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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文 / 韋伶

    寶穆眼也不抬一下,一徑悠閒地道:「一接到我的口信,便立刻飛奔過來,由此可見你精神好得很,說我差點害死你,太言過其實了。」

    沒那麼嚴重吧!

    「就算你沒害死我,也把我害慘了!」玉桐眨著水燦雙眸大吐苦水。「你知不知道,我們摔落谷底的那天,你走沒多久,你三哥就出現了。若不是他摸……呃,若不是我機靈,恐怕早被他逮回親王府。不僅如此,屋漏偏逢連夜雨,勒郡王府的人馬隨後出現……」

    她開始描述起那天的驚險情況,提及她三哥後來居然又倒過來幫助她,不曉得葫蘆裡賣什麼藥;又說到自己那天足足走了六里路才遇上一名農婦,偏偏對方趁火打劫,坑了她一條金項鏈,才願意讓出身上的衣物等種種情形。

    寶穆見她說得口都干了,賜涼水一杯。

    「所以才叫你千萬別讓自己掉進水裡。」

    玉桐呼嚕一聲把涼水喝光,不服氣地道:「你當時又沒告訴我一旦掉進水裡,接踵而至的,便是這一串連鎖效應!」

    「我以為你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

    「雲燕子現在是衙門的頭號通緝犯,人人得而誅之,再加上他曾與勒郡王府有過節,大婚當天的自曝行蹤,理所當然會引來勒郡王府的大肆追捕啊!」

    這種事連市井小民都猜得到,為什麼就單她反應不過來?人蠢也該有個極限。

    「那現在怎麼辦?」玉桐問。

    寶穆一臉奇怪地挑眉。「什麼怎麼辦?」

    「我的安危啊!」還問她什麼怎麼辦?

    只見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地說:「有我三哥替你洗刷嫌疑,你的安危暫時無虞。」

    「那以後呢?你沒瞧見你三哥衝著我看時那種『瞭然於心』的樣子,我覺得,他一定知道綁架你的人是我!他一定會對付我的!」

    她真的怕死了。

    「不會,不會,你好端端坐在這裡,可見他根本無心對付你。」

    有些人就是愛庸人自擾,何必呢?寶穆蹙眉搖頭。

    「寶穆!」玉桐嬌嗔喊道。「我之所以能好端端坐在這裡,是因為你三哥拿我興師問罪的時候未到,不是不報!我看你還是趕緊回襲簡親王府,才是解決之道。」

    寶穆倏然板起臉孔。「我不要回去嫁人,外面的世界正等著我去見識!」

    「你可以說服夫婿帶你去遊山玩水啊!」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可以變通的嘛!

    「別笨了,他那種富家子弟,是吃不了苦的。」她就是不認同,倔著一張臉。「況且,外面的流言現在正傳得如火如荼,我怎能放棄這樣的大好機會?」

    「寶穆!」

    「好了,好了,別寶穆、寶穆的叫個不停,」聽得人心都煩了。「你的工作還沒完咧!」

    玉桐猛然住嘴,瞪圓眼。「還沒完?你害得我還不夠嗎?」

    寶穆呵呵一聲,仰首嬌笑。「別這麼說嘛,送佛送上西天,你既然把我送進尼姑庵,再差一步就登天了。外面的流言傳我與雲燕子如何又如何,正中我的下懷,我要你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

    「你撥個時間,裝不知情上咱們襲簡親王府慰問,順便來場聲淚俱下的戲碼,讓他們相信我與雲燕子真心相愛,無奈造化弄人不能結合,而現在既然我與雲燕子已遠走高飛,建議他們不如乘勢退了勒郡王府的親事。」她說得眉飛色舞。

    「我拒絕!」玉桐喝道,老大不高興。「你總是不顧我的意願,叫我做這做那,我不得不懷疑你究竟有沒有當我是你的好朋友?」或許只是利用她罷了。「你三哥現在已經對我存有疑慮,我若繼續玩下去,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

    此事可大可小,她不能再盲目順從。

    她這一發怒,吼怔了寶穆,然而才覺微微削去她的氣勢,寶穆居然快然不爽的發起飆——

    「你不去,事情反而會一發不可收拾!我們同在一條船上,你把我推下水,人在性命危急時,難免會慌亂地去攀捉任何保命的東西,若我不小心把船抓翻了,你小命也難逃,況且……」她淺淺邪笑。「這船上還坐著你們宋府一家老小。」

    玉桐頓時愣住,震愕地呢喃:「寶穆,別讓我覺得你好可怕……」

    她不認識這樣的寶穆。

    寶穆拿走丫鬟手中的團扇,不以為意地扇著,好不愜意地道:「狗兒被踩到尾巴,都會反咬對方一口,何況是人呢?快去吧,乖。」

    她的笑容好美,美得可怕,害玉桐的胃不安地揪成一團。

    ***

    宋府的馬車以平穩的速度在街上移動,驅走了幾隻擋在路中央的野狗,惹得它們追逐吠叫。

    玉桐窩在椅中,魂不守舍的。

    回想她與寶穆的交情,打從姐姐嫁入襲簡親王府促成她們相識起,至今已堂堂邁入第二個年頭,時間說短不短,但她為什麼直到今天才發現寶穆如此任性自私,可以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傷害身邊關心她的人?

    當然,那也可能僅是寶穆一時心直口快說出的氣話。但她令她感到害怕,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現在回想起來,她是不是做了一件很蠢的事——去趟寶穆婚禮這趟渾水?

    弄到自己現在騎虎難下,作繭自縛。

    話說回來,聽寶穆說她的三哥是侍衛處的御前大臣。他既然是御法人員,又怎會放過她這明日張膽的綁匪,甚至反過來幫她?

    他有何目的?是何打算?萬一他哪天突然當眾拆穿她的惡行惡狀,她十條命都不夠死!

    所以她才討厭貴族子弟,一個個不是不知人間疾苦就是陰險狡猾,一肚子鬼胎。看來,她還是學學寶穆吧,讓爹替她找戶平凡的好人家嫁了算。

    「格格,襲簡親王府已經到了,你要下車嗎?」馬車伕問,將馬車停在王府豪華的大宅前。

    玉桐飛快的揭起簾幕,半截身子鑽出車廂,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襲簡親王府」幾個大字就書寫在門頂的金框匾額上。

    她望著那匾額瞠目結舌了半晌,念頭一轉,急急忙忙的叫道:「明天再來,明天再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人既然都來了,不如進來坐一下。」

    表面上好客,實則意圖不明的低語,冷不防由一旁竄出,嚇得玉桐噤息彈回車廂內。這聲音……是他!寶穆的三哥。

    這是什麼情況?冤家路窄嗎?或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玉桐驚慌地對著馬車伕叫:「快走!」

    簾外的馬車伕為難道:「不能走呀,格格。」

    不能走?「為什麼?」

    「因為我攔住了他的去路。」

    突然間,簾子被掀開,南募一身雄壯結實的體魄擋住她的視線,也截去所有的光線。

    玉桐的心臟猛然狂跳,驚惶地望向南募,看他從容自若地將雙手攀放在車廂頂緣,嘴角漾出一抹意圖不明的笑痕。

    「如何?」他問。

    「什……什麼如何?」

    「人既然都來了,何不入府坐一坐,玉桐格格?」他重新提出邀請。

    玉桐的心臟幾乎停掉。「你知道我是誰?!」

    「你真是貴人多忘事,我的嫂子不就是你的姐姐嗎?」

    話……是沒錯!不過她不記得他們曾被引見過。他知道她的名字,可見他調查過她,是什麼時候的事?不會是這兩天吧?她就知道他不打算放過她——救她,根本就別有目的!

    「格格?」

    見他笑彎雙眸,嘴角斜泛著笑,分明就一副不懷好意的模樣。

    玉桐當然拒絕。「呃……不,不用了,我……我頭疼,必須趕緊回家休息。」

    她按著自己的額角,隱隱揉著,好一副病美人的姿態。

    「那正好,舍下最近請了位江南大夫,不如讓他為格格診治診治,看看是哪裡出了問題?」他更加熱忱地對她抬起右手。

    「不!」玉桐衝口而出。「不疼了,不疼了,忽然間全好了。」

    「不疼?」

    她盯著他伸出的那隻手拚命飆汗。「是呀,不疼了!」

    「那情況更糟。」

    「更糟?!」

    「頭一下疼、一下不疼,症狀詭譎,不治不行。擇日不如撞日,人既然都來了,就進來坐坐吧!」

    攤在她眼前的大掌猝然扼住她的手腕,她的思緒還來不及反應,下一秒已不由分說的被拖出來,動作煞是粗魯,毫不憐香惜玉。

    馬車伕擔心地向前一步。「格格?」

    南募回視他,溫文一笑。「放心,我不會吃了你家主子。」

    一回頭,再度粗暴地將玉桐拉進親王府,怔得馬車伕不知做何反應。

    玉桐一路掙扎、一路斥罵,他卻恍若未聞,一徑地將她往幽靜的院落裡拖,直來到林子裡一座四面亭才止步。他雙手抱胸,板著面孔道:「說吧,寶穆人在哪裡?」

    樹影篩漏的碎光斜照在他臉上,使他的俊容增添了幾分耀眼的美,但那銳利的眼眸,卻因此反而更散發駭人的氣勢。

    玉桐被他嚇壞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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