非玉突然一臉肅色,「老四,最近有人看見申屠無客在長安出沒,從數月前在揚州,他被老五所傷,便推動蹤跡,突然出現長安,你需小心。」

    「放心吧,這縉王府,豈容他輕易來得,」李瑋一點也沒把向非玉的後放在心上,只想著新房中的美人兒。

    黑塊詭譎地一笑,一眼瞧穿了李緯的心事,「老二,你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跟他說這些,他哪裡聽得進去,走吧,人家已經嫌我們礙眼了。」

    他領路,和向非玉離開了。

    新郎官喜孜孜,旋了衣袖,昂首闊步進了新房來,只想那日匆匆一瞥,那抹白皙身影兒,那張傾城艷容,今日就近在眼前了,心下那份雀躍便難抑,更掩不住一張新人笑。

    芮兒一見縉王入門,連忙出了內房,和幾名女婢欠身見札,「奴婢芮兒,賀王爺大喜,願王爺。王妃好比成對黃鶴,比翼戲清池,更為雙飛鳥,比翼共翱翔。」

    「好個對對雙雙!起來吧。」李瑋眼底激賞,便把這丫頭仔細看了,瞧她一張粉致臉兒,一雙慧黠靈眸,真個嬌俏人兒!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當下便賞了紅。

    「多謝王爺。」芮兒笑吟吟,也不敢耽誤一對新人了,帶著女婢們關了門離去。

    李瑋迫不及待入了內房,見他的王妃坐在那兒,頭蓋著喜帕,心內喜狂,上了前去。他眉開眼笑,掀開紅中,新娘嬌羞地抬起臉兒來,明眸如剪水,眉別似遠山,一對綠玉耳墜晶翠欲滴,襯出嬌顏配紅,是一美人,卻——

    是美人,卻非絕色,更萬萬比不得他日癡夜想的傾國佳人!

    李瑋笑容僵住,臉上變了顏色,只為眼前新娶夫人竟然不是他心中的絕色美人!

    當場如一記棒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再看仔細——

    不是她!

    不是她!

    「錯了!」一股冷,直冷進心底,一份錯愕和徹底的失望,像無情深海漲潮捲席,一直淹、一直淹,狠狠淹沒了他整個人,也奪走了他的理智!

    「王爺?」原是羞怯怯的新嫁娘,卻因為那一聲,『錯了」,教路清蓮不解地抬起疑惑的眼兒。

    眼前俊美男子,依稀有十三歲少年的俊影兒,卻不見昔日笑容與溫柔,只見滿臉怒意,是為何?

    李瑋看也未再看她,那麼快的別開臉,邁開步遠離了新帳,他更反感的斥吼:「別叫我!你不是本王要娶的美人!你——不——是!」

    那如雷響,如閃電劈的話,震得路清蓮全身發涼!更彷彿將她從雲端上活活給打下:硬生生將她摔得屍骨無存!

    不是……他要娶的人不是她……他是說他要娶的人不是她……錯了?

    是哪兒出了錯……他錯?還是她錯……

    「既是如此,何以到路家提親?」路清蓮冷汗涔涔,絞握著顫抖不已的冰冷手指,依然安靜坐在那兒。

    李瑋震住,回想了其中的錯誤……是那小尼姑,他輕易誤信了小尼姑的揣測,卻過於衝動,未再親自確認,也因為路安就要舉家離開長安,他一著急,更急著將他的美人娶入門,卻可恨……

    「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他沒有給她答案,卻是咬牙切齒,惱恨地一掌擊在桌上,痛恨自己的錯失。

    他卻不顧,他的話給無辜新嫁婦帶來多大傷害。

    「一著錯,滿盤空……」字字如針如刺,路清蓮一顆心沉,沉、沉,那一雙清漾著水氣的明月更圓、更大,強撐只為不讓淚兒流,「錯已鑄成,你意欲為何?」她又輕又細又清冷的聲音在冰冷的空氣中卻擲地有聲。

    「意欲為何?」李緯仰天大笑,那笑聲,又無奈,又絕望,充滿嘲諷,笑聲止,他的目光也隨即冰冷,卻避她如蛇蠍,彷彿多看她一眼,都令他難以忍受,只為一個錯誤,冰冷的目光落在那一對如今彷彿在嘲笑他的紅燭,他霸氣而低沉的聲音多了憎恨與無情,「既是本王鑄成的錯,你若捨不下王妃之位,不願『和離』你無『七出」之罪,本王能奈你何?但是我醜話說在前頭,你既不是本王要娶的那位絕世美人,終其一生,本王也不會愛上你!要走要留,任憑你!」

    扔下話,他火辣辣地步出新房,不曾再回頭!

    這兒,今夜,原該是春風帳暖,甜蜜無限的地方,奈何,世事茫茫難自料,郎君竟無情!

    「任東風老去,吹不斷淚盈盈。」映著燭光,一張逞強的蒼白臉兒,再也止不住淚潸潸。

    「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於我,又何嘗不是?滿抱希望,在母親面前點了頭,親自允婚,奇終身托忖於他,奈何,落得這等下場!和離……和離……洞房花燭夜,他竟要與我和離……此情何堪?」路清蓮心膽俱碎,修得完美的指甲尖兒深入手心裡,那凹陷的痛,怎麼也無法減輕,無做壓抑她滿心滿身的傷與痛。

    「小姐,怎麼了?我看見王爺怒沖沖的離去。」芮兒的聲音傳來。

    路清蓮連忙掩袖拭淚,硬生生吞下了滿腹的苦,裝作無事。

    芮兒進房,看見小姐眼紅。鼻紅,像是哭過,卻還似乎極力要掩飾,還不知緣由,她便先便咽。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芮兒握著小姐的手,更發現小姐竟一身冰冷,猶在顫抖,芮兒更驚慌,「可是王爺欺負你了?」

    路清蓮抽回了手,別開臉去,「不許胡說。我沒有事,你下去吧。」

    「小姐!你整個眼睛都紅了,身子還在抖著,豈會無事?新婚之夜,王爺就離開新房,豈能無事?我們自小一起長大,始終喜樂共嘗,哀怒同受,今日小姐受了委屈,為什麼還要隱瞞,不肯讓芮兒分憂?」芮兒光見她家小姐的模樣,心都要疼死了,那份著急更切。

    路清蓮站起來,緩緩摘下鳳冠,背對芮兒,「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芮兒,我只願你跟著我,便是我的支柱。」一番淒幽悲涼的話,卻是語重心長。

    「小姐……」芮兒明白,小姐雖然把她比喻為急流裡的小舟,分擔不了她的憂愁,卻只是不願將自己的委屈讓她也承受罷了。

    「芮兒,去休息吧。」路清蓮始終把背對她,不顧讓芮兒再見她一臉淒楚和狼狽,她的自尊不許。

    芮兒是瞭解她的,只得無言地為她把門關了。

    直剩她一人,路清蓮脫去身上霞帔,甚至不顧讓這身喜紅留在身上做笑話,眼望紅燭垂淚,她又是心悔與憂愁和著淚兒簌簌直下,「……誰伴明月獨坐?我共影兒兩個……這竟是我路清蓮的新婚夜……好個淒惶的我!」

    要悔要怨,她都只有今夜,過了今夜……

    「饒君掬盡曲江水,難洗今朝滿面羞!她豈戀棧王妃之位!

    這縉王府,既然容她不下,天地遼闊,總有她路清蓮棲身之所。只是,她卻不能馬上就走,要走,也得等到過幾日路家兩老返歸家鄉以後。

    「門外水流何處?天邊樹繞誰家?山色東西多少?朝朝幾度雲遮……」山水風光依舊,卻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清冷的眼神,幽幽望著眼前景物,山不動,水更流,昔年風月,如今看來,只留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路清蓮空對著雲山渺渺,又是一聲惆悵的歎息,只因一著錯。滿盤俱是空……「本來無一物,奈何惹塵埃。」

    一切,都因她的允諾而起。

    「小姐,還在想那無情縉王?」芮兒光提李瑋,便有止不住的怒從中來,一切都是為了她家小姐。

    雖然小姐對那夜的事始終閉口不言,但那以後幾日.完全不見縉王人影,光如此,她便要萬分為小姐抱屈了。她家小姐在縉王府一直強顏歡笑,待送走路家兩老,小姐這才帶著她離開縉王府,來到這裡。後來她只知道,似乎縉王對小姐說了——和離!這更是教芮兒咬牙切齒。

    這裡是六年前她和小姐經常來採草藥的山野,原來那間木屋還在,只是略嫌破舊了,她和小姐經過一番整理,就此住了下來。

    她和小姐依舊是女扮男裝,一來為了方便,二來也為避免麻煩。兩個女兒家要單獨生活,也實在不易的。

    路清蓮一襲白衫布衣,一張索淨臉兒,一雙男子唐靴,雖是一番改扮了,終究是娥眉帶秀,玉白香肌,掩不住那佳人情韻,脫塵氣質。

    「想他何用?」路清蓮從遠處拉回目光,轉眼凝視來到身邊的芮兒,拉起她的手,「芮兒,是我的錯,累你也跟我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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