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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江山萬里煙 (六) 文 / 荊洚曉

    「一人一刀一旗守皇帝,這人不是個易與的角色,爾等安分些。」王驥坐在公事房裡,腰板筆直雙眼有神,若不是鬚髮如雪,真不敢相信這位已是七十多歲的老人,尋常四五十歲的人,也不見得有他這身板和氣色。

    分坐兩側的,自然就是他手底下使老的,一個個戰陣裡的惡煞,沙場中的猛虎,坐在那裡全然不敢鬆懈,這老帥久於軍旅,講究的是令行禁止,絕對沒有人敢在他面嬉戲笑鬧之類。

    王驥撫著雪白長鬚,從鼻孔裡呼出一道濁氣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對著邊上的將領說道:「小毛子,你且說來。老夫知汝怕是不太看得慣丁容城,但一便是一,二便二,別在言語之中弄皮裡陽秋的把戲。」

    邊上毛福壽起身大聲應了,看著王驥點了頭,方才重新落座。

    不說敢不敢,要在這老大人面前耍花槍,毛福壽卻是覺得自己沒這水平。要知道王驥可不是武官,他是文官,不是楊善那種幸進的出身,永樂四年正牌的進士。宣德九年他做兵部尚書的時候,于謙於大人還在當右侍郎。

    什麼事這位老帥沒看過?

    毛福壽不敢嚼舌頭,老老實實把京師保衛戰中,丁一的作為一一講述出來。

    說完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據捕獲的瓦剌軍兵所供,丁容城在瓦剌確有『阿傍羅剎』的凶名,據說有諸般神勇,能咒得人死,諸多薩滿、喇嘛查得死者混身無傷,銀針試毒也不見變黑;又說有巫術,喚得他人前世真名,能使地火上湧,破土而燃;又說是夜遊神,有管轄黑夜的神通。便是千軍萬馬,也無法在黑夜之中拿住丁容城,所以他才能守著上皇從貓兒莊一路殺將出來。」

    王驥眉頭一皺,兩條白眉一剪,擺手道:「蠻夷雖悍勇,曉得什麼事?這等話也值得提麼?怎麼,還有事?」因為他看出了毛福壽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當下對他說道,「只管說便是,但爾不是御史,那些個風聞無據的傳說,便不罷贅述了。」

    毛福壽苦笑著道:「小將安敢在老大人面前賣弄?只是訊問三百多瓦剌人,其中所述之事。有兩百餘人聲稱當時親身在場目睹,又有數十人,正是那夜丁容城殺出貓兒莊大營時,策馬去趕的……啟始小將也不信,只把那些人分開來問,但卻都是言辭一致。特別是丁一單人將瓦剌有名的勇猛戰將敏安與麾下五十勇士,殺了三四十人。只有十來人崩逃之事,應是絕無虛假。」

    王驥聽著不禁動容,分開訊問之後還說得一樣,那就怕是十有**真有其事了!或者丁某人使了什麼詭計,但至少殺傷力是真實存在的。不過王驥的層次卻是與毛福壽又不同,動容也不過是撫鬚的手頓了一頓。

    「便是如此,卻也不值我輩之眼,一人殺了三五十悍勇之士。勇雖勇,總歸是匹夫之勇。」老帥搖了搖頭,輕輕敲著案幾,卻是說道,「九人星夜踏營,解七百俘虜之困,無一傷亡而回。這才是至可怕之處。」

    麾下都是知兵的,毛福壽這副都督,在這裡也不過被喚作小毛子,只聽便有將領點頭道:「如此說來。其門下弟子雖出身軍戶,皆不遜將種!否則安能將七百人平安領回?」、「此人於軍略上應有奇謀,算無遺策四字是當得的,如何踏營、拔哨、點火、救人、撤退,想來出城之前已是謀劃妥當,鬼才哉!」

    又有人說道:「你驚其謀,俺倒驚歎此人於練兵之道的能耐,七百俘虜,幾日之後,便能陣列於前而對數千鐵騎,神乎其技!非常人之所能及之事!」、「的確如此!於土木堡,諸軍皆亂,為何此人與其門生,仍能陣列不散?他們不餓?不渴?真的達到呆若木雞的程度?」

    「庫、庫庫!」卻是王老大人輕輕叩敲著案幾,立時這些軍將便靜了下來。

    王驥推開茶杯站了起來,袖手而立望著窗外,良久方才道:「好狠的手段啊!」

    眾人一時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老大人轉過身來,望著諸將領問道:「瓦剌所擄軍士幾何?何止七百人?便是七千人也是不止的!他救人的時候,是挑著救的,這也是為何幾日之後,這七百人就能陣列成軍的根本!」

    眾人聽著愕然,但都是老軍伍,一點破了就想得通,不覺點起頭來。

    「其餘人等呢?其餘俘虜呢?那七百人為何異口同聲,從沒提起這話題?只說他們七百人,從瓦剌營裡出來,除了路上想逃跑的幾人被丁容城弟子結果了,其他無人傷亡?」王驥冷著臉踱著步子,「老夫知道為什麼,因為丁容城就只要七百人,而這七百人就在其他俘虜裡搶奪到了生還的機會,其他人,都死了,或是成為誘餌,或是被遺棄了。慈不掌兵,丁容城把這四字真真做到了極致,所謂天生帥才不外如是!」

    底下自然有人不太服氣或是不以為然,覺得丁某人雖有能耐,也當不起老帥這般推崇,但王驥冷冷的眼神掃過去,卻毫不客氣地說道:「這才是真正的視人命為草芥,這人不單對敵人狠,對自己人狠,對自己也狠,十九歲的五品官,說辭就辭,你們誰做得到?老夫是自問做不到的。丁容城在南直隸一日,爾等便夾起尾巴一日,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哪怕爬上你家女人的床,也給老夫忍著!都聽清楚了麼?」

    「唯唯!」麾下將領起身領命,宛如仍在沙場大帳之中。

    丁一卻還不知道自己的謀劃已經被這些老於軍旅的大小軍頭,差不多大體上復原出來了七八成。他領著吉達、劉鐵和謝雨城幾個教習,還有五十名雷霆書院的學生,正在往南京的路上紮營,卻是這渡口遇著了舊人。

    卻就是他雪中拔刀殺了十數個混混之前,與之共食牛肉共飲酒的那個小軍官李淳。那人似乎不記得丁一了,如若不是丁一喚了他兩句,又叫出他的姓名,他根本就不會跟丁一打招呼。

    「李兄怎麼會在這裡?」丁一不禁驚奇地問道,這李淳那日與他偶遇,談論起軍中諸事極為老到,一筆字也很是看得過去,再怎麼說教教私塾絕對沒問題,再說不是團營裡的軍官麼?怎麼會流落到這裡來擺渡當船夫?

    用力將長篙拔了起來,將渡船繫好了,李淳解下腰間酒葫蘆搖了搖,卻是無什麼聲響,臉上便有些尷尬地對丁一說道:「今日卻是請不了你喝酒了。兄台領著這麼些人,是要往哪裡去?」

    「這些是小弟的學生,帶他們出來遊玩踏青罷了。」丁一習慣性的自我保護,幾句帶了過去,卻又問起這李淳的境況來。

    似乎這比起沒酒請丁一喝來說,李淳說起自己的遭遇倒是從容和平靜許多:「我本是金吾衛的軍余,戰事起就去被團營拉了進去……後來兄弟你也知道,得罪了把總指揮使,只是這等人,便教我看著了,哪能不管的?」他倒是很灑脫,不過眉宇之間卻有掩不去淡淡的苦澀,「撐船也能餬口,只是苦了我那娘子。待再過些日子,尋著有沒人請私塾教師的,看看碰碰運氣吧!兄台,實在抱歉,得遇舊人,卻連一杯劣酒也請不起你!」

    他似乎對請不起丁一喝酒,很是介意。

    丁一是喜歡這李淳的灑脫,當下教吉達取了酒來——這廝自隨丁一來了大明,向來都是揣著幾袋酒的,遞了一袋給李淳笑道:「自家醞的,李兄可試試,只是有些上頭,最好回家了再喝,卻莫擺渡時貪杯,教嫂夫人擔心。」

    李淳本是聽著不爽,便要拔開塞子痛飲,聽得丁一提起他媳婦,卻就長歎了一聲,點了點頭,低聲道:「你說得是,本來就苦了她,卻不能再讓她擔心。」說話之間,劉鐵在身邊侍候著,謝雨城和吉達已領著五十個學生開始紮起營來,渡口不一刻便多了好幾頂帳篷。

    遠遠卻就聽著有個婦人驚叫道:「怎地多了這麼些帳子?」卻見身邊李淳躍身而起,迎了過去,那被風吹得赤紅的臉龐,有著莫名的柔情洋溢於期間。他跑了過去,搶過那婦人手上的食盒,指點丁一他們,歡快地說著些什麼。

    行近了,卻就聽得李淳跟那婦人說道:「這位倒是容城的丁兄弟!」又跟丁一介紹,「此乃賤內。」

    那婦人看上生計所累,頗有些勞作的痕印,例如手上的繭子,臉上的風霜,但看著本也是個標緻秀氣的胚子,此時聽著李淳的介紹,雙手交叉在身側蹲了沖丁一行禮,嘴裡稱道:「見過丁家叔叔。」

    丁一連忙還了禮,李淳卻從他媳婦身上解下背兜,抱起那背兜裡約莫兩三歲的小孩兒,不住地逗他玩樂,那小孩被逗得笑個不停,李淳指著丁一教他說道:「這是爹的朋友,你該如何稱呼?」

    「叔父!」那小人兒頗是乖巧。

    丁一讚了一聲,捏了一下小臉問道:「乖!你姓甚名誰啊?」

    「我姓李,木子李,爹爹給我起名叫東陽。」(。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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