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帝蓮傾天下:醉臥美男膝

《》第一卷 :業火紅蓮 第17章 謀亂 文 / 碩蒲

    這色孩子。老皇帝的心聲。

    蘇慕白卻好像個沒事兒人一樣,不顧老皇帝殺人般的眼神,也不管其餘三個強勢的男人投過來的敵意目光,自顧自地又斟了一杯酒,悠閒自在地喝了起來。

    因為,在這四個人當中,他是唯一一個看得開的人。

    「白王如此風采,該是俘獲了不少少女的芳心吧?就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有白王的好消息。」沉遙津就是看不慣蘇慕白淡然又溫和的模樣,尤其是看不慣他方才對雪兒笑得那麼欠扁的樣子。

    軒轅殤和鋒亦寒也將目光轉向了蘇慕白,忽然間,他們三個人有了默契,彷彿一下子達成了共同協議一樣,誰讓他剛才那樣眉來眼去地跟雪兒拋眼呢。

    蘇慕白溫柔一笑,眼神逐漸飄渺起來:「其他姑娘的芳心如何,我毫不關心,我關心的,僅僅是一個姑娘的心。」說罷,溫和優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遊走了一遍,三人頓時怒焰高漲。

    「公子白就不怕那姑娘已經名花有主?」鋒亦寒冷冷開口,瞪向蘇慕白的目光更加嫉妒了。

    蘇慕白不在乎地笑了笑:「她說過,一個成功的女人背後一定有一個默默挨打的小怪獸,只要她不嫌棄我,我願意永遠做她的小怪獸,當然更不會在乎她是否名花有主。」

    要以為公子白是個軟柿子好捏,那就徹底錯了。他雖然叫做公子白,可卻並不是白癡。剛一說完這話,他目光猛地一寒,對上前方嫉妒的三人,笑得越發沒心沒肺:「再說了,就算是名花有主,只要這主,不是你們三位,我還怕什麼?」

    好嘛,他這句挑釁的話,可算是捅了大馬蜂窩了。

    沉遙津鳳眸微瞇,晦暗籠罩了上去,他藏起了自己的情緒,誰也看不透他。只是,他臉上的憤恨,卻越來越重了。

    軒轅殤寒氣外放,彷彿是到了寒冬臘月一般,他心中半是矛盾半是嫉妒,心中的猜測從來沒有斷過,可是,卻始終無法給自己一個準確的答案。

    鋒亦寒算是他們裡最含蓄的一個了。畢竟他最明白雪瀾的多情和無情,光是看雪瀾的眼神,他就知道她對蘇慕白的態度了。雖然目前看起來對蘇慕白的態度是比自己要好一點,可是卻還沒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蘇慕白修長的手指撫平了自己衣衫上的褶皺,狀似無意道:「寂寞侯爺,聽說你和雪兒有婚約?這事兒我倒是聽雪兒說過的,小時候的玩笑話而已嘛,寂寞侯爺不會是當真了吧?」扣屎盆子嘛,誰不會啊。不發威還真當他蘇慕白不腹黑啊。

    果然,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四兩撥千斤。成功地將軒轅殤和鋒亦寒羨慕嫉妒恨的目光轉向了沉遙津。

    沉遙津更是個狐狸大仙級別的老狐狸了,面不紅心不跳:「唉,是啊,可惜雪兒太多情也太無情啊,以前情意綿綿說過的話,如今竟然只說一句不算數就算了。也不知道,前幾日雪兒那般說喜歡軒轅家主,要得到軒轅家主的話,如今是否也成了風中的一片灰燼了?」

    很好,鋒亦寒和蘇慕白的目光又轉到了軒轅殤的身上,裡面的內容豐富陳雜。人家沉遙津所謂的婚約不過是兒童戲言,可這軒轅殤,竟然在幾天前還在勾引雪兒呢。

    軒轅殤面色微僵,臉上忽然難看了許多。腦海中都是雪瀾方才在塔下的那些話,那些話,讓他對意兒的執著幾乎是頃刻間就土崩瓦解了。他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何一直找不到愛意兒的感覺,這也讓他知道,為什麼他每次見到雪瀾的時候,他的心就開始怪異地跳動,心血上湧,熱血咆哮的感覺……然而,他不信,他仍在懷疑,懷疑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又落入了這個精明的女子的算計之中。

    可是,自從她從佛塔上跳下之後,就真的沒有再看他一眼,他就像是被人拋棄到冰窖中一樣,任憑寒風刺骨肆掠,任憑寒刃掇心,她也不願意再看他一眼。

    蘇慕白眸眼含笑,迅速地閃過一絲光芒:「軒轅家主莫不是在想八皇妹吧?皇妹就坐在下首上,其實軒轅家主不用太過思念的。」他這話一出,鋒亦寒和沉遙津齊齊看向了他。三個人六隻眼睛迅速在空中交會,並且交流著信息,在軒轅殤回過神之前,三個人已經達成了協議。

    敵人的敵人,是可以暫時成為朋友的。情敵也一樣。

    兩個敵人總比三個敵人好,總之先除掉一個。

    「本侯也聽聞了八公主和軒轅家主的金玉良緣,聽說是早就訂下親事了是吧?軒轅家主相當於一國之君,這天下人盡皆知,可家中主母一位卻一直懸空,莫非,就是為了這八公主留著的?」沉遙津意有所指,聲音大得連連理橋上的人都能聽見,幾乎就是唱出來的。

    蘇瑜意一聽,小臉立刻很配合地紅了起來,手裡絞著絲帕,眸含春暉。

    鋒亦寒也添了把火,不過,他直接多了:「我來的時候,身上帶了一顆上好的夜明珠,比普通夜明珠還大好幾倍,正好可以作為軒轅家主和八公主的新婚賀禮。」

    沉遙津朝鋒亦寒暗暗比了比大拇指,兄弟,你牛。

    蘇慕白淡淡含笑,可笑容卻有些僵硬,這兄弟跳躍性貌似很強大。

    蘇瑜意的小臉更紅了,恨不得能夠像縮頭烏龜一樣,把臉蛋縮進自己的衣領裡去。

    她對面的蘇瑜心眉目輕眨,看出了端倪,扭頭朝奕皇道:「父皇,」嬌柔的聲音動聽卻不柔媚,得體又不失端莊,「軒轅家主同八皇妹心儀已久,如今皇妹也及笄了,不如趁著今日的好日子,就了了軒轅家主的心願吧?」瞧瞧,多麼善解人意的姑娘,好姑娘啊有木有。

    明明是她家妹妹的心願,偏偏說成人家軒轅殤的,瞧瞧,多聰慧,多麼善解人意啊。

    「皇姐……」

    蘇瑜意很配合地嬌羞了一聲,還不忘偷偷瞄了一眼上座的軒轅殤,內中的情意只要不是瞎子全看出來了。

    老皇帝接到蘇瑜心使來的眼色,立刻正了正身子,小心地詢問身旁的軒轅殤:「家主,心兒說得也有道理,意兒已經及笄了,還勞煩家主每年跋山涉水前來探望她,不如就趁著今天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把好事給定下了,您看呢?」

    軒轅殤的劍眉猛地皺了起來,雙眸低垂著,讓人看不清其中的表情,半晌之後,才緩緩抬頭,漠然的神色讓老皇帝打了個寒顫:「奕皇是否有了什麼誤會?本主同意兒不過是朋友之交而已,怎麼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光——」

    一道深秋炸雷把老皇帝雷得不輕,蘇瑜意臉色煞白,一下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身體不停地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哀怨地看著前方的軒轅殤,眼淚像是不要錢的自來水一樣嘩嘩而淌。

    奕皇的面部完全扭曲了,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他……他剛才說的啥?

    朋友之交?朋友之交你犯得著年年跑一趟奕國啊,就為了看看意兒,等著她及笄?朋友之交你天天拉著我家女兒小手,又不是遛狗?朋友之交,你說你心中只有意兒,你的心血是為了她而淌的?朋友之交,你送我家意兒絲巾腰上掛著她給你的香荷包?朋友之交,你把我家女兒耽誤了……三年?

    作為一個父親,奕皇很有上前替自己女兒理論一番,為女兒爭取幸福的衝動,可作為皇帝,他更有著把握好機會攀附上軒轅世家,不拋棄不放棄的信念,可作為一個老了的皇帝,特別是奕國這麼小又沒什麼作為自己也快進棺材,膽小怕事的老皇帝,他還是,沒那個膽。

    不過人家女兒就粉有出息。

    蘇瑜意倏地站起身後,臉上哭得梨花帶雨一副嬌柔之美,哀怨地看著軒轅殤,質問道:「無傷哥哥,為什麼?你說過的,你會娶我。」

    軒轅殤頭輕輕一撇,當做沒有看見。

    真奇怪,以前還挺緊張她的,現在怎麼瞧著有點厭煩。

    就算她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報恩的方式也很多種,不一定非要以身相許,是吧?何況,她還不一定是。

    蘇瑜意見他這樣,哭得更加凶了:「無傷哥哥,你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我們昨天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你把絲巾給了我,我給了你自己繡好的香囊,你瞧,它現在還好端端在你腰上掛著呢,無傷哥哥,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說過要和我在一起的……」

    她不提倒好,一提軒轅殤倒想起自己腰上的東西來了,忽然一把就拽了下來,打量著那個做工精緻馨香隱隱的荷包,眼神忽然黯淡起來,雪瀾的荷包,她給了誰?

    老兄,人家雪瀾根本就,不會做荷包,好吧?

    沉遙津津津有味地吃著面前的水果,看著前方的好戲,精明的眸中閃動著算計的光芒,當然,別人是一點也看不懂的。

    鋒亦寒冷眼中有幾分幸災樂禍,不過更多的,還是無所謂。除了他自己關心的人,別的人和事對他而言,基本上都是無所謂。

    蘇慕白沐浴在白色的月光下,身上彷彿有光芒在流淌,誰也想不到這樣一個神仙一樣的公子,竟然也學會了腹黑這招,不過至少看上去是十分管用的,軒轅殤已經被絆住了手腳。

    蘇瑜意急了,一見軒轅殤一把扯下了腰間荷包,便不顧自己的身份也不顧台下百姓的眼神,提著跑到他身邊,滿是淚痕的臉上無比的哀怨和委屈:「無傷哥哥……你不能這樣對我。是不是因為那個女人?是不是因為她?她勾引你了對不對?我知道,她是長得比我好看,比我有權勢,可是無傷哥哥,她身旁那麼多優秀的男人,她根本就不愛你,只是玩玩你而已。」

    鋒亦寒眉頭一皺,詢問地看向蘇慕白,她說的是瀾兒?

    蘇慕白不著痕跡地點頭,應該是的。

    軒轅殤鳳眸微瞇,略帶危險地看著蘇瑜意,一種從來沒有過的厭惡湧上心頭,如今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女人,忽然覺得她很假,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呢?那雙隱藏在溫柔嫻淑背後的,其實是一雙充滿了嫉妒和恨意的眼睛。

    「跟她沒關係。」冰寒的開口,他冷冷看著面前的蘇瑜意,決絕寒冷的聲音,讓蘇瑜意從腳底心躥起了一股寒意,與此同時,她對雪瀾的恨意也更深了。

    「跟她沒關係?真的跟她沒關係嗎?她沒有出現之前,你對我,是如此的寵溺如此的溫柔,可是自從那個女人出現之後,你就變了,你開始對我心不在焉,忽冷忽熱,無傷哥哥,你難道忘了嗎?我曾經不顧自己性命救你啊,你胸口裡還流著我一半的心血,難道你都忘了嗎?」

    蘇瑜意一聲聲的控訴,把一個受害者的角色演繹了個淋漓盡致,更讓百姓在心中把那個小三女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雪瀾表示很委屈,她什麼都沒做,怎麼就成小三了?

    軒轅殤的雙眸陡然射出一陣寒光,隱隱地似有若無透著殺氣,他這副模樣,讓蘇瑜意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了。

    「救我?真的是你救了我嗎?我再問你一遍,三年前,真的是你救了我?」

    蘇瑜意身子微微一僵,眼神閃避不敢直視軒轅殤,若是在平時,她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地承認是自己,可今天,今天的軒轅殤身上盈滿了殺氣,讓她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

    「我聽聞天底下擁有換取心血之術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醫仙。難道你口中所言的老御醫,就是醫仙?意兒,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光是看蘇瑜意的眼神,軒轅殤已經明白了七八分,原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三年前捨身救自己的人就是意兒,根本全都是假的。

    這樣說來,如果不是意兒救自己的話,那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是雪瀾,可是雪瀾……天底下擁有換取心血醫術的人,只有一個醫仙,在那麼緊急的時刻,雪瀾怎麼請到醫仙的?

    軒轅殤此刻已經覺得再多看一眼蘇瑜意已是多餘,索性將目光轉向了奕皇:「奕皇,事實已經很清楚地擺在了面前。蘇瑜意並非當年救我之人,她一直欺瞞了我三年,因此我也不必為自己說過要娶她的話負責,至於她欺我三年之罪,我以後再跟你們奕國好好清算。」話說的很明白了,你要是再在此事上夾纏不清,我立馬就跟你算總賬。

    奕皇一個哆嗦,自然是怕了,拿雞蛋去碰石頭,那不是白癡嗎。

    「是,是……多謝軒轅家主慷慨大度不計較,這不肖女,居然做出這樣的混賬事來,朕一定好好教訓。軒轅家主請放心,放心。」老皇帝擦著冷汗連連道歉,心裡頭涼了半截。失去了軒轅家這個強大的後盾,後面的計劃到底行不行啊。

    沉遙津,鋒亦寒,和蘇慕白都沉默了,他們好不容易才連成一氣對付同一個敵人,沒想到敵人卻異常狡猾,趁機利用他們的陷阱徹底擺脫了雪瀾的情敵,這樣一來,他們的形勢就更加不利了,看來,還得從長計議啊。

    從長計議的內容就是各自暗自評估接下來該聯合誰,共同打擊誰,並且要防備別人聯合起來打擊自己,而且還得預防自己聯合的人兩面三刀綿裡藏針。

    檯子上面的四個人火花亂躥寒風呼嘯,下面的百姓見八公主搶親這齣戲沒了看頭,又把目光紛紛投向了連理橋上,老皇帝畏畏縮縮地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一雙老眼卻在偷偷瞄著蘇瑜心的表情。睿德皇后面如死灰,她早已經沒有了爭奪權力的勇氣和信心了,從前她爭名奪利,一手遮天,那都是為了雍王,可如今唯一的兒子都死了,她一個老婦,還有什麼爭頭。

    連理橋上,又一對苦命鴛鴦喜結了連理。按照規矩,老皇帝是要親自下聖旨的,皇座後面的老太監早已經將擬好的聖旨填上男女雙方的姓名,交給了奕皇,只待老皇帝玉璽一按,大筆一揮,就大功告成。

    奕皇使了個眼色給拿著聖旨的老太監,看向蘇瑜心:「心兒,這道聖旨就由你來宣讀吧?」

    蘇瑜心優雅地站起身來,接過聖旨,臉上洋溢著端莊而又美麗的笑容:「是,兒臣領命。」

    只見她拿過老太監手裡的聖旨,款款走至台前,站在連理橋的最下方,很享受地接受百姓們讚歎和仰慕的目光。她目光瀲灩,看著下方並肩而跪的一對男女,薄唇輕抿,緩緩開口,清脆的聲音如同婉轉的夜鶯嬌啼:「奉天承運,我皇詔曰,此值連理佳節,今有……嘔……」

    百姓呆了,什麼情況?

    正在宣讀聖旨的蘇瑜心忽然彎下腰去,滿臉蒼白毫無血色,一個勁地乾嘔起來,可是,卻嘔不出任何東西。百姓們看得焦急不已,瑜心公主溫柔善良,當初奕城斷糧,可是她領著宮廷裡的宮人們四處賑濟糧食呢,甚至,還為無家可歸的乞兒們添置衣服,他們奕城的百姓是多麼崇拜這位善良美麗天人一般的公主啊,如今公主忽然像是生病了,不停乾嘔,這些人看著怎能不揪心啊。

    老皇帝也十分著急,頓時不顧禮儀走下了皇位,逕直奔到蘇瑜心身旁,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心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吃壞了什麼,不舒服?御醫,快傳御醫——」

    鋒亦寒靜靜坐著目睹著這一切,目光在其餘三個男人的身上來回掃視了一通之後,泰然自若地吃起水果來。他只是來看瀾兒的,別的人發生什麼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軒轅殤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一怔,隨即也立刻安靜了下來,如今的奕國跟他已經一點關係也沒有了,除了作為一個前來遊覽連理節的君主,其餘一概無關。奕國無論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會去管的。

    沉遙津雙眸平靜如波,靜靜看著下方的蘇瑜心,面色上平靜得讓人看不出一絲表情。

    蘇慕白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是一種陰謀開始展開的預感。蘇瑜心這個人,他一直都避她如同蛇蠍,雍王死後,她一個女子能夠接手雍王的權勢,可見絕非一個簡單的人。而並非是如同表面上給奕國百姓們看到的那副單純善良的模樣,可如今她卻當眾嘔吐起來,顯然事情並不簡單。

    御醫很快就來了,年邁的身子還來不及跟各位上層領導請安,就被奕皇叫道了蘇瑜心身旁,老御醫仔細地為七公主把著脈,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起來。

    「御醫,心兒到底怎麼了?」

    老御醫倏地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不敢開口,如此一來,蘇慕白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起來。

    「哎你倒是說啊,我的女兒到底怎麼了?」

    老御醫老眼一閉,囁嚅道:「瑜心公主,這脈象乃是……有喜了!」

    「光當——」

    又是一道炸雷劃過人群上空,把奕國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們雷了個外焦內嫩。

    那可是瑜心公主啊,善良美麗大方溫柔嫻淑的瑜心公主啊,尚未婚配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不可能,一定是弄錯了,絕不可能。

    百姓們紛紛在疑惑萬千中自我安慰著,奕皇的表情更是怒不可遏,一雙死魚眼瞪得老御醫發抖,似乎有當眾把他砍頭的架勢:「你……你在宮中當差也有數十年了,醫術我是信得過的,可這次……你再確定一下,真的沒有看錯?」

    老御醫啞了,您這話的意思,到底是讓我看錯還是不看錯啊。

    「嗚……嗚嗚……」正在老御醫躊躇萬分之際,蘇瑜心很應景地哭了起來,嗚咽聲聲聲含悲,聽得百姓們心痛不已。

    奕皇十分上道,立刻配合地問道:「心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明明是養在深宮中未曾嫁人,為何如今卻……你老實告訴爹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父皇給你做主!」

    蘇瑜心只一個勁地哭,卻也不說話,身子猛地搖晃了幾下,雖然搖晃得十分勉強,可百姓們卻看不出來啊,只當她被父皇的話震驚了,發抖呢。這樣一來,大家心裡都是同一個想法,敢情這公主的身上,還真的有隱情呢。

    祭祀台上文武百官交頭接耳,台下的百姓們議論紛紛指指點點,說什麼的都有。

    沉遙津軒轅殤和鋒亦寒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悠閒自得地喝茶吃東西,只有蘇慕白,臉色發白,心中暗叫不好。

    老皇帝怒目囂張,所剩無幾的威嚴幾乎全在這一刻爆發出來了:「心兒,你儘管說!在這裡,有父皇,有軒轅家主,更有寂寞侯和冥國皇子在,當著天下人的面,老父一定要給你一個交代!」

    鋒亦寒摸了摸鼻子,幹嘛扯上我。

    沉遙津頭一撇,你們奕國的醜聞跟我沒關係。

    而軒轅殤眼眸微瞇,嗯,嗅到了幾分陰謀的味道。

    蘇慕白的笑容已經有點僵硬了,這陰謀怎麼看怎麼跟我有點關係。

    ……

    蘇瑜心似乎是終於受到了鼓勵,戰戰兢兢地抬起小臉,上面的梨花比之前蘇瑜意的梨花還要帶雨。她怯生生跪在老皇帝面前,臉上的眼淚跟不要錢的水似的,最後,沉吟再三,蒼白的小臉上一陣堅決,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才支支吾吾開口:「父皇……您一定要為孩兒做主啊……嗚嗚……」

    這哭聲這眼淚,這畫面,那叫一個驚心動魄淒淒慘慘慼慼啊。

    百姓們心裡那個揪心啊。稍微想像力好點的姑娘們個個捏起了手帕開始跟著嗚咽起來了。

    老皇帝繼續鼓勵:「心兒,你直說吧,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蘇瑜心一臉怯懦地往祭祀台的高座上望了一眼,哭聲如同海嘯一般爆發:「嗚嗚……是……白王……嗚嗚」

    蘇慕白就納了個悶了,這丫的蘇瑜心怎麼就跟自己較上勁了呢?

    蘇瑜心這話一出,百姓們一心豁然,隨之,便像爆發了一樣,朝著蘇慕白展開了人參公雞。蘇慕白無辜地坐在那,絲毫不懷疑,若是他們的手上有臭雞蛋和爛紅薯的話,他都可以開個飼料廠了。

    ……

    「啊,好啊,好一個衣冠禽獸人模人樣的白王啊,居然亂,**啊。」

    「還公子白呢,我呸,偽君子一個。」

    「瑜心公主太可憐了,被這個披著人皮的狼給生吞活剝了啊。」

    「他根本就不是狼,居然欺負自己的妹妹瑜心公主,他壓根就是禽獸不如。」

    「呸,還那麼一副道貌岸然的清純樣,啊呸,不如別叫公子白了,叫公子白癡吧……」

    軒轅殤,沉遙津和鋒亦寒一臉的幸災樂禍,蘇慕白別提有多無辜了。一些原本已經投入了他的陣營的官員們,面面相覷,心中也開始動搖起來。

    蘇瑜心走到祭祀台邊上,開始把自己的痛苦遭遇娓娓道來:「……前些日子,那晚我正要就寢,白王忽然來到我門前敲門,說是有要緊事同我商量,我想著,深更半夜的雖然是兄妹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給人看見也不太好,正想拒絕。可是白王卻說這事情十分重要,關係到父皇和奕國百姓,一定要立刻就說,我無奈之下,只好打開房門讓他進來了,可是,誰想到……沒過多久,我就覺得渾身無力,房中有一種奇怪的香味,再後來……嗚嗚,白王就說他喜歡我很久了……就把我……嗚嗚……」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在假話中夾雜一些真話,蘇瑜心顯然深諳此理。前些日子,宮裡發現蘇慕白躺在她床上的事情早就被宮人們傳開了,今天這樣一說,那些宮人們無形中就成了她的證人了。

    百官中不少人看向蘇慕白的目光變得十分奇怪,若是失了民心,他還有什麼前途?台下的百姓們對著蘇慕白指指點點,口中說得話也越來越難聽起來。

    蘇慕白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他不在乎蘇瑜心怎麼詆毀他,也不在乎她有些什麼陰謀,他只在乎,蘇瑜心的這些鬼話,若是傳到雪兒耳中,她會不會信以為真?

    焦慮地雙眸在人群中掃視一周,卻沒有看到那個白色身影,他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奕皇一聽,頓時勃然大怒:「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前些日子,確實發生過這件事情,可當時礙於風行商行的薛姑娘在場,朕也並未深究,只是作罷了。」

    他說的確實是實話,可聽到百姓們的耳朵裡,就成了財雄勢大的風行商行仗勢欺人。

    奕皇轉身瞧了瞧淡然自若的沉遙津,軒轅殤,和鋒亦寒,見三個人根本沒有要攙和這事的打算,膽子不由得更加肥大起來。

    「心兒你放心,這件事情,朕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轉身,怒氣沖沖地朝蘇慕白道,「孽子,你還不過來請罪?!」

    蘇慕白緩緩起身,淺淡的衣袍輕動如同行雲流水一樣自然,他抬步走到祭祀台邊,和奕皇蘇瑜心等人站在一起,倏地一撩衣袍跪下,清靈的聲音不卑不亢道:「兒臣從未做過之事,自然不必請罪。兒臣還要懇請父皇,還孩兒一個清白。」

    公子白,「氣若幽蘭,香遠益清。一哭天下為之泣,一笑萬千恩仇免。藍眸璨璨,人淡如菊」,他的名聲好到大胤六個國家的百姓都愛戴不已,天下九公子個個儀表不凡,其中也不乏狠毒之人,可是卻沒有一個是偽君子,難道就他名聲最慈善的公子白,是個小人?

    百姓們為他那淡然無華氣自尊的氣質所震懾,心中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蘇慕白僅僅是靜靜地跪在那裡,全身那種淡雅如同蘭菊的幽然氣質,就已經感染打動了所有人。

    「嗚嗚嗚……事到如今,已經日久,別人就算是做了,也大可一口否定。父皇,兒臣不願多說什麼,只求一死,好讓兒臣少受些屈辱……嗚嗚……」蘇瑜心適時的啜泣聲再次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她美麗的面容上滿是傷痛和堅決,在旁人看來,那確實是一心求死的悲痛欲絕。

    老皇帝身體一僵:「心兒放心,朕定要給你一個交代。」轉身,惡狠狠望著蘇慕白,「孽子白王大逆不道……」

    「奕皇,不如你先給我一個交代如何?」

    ……

    夜空中,似乎有穿透了煙花尖嘯的清透聲音傳來,字字帶著渾厚的壓迫,奪走了連理節浪漫柔和的氣氛,直直朝祭祀台上而來,那一字一句,彷彿都穿透了人的靈魂,攫取為它的奴隸。

    深秋的夜色之中,一股曼珠沙華的香味混合著一股不為人知的淡淡蓮香,在夜空中瀰漫開來。

    祭祀台的盡頭,燈火闌珊光影所夠不到的陰暗處,漸漸走出來一個人影,雖然僅僅是一個人影而已,可它所帶來的壓迫氣勢,甚過了任何一位帝王。

    「誰?誰在那兒?」

    奕皇一聲大喊,前方的侍衛們紛紛亮出了兵刃,將皇室中人全副保護了起來。

    祭祀台最頂端陰影裡的人影卻長聲笑起來:「奕皇的眼神不好使了嗎?是我啊。」聲調一變,凌厲的氣勢從黑影中散發出來,所有人都是心中一涼,被那氣勢所震懾了。

    「我是,公子夜蓮。」

    一道煙花在不遠處劃破長空轟然爆發,璀璨的星點瀰漫,將台上那個黑影驀地照得清晰起來。

    「一襲紅衣,傾天下。二十四玉骨傘,震大胤。一道流蘇,惑眾生。毒聖醫仙,傍左右。」

    大紅的衣衫妖嬈似火,耳畔的紅色流蘇蕩漾成迷,手中的白玉骨傘揮動了萬千風流,身後的孿生奇子掌握了生死人間,這,不是公子夜蓮,又是誰?

    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文武百官更是被那個紅色的身影驚成了化石,還是那種眸中帶著崇敬和嚮往的化石。公子夜蓮是誰啊?大胤九公子之首,天底下最為傳奇的神秘人物,如今卻忽然出現在他們奕國,難不成,公子夜蓮竟然也想在連理節上碰碰運氣?

    老皇帝渾身一哆嗦,差點沒被那撲面而來的強大氣場給弄翻在地,他大張著嘴,望著公子夜蓮,哪裡還有絲毫皇帝的氣概和威嚴。

    蘇瑜心的眸中瞬間閃過了不可置信的驚異,隨即,立刻開始了算計和思索,只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公子夜蓮身上,沒人注意她的表情罷了。

    蘇慕白低垂的頭顱驀地抬起,眸中只是閃過了一絲驚訝,就再也沒有了別的表情。可憐的孩子事到如今都還不知道雪瀾就是公子夜蓮,只以為那公子夜蓮不過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緣而已,沒什麼太大關係。

    軒轅殤開始也一驚,但隨即便平淡了下來。雙眸看向公子夜蓮,充滿了興味,但更多的,卻是防備。他原本就是天生的帝王,他身上的帝王氣比在座的人都要濃烈,可是這公子夜蓮一出現,就把自己的王者之氣給比了下去,顯然,他並不是個普通人。

    沉遙津在公子夜蓮出現的一剎那,原本就晦暗不明的眸中更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霧,他狀似無意地喝了一口酒水,可全身上下,卻被奇怪的氣息所包圍著。

    鋒亦寒算是比較變態的一個。公子夜蓮一出現,他就滿臉春情地看著人家,一點也不掩飾,一點也不忌諱,似乎一點都不怕別人說他是斷袖一樣。

    雪瀾覺得注目禮差不多吃得飽飽的了,滿意地點點頭,手中的白玉骨傘「啪」地一聲關上,傾斜在身側,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台階,從祭祀台頂端的最高處,緩緩走了下來。

    鬢飛入雲,眉目如畫,她英挺中不失幾分嫵媚,羸弱中不失一份堅強,亦男亦女的容貌,頓時引得奕城無數男女競相追捧,可她偏偏又是水中裹了一層純潔光輝的聖蓮一般,不容旁人褻瀆。

    火紅的袍角,掃過一層又一層的階梯,空氣中瀰漫的曼珠沙華的香味驀地變得濃郁起來,時時刻刻牽動著人們的魂魄。

    公子夜蓮,他是妖嬈的,彷彿開在忘川冥河的幽異花朵,曼珠沙華乃是被吞噬的靈魂所化,可以殺生靈無形,公子夜蓮,也是。

    雪瀾一步步走到奕皇跟前,剩下的幾層台階她並未走下去,因為這樣,她可以很好的俯視別人,就如同此刻她俯視著老皇帝一樣。

    「奕皇,可要本公子行禮?」空靈的聲音,三分戲謔七分壓迫。

    要公子夜蓮行禮,找屎?

    「不,不用……」事實證明,老奕皇很沒用。

    雪瀾滿意地一笑,頓時風華盡展,蕭瑟的秋風也似乎在夜色裡燦爛起來:「奕皇,你先給本公子一個交代,可好?」

    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步步緊逼,雪瀾明明說得風輕雲淡,可奕皇卻感覺自己四周的空氣都凝滯起來,寒重無比,好似忽然從涼爽的秋季到了寒冬臘月一般,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氣場能夠強硬到這般田地,就連他這個皇帝,都毫無招架之功。

    「公子夜蓮……請……請說……」老皇帝畢竟是老了,哆哆嗦嗦一副畏手畏腳的模樣。

    雪瀾很大方,沒有跟他這副樣子計較,手中的白玉骨傘一轉,當著台下的天下人,緩緩道:「我有一個義妹。就是那位長得國色天香傾國傾城花見花開嫵媚絕倫沉魚落雁落落大方溫柔賢淑瀟灑迷人人見人愛老少咸宜居家旅行必備之……」

    杏空無奈地摸了摸額頭上的汗,杏明的眼角一陣抽搐。

    他們家主子,就不能正常一次嗎?

    「咳……」幸好他倆還算正常。

    雪瀾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說多了哈,總之,就是我那個義妹長得非常漂亮,可你卻不管好自己的女兒,縱容女兒跟我義妹搶男人,我義妹同那男子兩情相悅也就罷了,可你女兒居然不知廉恥地對我那妹夫使用春藥,唉,人家都說了,女不教父之過,奕皇,所以這是我要討的交代之一。」

    老奕皇傻眼了,之……之一?

    雪瀾繼續道:「我那妹子吧,是個生意人。人家好好的做生意辛辛苦苦掙得都是血汗錢,也沒有得罪誰吧?可你家女兒非要聯合別人去打擊她,給她挖了一個陷阱又是一個陷阱,我說奕皇,你們做人怎麼這麼不厚道呢?我義妹就算是沒有壯大你們奕國的國力,也算是為解決你們奕國的民生經濟問題出了一份力吧,你這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我可就看不過去了。所以,這,乃是我要討的交代,之二。」

    老皇帝冷汗涔涔,之二?

    「我家義妹吧,可能是表達有誤,讓你家的另外一個女兒吧,誤會我義妹要跟她搶男人,天地良心啊,那個男人長得太安全不說,就連身材也是前不凸後不翹的,我義妹的眼光和品味怎麼可能那麼差呢?可你家女兒一個勁地侮辱她說她不知廉恥水性楊花勾引男人臭不要臉,奕皇啊,我公子夜蓮雖然不是什麼名門之後官宦之家皇親國戚,可我公子夜蓮也算是在這大胤兩陸之上有點名氣和聲望的人吧,你女兒這麼辱罵我家義妹,可不就是在辱罵我麼?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何況是辱我義妹。奕皇,這是我要向你討的交代之三。」

    之三?還有沒有?

    「沒了。」雪瀾最後來了個總結性發言,十分乾淨利落。

    祭祀台上的幾個人同時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公子夜蓮的話似乎另有所指,台下的蘇慕白卻似乎明白了什麼,蘇瑜心是徹底真相了。

    奕皇強作鎮靜:「哦?有這樣的事情嗎?敢問公子夜蓮的義妹是誰?朕定當將此事徹查清楚。」

    雪瀾倏地按開了白玉骨傘的機括,刷地一下轉動了傘柄,紅蘇悠閒地在她胸前晃動著,一字一頓很認真地告訴奕皇:「我家義妹啊,乃是風行商行的,薛,藍,兒!」

    風行商行的真正主子薛藍兒竟然是大胤第一公子夜蓮的義妹?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加勁爆的消息嗎?

    不明真相的人們紛紛暗自感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強強聯合,一手遮天嗎?

    鋒亦寒眸底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向雪瀾的眼中,滿是寵溺,幸好,此時沒人會去注意到他,否則看到這樣的笑容,誰也難免會去遐想一下這位冰塊公子的性取向。

    軒轅殤臉上,此刻依舊可以用冰霜覆面來形容,因為他完全聽明白了公子夜蓮的話,他說的是,他家義妹讓人誤會是要搶公主的男人,這樣說來,難道雪瀾所謂的喜歡他,其實只不過是玩笑?

    沉遙津在聽到公子夜蓮說出薛藍兒就是他的義妹的時候,彷彿被天雷擊中一般,臉色難看得很,一雙深邃而晦暗的眸子飛速在人群中搜索著,當看到人群中那一抹素白的身影正在悠閒地看熱鬧時,眼中的凌厲迅速地消失了,可是,卻更加晦暗起來。

    雪瀾雖然站在祭祀台邊緣,可卻將上面座位上那些人的表情看了個一清二楚,而沉遙津那眸中的懷疑,她也沒有放過。

    好一個寂寞侯爺,看樣子根本就不寂寞嘛,幸虧她早就讓婉袂裝成自己的模樣混在人群中,不然,豈不是要被這狐狸一樣的沉遙津看穿身份?

    奕皇這下算是看明白了,這公子夜蓮根本就是來找事的,可正是因為知道了他是來找事的,他才會發抖得更加厲害。

    傳說中的公子夜蓮已經被神話了。自從這次的大胤九公子聚會之後,他性情乖張狠辣無情的性格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而且,據說此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總是讓敵人措手不及,死於毫無防備。他能夠在一夕之間,憑一人之力擋下三國之間的大戰,如今,又跟同樣一手遮天的風行商行的薛藍兒扯上了關係,無異於就是給老虎裝上了翅膀。現在,他來奕國找事,奕國怎麼可能對付得了啊?

    老奕皇大汗淋漓地偷眼看了看地上跪著的蘇瑜心,蘇瑜心也正眼珠子咕嚕嚕亂轉思忖著對策呢。

    可人家蘇瑜心畢竟是個牛逼的,眼珠子一轉,小心眼兒就有一大堆。不像奕皇,眼珠子轉得雖然快,卻只不過是加速白內障的增生罷了。

    蘇瑜心暗中朝奕皇使了個眼色,老皇帝這才戰戰兢兢地開口:「哦?不知道是哪位公主得罪了公子夜蓮的義妹,朕若是查明屬實定當重罰。」他來罰,總比讓狠辣無比會剝人皮的公子夜蓮來罰要好幾百倍。

    雪瀾大方地擺了擺手:「怎敢勞動奕皇大家,我幫義妹動手懲戒一番也就是了。這公主嘛,算來還不止一位,咱們慢慢算哈。」

    說著,踱著方步,重新走上了台階,潔白泛著光華的白玉骨傘輕輕拄在地上,火紅色的裙擺在台階上帶起一圈一圈的漣漪,雪瀾大搖大擺地走到蘇瑜意跟前,很有禮貌地先施了個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在以文會友呢。

    「八公主是吧?」

    蘇瑜意憤恨地瞪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公子夜蓮,把軒轅殤對她的拒絕,和對薛藍兒的憤恨全發洩在了公子夜蓮身上。

    雪瀾倒是十分無所謂,畢竟蘇瑜意只不過是個開胃小菜而已:「在雲國的時候,因為霧國和親去的佳如公主不懂事,無端端生事罵了我家義妹,罵罵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拿人捉她,我那義妹脾氣也不好啊,一口氣上不來,就把那公主給殺了,嘖嘖,多可惜啊,想來那鳳佳如也算是美人一個,唉,真是可惜啊。」雪瀾一邊說一邊還一臉惋惜地搖頭。

    百姓大為感歎,看來這傳言果真是不能信啊,公子夜蓮翩翩有禮不說,心地也十分地善良,而且為人也很大度寬和的模樣,傳言果然不可信啊不可信,多麼親和的一個人啊。

    雪瀾繼續道:「我義妹啊,就是浪費,不懂得利用資源。如果是我啊,就把那個女人送給我的毒聖醫仙好了,他們倆正好缺女藥人。」說著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孿生公子,不說別的,光是毒聖醫仙四個字就已經讓在場的人面色大變,何況還說什麼藥人?「不過嘛,還好我是個勤儉節約的人,為了不浪費,就把那個女人的屍體盜了出來勉強做了點屍油什麼的,也可以點好幾個晚上了。」

    百姓嚇尿了,百官嚇傻了,老皇帝嚇懵了,蘇瑜意嚇呆了,蘇瑜心嚇到了。

    傳言果然不可信啊不可信,公子夜蓮根本就是比魔鬼更可怕的東西,誰說的他是個毒辣的「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雪瀾笑瞇瞇地看著蘇瑜意,朝身後的杏空杏明勾了勾手指,兩人很聽話地走上前來,同時打量著前方的蘇瑜意,那目光,就好像在挑爛菜葉子一樣。

    「來,毒聖,試試你的新藥『果奔』,讓這閨女奔一個給爺看看。」

    杏明很嫌棄為難的模樣:「不好吧,就這樣的長相,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的,真中了我的『果奔』怪毒,脫了衣服滿大街跑起來,那不是環境污染嘛。」

    「醫仙啊,聽說你上次給孟鴻飛他老娘治病的時候,把他娘醫得生龍活虎的,可就是眼疾還沒治好,是缺一味人眼做藥引子是吧?你瞧瞧,覺得這雙怎麼樣?」

    杏空一臉鄙視:「人家好歹也是大俠孟鴻飛的老娘啊,配這樣的狗眼豈不是侮辱了她老人家。」

    蘇瑜意戰戰兢兢地瑟縮著頭,雙眸還不斷地朝軒轅殤的方向求救,可無奈人家軒轅殤已經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看不見她乞求的目光。她的耳中迴盪著雪瀾和杏空杏明不大不小風輕雲淡的聲音,臉上的恐懼越來越重。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去惹上薛藍兒啊,為什麼她要跟薛藍兒搶男人啊,難道霧國公主的前車之鑒還不夠嗎,為什麼啊……為什麼她會去罵薛藍兒啊……天哪,給她個痛快吧,別讓她被這三個惡魔分屍而食啊……

    呸,吃你,抬舉你了還。

    雪瀾和杏空杏明繼續。

    「毒聖啊,要不要試試你的『春光乍洩』。」

    杏明十分不爽:「我呸,別拿我的藥給這個女人試,簡直是降低我的品位,春光乍洩很難配的好不好?她要是求我,我勉強可以給她試試『豬婆臉』。」

    這孩子,太實誠了,「醫仙啊,那要不你拿這孩子去看看,到底還有哪裡能用的,勉強湊合用用唄,浪費了不大好。」

    杏空都懶得抬眼看她了:「剛才來的時候看到街頭上有條公狗找不到母狗,我讓她去怎麼樣?」就怕狗都嫌。

    蘇瑜意身上劇烈地哆嗦著,胸口也起伏得很厲害,瞪著在自己面前津津有味地討論如何處置自己的三個人,又是憤恨又是恐懼,美麗的小臉上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停變換著顏色,最終一口氣沒上來,「通」地一聲倒了下去。

    雪瀾摸了摸鼻子,這麼不經嚇啊,真沒意思。

    百姓們驚懼地望著那一身血紅色衣袍,在他們面前彷彿開了一朵妖嬈無比的曼珠沙華的人,看著他一步步走下祭祀台來,一步步離他們越來越近,他們眼中的恐懼也越來越甚,在他們的眼中,公子夜蓮彷彿已經變成了一個魔鬼,一個吃人肉喝人血的魔鬼。

    老奕皇也是滿眼恐懼,年邁的身子佝僂著背,似乎是恨不得能夠鑽進土裡去,雪瀾雖然明明在笑,笑得那麼無害那麼可人,可他的笑意卻那麼讓人渾身生寒,簡直比置身冰窖還要厲害。

    蘇瑜心也害怕了,她第一次見識到公子夜蓮的風采,更是第一次見識到公子夜蓮的狠毒,她萬萬沒有想到,這麼一個風華絕代的人,居然會是一個如此恐怖的對象,任何一個得罪了他的人,一定都是生不如死。看看蘇瑜意就知道了,暈了也就算了,居然還口吐白沫,雙眼泛白,就算是醒了,恐怕也是白癡一個了。

    雪瀾笑嘻嘻地走下台階,對自己寥寥幾句話造成的轟動性效果十分滿意。

    「奕皇,這八公主的帳嘛,看在她裝暈躲災態度誠懇的份上,本公子也就不跟你深究了。畢竟她年紀太小不懂事,不如,咱們來算算另外一筆賬吧。」

    年紀小,不懂事,不深究,不深究你把人家嚇成了白癡。

    老奕皇擦了擦腦門上的汗:「公子……夜蓮,請說。」

    雪瀾驀地轉過身子,目光直直對著蘇瑜心,臉上的笑容依舊傾國傾城十分無害:「瑜心公主是吧?你抖什麼啊,本公子又不吃人。」

    你吃人不吐骨頭。

    「本公子又不是什麼吃人的惡魔。」

    你根本就是吃人的惡魔。

    「你這是在害怕嗎?我說你害怕個什麼勁啊,這可是在你們奕國的土地上,你招一招手就能滅了我你怕啥啊?」說著,雪瀾偷眼看了看地上跪著蘇瑜心,看到從她的眼中得到了啟發似的眼神,雪瀾滿意了。

    蘇瑜心受到啟發了,她怎麼就忘了呢,這可是在奕國,在她自己的地盤上,她的地盤上,她就是神,就是天,任他公子夜蓮毒聖醫仙什麼的再厲害,能厲害得過千軍萬馬嗎?毒聖醫仙的武功再牛,能把奕國成千上萬的軍隊瞬間消滅不成?

    於是,蘇瑜心驚懼的臉上忽然出現了笑容,笑得異常嫵媚,囂張。哪裡還有平日裡賢良淑德,善良溫柔的模樣,她站起身來,和雪瀾對視,眼裡憑添了幾分得意。

    「公子夜蓮的一句話倒是提醒我了,如今奕國盡在我的掌握之中,何須怕你一個外人?」

    「如今奕國盡在我的掌握之中,我何須怕你一個外人?」控制了老皇帝也就控制了他手下的虎賁軍,就連奕城原本屬於雍王的一萬城守,如今也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白王就算是擁有多過她的兵力又如何,遠水解不了近渴。白王就算是擁有大部分官員的支持又如何,在軍權面前,都不過是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罷了。她伸一伸手就能捏死他們,到時候殺一儆百,不怕他們不從。

    雪瀾倏地一驚,彷彿是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一樣,不過,卻是一瞬間就恢復了坦然,可在蘇瑜心看來,這就變成了強自鎮定。

    「呵呵,瑜心公主就這麼有自信能夠拿住我?難道你不知道我手下的毒聖醫仙武功蓋世,都不是好相與的麼?」雪瀾笑呵呵道,在外人看來,這兩人簡直是像在聊天一般。

    蘇瑜心胸有成竹,態度自然也囂張起來:「呵,你的毒聖醫仙確實恐怖,我聽說毒聖在百步之內就能夠無聲無息毒死人命,可這又如何?難道他能夠在千軍萬馬之中殺死千萬人嗎?」

    「千軍萬馬?」雪瀾眉頭一蹙,雖然不著痕跡,卻被蘇瑜心看得一清二楚,「不錯,就是千軍萬馬,怎麼,你怕了?」

    「瑜心公主還是不要誇大其詞虛壯聲勢了,你哪來的千軍萬馬啊?雖然說我要同你算賬,可你也沒必要嚇得打腫臉充胖子,吹噓自己啊。」雪瀾擺明了一臉不相信的樣子,顯然不把蘇瑜心放在眼裡。

    蘇瑜心冷笑一聲,卻並不著惱,不緊不慢道:「三千虎賁營將士,再加上一萬奕城守衛,難道不算是千軍萬馬麼?」

    雪瀾神色一凜,正色道:「瑜心公主又開玩笑了。這三千虎賁營加上一萬城守,自然算是千軍萬馬了,可瑜心公主,他們都是奕皇的手下,你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指使得動他們?」

    蘇瑜心看向雪瀾的目光一凜,有些得意道:「有什麼不可能的?到了這一步我也不怕告訴你,三千虎賁營將士和一萬城守兵衛早已為我所用,父皇他早已認可了,父皇,你說是吧?」說著,媚眼如絲,聲若含香,與往日那個溫柔嫻淑的瑜心公主相差完全兩樣,忽然間就變成了一條勾人魂魄的妖嬈美女蛇,看得台下的百姓們大為驚歎。

    奕皇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蘇瑜心,就好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樣。

    雪瀾大驚失色大呼小叫起來:「啊,我知道了,原來你是以色侍君,迷惑君王!」

    聲音不算小,檯子底下的百姓們全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個個目光中帶著驚詫望著蘇瑜心,原本崇拜尊敬的目光漸漸變成了茫然和疑惑。

    蘇瑜心萬萬沒有想到雪瀾的聲音會忽然提到這麼大,大到所有的百姓都聽見了,她臉上一變,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中了此人的奸計:「你……」

    杏明抬起一隻手,不耐煩地拂了拂頭上被吹亂的發縷,爾後又放了下去,很平常的一個動作,可在他放下手之後,蘇瑜心卻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

    無論她怎麼振動聲帶雙唇開開合合,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的眸中漸漸升起了恐懼。

    雪瀾朝她側耳:「啊?瑜心公主你說什麼?哦,你說事到如今,你也不怕什麼了,擇日不如撞日,你今天就要弒君奪權?」雪瀾故意裝腔作勢地將聲音拔高了好幾度,大到所有人都能夠聽見。

    而最為靠近他們的蘇慕白卻偷偷笑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老奕皇也急了,可無奈卻全身一動不能動,就連話也忽然說不出來了,一張老臉又急又怒,漲得通紅。可是,這在百姓眼中,卻成了被蘇瑜心氣的。

    雪瀾繼續靠近蘇瑜心,給天下的百姓做傳音筒:「啊?你怎麼能這樣呢,勾引老奕皇,利用完了老皇帝就要卸磨殺驢,啥?你肚子裡的孩子就是奕皇的啊,那你怎麼說是人家白王的呢?啊?哦,你說他勢力太大了,你怕威脅到自己,就利用百姓的見證將他打壓下去……啊,瑜心公主你好狠的計謀啊,佩服,佩服。」

    蘇瑜心滿臉漲得通紅,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口唇努力的開開合合,可在百姓看來,她卻是對著雪瀾的耳朵不停說話,特別是加上臉上的憤恨暴戾的表情,雪瀾傳出這樣的話,更讓所有人信了八分。

    雪瀾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你說這一點嘛,我倒是也同意,女人也是人嘛,誰說的女人就不能當皇帝?你有著理想對的。嗯嗯,你打算立刻讓虎賁營和城防軍造反啊?這不太好吧,畢竟眼下可是連理節呢……什麼?你打算立刻殺了奕皇自己做皇帝?這也不太好吧,畢竟他可是你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啊……」

    「公子夜蓮,我要殺了你……」忽然之間,開開合合的嘴唇發出了聲音,而光是這第一句話,就讓百姓們心中更加篤定自己的看法了。原來他們以為的純潔善良的女神,根本就不是個好女人,相反,還是一個狠辣無情的蛇蠍女人,勾引**陷害白王殺父篡位,這樣的女人,居然還裝成了一個聖潔善良的女神,奕國百姓們暗歎自己真是瞎了眼。

    雪瀾突然遠遠跳開一步,遠離蘇瑜心的範圍,很驚恐地望著她:「這些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只不過是讓大家聽見而已,難道你就因為這個要殺我滅口?可是,下面的老百姓可是都聽見了哦,你殺得過來嗎?」

    「公子夜蓮,你……」

    蘇瑜心感受到周圍傳來無數道憤恨的目光瞪著自己,忽然意識到,自己預謀了那麼久的計劃,今天竟然被這個胡攪蠻纏的公子夜蓮毀於一旦。可是該死的,他怎麼會知道她的事?他又是怎麼知道虎賁營和城防已經歸她所管,故意設計於她的?

    對了,還有虎賁營和城防軍呢。

    蘇瑜心驀地眼中一亮,繼而擰起了一抹笑,方才氣急敗壞下的猙獰漸漸被得意所取代。

    或許,她還沒有全輸。

    「既然你都知道了,公子夜蓮,你認為你還可以活著走出這裡嗎?」

    雪瀾笑得風輕雲淡:「只有我嗎?恐怕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沒辦法活著走出去吧?」

    雪瀾話音一落,台下的百姓們頓時驚呼起來,一時間紛亂的怒罵聲,唾棄聲,大喝聲,紛紛衝著蘇瑜心而去,可是蘇瑜心卻更加得意了。

    「既然被你逼到了這步田地,我就如你所說,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蘇瑜心就是要造反奪權!」話落,蘇瑜心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什,驀地躥出一抹火花,飛速衝上天際,「彭」地一聲炸響,一道紅色的火焰在夜空中炸了開來,將十數丈的夜空照得炫亮。

    這,是給虎賁營和城防軍隊的暗令。

    軒轅殤,沉遙津和鋒亦寒迅速來到雪瀾身旁,鋒亦寒自然是要護在雪瀾的,可沉遙津和軒轅殤卻是要護住雪瀾身旁的老皇帝。

    杏空解開了老皇帝身上的穴道,奕皇滿臉通紅,氣沖沖地看著蘇瑜心:「你……你這女人……竟然欺騙我……」

    蘇瑜心粲然一笑:「老不死的,你以為我問你要兵權真的是為了讓腹中這個孩子來繼承權利嗎?哼,孩子,鬼才願意要這個孩子,我想要的,乃是奕國的江山!」

    老奕皇身子一陣搖晃,差點踉蹌摔倒在地,臉上神色數變,成了一片死灰之色。

    「朕……朕絕不會讓你如願,絕不會……把奕國交給你的!」幡然醒悟之後,奕皇咬著牙對蘇瑜心說。

    蘇瑜心不屑道:「誰讓你交給我?我要自己搶過來!你最好先別氣死,我要你眼睜睜看著奕國是如何落到我的手中。」想想這幾年的委屈日子,她堂堂一個奕國第一美人,竟然要天天伺候一個臭老頭子,實在是令人噁心反胃。

    所以,等她實現自己的目的,得到奕國之後,她一定要讓這個老東西生不如死,以報這幾年屈身相侍的憋屈。

    不過話說回來,信號發出去好一會兒了,怎麼沒有聽到軍號,也沒見到虎賁營和城防的影子呢?

    雪瀾又撐開了白玉骨傘,在月光下悠然轉動:「怎麼,是不是在等你在虎賁營和城防中的老相好啊?」

    蘇瑜心一怔,驀地看向雪瀾:「你什麼意思?」

    雪瀾一隻手在後腦門撓了撓,一副無辜的模樣:「額,我忘了告訴你了嗎?你那在虎賁營和城防營中的兩個老相好,在那裡呢。」說著,精緻的下巴一抬,朝某個方向指了指。不只是蘇瑜心,幾乎所有聽到這話的人,都朝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可那裡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見啊。

    連理節的奕城,即便是在夜晚,也到處是絢麗的煙火,到處是明亮的街燈,可是很奇怪的是,雪瀾目光所向的那個方位,竟然黑乎乎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不僅跟連理節的歡樂喜慶的氣氛十分不符,而且還透著一股怪異的陰森和寒冷之氣。

    蘇瑜心難看的臉色又開始變得囂張起來,在她的眼裡,雪瀾不過就是虛張聲勢故弄玄虛而已:「公子夜蓮原來也喜歡開玩笑,你指的地方可是什麼也沒有啊。」

    白玉骨傘的傘柄在胸前有一下沒一下地轉動著:「七公主說得不錯,本公子確實喜歡開玩笑,可你仔細看看,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嗎?」

    話音方落,她之前所指的地方,忽然「砰」地一聲巨響,天空中綻開了一朵巨大的蓮花形煙火,火紅色的火焰隨著天上的星星彷彿輕輕曳動最終隕落,便如同一朵紅色的蓮花從綻放到凋落的過程,唯美已極。

    然而,就在那火紅色的蓮花開放的一瞬間,當它凋零時,卻又似乎變成了一朵勾人魂魄的地獄之花,曼珠沙華的形狀。雖然依然美麗,卻也顯得有幾分詭異不詳。

    那朵絢麗的煙花開放的一瞬間,也把它的四周圍照得透亮。

    那個方位,原本是一座露天的大戲台,可此刻,那戲台之上,卻立著兩根巨大的木樁。木樁上,綁著兩個人,那兩個人都耷拉著腦袋,死氣沉沉。鮮血從他們的鼻孔眼睛嘴巴耳朵裡溢了出來,七竅流血,顯然早已經斷氣多時了。那兩人,一個身穿青鬱鬱的盔甲,頭盔上是一隻虎頭的形狀,頭盔上的紅寶石燦燦發光,看上去品級很高,極為威風;另一人穿得是白色的盔甲官服,護心鏡迎著煙火的照耀,閃閃發光,顯然,也是一個品位不低的武將。

    蘇瑜心的雙眼瞪得巨大,望著曼珠沙華煙花綻放的方向,呆呆而立。煙花在空中停留的時間很短,光明一瞬間之後,再度變成了黑暗,可是她卻仍望著那一片黑暗,雙眸滿是驚懼和不可置信。

    這要她如何相信?只一眼,她就認出來了。那是虎賁營和城守營的最高指揮官,兩位將軍啊,他們兩個武功高強不說,而且身旁從來不缺保護的侍衛,可如今,他們卻死了,像死貓爛狗一樣被人綁在木樁上,鮮血流了一地。

    他們是她最可靠也最有信心的籌碼,有了這兩人的協助,她就可以調動虎賁營和城守士兵,如今,就這麼沒有了,這讓她如何相信?

    蘇瑜心轉過頭,滿臉憤恨,對上雪瀾淡然自若的笑容,猙獰著面孔道:「是你?」僅僅兩個字,卻彷彿要把鋼牙搓碎。

    雪瀾一側頭,雙眸楚楚動人,彷彿是純真的孩童一般,沒有一絲瑕疵和雜質:「你覺得?」

    「你、你早就算計好了一切,你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她好恨,她好恨啊。好幾年的忍辱負重,好幾年不惜出賣自己如花似玉的身體,好幾年在宮斗中苟延殘喘,精心策劃,運籌帷幄,佈局精深,竟然被這個公子夜蓮破壞殆盡,一夕之間,全成了灰燼。從此以後,她不僅沒有了實權,還成了一個走在大街上人人喊打,人人唾棄的賤女人、爛女人。

    雪瀾的笑容猛地一斂,臉上忽然罩上了一層冰霜一樣的淡漠,渾身上下那種無可比擬的氣勢也爆發出來:「是,我早就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暗中和公子搖落沆瀣一氣,卻讓雍王,成了替死鬼。你故意讓公子搖落的扶搖商行的人把雍王府作為據點,就是想借助比扶搖商行更強大的風行商行的主子,薛藍兒的手剷除雍王。很好,你的目的完全達到了,可惜你卻不知道,我公子夜蓮,真是那公子搖落的剋星。而薛藍兒,更是我的義妹,所以,此事我攙和進來了,那公子搖落就只能大敗而歸。」

    「後來,你沒有了公子搖落可以依靠,只好打算去依附蘇慕白,誰知道卻又打錯了算盤。蘇慕白乃是人家薛藍兒的男人,你即使是用計讓蘇慕白進了你的門,百般勾引,甚至是點燃了迷香,他卻依然坐懷不亂不為所動。二計不成,你再施第三計。連理節上,你故意讓奕皇命自己宣讀聖旨,趁機將自己的懷孕的事實暴露出來,然後想把老皇帝的孩子嫁禍到人家白王什麼,讓蘇慕白背上禽獸的罵名失去民心,借此利用百姓們的同情心,你的名聲不落反升,然後,蘇慕白被你父皇降罪,你理所應當的接手他掌中的所有權勢。」

    「可惜,你卻還是算錯了,你沒有想到,我公子夜蓮會出現在此,而我,更是一步步將你的真面目揭露給了天下人,將你篡位奪權弒君殺父的陰謀詭計,一步步逼了出來。」

    她的聲音並不很高,卻一字字清晰如同珠玉,台下的人安靜得連塵土飛起都能聽見,因此大家都將雪瀾的話聽進了耳中。

    蘇瑜心頹然坐倒在地,滿臉死灰。完了,真的什麼都完了。

    蘇慕白站起身來,望著雪瀾,雙眸中滿是感激,也只是感激而已。

    軒轅殤卻是驚愕以及探究的,人家都說公子夜蓮如同神人一般,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他居然不費一兵一卒就將奕國鬧了個翻天覆地,他運籌帷幄,好像所有的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這樣的人,確實配得上那個天下第一公子的名號,而這樣的人,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勁敵。

    沉遙津低垂著眼眸,原本就深邃的眸子越發不見底了,他額前散落的髮絲飄散下來,擋住面前,讓人看不清他表情。

    鋒亦寒依舊冷冷護在雪瀾身前,滿身的寒戾之氣中帶了幾分不明的柔和,只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公子夜蓮和蘇瑜心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他的不一般。

    事情基本上可以算是告一個段落了,她公子夜蓮一向很低調,是該準備退場的時候了,微微轉過身,看向一旁的奕皇。只見原本就衰老的奕皇,此刻瞬間像是老了十多歲,雙腳虛浮彷彿一隻腳已經踩在了棺材邊緣一樣。

    「奕皇,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就別再操勞國事了吧,本公子從來不介入六國的國事,奕皇放心,放心。」一隻手托著下巴,怎麼瞧怎麼有幾分流氓氣,「不過吧,本公子倒是看著白王挺順眼的。」

    奕皇雙目猛地一瞪,面上的死灰之色更重了。

    奕國的老百姓睜一隻眼閉一隻耳朵,他們可沒有看見公子夜蓮逼老皇帝退位,更沒有聽見公子夜蓮保白王上位,沒看見,沒聽見,他們都是瞎子都是聾子。

    「好了,天下太平了,本公子不用代表月亮消滅邪惡了,我變——」一手舉起白玉骨傘,一手放在胸前,一腳前屈,一腳後伸,典型的超人飛天狀。

    杏明實在看不過去了,偷偷伸手在雪瀾背上一戳,重心立刻不穩了,沒辦法,那隻腳只好放下,很好很強大的造型頓時消失不見了。

    百姓們徹底傻眼了。

    這……真的是傳說中英明神武的公子夜蓮嗎?

    「主子,該走了。」杏空傳音入密道,一邊說著一邊率先邁開步子,和蘇慕白擦肩而過,只不過,意外發生了。

    或許是在蘇慕白的肩膀上撞了一下,或許是衣服太過寬鬆了,杏空的懷中滾出了一個東西。

    那好似是個奇怪的錢袋,青蛙形狀的精緻的黑色綢緞上頭繡著一隻水鴨和幾朵野菜花,讓人看了不免覺得品位有些奇怪。

    可是,看到錢袋子的那幾個人,卻倏地變了臉色,沉遙津不知道是因為人群中有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沒有看到那個錢袋,可軒轅殤和蘇慕白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這個錢袋……不是雪兒身旁的那個侍從今天腰上掛著的嗎?這個怪異的樣式和刺繡……

    他們何其眼銳,一定不會錯的吧?

    軒轅殤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倏地看向前方的公子夜蓮,雙眸中帶著沉痛的傷楚和悔恨,嘴唇開開合合好幾次,卻始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覺,只覺得喉中苦得發澀,彷彿生吞了一整只苦瓜一樣。很苦很苦。而心口,更像是被人用刀剜割了一般,那種痛,是他無法承受的,可就算無法忍受,他還是要生生硬忍。

    蘇慕白同樣驚訝極了,只不過,他心中無愧,十分坦然,自然而然就開口問道:「你是……」

    「我是。」雪瀾知道沒有再隱瞞他的必要了,乾脆點頭直承。反正他也知道他自己是一朵法蓮,要幫她做事的人了,知道了她的身份也沒有什麼不好。

    蘇慕白舒心地一笑,原本是恩謝淡然的笑容逐漸被柔情代替。呵呵,公子夜蓮,原來雪兒就是公子夜蓮,難怪,她這麼聰明,這麼胸有成竹,原來,她是這麼厲害這麼通透的一個人。

    公子夜蓮又如何,薛藍兒又怎麼樣?只要她是他心中愛戀的風雪瀾,一切都沒有問題,只要她是雪兒,就好。

    雪瀾的身子微微前傾,蓮香混合著曼珠沙華的香味與蘇慕白身上幽幽的蘭香混在一起,她輕聲在他耳邊說:「奕皇之位,你已唾手可得,可惜你沒有帝王的果決和智謀,我讓魏南門幫你,他已經答應我會一生一世輔佐你了。」

    「原來你在他耳旁說的,就是這個……」

    「嗯。」

    雪瀾慢慢抬起身子,妖嬈瀰漫的香氣和淡雅的清香分開。

    紅衣淡然自若地穿過人群,逐漸消失在夜空裡,空氣中殘留的一縷奇怪的香味也隨著公子夜蓮的消失而散於風中了。

    軒轅殤緊緊盯著那一抹紅衣消失的地方,臉上除了悲慟再無其他。自始至終,她都不曾看他一眼,就連要走了,也是。難道他真的傷她那麼重嗎?

    ……

    「……天底下擁有能夠換取心血之術的醫者,只有杏林空明的傳人,杏空,人稱醫仙的那位。」

    「你已經因為那個男人,失去了半邊心血,如今,你連僅剩的這一半也不想要了嗎?」

    「蘇瑜意好厲害的醫術,竟然連換心血都可以做到,軒轅殤,你真是撿到寶了。」

    ……

    她竟然是公子夜蓮。

    她早就提醒過自己了不是嗎?這天底下擁有換取心血之術的人,只有醫仙杏空,杏空不就是她身旁的侍從「空公子」嗎?那天她流著眼淚悲痛欲絕,為什麼他卻沒有多在意一分她的話,佛塔上她縱身躍下,聽到她和侍從的對話,為什麼他還要懷疑踟躕。

    她根本就是公子夜蓮。雪瀾就是公子夜蓮。所以她身旁有醫仙,所以當遇到身中異獸奇毒的他時,她能夠捨身相救。自己身上那半邊心血,是雪瀾的?

    軒轅殤不自覺地撫上了胸口,感受著那裡傳來的有力跳動,雙眸中,竟忽然變得模糊起來。他居然盲了心。竟然看不到她感受不到她,她都親口說出來了,他居然還在迷茫,三年前,他認錯了人,三年之後,她站在他的面前說自己給了他半邊心血,他竟然還是不相信她。

    混蛋。他軒轅殤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

    ……

    「無傷多謝姑娘錯愛,可無傷整個人都屬於意兒。無傷的血,是為了她而流的,姑娘錯愛了。」

    「薛姑娘,如果在下沒記錯,我已經說過了,在下心中只有意兒一人,不可能再去喜歡旁人。」

    「呵呵,在下終於知道這雲赤城、蘇慕白、公子楚羽、公子恨寒、傾宸公子是什麼意思了,原來都是姑娘的入幕之賓啊。姑娘還真是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未婚夫前夫,再加若干情人,在下可真是佩服不已。」

    「薛姑娘這是攜著新歡昭告天下麼。」

    「嫉妒你喜歡左擁右抱,還是嫉妒你水性楊花不守婦道?」

    「難不成,這個寂寞侯爺也是你的入幕之賓?」

    ……

    他一直那麼冷漠地對待她,從來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甚至還一次又一次地侮辱她。在她遇到危險危難的時候,他竟然袖手旁觀,對她的生死無動於衷,這樣的他,根本和狼心狗肺沒有兩樣,這樣的他,還能不能奢求她的原諒。

    軒轅殤悲慼地望著已經消失的人影,鼻尖那股淡淡的香味也散去了,他著急地伸出手去,卻發現,根本抓不住一絲一毫,香味,原本就是他抓不住的存在。

    佛塔之上,她絕然地跳下,他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卻不能給她最後的機會,當時,他的心中一心一意只有意兒,決定要好好對待她,那麼他就不能出手相救。可是誰知道,他的一顆心全錯付了,他最該在乎的,是那個為了自己從高塔上縱身躍下的人。

    塔下面,她安然無恙,天知道他心裡鬆了多麼大一口氣。可從此以後,她就沒再看自己一眼,連理橋,祭祀台,她沒有再施捨過他一個眼神,他在她的眼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倒影,是不是,他傷她至深,真的已經是,錯過她了。

    蘇慕白似乎是感受到軒轅殤身上所流淌出的悲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軒轅殤和雪兒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可雪兒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男人如那般委曲求全過。除了軒轅殤。如今,雪兒對他不理不睬,反而是他開始悔恨了,看得出來,這軒轅殤也是愛上雪兒了,愛上雪兒的人,真不知道是幸不幸,而他,也不知道自己此下是個擔心還是幸災樂禍。

    雪瀾方才離去,鋒亦寒便一個閃身不見了,可是並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不見了,百姓們都沉浸在大難不死的喜悅當中,同時也正顧著八卦奕國皇宮的醜聞而忙不開心思,文武百官們沉浸在新舊奕皇交替的恐慌和揣度之中,更沒有心思去顧及旁人。

    雪瀾領著杏空杏明離去,身後的人群漸漸不見,他們也消失在一片黑暗裡。雪瀾小聲對杏空吩咐道:「馬上通知婉袂,沉遙津已經盯上她了,讓她想辦法甩脫沉遙津,千萬不能露出任何破綻。」沉遙津果然是心細如絲,別人根本就不會懷疑,單單只有他,可是這次卻也巧了,正是因為他太過聰明了,一直盯著人群中婉袂的身影,才導致沒有看到杏空掉落的錢袋,哦不,是香荷包,如果是他看到了,那就連懷疑都省下了。

    杏空一點頭,飛身離去,杏明則陪著雪瀾繼續朝龍府的方向而去。

    奕國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那下一個,該是哪裡?

    沉遙津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人群中那個白色的身影,她站在那裡,清幽無限,好像是一朵遺世獨立的白蓮一樣,與之前一樣的絕世容顏讓她身旁的男子們不由得個個面紅耳赤,可沉遙津卻覺得哪裡不對勁,一種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公子夜蓮離去之後,一場驚心動魄的年度大戲也落幕了,百姓們漸漸打著呵欠散去,這連理節到了深夜,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白色的身影好像是跟身旁兩個一模一樣的孿生子說了什麼,便隨著人流轉身離去了。

    沉遙津眉頭一蹙,腳下輕盈的步子快速跟上,卻不會離那抹白色的身影太近,人群漸漸朝著奕城的四周散去,白色人影周圍的人也少了很多,沉遙津一步三停,跟得更加小心起來。

    前方的三個人影卻似乎有些著急,腳步漸漸加快,白色人影身旁的兩個侍從也走得更快了,沉遙津無奈了,只好也加快了腳步。

    他們走的方向,正是龍府。

    可是,當他們走到一個拐角處的地方時,沉遙津跟了過去,那裡居然沒有了白衣女子和兩個僕從的身影,沉遙津眉頭一皺,眼眸四處打量起來,眸底閃爍著深深的懷疑。

    「寂寞侯爺是在找我嗎?」清脆的聲音,從沉遙津身後傳來,他轉過身,只見雪瀾定定站在那裡,斜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身白衣若雪,在月光下顯得有幾分淒涼和孤美,隨著晚風飛舞的髮絲,將她如玉的面龐襯托得更加美麗了。

    沉遙津轉身後,正對上雪瀾淡淡含笑的眉目。

    「雪兒走得太快了,我在後面一直攆,怎麼都跟不上。」沉遙津眼中的錯愕只是一閃而過,俊逸的面龐上很快恢復了冷靜。

    雪瀾暗暗感歎,果然是狐狸級別的啊,幸虧她換衣服的速度是光速級的,不然婉袂說不定就露餡了,雪瀾微微側目:「你跟著我幹啥,要是想要打聽我義兄的消息的話,就趁早打消念頭。」

    沉遙津上前一步,熱絡地往雪瀾身上靠去,在漸涼的秋夜之中,他的身軀顯得分外火熱:「我對那個蓮花公子沒有興致,我只對雪兒有興趣,雪兒,你不是說拉鉤鉤是一首童謠嗎?今天也算是個好日子啊,能不能唱給我聽聽?」

    「沒興趣。」雪瀾翻了個白眼,這男人,變臉比她還快,「對了,我有事情要問你。」

    沉遙津眼眸微轉:「什麼事?」

    「你上次被追殺,到底是發現了扶搖商行的什麼秘密?」雪瀾定定看著沉遙津,月光陡然隱在夜色之下,清冷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

    沉遙津的眸中晦暗不明,唇邊卻掛著笑:「我如果說,我發現了扶搖商行的主子,跟你一樣是個絕世傾國的大美人,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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