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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七章 江湖亂(二) 文 / 古龍

    一夜的浴血苦戰,紅花會眾人終於在天亮之前衝破了官兵的重重圍困,只是遺風卻在混戰中被冷箭傷了左腿。

    為了避免大家一起行動目標過大而惹來朝廷的追捕,按照事先的安排,大家出了京城便分頭匿去。原本陳家洛安排心硯和遺風一起行動,但遺風傷勢不輕,只好臨時加派石雙英、蔣四根兩位當家的隨行照顧。

    遺風傷勢雖然不重,但行動卻是不便。石、蔣二人都是性如烈火之人,他們急於趕赴西疆和陳總舵主會合,雖然礙於遺風為「忠烈之後」,沒有催著趕路,但焦灼之色卻已不時流露出來。

    一路上遺風察言觀色,識得了二人的心思,行到洛陽便執意留下,言稱自己在洛陽有朋友,可以在此落腳療傷。心硯和石、蔣二人見朝廷並沒有大張旗鼓地追捕,而遺風又心意已決,也便隨了遺風的意,臨別前留下十幾兩紋銀。

    遺風待心硯等人離開後,在客棧將養了幾日,腿傷略有恢復,便卸去易容裝扮,恢復了原本的面目,來到了洛陽城第一大鏢局鎮遠鏢局。他身上攜著一封的推薦信,這是無情幾經輾轉,找人托京城振威鏢局總鏢頭「乾坤筆」西門勝寫給鎮遠鏢局的主人「神拳小諸葛」鄧定侯的。

    遺風尋到鎮遠鏢局,在門房遞上了推薦信,卻遲遲不見有人招呼,一個多時辰之後才出來了個小廝,帶搭不理的把遺風領到了偏院,讓他做一些劈柴掃院的雜活。後來遺風才知道「神拳小諸葛」鄧定侯恰恰在此時進京,與振威鏢局的主人「福星高照」歸東景、總鏢頭西門勝等人商議成立聯合鏢局的事宜,而留守的副總鏢頭見推薦信寫得極其低調,便想都沒想就安排了。

    此舉正中無情的計劃,無情正是想讓遺風靜避一段時間,使在京城東郊外酒肆見過遺風的魏府的爪牙們漸漸淡忘了遺風最初容貌,以便於遺風的今後在江湖行走。

    住在鏢局偏院的都是些廝僕雜役,一個玩家都沒有,而僕役們一個個都只顧著忙活著自己的事情,遺風倒也樂得清靜自在,每日裡按部就班地劈柴掃院,只是在夜深人寐的時候,才偷偷地一個人溜到院外練功。幾個月下來,武功卻也大有進境,追命傳授的輕身功夫日見長進,更將無情傳授的暗器功夫和鐵手傳授的拳腳功夫融會一體,攻守間暗器收發自如,加上鋒銳無比的「震旦匕首」和匕柄中能夠傷人於無形的黑針,遺風自信已經可以在江湖上行走自如了。

    午夜,月闌星稀,遺風早早地便回到回到自己居住的偏屋內。幾日來,雖然習武時仍一如既往,但每每提氣運功時總感覺到有些丹田處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在蠢蠢欲動,卻捉摸不住,擾得自己心神不靜,無法繼續習練下去。

    「看樣子是自己的內力跟不上了。」遺風仰臥在床榻上,心中暗自揣摩著,他曾聽無情講過,武功練到一定的程度就需要內力的支撐了,而自己一直沒有練過內功,所以這兩天雖然下的工夫不少,但各項功夫一直難以有所突破。想到這裡,遺風猛然想起,在寧古塔與吳六奇辭別前,吳大哥曾經將他的內功心法交給了自己,只是自己一直未曾習練,而假冒袁承志之前,自己又怕危急時刻遺失了吳大哥的心法,將那本書埋在了無情宅院內的大柳樹下面了。

    「唉,早知如此就先把它背下來好了。印在腦袋裡的東西可是什麼時候也丟不掉的啊。」遺風不僅有些懊喪。

    「卡……」屋頂上突然一聲輕響,在常人耳邊聽來,便如夜風掀動屋瓦一般,可遺風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夜練,耳目敏銳異常,直覺反應出屋頂上的聲音是夜行人不小心踩滑屋瓦發出來的。

    「什麼人深更半夜來這裡?難道是衝我而來?」遺風心頭一凜,他知道朝廷對夜劫西廠大牢的事情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遺風心裡雖然緊張,卻沒有起身察看,口中「呼呼」地發出均勻的鼾聲。屋頂上敵友不清,對方的武功高下更是不得而知,遺風只好假寐裝睡,以不變應萬變了,只是緊握著震旦匕首的右手已經攥出了汗水。

    夜行人似乎也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住了,伏在屋頂良久半天沒有動彈,似乎也在探聽屋內的動靜。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了,遺風的呼吸略略的有些急促,他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又是幾分鐘過去了,屋頂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由於遺風只覺得手腳已經有些僵麻了,他忽然心生一計,索性翻身下地,雙手作勢揉著惺忪的睡眼,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腳步虛浮地奔出房門,一腳門裡一腳門外之際,嘴裡故意嘟囔著:「娘的,今天的湯喝多了,憋死老子了。」

    遺風出了房門,搖搖晃晃地直奔茅廁,臨進茅廁時偷眼向屋頂上望去,以遺風的眼力只能隱隱地望見一道黑影伏在屋脊處,卻分辨不出是男是女,更不用說胖瘦高矮、體貌特徵了。

    待遺風從茅廁出來時,屋頂上的夜行人已不見了蹤跡,遺風不敢東張西望地尋找,只好悶頭鑽進屋裡,躺倒在床上卻再也不敢睡塌實了。

    一夜無事,遺風雖然根本沒有睡著,卻依然按時起床,他還不想無端地惹「管事的」王老大。

    其實真正說起來王老大只能算是鏢局裡「管閒事的」,他的武功稀鬆平常,但嗓門大得出奇,鄧定侯的父親過世前曾經讓他做為的喝道的趟子手,跟隨他走過幾趟鏢,如今王老大歲數大了不能再走鏢了,就成天在鏢局內閒逛,見到他自認為是在偷閒耍懶的下人就大聲呵斥一頓,鄧定侯礙於老一輩的面子也不去約束他,時間長了下人們便稱王老大為「管事的」,遇到他都誠惶誠恐的,生怕惹他生氣,被他的大嗓門訓斥一頓。

    王老大在鏢局內只有三個人從來不去招惹,一個是鏢局的主人鄧定侯,另外的卻是兩個年輕人。一個叫丁喜,臉上總是笑瞇瞇的,笑得很甜、很美,猶如孩童的笑容一般燦爛,很討人喜歡;另一個姓馬,卻整日板著臉,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人的時候總是金剛怒目一般,讓人感覺很不舒服。

    兩個年輕人的身份很奇怪,他們和僕役們一起住在偏院,衣著打扮也都很隨便,破破爛爛的和下人們沒有什麼區別,但鏢局裡的人似乎都很尊敬他們,連王老大和遇到他們都一反常態地收斂起一貫的大嗓門,輕聲細氣地說話。

    但兩個年輕人對僕役們卻很友好,遺風每次掃院時遇到他們,都會和那個愛笑的年輕人打個招呼。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早啊,阿風。」丁喜笑瞇瞇地站在遺風的面前。

    「丁大哥早。」遺風停下手中的掃帚,點頭和丁喜打著招呼。

    「阿風,今天天氣不錯,一會兒我們一起放風箏如何?」丁喜邊問邊揚了揚手中的風箏。

    「丁大哥,我可不敢和你們一起放風箏,否則要是讓王老大看見了,我的耳朵可就要遭罪了。」遺風連連搖頭,故意裝出了一付害怕的樣子,和丁喜開著玩笑。丁喜的身上似乎有一種不可抗拒的親和力,遺風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感覺很隨意,很親切。

    「哈哈,不用怕。我們先幫你把活幹完了,王老大即使見到了也不會責罵你了。」丁喜笑著說道,順手搶過遺風手中的掃帚,遞給了身旁的小馬。

    「怕他王老大個鳥,今天我們就是不幹活,他還敢生吃了我們不成?」小馬嘴裡喃喃地罵著街,手上卻毫不猶豫地揮舞起掃帚,說也奇怪,這個看誰都不順眼的傢伙偏偏就聽笑瞇瞇的丁喜的話。

    「好了,好好地幹你活吧。」丁喜似乎早就習慣了小馬的咒罵,拉起遺風轉身就走。「我們去劈柴去,幹完了活就在院裡放風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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