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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小偷兒與煙老 文 / 臥龍生

    蒼松睡客羅奇掉首看了大廳通往裡室的一扇門處,悲憤沉痛的道:「呂英雄不幸遭難。」

    乙鷗子慰勸而催促地又道:「羅道友,行雲龍魄呂英雄、遭難之事,只能暫且擱下,咱們先助於英雄鄭道友截下菩提門漏網之人,再找金劍斷魂郎帝,替呂英雄報仇。」

    兩人離大廳,乙鷗子還是乘坐馭風逍遙車凌空騰起,蒼松睡客羅奇展使輕功,疾撲金鐵交鳴的激戰處。

    蒼松睡客羅奇由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凌空引導,越過蜿蜒曲折小路,經有盞茶時間,來到一處山麓陡壁下,發現兜圍了一圈人牆,在嘶叱激戰中。

    蒼松睡客羅奇看到圍戰眾人,立時想到在大廳,慘遭炸斃的行雲龍魄呂魁,是以,膺胸悲怒之下,一聲巨喝。

    這縷響聲過處,猶若行空掠過焦雷,震和山地撼動,這圈密圍的人牆,亦因著蒼松睡客羅奇運使精湛內功真力發出的巨響,都晃晃散開。

    蒼松睡客羅奇一手執握他平時攜帶短桿兵刃,一手使掌,激起心頭盛怒,正要大開殺戒時,突然身邊傳來一聲嗡嗡蚊鳴似的說話聲,在道:「羅道友,老夫乘坐馭風逍遙車凌空巡視過,發現這裡形勢凶險,暗樁四布,並非戀戰之處,你趕緊接應鄭道友、於英雄突圍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他經乙鷗子說這話後,驀地再聲叱喝,兩手掌棍揮舞,衝進人牆重圍中,攏目所見,離魂魔娘鄭僖和茶客於七,正與阿彌陀上人、昧蕊宮主卓英和一顧長骨瘦的老漢,在作困獸死戰中。

    蒼松睡客羅奇衝入人牆重圍,接近鄭僖、於七兩人時,驀地,凌空傳來一陣陣噓噓噓的怪響,一頭碩大無比猶若巨禽似的怪物,在這些人堆上空,掠舞飛翔。

    敢情,就在這一剎那間,赤尼堡裡正在圍戰茶客於七,離魂魔娘鄭僖的眾人,給眼前詫異離奇的東西怔住。

    蒼松睡客羅奇知道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在凌空擾亂敵人情緒,是以,向於七、鄭僖二人揮手示意過後,三人朝人圍稀少處,突圍而出。

    三人突出敵人重圍後,仍是由乙鷗子乘坐馭風逍遙車凌空導。

    行,把他們帶離赤尼堡險境。

    行雲龍魄呂魁遭暗樁理下炸藥,炸碎的屍體,赤尼堡堡主金劍斷魂郎帝吩咐堡丁,在萬壽鋪棺木店,買了一口薄板棺材盛裝,次舊抬往烏鼠嶺山頂隱僻處,曝屍山野,無意中給彭宗銘等數人探得。

    蒼松睡客羅奇、離魂魔娘鄭僖和茶客於七,由乙鷗子凌空導行,走離赤尼堡後,在一處荒僻的土墩處歇下,這時乙鷗干乘坐馭風逍遙車,亦冉冉降落地上。

    蒼松睡客羅奇搖頭恨聲不迭的向乙鷗子道:「仲老,想不到老夫沒敗在菩提門總壇天池玉闕,竟栽在赤尼堡這些牛鬼蛇神,跳樑小丑身上。」

    話語落此,黯然歎了口氣又道:「行雲龍魄呂魁因老夫之故,蹈進這趟混水,誰知竟喪命在赤尼堡的暗樁埋伏下,如若呂魁妻知道這事,老夫用何言來交待?」

    乙鷗子若有所思的緩緩勸慰地道:「這事據咱看來,赤尼堡中人,分明已知夜晚有人來犯,是以才會有這等周密的佈置,卻並非是咱們武學上遜於敵人。」

    乙鷗子話語落此,離魂魔娘鄭僖突然想起似的輕哦哦了聲,於是就把在沙城子酒樓,自己一夥人在談話時,鄰桌有數名漢子,鬼鬼祟祟偷聽的事,告訴了眾人,接著又道:「可能這幾名傢伙,可能就是赤尼堡中人,咱們說話時隔牆有耳,俱給他們聽到,回赤尼堡告訴了金劍斷魂郎帝。」

    乙鷗子話落到此,就把他乘坐馭風逍遙車,所偵得對方形勢布設,暗樁暗伏,用枝幹劃在地上,詳細說了遍。

    旁邊傾聽的茶客於七,看了地上劃出的簡圖,微感驚疑的道:「照此說來,赤尼堡除了暗樁布設外,其佔地形勢,卻隱含了河圖洛書,奇書八卦中的玄理。」

    乙鷗子指著地上劃出的赤尼堡形勢簡略,又向茶客道:「於英雄,你精研奇門八卦,河圖洛書玄理絕學,以目前赤尼堡所佔形勢,諒有攻破之策。」

    茶客於七凝看著乙鷗子在泥土上劃出的赤尼堡形勢略圖,這時東方吐白,已黎明時分,經有半響沉思,才緩緩道:「依眼前情形看來,昔年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等,在西傾山百拉峰天池玉闕,成立菩提門幫會,都經有一番周密的策劃。

    「天池玉闕菩提門總壇,守則固若金湯,有天塹之險,退則有無底坑通往鹿地岡隧道。

    「鹿地岡易名赤尼堡,金劍斷魂郎帝潛伏此地,亦是他們全盤計劃中的一部分。是以,已可能斷定郎帝亦是菩提門中重要的角色,不過他沒有出面亮相而已。

    「現在要摧毀赤尼堡,截下珠蕊宮主卓英等人,還是要從《菩提夢幻錄》秘籍中尋求答案。」

    茶客於七道:「依於某之計,此番赤尼堡高奏凱歌,且傷了咱們這裡的行雲龍魄呂魁,珠蕊宮主卓英等,可能不會遽然逸走,咱們在近處集鎮,找個休息之處,再設法計議對付他們。」

    蒼松睡客羅奇等四人,於是就在近處集鎮的小客店歇下,茶客於七徹夜觀閱《菩提夢幻錄》秘籍,尋求摧毀赤尼堡之策。

    他們四人,打尖在赤尼堡東端十來里一處大武集小鎮的客店裡,到第二天夜晚,茶客於七從這部《菩提夢幻錄》秘籍上,找到五個妥善的解答,四人再闖赤尼堡。

    沿途上,茶客於七邊行邊道:「照《菩提夢幻錄》秘籍所載,無底坑出口處鹿地岡的形勢,確實隱含有奇門八卦的玄理,不過因著地理上欠缺,過去鹿地岡易名今日赤尼堡所分列的門式,並不完全。」

    茶客於七接著再說:「尋常九宮分列,除中宮主陣外,圈環著八宮以干、兌、離、震、坤、艮、坎、巽八卦方位而成,而八卦陣式,有分設休、開、死、杜、驚、傷、生、景八門而成,其中休、開、生為生門,余皆是死門。

    「目前赤尼堡形勢,依乙鷗子前輩乘馭風逍遙車,凌空烏賊所看到的情形估來,八卦方位中三處生門之一的休門,在赤尼堡東北角方向,其他二處生門模糊不清,很不易找著。

    「是以,咱們此去闖進赤尼堡,就在東北角一帶,尋找有溪院可疑之處,一旦咱們從休門破入,毀掉赤尼堡中宮主陣時,他們所有陣式布列,或是暗樁埋伏,到時盡皆失敗。」

    乙鷗子頷首道:「於英雄說得甚是,到時找著赤尼堡休門入口處,於英雄和羅道友深入其內,老夫乘坐馭風逍遙車凌空巡弋,如發現珠蕊宮主卓英等漏網逸走,老夫用傳音人密內家功力,與地上鄭道友聯絡,指出敵人去處方向,她在地面追逐,老夫駕馭風逍遙車,迎頭趕前,把敵人截住。」

    眾人說話時,已抵赤尼堡風火高牆沿邊。

    這時,茶客於七果然在東南角堡牆隱僻處,找著依八卦陣式,分設的休、開、死、杜、驚、傷、生、景八門中的杖門。

    原來在巍峨聳立的堡牆腳麓,漫長著濃密的籐葛就松,茶客於七將籐葛虯松用手扒開,頓時露出一個尺來寬,高僅三三尺的小門。

    茶客於七向乙鴿子與離魂魔娘鄭僖悄聲數語後,就和蒼松睡客羅奇從這扇牆腳處的小門裡潛入。

    兩人潛入赤尼堡,經過蜿蜒曲折的狹仄地層甬道,除了甬道兩側,疏落插著業已熄火成灰的火把外,看不到一個人影。

    經有盞茶時間,兩邊墜道沿壁逐漸擴大,寬敞,且隱隱聽到有人說話聲。

    茶客於七朝蒼松睡客羅奇揮手示意過後,轉過墜道折角,疾撲說話聲響的音源處,於七身形縱騰撲下時,已將兩個正在說話中的,漢子,一手一個都制伏下來。

    茶客於七厲聲向其中一個漢子追問道:「赤尼堡設下暗樁埋伏的主陣總樞在何處?免得皮肉受苦,你得從實說來。」

    這兩個漢子,一個給茶客戳著肩胛處肩井穴,酸麻倒地,已無法動彈,另一個漢子,遭他脈腕穴處握住,整體血流阻塞,血翻氣湧,幾將暈絕過去,這人聽茶客於七問出這話,只有囁嚅哀聲的道:「小的二人是由堡主金劍斷魂郎帝,輪值派到這裡甬道巡邏,您這位爺所問的主陣總樞,小的對天發誓,確實不知道?」

    漢子說話時,因脈腕穴道遭茶客於七緊緊密位,臉色慘白,急喘連連,幾將暈死過去。

    這時旁邊蒼松睡客羅奇接著追問道:「你們堡主金劍斷魂郎帝,和目前來到這裡的菩提門中二掌門現在何處,你照實說來?」

    漢子長吁了口氣,匍地喃喃道:「堡主菩提門中二位掌門,還有這裡赤尼堡中幾位高手,今晨已離開這裡,往康藏邊地的阿諾卡山去了。」

    茶客於七驚怒不已而追問道:「他們往康藏邊地阿諾卡山,幹什麼去呢?」

    「堡主金劍斷魂郎帝好像為了武林中人,來擾赤尼堡之故,就同了兩位菩提門中掌門,和這裡幾位高手,往康藏邊地阿諾卡山去了。」

    「阿諾卡山是堡主的師父梵谷大師修真之處,梵谷大師老前輩亦是菩提門中掌門殊蕊宮主卓英的師父,她跟堡主是師兄妹。」

    蒼松睡客羅奇聽漢子說出這段經過,不由喟然歎了口氣,道:「棋錯了一子,全盤皆輸,想不到還是給他們漏網脫走。」

    菜窖於七將說話的漢子,戟指戳下肩井穴處,讓他酸麻地上,自生自滅,接著同了蒼松睡客羅奇,向地層甭道進深走去。

    兩人走了不多時,抬頭舉目看去,一下來丈方圓的平地,上面置放七八具精鋼鑄制齒縫銜接的巨輪,這時似乎遇極渾厚掌勁所擊,已片片裂碎。

    赤尼堡堡主金劍斷魂郎帝,自毀堡裡中宮主陣暗樁埋伏的總樞,顯然菩提門在江湖崩潰瓦解,他已沒有留居此地必要,才下此手。

    兩人繞出地層甬道,正是前天晚上行雲龍魄呂魁喪命之處。

    這時迎面撲來四五名武生,蒼松睡客羅奇在激忿盛怒之下;揮出一對肥肉手掌,砰砰數響中,這些漢子猶未哀哼出口,一個個倒死地上。

    兩人飛出赤尼堡大廳,乘坐馭風道遙車凌空巡弋的乙鷗子,早巳一眼看到,噓聲輕響過處,一邊通知守候的離魂魔娘鄭僖。

    四人聚攏一起後,茶客於七就將在赤尼堡地層甬道所見聞到的事,詳細告訴了乙鷗子,與離魂魔娘鄭僖。

    離魂魔娘鄭僖經茶客道出這事前後經過後,豁然大悟的道:「照此說來,卓英賤人所說異邦高人,諒來就是隱居康藏邊地阿諾卡山的梵谷大師,她要研練的三花四毒邪門絕學,諒來就是這老魔頭所傳授的。」

    羅奇話落此,又想到行雲龍魄呂魁,喪命赤尼堡大廳埋伏暗樁玄眼神雷一節,悲憤不已的接著道:「行雲龍魄呂魁因著涉足咱們之事,慘死赤尼堡,老夫如若不將這事作一交待,如何對得起這縷含冤屈死的怨魂。是以,這幾個薛障,眼前既有落腳所在,老夫天涯海角,要把他們追蹤捕殺,以雪呂魁慘遭分屍之仇。鄭道友,老夫與你聯袂其往康藏地的阿諾卡山,會會這老魔頭梵谷大師。」

    乙鷗子微微頷首道:「我儕身懷藝技,蕩魔除奸,掃除宇內妖氣,乃是分內之責,眼前恩仇二字暫且撇開,珠蕊宮主卓英如三花四毒邪門絕學練成,俠義門中慘受屠害,無辜蒼生因著遭殃。

    「老夫年將就木,早將生死置於度外,是以,羅道友與鄭道友聯袂共登康藏邊地阿諾卡山,老夫義不容辭,捨命一伴。」

    茶客於七緩緩含笑的道:「於某萍蹤閒鶴,雲遊江湖,你等三位既欲往康藏邊地,登阿諾卡山,於某末座恭陪,共襄盛舉。」

    意文姑娘悲憤欲絕下,常玉麟禁不住虎目流出二行熱淚,咒詛道:「郎帝呀郎帝,我常玉麟不將你這老賊塊肉分屍,替恩師報血海之仇,誓不為人。」

    突然,彭宗銘旋首向樑上客道:「廖叔父,咱們夜晚伴同常英雄師兄妹倆,往赤尼堡一行。」

    其實樑上客廖清孕和在眼前滲霧愁雲的氣氛裡,雖然外表上沒有異樣的神情顯出來,在他內心的一份悲憤沉痛,可能不在彭宗銘之下,朝哀聲痛哭中的常玉麟、意文姑娘勸慰似的道:「你們哭得神虧氣散,到赤尼堡時,如何再能跟金劍斷魂郎帝等這些牛鬼蛇神打架呢!」

    樑上客廖清說出後面幾句話,果然把他們師兄妹倆的哭聲勸止下來。

    夜晚,彭宗銘、吳碧影、樑上客廖清和常玉麟師兄妹倆,離沙城子集鎮,往赤尼堡而來。

    沿途上,彭宗銘悄聲的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蒼松睡客羅伯父等四人,是否知道赤尼堡就是鹿地岡現在的地名?」

    樑上客廖清稍作沉思後,才道:「這很難說,咱們碰巧在三岔集小店裡,有這麼一個老掌櫃告訴才知道,不知他們會不會也遇著這種巧事。」

    彭宗銘道:「如若赤尼堡果真和菩提門有淵源,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自無底坑逸走後,潛伏在他們處,而羅伯父等四人,亦探聽出赤尼堡就是鹿地岡,照腳程算來,他們比咱們早一步離芥石鎮,在二三天前已抵赤尼堡了,他們四人在赤尼堡大戰一場,捕獲阿彌陀上人和珠蕊宮主卓英,殲滅金劍斷魂郎帝等一夥人,這麼一來,常玉麟師兄妹倆仇也報了,亦不必咱們再來費神了。」

    樑上客廖清旋首瞪了他一眼,揶揄薄責似的道:「小娃兒,一廂情願,想得倒蠻通順的,照你這順利的想來,咱們離沙城子後,馬上找著歐老兒父女倆,當晚你跟婉麗姑娘行周公之禮,第二天生下一個胖小子,胖小子再娶個媳婦,生下—個孫小子,你小娃兒一眨眼就成了祖爺爺啦!」

    彭宗銘給樑上客廖清說得俊臉通紅,啼笑皆非。

    樑上客廖清瘋癲癲癲在說話時,遠走在前面的常玉麟師兄妹倆,突然站住腳步,在等候他們,原來他們在路上邊走邊談時,很快已抵赤尼堡風火高牆下。

    在堡牆外商議一番過後,前後撲進赤尼堡裡。

    彭宗銘運用夜眼攏目過處,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們找錯地方啦,這裡一片廢墟敗牆,怎地會是赤尼堡呢?」

    誠然,眼前的情形,在場眾人都看到。

    吳碧影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運用夜視功力,睇看了這堆起落敗牆的隱暗處。

    驀地,不及向眾人說明事由,雙足疾點,嬌軀飛撲廢墟堆裡的隱暗一角。

    從廢墟堆裡,拖出一個簌簌顫抖的漢子。

    吳碧影一手絞起漢子手臂,一手亮出落英劍,架在漢子頸上,厲聲嬌叱道:「咱們問你這裡情形,得從實說來,若有半點虛言,先把你腦袋剁下。」

    漢子顫聲求饒的道:「姑奶奶……爺爺饒命……」

    樑上客廖清一掀鼻子哼聲,道:「不怕你不說,我問你,你這裡赤尼堡是給誰毀掉的,還有你家堡主金劍斷魂郎帝,現往何處去了?」

    漢子結口吶吶的把前幾天,蒼松睡客羅奇等和行雲龍魄呂魁五人,來犯赤尼堡的一段經過簡略的說了遍,接著又道:「這五位武林人物,一個身才頎長,文生打扮,一個胖胖的老人家,一個是女英雄,還有一個坐了長翅膀會飛的輪車的老人,跟一個老年武生。」

    彭宗銘聽得心裡一怔,暗暗忖道:「果然羅伯父等四人已來過這裡赤尼堡。」

    意文姑娘一聲嬌叱,飛起小蠻靴,猛朝他踢了一腳,銀牙錯磨,厲聲問道:「賊子,那位老年武生,如何會喪命在郎帝老賊手裡,你快說來。」

    漢子拉長了臉,苦兮兮的道:「這位老英雄不是給誰殺的,他自己觸著大廳機關金眼神雷,被炸死的。」

    旁邊常玉麟師兄妹倆,聽得熱淚泉湧,泣不成聲。那漢子想到反正自己活不了,是以咬牙一挺頭頸,大聲道:「冤有頭,債有主,咱王三兒是近處鄉民,為了幹活,才到這裡赤尼堡來的,要不然金劍斷魂郎帝,早把咱一起帶往康藏邊地的阿諾卡山去啦;現在咱不說啦,任憑你等挖眼、剁耳,認命啦!」

    樑上客廖清聽得含有一份激贊似的神情,微微頷首的道:「行,王三兒算你有骨氣,你既然不是赤尼堡郎帝一夥裡人,咱們亦不會無故殺了你的,不過你得詳細說來,這幾位武林人物,如何毀掉赤尼堡,金劍斷魂郎帝又去向何處?」

    王三兒詳細的將金劍斷魂郎帝,帶同阿彌陀上人、珠蕊宮主卓英和他近身的江湖人物,赴康藏邊地阿諾卡山的事說了遍。

    彭宗銘困惑的問王三兒道:「你知道這郎帝往阿諾卡山去幹什麼的?」

    王三兒聽彭宗銘問這話,搔頭想了半晌,才道:「郎帝的師父叫梵谷大師,他住在阿諾卡山,哦,是了,這梵谷大師亦是菩提門掌門珠蕊宮主卓英的師父。」

    樑上客廖清聽得不勝驚愕的哦了聲,旋首朝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看,疑奇而驚愕地道:「原來他們有師兄妹的淵源。」

    樑上客廖清顯得有幾分把握的接上道:「影兒,眼前你師父等三人,離魂魔娘鄭僖為要清理師承門戶,替她師父報仇,會追蹤康藏邊地阿諾卡山,找她師姊卓英,至於其餘三人,他們的行蹤就無法猜測了。」

    樑上客廖清話落到此時,常玉麟恨恨的歎了口氣,道:「我恩師之仇不共戴天,鄖帝老賊雖然遠遁康藏邊地,常某天下追蹤,亦將他找著,要他償出師父一筆血債。」

    樑上客廖清想勸阻他們,誠然憑他們所懷之學,找上阿諾卡山,不啻以卵擊石,自取滅亡,可是他皺眉想了半天,找不出適當話來阻止他們。

    彭宗銘等三人,見赤尼堡突然有了這麼一個意想不到的結果,放掉王三兒後,只有伴了常玉麟師兄妹倆,回返沙城子鎮上。

    眾人走在沙城子集鎮直街鬧處,樑上客廖清在街上旋頸盼顧之際,突然一聲驚哦,一對眼神落在一家估衣鋪前站立的一個後影身上。

    這瞥後影,顯出一個頎長的個子,穿著了一襲玄色長衫,似乎在這家估衣鋪裡挑衣杉。

    樑上客廖清走前一步,朝他後肩拍了下,道:「煙老兒,陰魂不散,怎地又在這裡出現?」

    煙翁任九齡轉首看時,含笑而揶揄地道:「小偷兒,摸暗徑,走黑道,做樑上買賣,怎地會做到這荒僻小鎮上來?」

    樑上客廖清嘴上不積德,從不肯吃虧,最愛佔便宜,倏然地道:「煙老兒,我說你是應該自己準備起來了。要是別人到你這把年紀,早有七子八婿,兒孫滿堂,到時壽終正寢,有人抱頭送終,壽衣壽棺不用操心,已早有準備。

    「可是話又說回來,遇著你煙老鬼就慘了,身後了了,別說是兒孫,連子婿亦沒半個,到時兩腿一挺,誰來照顧你後事,咱說你壽衣壽棺,自己早該準備了。」

    煙翁任九齡聽樑上客廖清無顧忌的說出這些話,氣得吹鬍瞪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彭宗銘生恐樑上客廖清話語得罪了任九齡,鬧出不愉快的場面,是以,急忙岔開話題,將常玉麟師兄妹兩人,向煙翁任九齡引見一番。

    煙翁和齡餘怒未熄的瞪眼大聲道:「小偷兒,你想咱任九齡干什?」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一撮短鬚,彷彿很關懷的道:「咱廖清生恐你身後了了,要跟你添福添壽,添子孫。」

    指了常玉麟師兄妹接著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煙老兒,你要在這兩個孩子身上,行份功德善事,咱廖清保證你百年身後,還有七子八婿替你抱頭送終。」

    樑上客廖清說到這裡,接著顯得異常關懷的又道:「煙老兒,俗語說得好,樹高千丈,落時歸根,養子防老,積穀防饑,你煙老兒年逾八十,還是光了稈子一個人多可憐。」煙翁任九齡聽得不耐煩的怒聲道:「小偷兒,你說這些廢話幹嗎?」

    樑上客廖清似乎感到對方不顧這份情而顯得異常可惜的道:「煙老兒,咱廖清悲天憫人,一片古道熱腸,想不到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可惜,可惜!」樑上客廖清接著又道:「煙老兒,你看此子長相如何?」

    煙翁經他這麼說後,著魔似的朝常玉麟看了眼,倏地有所不顧似大聲道:「小偷兒,此子長相雖好,卻與咱煙翁任九齡又有何干?」

    樑上客廖清旋首向常玉麟道:「常英雄,你丟了一個師父,咱廖清替你找回一個義父,你有當今武林中煙翁任九齡做你義父,可抬高了你江湖上的身份啦!」

    常玉麟做夢也未曾想到,這位廖前輩會替自己出這份主意,不禁驀被錯愕怔住。

    這時樑上客廖清彷彿大媒撮成好事似的,旋首又向煙翁道:「煙老兒,咱們以生意買賣人眼光看來,這筆買賣可做著啦!」

    煙翁任九齡輕輕乾咳了聲,轉首朝神采奕奕,氣度軒昂的常玉麟和清麗出塵,比玉生香的意文姑娘看了看,臉上慢慢展出一份笑意,向樑上客廖清緩緩頷首的道:「小偷兒,難得你做這份人情,就是咱煙翁任九齡……」

    樑上客廖清似乎知道煙翁下面說要說的話,旋首又若命令,又若叮囑似的大聲向他們師兄妹倆道:「你們還不快上前拜見義父。」

    常玉麟師兄妹倆彷彿著了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只有赧赧然到煙嗡任九齡跟前;雙雙拜下道:「孩兒拜見義父。」

    煙翁任九齡臉上展出一縷從未有過的愜意笑容,雙手把兩人攙扶起,點頭不迭的道:「好,好,孩子免禮了。」

    這時,樑上客廖清站立一邊,含笑的看著煙翁任九齡和常玉麟師兄妹三人,彷彿他完成了一樁得意傑作,而感到衷心喜悅。

    樑上客廖清這時突然大聲的朝向煙翁任九齡說道:「煙老兒,做什麼買賣都得注下一筆本錢,你做了現成干老子,可沒有這麼便宜的事,總得替這兩個孩子解決一點事才是啦。」

    煙翁任九齡聽得微微一怔,倏地點頭道:「小偷兒,這是理所當然的事,還用你說。」

    煙翁說到這裡,困惑的朝常玉麟師兄妹倆看了眼,懷疑地問道:「小偷兒,你說了半天,任某已認下這門干親,咱還不知道這孩子身世來歷,師承宗派呢?」

    煙翁任九齡話落到此,樑上客廖清還未回答,常玉麟和意文姑娘突然噗的聲,在煙翁跟前跪下。就將行雲龍魄呂魁遭害始末,向煙翁任九齡說了遍。

    煙翁心裡雖然彆扭不已,可是低頭看到跪在地上的一對壁人,不禁又激起一份俠義心腸,狠狠的瞪了樑上客廖清一眼,急忙把常玉麟師兄妹攙起,反而向他們安慰的道:「孩子不必難受,你義父浪跡江湖,行道武林,畢生鋤暴安良,救人於危,豈有連自己孩子的事,會袖手不理,咱老頭ㄦ伴你們往阿諾卡山一行便了。」

    這時,樑上客廖清旋首向彭宗銘、吳碧影看了看,接著又向煙翁道:「煙老兒,你這門親家認定啦,咱們分手吧,明年九九重陽,你帶了乾兒子干媳婦來鄂北老河口歐莊會聚。」

    這時常玉麟知道無法挽留彭宗銘等三人,是以向他們由衷道謝了番,和煙翁任九齡、師妹呂意文回到沙城子呂宅,跟師母說過後,三人徑往阿諾卡山。

    煙翁任九齡帶了常玉麟師兄妹倆,往康藏邊地阿諾卡山,彭宗銘、吳碧影和樑上客廖清走上他們未完的行程。

    彭宗銘、吳碧影和樑上客廖清三人,這日來到陝南地帶。

    這日樑上客廖清同易裝扮飾,穿著農家衣衫的彭宗銘和吳碧影,來到陝南石家莊處的漢家坪小鎮。

    這裡雖是一處小鎮所在,卻是人眾熙攘,街市熱鬧。直街盡頭處,一塊十來丈方圓的空地上,聚集了一大堆人群。

    三人擠進人群堆,只見裡面一個衣杉片片零碎的漢子,跌臥在地上,鮮血殷殷從週身各處流出來。

    這漢子的一邊,站立了三個虎視耽耽的彪形大漢,其中一個手裡還拿了一條細長的軟鞭,鞭身上亦沾了絲絲血漬,誠然軟鞭上的血,是從跌臥地上的那個漢子身上所染來的。

    彭宗銘看得心裡驚疑而不忍至極,悄聲向身邊的吳碧影道:「影姊,敢情地上這漢子是小偷兒,是以才給這夥人打得這般模樣。」

    吳碧影輕搖頭的道:「不像是小偷兒,即使是小偷兒亦不能慘無人道的把他鞭苔得這等樣子,銘弟,你看,要是抓到一個小偷兒給人扭打,四周圍觀望的人,該高興才是,而這些人臉上,都顯出憐憫、悲憤之色,據咱們看來不會是小偷兒。」

    他們兩人嘴裡左一聲小偷兒,右一聲小偷兒,把站在他們身後的樑上客廖清,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猛地哼了一聲,拉了兩人走出人群。

    大步進入隔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家酒肆裡。

    吳碧影見了她廖師叔這份窘態,不由噗的笑出聲來。

    彭宗銘、吳碧影跟了樑上客廖清進入這家酒肆,正值晌午時分,酒肆裡買賣異常忙碌,店伙無暇接待他們,是以他們三人徑走人酒肆進深靠牆邊處,一付空的座頭,各自坐下。

    樑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暈素數碟,和一壺暖酒,似乎猶是餘怒未熄般的,自己篩上滿杯酒,咕咚一聲,灌進肚裡。

    突然酒肆門口,傳來一陣叱喝哄鬧的聲音,他心裡微感一怔之下,放下酒壺轉臉看時。

    湧進八九漢子,一個個都長得獐目鼠耳,形相猥褻,店裡眾食客一見這夥人進來,臉上都顯出一層憎厭且悸懼的神情,有的藉故起身,悄悄的離店走去。

    這時其中一個漢子,揮手猛朝老掌櫃推了把,圓睜一對怪眼,粗聲暴戾地道:「老頭兒,囉嗦些什麼,還不快把酒萊送上來。」

    一陣得意滿足,劃耳的狂笑,接著就在店中央一張大圓桌上坐落下來。

    眼前這一幕映進正在餘怒未熄的樑上客廖清眼裡,一對怪眼滴溜不住的滾轉,倏然怒意全消,卻像在看一出極動人戲劇似的,兩眼一霎不霎的睇看著。

    彭宗銘、吳碧影他們在牆邊一角的桌座上,雖然已知道眼前情形的大概,卻是神色自如,靜靜在打量這些人,這時發現其中有幾個,正是方才街上行兇毆人的漢子。

    這八九名漢子,大吃大喝,風捲殘雲似的,很快將滿桌的酒萊吃個精光,紛紛離開桌座,亂哄哄的要走出店門。

    其中有一名漢子,大聲喚過老掌櫃道:「老頭兒,吃喝多少,掛在你家大爺的帳上行啦!」樑上客廖清見這伙漢子定出了店門,忙不迭的從坐凳站起,匆匆不及的走向他們跟前。

    像遇著一個殷切所期待中的故友,無意中相遇,而不勝穩熟,親切的向他們道:「怎麼你們不多坐會兒,就走啦!」

    這八九名漢子,驀不防從酒肆裡,閃出這個五短身材,精悍短捷年有四五十歲身旁黑衣衫的漢子,把自己這夥人挽留住,倒不勝意外的怔了下。

    樑上客廖清倏地臉上展出一縷極友善的笑意,朝這夥人中帶頭的一個,就是方才向老掌櫃喝聲記帳的漢子,故友重逢的似的,含笑地向他道:「您這位爺,別來多時,咱廖大可時常惦念您呢?」

    被樑上客廖清問倏的漢子,一對眼珠瞪得胡桃般大,愕愕的直看著他,一時間找不出該回答的話來。

    樑上客廖清重又請這夥人剛離開的這張圓上坐下,倏地好像狗仗人勢,耀武揚威的大聲喚過老掌櫃道:「店家老頭兒,今日咱廖大請這幾位爺,你儘管把店裡上好酒菜取出來,不得稍有怠慢,聽到沒有。」

    這時樑上客廖清說話神情,儼然以百萬富翁自居,狂傲至極。

    店東老掌櫃的,顯得極度憎厭,而不屑一顧的抬頭朝樑上客廖清看了眼,點頭輕嗯了聲。

    這時,這位起先給樑上客廖清恭維的漢子,心裡雖然受用至極,可是亦不禁有幾分狐疑,是以,叫廖清在他邊沿坐下,悄聲的問道:「廖大,咱諸頭三實在想不起咱們在什麼地方見過的?」

    樑上客廖清聽諸頭了家漢子悄聲的問出這話卻故意大聲的答道:「諸爺,您老真是貴人多忘啦,那一次東家村,你帶了數十名江朗弟兄,替咱廖大出口氣,打了次架,咱把這事牢牢記在心裡,您怎也忘了呢?」

    諸頭三乃是地痞流氓之徒,聽得對方在他臉上貼金,豈有不承認之理,是以就即點頭不迭的道:「唔……唔……咱諸頭三記起來啦,其實亦算不了什麼,你……你廖大何必常掛不安呢。」

    諸頭三說到這裡,倏地昂頸把胸脯一挺,朝同桌這些狐朋狗友攏過一瞥,抖出一份揚揚自得的威風。

    這時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顯得果敢、斷定的道:「諸爺,咱廖大話就這麼說定啦,今兒晚上,你帶了江湖弟兄,在漢家坪集鎮外東廂相候,替咱出口烏氣。」

    說到這裡,口沫飛濺,卻是豪氣萬丈的大聲接著道:「咱廖大可不在乎,到時重重報謝,就是你諸爺帶來的江湖弟兄,愈多愈好。」

    樑上客廖清話落到此,敢情結束了這場談話,顯得很愉快的從桌座上站起,自諸頭三開始,在每個漢子跟前敬了一杯酒。樑上客寥清替這伙敬酒時,顯得非常親切,一手執杯,另一隻卻輕拍對方向肩,或是胸腰處。

    這時他腰袋裡,滿鼓鼓的好像裝進很多東西似的,突出一團。

    牆腳處一桌上的吳碧影,似乎很注意她廖師叔的動靜,這時,她突然抿嘴噗的笑了聲。

    彭宗銘睜大了俊目,詫異的悄聲問道:「影姊,你在笑什麼?」

    吳碧影朝圓桌方向努努嘴,輕語道:「銘弟,廖師叔付酒萊的錢有啦,說不定還剩很多下來呢!」

    彭宗銘聽得微微錯愕之下,正要向她問時。

    樑上客廖清接過帳單,醉眼模糊的瞟了眼,隨手從腰袋裡掏出大堆銀兩,其中有大小不一的塊銀、碎銀,撥指了算了算道:「店家老頭兒,這裡有十來兩銀子,除了付酒菜帳外,剩下的全賞給你們啦!」

    樑上客廖清這一出手,不但酒肆老掌櫃錯愕怔住,連圓桌上九名白吃白喝的地痞流氓,張嘴咋舌,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樑上客廖清付過酒帳,倏地旋身向眾漢子笑子笑,不屑一說似的道:「咱廖大今日做個小東,算不了什麼!」

    諸頭三猛拍了自己胸脯,顯得不見外而慷慨激昂的大聲道:「廖大,你請咱喝上這頓酒,咱們兄弟做定了,你的事就是咱諸頭三的事,今晚咱帶大伙江湖兄弟來,聽憑你廖大行事便了。」

    其餘的一眾漢子,顯然給樑上客廖清的這頓酒宴,和他闊綽的銀錢出手所誘惑,紛紛摩拳擦掌,俱以效命廖清為榮。這些地痞流氓給樑上客廖清塗上一嘴油味,醉薰薰的離開這家酒肆,樑上客廖清一摸腰袋裡鼓起的一堆東西,噗的笑了聲,回到了彭宗銘、吳碧影的桌座上,吃喝完畢後,三人匆匆離開酒肆而去。

    路上,吳碧影忍不住笑著問道:「廖師叔,你在這些漢子身上撈到多少錢?」

    樑上客廖清摸了摸自己腦袋,不勝惋惜的道:「這些地痞流氓身上哪兒會藏多少錢,向他們敬酒冷眼眾多,下手不便,就撈不到多少錢。」

    這時,旁邊的彭宗銘詫異地問道:「廖叔父,今晚你把這些漢子逗到漢家堡集鎮外,又將如何處置呢?」

    樑上客廖清一摸嘴唇上端一撮短鬚,含蓄微笑的道:「到時自有妙計,還需要小娃兒操心不成。」

    來到漢家坪的東端郊外,樑上客廖清四周勘察察看一番,緩緩頷首自語似的道:「這些地痞流氓,牛鬼蛇神,今晚叫他們來得去不得。」

    接著就將夜晚進行的計劃,詳細告訴了他們。

    夜晚,成尾亥初時刻,漢家坪集鎮外一片漆黑,樑上客廖清單獨一人,來往蹀躇在官道上,焦急的在等候著諸頭三等這夥人來。

    遠處離魅遊魂,鬼影幢幢走近大夥人,悠悠地傳來一縷熟悉的話語聲:「廖大……廖大……」

    樑上客廖清例嘴愜意的應一聲,急忙輕噓了聲,道:「前面是否諸爺,咱廖大在此恭候多時啦!」

    諸頭三走前一步,到樑上客廖清跟前,用手往後一擺,顯得自信不已的向樑上客廖清道:「廖大,咱諸某可沒有失信吧,這些俱是咱諸頭三江湖上兄弟,唔,你的仇家來了沒有?」

    樑上客廖清指著官道邊樹林道:「咱廖大仇家,越過這座樹林,就在前面村落裡,是個富農土財主。」

    豬頭三聽得稍作點頭,道:「廖大,你在此稍候,待諸某等進入……」

    說著,一聲呼嘯,帶領了眾牛鬼蛇神,江湖漢子躥進樹林裡。

    這時,兩個身穿玄黑勁裝,頭臉蒙罩黑巾,身才矯捷的武生,正若虎入羊群般的,撲向這輩牛鬼蛇神。

    敢情這些地痞流氓,耀武揚威,嚇唬良善鄉民,乃是一等能手,此番遇著武林真正高手,卻是如卵擊石,殺得慘呼連天,餘下尚未死傷倒地的,一個個抱頭竄逃。

    樑上客廖清倏地攔住這夥人的去路,一手從袋包裡取出數顆晶晶耀目的銀錠,大聲的道:「眾位爺,咱廖大拿了銀錠在這兒等候你們啦。」

    一眾被殺退的江湖漢子,正欲忘命逃脫,突見樑上客廖清手裡拿了晶亮耀眼看銀子,攔住去路,不由愕地一怔。

    樑上客廖清把手裡銀子,朝這夥人眼沿晃了晃,道:「咱廖大做事最講信用義氣,諸位爺們為了廖大打架拚命,咱廖大就用大錠的銀子侍候,要是誰臨陣脫走,咱就不認帳啦!」

    這些漢子敢情被手上的銀子所著了魔,沒有注意聽到樑上客廖清的話,果然一個個拿了銀子後,掉頭又朝前面撲去。

    彭宗銘、吳碧影臉蒙黑巾,手執寶劍,唰唰唰的劃出白練千端,銀霧一片,殺得這些漢子叫苦連天。

    這時,陸陸續續又有不少的負傷不輕漢子暴退下來,正要溜脫逃走,樑上客廖清如法泡製,這些忘命江湖漢子,一拐一拐又撲上激戰場地。

    這時,彭宗銘和吳碧影已將這些激戰中的地痞流氓,殺得落花流水,屍骨遍地,這些拿了樑上客廖清銀兩慫恿上前的江湖漢子,剛接上了彭宗銘和吳碧影,廝殺中所獵取的對象。

    彭宗銘、吳碧影見殺退下去的眾漢子,突然又一拐一拐的上來,兩人不由微感一怔,彭宗銘稍作沉思下,已知樑上客廖清使用的詭計之一,是以一聲叱喝,銀劍揮舞,指向這伙負傷漢子。

    青鋒耀芒,劍光暴現,銀劍幾響唰唰過去,一片淒厲哀號聲哄起,眨眼間殘肢斷骨席地捲起。

    彭宗銘、吳碧影兩人,將這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全數把他們殲滅在官道邊的樹林裡。

    這時晨曦初曙,黎明時分。

    樑上客廖清一手拿著一隻布袋,僂了腰,好像拾荒撿垃圾似的,另一隻手在這些屍體上撿拾東西。

    彭宗銘看得心裡一奇,轉首向吳碧影道:「影姊,你看廖叔父在幹嗎,僂了腰,在屍體邊撿什麼東西似的。」

    吳碧影哦了聲,兩人走到樑上客廖清身前。

    樑上客廖清僂了腰,把屍體手上的銀子一錠錠放進布袋裡,一邊彷彿完成了一件事,輕鬆之間含了—份疲倦的神情,緩緩地接著道:「這些牛鬼蛇神,地痞流氓要錢不要命,咱要是沒有大堆銀子魚餌,可沒有辦法把他們送往閻羅王處應卯報到,現在事情妥啦!還得把他們手裡的銀子拿回來,送回官家銀庫去。」

    接著就把才纔重賞這批流氓漢子銀兩,要他們賣命送死,負傷上前激戰的一段經過,詳細的說了遍。

    彭宗銘聽得啼笑皆非,心道:「廖叔父真是詭計多端,怎地會給他想出這麼一個異想天開的法子出來。」

    吳碧影聽得花枝亂顫,折腰一陣吃吃吃嬌笑不已,笑聲落後,才顯得驚疑的問道:「廖師叔,你這些官家庫銀,是什麼時候去拿來的?」

    吳碧影問話時,樑上客廖清忙不迭的在撿點布袋裡的庫銀,突然衣袖拭了拭頭臉上汗珠,叫苦不已的道:「該死,怎地會少了三十兩銀子,難道這些牛鬼蛇神,真的還把陽間銀兩,帶到幽冥地府去使用啦!」

    兩人聽樑上客廖清此說,覺得事情有點嚴重,是以,幫了樑上客廖清,分頭從屍體身上尋找起來。

    這時,彭宗銘、吳碧影和樑上客廖清,幾乎在同一時間裡,前後哦的驚呼了聲。

    彭宗銘指著一具掀轉過來屍體右臂的臂彎上端道:「廖叔父,你看這是什麼?」

    吳碧影驚疑不已的指身沿的一具屍體手臂上,道:「銘弟,這具屍體的手臂上,亦有這麼一個記號。」

    這時,樑上客廖清旋首看了一瞥,方才自己搜找銀子的屍首,喃喃驚奇的道:「奇怪,那具屍體的手臂上,也有這麼五朵梅花的記號。」

    這時吳碧影突然驚哦了聲,從樹根處撿起二錠拾兩的銀塊,一手遞給樑上客廖清道:「廖師叔,這裡是二十兩,再找著十兩官銀行啦!」

    樑上客廖清讚許的道:「影兒,你膽量愈來愈大啦,過去在烏鼠嶺,看到棺木裡一具分屍,嚇得什麼似的,現在見到這麼多屍體,居然一點都不怕了……」

    樑上客廖清話沒說完,彭宗銘突然驚愕地道:「廖叔父,你看這具屍體嘴裡銜了一塊什麼東西?」

    樑上客廖清走前一看,氣呼呼的在死人臉上啪啪刮了二個巴掌,一手撬開死人牙齒,挖出一錠拾兩官銀,恨恨的道:「你這小子真是死要錢,人家說金錢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竟嘴裡銜了拾兩官銀,到幽冥陰府應卯報到,害得你家爺爺找了半天。」

    樑上客廖清找得這三十兩官銀後,一邊包紮布袋,一邊向兩人道:「昨天下午趁你們倆卿卿我我,談貼己話時,咱到官府衙門裡去了一次,借用了這些官銀,要是今兒不送去的話,咱害人可不淺啦,看管庫銀的這幾個芝麻官兒,少不得腦袋搬家,出樹林後,你們兩個在官道邊相候,咱把這些庫銀送回後,就即回來。」

    過不多時,三人離漢家坪後,順著陝南官道,朝東端而來,這日,來到陝、鄂交界的雙河灣集鎮。

    這裡雙河灣,雖是一處集鎮所在,因位於陝、鄂交境的往來孔隘,是以,人眾熙攘,商店林立,顯得異常熱鬧。

    三人來到雙河灣時,已晌午時分,躊躇在鎮上直街鬧處時,發現一幢建築宏偉,屋建雙樓的酒店,門首匾牌上寫著「江山樓」三字。

    樑上客廖清旋首向二人笑了笑,彷彿自我解釋似的道:「銘兒,影兒,咱們沿途上來,吃的菜羹粗餚,喝的酸辣苦酒,嘴裡淡得分不出味道啦,這裡江山樓看來倒是一個吃喝的好去處,咱們這裡加菜打打牙祭如何?」

    他們三人,一個文巾長衫,末途窮酸,彭宗銘和吳碧影卻是一身的農莊家打扮,進入江山樓後,店伙雖是殷殷招呼,卻並沒把他們三人,接入樓廳雅座,讓他們在樓下普通桌座坐下。

    三人落座後,樑上客廖清已吩咐店伙端上可口葷素數碟和一壺暖酒。

    江山樓下猜拳豁令,觥著交錯,摻夾著彭宗銘一桌上,樑上客廖清瘋癲癲癲大聲說話的聲音。

    酒樓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鼎沸囂雜的聲音,四周攏起大堆的人,因著這陣驟來的聲音,頓時把店舖裡酒客話語壓低下來。

    彭宗銘抬頭朝店門處遙目看去,只見這家江山樓老掌櫃的,向一個身穿千孔百創,襤褸破衣的老要飯,在打拱作揖,—邊喃喃不住地在道:「要飯爺,小店買賣雖大,可是孝敬你這份銀子,亦不能算小啦,你老人家換一換別一家吧!」

    吳碧影睜大了一對晶瑩美目,驚愕出神的凝看著店門處,嘴裡驚奇不已的向大口飲酒的樑上客廖清道:「廖師叔,這老要飯長得好嚇人,頸脖上還繞了一條比手臂還粗的大蛇,唔,老掌櫃給他銀子,他還不要呢!」

    樑上客廖清聽到蛇字,頓時把酒意驚醒了一半。

    他從坐椅坐了起來,瞪眼朝門外處看了瞥。

    這時,門口處的老要飯,把兩手衣袖捲到齊肩處,故意耍弄這條紅信吞吐的大蛇,嘴裡桀桀獰笑不已。

    大蛇昂頭吐信,嚇得圍觀的人,四散逃開,老要飯桀桀獰笑聲中,大步要走進江山樓店舖裡來,這時座上食客,嚇得紛紛離座暴退。

    這時,吳碧影哦地驚呼了聲,悄悄地道:「奇怪,這老要飯右手臂上端,亦烙了一個五朵梅花的暗記。」

    彭宗銘似乎已猜出這老要飯來江山樓用意,激起俠膽義膽,哧聲薄叱,身若一縷流雲煙,從桌座扶遙暴進,如敗絮枯葉似的落在老要飯的跟前。

    橫身攔住,厲聲緩緩地道:「布賜求助,豈能強行,成以罔顧法紀,目中無人。」

    彭宗銘這套輕功身法展出、驚世駭俗,把闖進店門的老要飯,身形暴退一步,滿臉露出困惑,驚疑之色。

    老要飯睫皮一翻,閃出二道凌厲陰毒的光芒,凌聲冷冷的道:「尊駕何人,要插手管老要飯蛇翁沙天郎的閒事?」

    彭宗銘身後座桌上的上客廖清,聽到蛇翁沙天郎名號,若有所思的輕哦了聲。

    彭宗銘不屑一顧的哼了聲,厲聲冷冷的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老頭兒暴虐不仁,禍害百姓,此番遇著小爺彭宗銘,就得要教訓你一下。你既來此江山樓強行詐欺,諒來手下自有一份能耐,你且露出幾手,否則,休怨小爺出手無情。」

    蛇翁沙天郎給彭宗銘這幾句話,說得握拳透爪,激怒湧起,梁桀桀一陣猙獰狂笑,右臂揮舞過處,唰的掠風聲起,手臂粗的大蛇,猛朝彭宗銘頂面襲來。

    彭宗銘挪身遊走,猶若魅魑遊魂,一聲薄叱過處,一瞥身形已閃到蛇翁沙天郎背後,右手疾吐,橫掌切下。

    陡然,一縷慘厲聲起,鮮血而濺,蛇翁沙天爺一條左臂齊肩處,活生生的遭彭宗銘橫掌切斷。

    這時,坐在座桌上的樑上客廖清,見彭宗銘出手尖厲,驀地心血來潮似的大聲哦的驚呼了一聲。

    就在這霎眼剎那間,蛇翁沙天郎一聲慘嘯,奪門飛走。

    彭宗銘驚愕之餘,竟給蛇翁沙天郎漏網脫走,他抬頭朝樑上客廖清看了眼,正要採取某種行動時。

    樑上客廖清大聲喚住道:「銘兒,窮寇莫追,反正你已負上這筆恩怨憤啦,還怕沒機會找著他。」

    彭宗銘聽得不勝驚奇下,只有旋身回到桌座上。

    這時,這位江山樓老掌櫃的,敢情知道這桌上男女三人,乃是身懷絕藝的江湖高人,急忙上前拜謝一番,就即吩咐店伙擺上豐盛筵席,宴請他們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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