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肆情護衛

第7頁 文 / 韋伶

    「大驚小怪。」

    玉暘不以為然地冷眼瞅著她,將身上最後一件遮身物——褻褲,隨手一扔,趁著晶瑩剔透的皎潔月光涉水進入湖中。

    他以合掌的雙手舀滿水自頭頂澆下,清水便順著他身形的起伏流瀉而下,發出清澈細緻的聲響。

    冰冷的湖水洗盡他一身的塵垢和疲憊。

    「舒服。」他暢意地道。毫無顧忌迎著月光伸展體魄、清洗身體,似乎再沒有比這更自然、更理所當然的事了。

    「唔!」阿扎蘭駭然轉身,幾乎是用爬的驅遷到距離她最近的松木邊,背著他怔忡抱住樹,小臉緊緊貼在樹幹,恍若那就是她的避風港,說什麼也不睜開眼睛。

    「太可怕!」她極力要閃躲佇足於粼粼水面上那男人的模樣,可是那一個寬闊而豪邁體魄,還是深深印進她腦海。

    她確定他擁有一副傲人的體格,其中所蘊藏的敏捷行動力,絕非平常人所能及。硬朗的肌肉和豐碩的胸肌,結實的腰和狹窄的臀……

    她整個人不由得燙熱著,而眼角的餘光竟不知不覺瞟過去,她可以感覺到那些湖水溜過他結實大腿的光滑感。

    羞慚直震她無邪的心口,她急忙又扭頭低斥自己。「不許看,不許看……」「喂,你一個人在那裡嘀嘀咕咕什麼,要不要過來一塊洗?」

    「一塊洗?!」她的雙眼立刻瞪大,心臟差點停掉。「不要不要不要,你自個兒洗,男女授受不親,我才不要洗!我才不要洗!」

    一個全裸的男人,她躲都來不及了。

    「提醒你,你現在的模樣只能用『蓬頭垢面』四個字形容,這一帶只有這湖能清洗身體,不洗可得骯到下一個城鎮。」他慵懶的聲音再度傳來。

    「用不著你管!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張羅!」

    貓哭耗子假慈悲,也不想想是誰的傑作?她滿腔怨懟,帶著濃濃的責難和褪不去的紅暈,將自己不斷往那幽暗的樹叢中藏。

    「喂,你別越躲越遠,我看不見你。」

    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奉誰的命令來帶她?若說他的來意為善,那些尖酸刻薄的舉動該作何解釋?反之,他若來意不善,貝子爺都已表明不會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她涉入險境,應該就不會害她!畢竟還有誰比他們更清楚她所經歷的浩劫呢?阿扎蘭忽然為己身孤立的處境悲涼起來,心上千頭萬緒。家園已毀,棲身處亦在一夕之間遠去,取而代之是一片茫茫然的前程,她能信任誰?能依附誰?命運終究還要給她多大的考驗?還要奪去她多少珍愛的東西?一種傷痛的情緒,燙人的眼水早已交錯在她的眼眶中。

    「教你不要越躲越遠,你想藏到哪去?」他突然聳立在她面前慵懶地閒閒問著。「你……」她張大嘴巴,眨眨眼望入那毫無遮蔽的男性體魄,她先是青天霹靂的低呼一聲,隨即像失去控制地放聲尖叫,她倏然站起,迴避那不高不矮、不偏不倚的猥褻高度!「你不要——」

    她甩過去的柔荑搶先一步被扼住。

    「搞什麼?又想打人?」

    阿扎蘭雙頰泛紅。「不要臉、不要臉、不要臉……」

    打不到他的人她誓不罷休!頂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顧不得右手不得動彈,她埋頭就是一陣狂捶,莫名其妙哭得像個淚人兒。

    「夠了,你!」

    玉暘攔腰一把抱住手中的小潑婦,原以為這樣至少能讓她冷靜點,不料阿扎蘭臉色立刻變白,發著抖,覺得身心俱受創,自尊蕩然無存。

    終於在她慘絕人寰的尖叫之下,玉暘俊逸的左臉一剎那間多了五條爪痕,他又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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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依舊美,哭泣的聲音依舊在哭泣,阿扎蘭的心緒已經跌到谷底。

    「阿扎蘭……阿扎蘭……看這邊,阿扎蘭……」

    一陣刻意壓低嗓門的耳語聲,喚回她紊亂不堪的思緒,視線循著聲音的來源探去,果楨的身影不知何時竟已如此接近她。

    「果楨?你怎麼在這裡?」她同樣以細而不斷的聲音回道,直覺反應是俯低身子緩緩爬到他身邊。長如稻穗的苒草野籐替他們提供了最佳的屏障。

    「我來救你。」凝著她教人憐疼的面容,果楨情不自禁深深地端詳她。「你為什麼哭成這樣?他欺負你了嗎?可惡!我一看見那傢伙一絲不掛的在湖邊洗澡就知道有問題,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幾乎不給阿扎蘭解釋的機會,他氣得就要衝出去。

    「不是的,果楨少爺,你誤會了!」她伸手一拉,趕忙抓住他的衣袖阻止。「我哭是因為我抓傷他的臉,他沒有罵我,只是很不爽!」

    「呃?!什麼?那他洗澡……」

    「純粹為了潔身。只不過因為他太率性,對男女間『非禮』之事毫不避諱,一眨眼便突然赤條條站在我面前,還不准我離開他的視線,所以我才……」

    「那他還是欺負你!」

    「但是,後來他就同意我躲在這裡……」他雖害她哭個不停,但至少他沒強人所難逼迫她一定要瞪著眼睛看他洗澡。

    「你別被他騙了,他一定打什麼歪主意!」果楨憤恨地道。「不管了,今天不管如何我都要救你走。來吧,阿扎蘭,趁他現在注意力分散時,我們快走!」

    「我……但是他叮嚀我不准逃跑……」

    她被果楨抓緊手心,無從選擇地跟著他。

    「你聽他放屁!」

    「可是那是他讓我躲在樹後的唯一條件!」

    「是嗎?那你希望我說什麼?說阿扎蘭你繼續窩在那裡,難得他這麼寬大為懷,千萬別讓他失望嗎?」他嗤地一聲,不為所動,一徑拉著她小心翼翼穿過一波波的草浪。「我……不是這意思。」阿扎蘭被他問得手足無措。

    「再說——」他的眼神變得陰鬱,深吸了一口氣,咧齒笑道。「阿瑪及額娘他們改變主意,左想右想就是覺得不該讓你跟著他走,哪怕有何重大的變故都該由他們出面擔待,所以特地命令我來把你追回。」

    他的話強而有力釘進她心房。「這……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以為他們心意已決。」奇怪,今天的眼淚好像流不完。

    「額娘說,一想起你泛著淚光頻頻回首的無助模樣,她就後悔了,懊惱自己竟忘了『送佛送上西天』這句話。阿扎蘭,額娘喜歡你,說你乖巧懂事,長久以來,一直待在她身邊照料她的起居,捶背、?風、梳頭,什麼都願意做,她哪捨得你走?就是一時鬼迷心竅罷了,你別跟她計較。」

    阿扎蘭感動得亂七八糟。「那些全是我心甘情願做的……」

    「那就不要讓我聽見你三心二意的話。」

    她抿著唇瓣,點點頭,不再存有絲毫猶豫,便跟著他迅速遁入森林小徑,加快腳步衝向無垠的大荒野地。

    漸漸的,兩人十分成功地由林子裡逃出來。

    令阿扎蘭意外的是,果楨步伐不僅沒有加快的跡象反而變慢、變緩,甚至索性暴露於月光下,停住了。

    「怎麼回事?有什麼不對嗎?」她一臉茫然,正不斷喘息。

    果楨回望她狼狽的模樣,眸子裡突然閃過某種不該是他這年紀所應有的神態光芒,太複雜、太深沉!「阿扎蘭,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

    阿扎蘭感覺到心跳微微震了一下。「先下手為強?什麼意思?」

    「我們不難預料玉暘發現你不見時會作何反應。」他冷靜的分析。「他既然千里迢迢來內蒙古接你回京,一定有強大的理由在背後支配,不容他輕言放棄。現在他好不容易把你弄到手,你卻溜了,他不氣沖沖地追上來才怪。」

    一股冷意突然湧上她的心頭。

    「阿扎蘭,我們鬥不過他,唯一的方法便是斷了他追捕的本錢!」

    「你想殺他?!」她激動的問。「可你說過貝子爺和福晉願意挺身保護我,那又何必弄出人命?」

    人命關天,她不想再墜入那暗不見天日的絕望深淵,殺人……

    太可怕了!他頓了一下,倏然撇開眼迴避問題。「你……你放心啦,我不是真的要弄死他,只是讓他暫時追不上我們。你瞧,我只是在兩棵樹中間牽上一條繩子用來堵他,他一騎馬經過,後果就是跌個人仰馬翻,沒什麼大不了的。」

    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嗎?阿扎蘭順著果楨的目光望去,凝視那條在空中被風吹得微微彈動的繩子,一句話也沒說,卻不停在想,萬一,萬一估算錯了怎麼辦?不知是風冷,還是心冷,她開始發抖。

    *********果不其然,玉暘為追回整了他一遍又一遍的俘虜,正騎著他的愛馬快步追蹤地上清晰的腳印,不捉回她誓不罷休。

    這女人挺怪的,細瘦的身段,纖雅的氣質,一雙玉雪透徹的翦水雙瞳,動不動就掛著兩行迷惘無助的淚珠,乍看來明明是個毫無主見的弱女子,為何轉瞬間的舉動,又讓他有被耍了的感覺?先是出其不意甩了他一頓巴掌;再來是他瞧見她慌亂無措的模樣,難得他願意抱她安撫她的情緒,然而想不到賞過來竟是五道血淋淋的爪痕;而現在她乾脆漠視他的警告,來個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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