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肆情護衛

第8頁 文 / 韋伶

    想玩火是嗎?他奉陪。

    漫天濃雲逐漸掩蓋了月姊兒,夜色越來越暗了。

    忽地,濃雲緩緩散開,月光隱現,他看見了阿扎蘭!「阿扎蘭!你給我站著不准動,別再替我找麻煩!」

    玉暘發出一聲吆吼,夾腿一踢,馬匹猛地往前衝,飛快的腳程恍若凌空疾馳,快如閃電。阿扎蘭自始至終站在路中央,直挺挺的迎視他,對於他的出現,她竟未做任何反應,這讓他覺得分外詭異。

    猝然,十分微細的一道閃光,讓他意識到情況不對,他頓時明白他所犯下的嚴重錯誤,這是個陷阱!然而為時已晚,儘管他立刻猛拉韁繩,但仍來不及煞住馬,還是衝上那條高度正好在馬腿上的繩索,連人帶馬被絆倒,轟然摔落地面。

    玉暘翻身滾落地,一陣劇烈的疼痛接踵而至,猛地在他胸腹炸開——地上刻意擺上的巨大石塊霎時撞進了他的胸口,他悶哼一聲,瞪大眼,便昏了過去,一動也不動地橫躺在地。

    「快!阿扎蘭,趁現在快跑,他昏過去了!」

    果楨從陰暗的樹叢後奔出,邊跑邊向阿扎蘭揮手。

    「可是,他……」

    「放心,他死不了的!最多在地上睡一晚。走吧,我們快走,趁他不省人事,我們有多遠跑多遠,這裡是我的地盤,我們只要躲起來,就算他把整個內蒙翻過來找,也未必找得出我們!」

    「果楨少爺,我看不出他還有氣。萬一他並非只是暈過去,而是撞斷了骨嚴重地內傷,我們放著他不管,他勢必喪命!」而且不需要太長的時間。

    「我們沒有時間了,難道你想跟他回京城嗎?阿扎蘭,快過來這裡,別猶豫了!阿扎蘭!」不安在她體內不斷地擴張,激盪得她兩腿不停顫抖完全動不了。

    她怕!她真的會怕!她可以想見原本溫熱的體溫,一點一滴從他身上褪去,漸漸的,他覺得冷、覺得寒,取而代之寒意沁入他的皮膚、直襲他的心肺,他的手會變得好涼,臉色變得灰白,最後中不覺得痛、不覺得冷,連手指都不動了,因為他已氣絕身亡。

    那她呢?她又成了殺人兇手,不……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拋下他不管……」

    「阿扎蘭!」

    「果楨少爺,若貝子爺和福晉還在等候你消息,你不如先走一步,別讓他們伸長脖子擔心,我只要一確定玉暘沒事,傷不致命,我馬上就追上你。」

    罔顧果楨的勸阻,她冰冷的嘴唇逸出一聲輕喘,急促的腳步聲已然跨過樹林,她幾乎失步地跪下身子去探視一臉青白的玉暘。

    「阿扎蘭,你快離開他,他隨時會醒!」

    「那一跤,他摔得很重……」

    「再重也要不了他的命,他是武將出身,小心他使詐!」

    她聽不進去,伸起微顫的手,遲疑地撫上他的臉。突然間,玉暘合上的眼簾霍地瞠開,猝不及防抓住她那只胳臂。

    阿扎蘭驚異地倒抽一口氣,下一晌整個人已順著他倏抽回去的大掌失去平衡,重重熨上他的胸口落入他懷中。

    「玉暘,你?!」

    「果楨少爺,你猜得沒錯,那一跤要不了我的命。」玉暘緩緩坐起身,一把甩開胸前的辮子,俊美的輪廓隨而映上詭美的月色。

    「你這卑鄙的傢伙!你根本安然無恙,一根寒毛也沒傷到,竟假裝受傷騙取同情,快放開阿扎蘭,否則我教你好看!」真氣死他,就知道這男人一肚子壞水!「你跟我談卑鄙,恐怕真正卑鄙的人是你吧?」

    「你胡言亂語什麼?」

    「我若胡言亂語,你對阿扎蘭扯出的什麼『貝子爺和福晉正在等待她的消息』的可笑謊言又該作何評量?」他神態從容而閒散地反問,即使未直挑果楨的目光,卻依舊感受得到他銳利的氣勢。

    「可笑謊言?!什麼可笑的謊言?」阿扎蘭登時愕然。「果楨少爺,你騙了我什麼事情嗎?」該死,她已聽出蹊蹺了!「玉暘,我警告你少亂嚼舌根,什麼可笑的謊言,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問我,你不等於自掘墳墓?」他輕嗤,狂妄的揚起一邊嘴角。「阿扎蘭,指示我連夜帶你走的,不是別人,正是貝子爺賢伉儷。」

    阿扎蘭渾身一震,瞠目地僵然撐在他胸前看他,臉色發青。

    「住口!你不要再講下去了,不要再講下去了!」

    果楨極力阻止事實曝光,阿扎蘭會受傷的!玉暘只是笑。「講什麼『別讓他們伸長脖子擔心』,在我聽來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你真以為他們對你仁至義盡,能做的都做到了嗎?做戲。你打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的眼中釘,巴不得你盡快從他們眼前消失。」

    巴不得她盡快從他們眼前消失……

    不可能,不可能,他在說什麼?為什麼和她認知的有一段距離?她的腦中一片混亂,痛苦、羞辱、慚愧諸多情緒,讓她難堪得幾乎連掙脫他懷抱的力氣都沒有。

    「想不到你所信任的人,表面上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幹的又是另一套。」「阿扎蘭,不要聽他說!一切都是他捏造……」

    「我是不要聽他說,我要聽你說。告訴我,是不是真的?」她問。

    「當……當然不是真的……阿瑪,他……他……」

    從他吞吞吐吐的話語當中,阿扎蘭已經得到答案。

    「你回去吧!」垂下的臉蛋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卻清楚意識到她正一塊一塊築起心牆,無法靠近。

    「阿扎蘭,你聽我解釋,我絕不是故意騙你!阿瑪他們的出發點是為了我的將來著想,只不過他們小題大作用錯方法,你怎麼可能害我……」

    「回去……求求你,你快點走吧!」

    「阿扎蘭,我……」

    「走!我求你走!謝謝你的救命之恩、謝謝你為我的事百般掛念、謝謝你……這一年來的照顧……」她在玉暘的懷裡開始輕聲啜泣,淹沒在那無盡的淚浪裡。

    哭泣!除了柔腸寸斷的哭泣外,她找不出其他方法宣洩徒感悲慘的情緒。

    是夜,縱使她被玉暘用繩子綁在她的腰上將她吊在樹上,晃晃蕩蕩,而他自己則舒坦地睡在臨時搭建起的帳篷內,她仍只感到心痛如焚,哭得淚眼婆娑。

    阿瑪走了,小娘走了,果楨少爺幫不了她,貝子爺捨下她走了,福晉也棄她而去,天下何其大,卻無她容身之處……

    她脆弱地咬緊下唇細碎地哭出自己的悲哀,她好難過,真的好難過,當她腦子心存感恩,用盡所有心思以微薄的力量盡最大的心,努力回報搭救自己一命的救命恩人時,他們心裡頭想的卻是如何甩開她這大包袱。

    他們讓她有種無地自容的羞辱感!為什麼要這樣踐踏她的真心?為什麼要這樣虛情假意?為什麼?她眨下兩行淚珠,閉上雙眸,沉痛的狼狽讓她完全抬不起頭來,她只能彎下上半身,垂死般地懸掛在樹蔭下,藉著腰桿上的繩索支撐她的重量。

    她一點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另一個天明。

    第四章

    連續幾天趕路下來,阿扎蘭已經筋疲力竭,不聽使喚的四肢使她只能勉強維持坐姿,任由馬載著自己進入爾諾倫多——內蒙進入京城的第一站。

    兩匹馬順著小鎮的環形大道停駐在名為「富萊」的客棧前,從玉暘毫不遲疑的動作看來,他肯定到過這裡。

    「天快黑了,今晚咱們就在這裡落腳,你順便沐浴潔身,你身上的那股馬騷味令人不敢恭維。」

    阿扎蘭血氣頓時直衝腦門,立刻著火似地垂下臉龐。

    不是因為切身問題被不留顏面的拿出來奚落,而是一幕幕赤身露體的影像,從她眼前閃動而過,那正是他沿途在溪湖中沐浴的景象。

    這一路上,他不曉得多少次當著她的面將自己脫得精光,就這樣豪放不羈的在她面前洗起澡。

    一個完全憑直覺做事的男人!一遇到這種情況,她會找塊隱密的地方,縮起身子將自己藏匿起來,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及困窘。誰曉得他荒唐到這種地步,她躲他就找,老是一本正經的教訓她別亂跑,他必須確保她的安全。

    難道他看不出來,她已因閃躲不及,羞窘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嗎?她討厭他!「手給我,下來了。」他輕聲叮囑,作勢要抱她下馬。

    「不要碰我!」阿扎蘭努力縮護自己的手腕,並掙扎著想自己下馬,她不需要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你的手被綁住,沒辦法下馬,還是讓我扶你吧。」

    「我說了,不要碰我!?在羞辱與疲倦的交相攻擊下,使她的脾氣終於崩裂。她只感到腳底一滑,整個人失去平衡地跌在地,身上沾滿泥塵,脆弱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怎麼忍都忍不住。

    「今晚好好睡上一覺,你累壞了。」

    玉暘唯恐她受傷,因此蹲到她身旁,用兩手輕探她的身子,確定她沒事後,淡淡交代了句,遂逕自進屋,壓根兒就不把剛才她使性子的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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