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穿越重生 > 帝蓮傾天下:醉臥美男膝

《》第一卷 :業火紅蓮 第18章 致命的一賭 文 / 碩蒲

    雪瀾認真地看著沉遙津,看著那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卻發現這雙眼睛太過深邃,她竟然看不清,歎了一口氣:「信,我為什麼不信?這天底下都是男人為尊,卻不知道其實巾幗絲毫不讓鬚眉,像我這樣的女人,天底下或許還有很多。」

    雪瀾說著,轉過身去,緩緩離去,清冷的聲音沐浴在銀白的月光中,帶上了幾分蕭索。沉遙津自然而然地跟了過去。

    「那像雪兒這樣的巾幗女子,喜歡什麼樣的男子?」

    「氣宇軒昂,兼濟天下,英俊瀟灑,絕世無雙,風華絕代……」

    「天底下有多少這樣的男人?」

    「有啊,一個沒有,兩個沒有,七**十個總有了吧?」

    「啊,雪兒不會是想……」

    ……

    夜色正濃,秋風濃郁,隱藏在暗處的朝陽遲遲不見升起,漫天的星輝照到一片片廣闊無垠的土地上。

    奕城,龍府。

    昨晚費心費神地折騰了大半個晚上,雪瀾自然起得更晚了,下半夜的時候竟然下了一場雨,毫無徵兆,暗暗墜落的雨滴,將原本就顯得清冷的秋日渲染得更加蕭瑟了。

    院中的樹都已凋零了,空蕩蕩的枝頭晃悠一兩片不肯墜落的殘缺黃葉,遙遙看著樹枝下被雨水打落的一地枯葉。它們一簇簇堆在樹根旁,枯黃衰敗,沒有一絲活力。盛放的秋菊也被打得凋殘了,地上隱隱能從水窪中的倒影裡看到它們殘碎的身影,瑟寒的秋風略過,吹動水坑裡一陣陣的漣漪。

    秋,越發濃了。

    杏空杏明守在房門外面,來回地踱著步子,臉上帶著焦急的神色,似乎是遇到了什麼急事需要處理。可是房中卻始終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正午剛過的時候,房中終於傳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杏空杏明立刻破門而入,正撞見雪瀾披了件外衣從床榻上坐起,不過頭髮卻沒有梳,懶懶散散地披在身後,顯出一種慵懶的嫵媚來。

    「主子……」這次竟然不是主動去準備衣服,不是去打水洗臉,而是著急地走到雪瀾跟前,然而雪瀾的目光卻沒有落到他們身上,而是越過他們看著站在門口沐浴在一片陽光中的蘇慕白。

    「來了怎麼不進來?」

    蘇慕白心裡一窘,額他倒是想進去,可這麼貿然進入閨房不太好吧,唇邊的笑容有些踟躕,可還算緩緩提起步子,進了房中。

    「我來,是給你這個的。」說著,蘇慕白從懷中摸出一個精緻的紅木盒子。

    盒子的外層上雕鏤著金光閃閃的祥雲騰龍,不用看,雪瀾也知道裡頭是什麼東西了。

    「你動作倒是蠻快的嘛。一夜沒睡?」雪瀾坐在銅鏡之前,拿起木梳梳了梳自己的頭髮,順便從銅鏡中看著蘇慕白。

    盒中的東西,乃是奕國甚至是天下的權貴都在覬覦渴望的東西,她也曾經說要,可如今,卻在她的眸中看不出一絲的狂熱,他早就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是一個追逐權勢的人。

    而鏡中的雪瀾所看到的蘇慕白又何嘗不是如此呢?他將那東西捧在手裡,絲毫不如別的帝王般小心翼翼,更不似別人要交出此物時的驚慌失措,他拿著,就好似拿著一個普普通通的物件,或者一串糖葫蘆,或者一個素饅頭,盒子裡的東西對他而言,並不那麼重要,甚至是可有可無。這才是真的蘇慕白,讓天下人傾慕的,淡然依舊的公子白。

    「你確定真的要給我?」雪瀾淡淡問。

    「如果不是你要,這東西我一輩子也不會去拿在手裡。」她說過的,要給他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便源自他手中盒子裡的事物。

    「主子……」杏空杏明自然也知道這盒子裡的東西重要,可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無奈雪瀾卻轉頭白了他們一眼:「不要吵,小爺現在有很嚴肅的事要處理。」

    杏空杏明張口欲言欲言又止,只好低著頭站到了一邊。只等著他們家主子什麼時候有空了叫他們倆了,再說情況,可他們心裡卻在祈禱,到時候主子聽到這消息,可別殺了他們倆才好。

    雪瀾起身,接過蘇慕白手中的盒子,同樣的,拿在手裡的感覺竟然還不及一串糖葫蘆來得誘惑,她素手一動,輕輕打開了盒子,只見一枚金燦燦的玉璽安安靜靜地躺在盒中,在她手裡,那枚令千萬人垂涎若渴的玉璽,彷彿失去了往日的光澤和霸氣,變得晦暗起來,靜靜躺在盒子中,除了上面有金絲鑲嵌的美玉,彷彿再沒有了半分特別之處。

    再度抬眸,雪瀾的眼中有說不清的情緒:「謝了,這玉璽我收下了,你準備什麼時候登基?」

    蘇慕白臉上的情緒也有些不明:「過些時日吧,我父皇的病好像並不嚴重,估計還能拖個一年半載。」他不想登基,真的不想,那個千萬人眼紅的位子對他來說,還遠不如呆在她身旁的誘惑大。

    雪瀾哀歎一聲,心中升起了一股愧疚,她何嘗不知道蘇慕白的想法?他不是治國之才。所以她才想辦法讓魏南門答應一輩子輔佐他,可是,似乎還不夠。

    「慕白,我知道你無心奕國國事,是我太強求了,如果你實在不想,我也不勉強你,我會讓杏空抱住老皇帝的性命,至少保他五年無礙,只不過如今奕國的形勢很不穩定,皇子、公主、外戚們虎視眈眈,你還不能就此離開。我讓魏南門輔佐你,等你將奕國的局勢穩定下來之後,再來找我,可好?」

    蘇慕白的雙眸驀地明亮起來,臉上燦爛的笑容宛若初秋的雛菊初綻一般,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歡欣雀躍,他怔怔地望著雪瀾,激動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雪兒竟然這樣說,雪兒竟然會這樣說!她是說自己可以去找她了,她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她同意他去守候她了,同意接受他了?

    這樣的狂喜,他盼了多久?

    雪瀾卻只是淡淡而笑。

    良久,蘇慕白平靜下來,含情脈脈地看著雪瀾,真誠道:「雪兒放心,我一定盡快將奕國治理好,不讓它成為你的累贅,甚至,我要讓它成為你的後盾,我會盡快登基的,只有登基了,做起事情才不會束手束腳,才能更快地解決問題。魏南門確實是個人才,等奕國平息好所有的事情之後,我就讓他輔政,我自己去追隨你。」

    「好。」雪瀾的眉眼微微彎起。

    「對了,還有一件事。」蘇慕白忽然嚴肅道,「今晨靈國忽然傳來喜報,說是皇太女封雪和三皇子墨傾宸將在半個月之後完婚,三皇子將正式成為她的未來皇夫。」

    「你說什麼?」雪瀾的臉色倏地變了,眉目間的淡笑變成了錯愕和糾結,彷彿平靜的天空忽然起了一道猝不及防的驚雷,將她震傷了。雙眸倏然變得無神,茫然找不到焦距,美麗嫣紅的面龐漸漸蒼白起來,直到,沒有一絲的血色。

    是錯覺嗎?她竟忽然聽到了自己胸腔裡心臟失重跳動的劇烈聲音,可那聲音怎麼聽,怎麼有些悲痛欲絕。

    蘇慕白自始至終都緊緊盯著雪瀾的臉,她臉色丕變的那一剎那,他就已經猜到了,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原來,那塊刻著「宸」的木牌,真的是墨傾宸的。

    原來,那天那個闖進屋子裡,滿臉悲慼之色眼淚滾湧,美得不可思議的人,真的是他。

    原來,當初在風雨樓上,她是公子夜蓮,他是公子顏傾,他們那麼親密,那麼像一對無間的戀人,都是真真的。

    他知道了雪兒是帝蓮的事情之後,自然也明白墨傾宸眼角同自己一樣的那個紫色的蓮印是怎麼回事了,墨傾宸也是法蓮之一。可墨傾宸和雪兒看上去雖然感情甚篤,但他們之間卻橫亙著一個皇太女封雪。

    如今,忽然傳來喜訊,說靈國皇太女要和墨傾宸成婚了,他會忍不住去想,墨傾宸這樣急急地成婚,是不是因為自己……那次,他親眼看著墨傾宸絕望的離去,是不是因為他的那次錯誤,墨傾宸和雪兒之間才有了誤會。

    「那天的人,就是墨傾宸對嗎?雖然他的樣子看上去和聚會上不太一樣。」蘇慕白光是看雪瀾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其實是很在意的,正因為如此,看到她這樣的痛苦,他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只不過,他不會讓她看見,「那次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我可以去和傾宸公子解釋……」

    「不用了。」她好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雪瀾頹然坐倒在凳子上,銅鏡中,倒影著一個頹喪得如同被掏空了靈魂的呆美人。

    「你們早就知道?」冰寒的語氣,從紅唇中傳出,是對著杏空杏明說的。

    杏空杏明一個激靈,從雪瀾的頹喪和她冰冷的語氣中,他們忽然意識到,說不定傾宸公子在主子心中並不是一點地位也沒有。

    杏空上前:「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消息,婉袂說,傾宸公子成婚的消息一直封鎖得十分好,大胤六國加上一個軒轅世家,一共只發了七位信使。而信使們一直隱匿行蹤和消息,直到今天早上,才忽然把消息傳給了六國和軒轅世家。所以,我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

    「……什麼意思?」

    杏明也上前了:「婉袂說,昨晚開完會議,咱們的人好像在佛塔下看見了傾宸公子……」想要立刻稟報主子,可主子已經睡著了。

    佛塔……昨晚……

    雪瀾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她明白了,她全然明白了。

    傾宸將要成婚的消息隱而不發,就是為了想要見她一面,而昨晚,竟然是在昨晚,他在佛塔下……那時候,她在做什麼啊?她竟然在像另一個男人求愛,她居然站在佛塔之上,都沒有看見那個一身紅衣的傢伙,她的眼裡只有軒轅殤,她只是死死地盯著軒轅殤,當著所有人的面,問他「是否真的不會愛自己」,卻不知道有一個失落的人,在燈火闌珊的暗處,用一雙無比悲哀的眼睛含淚望著自己……

    她都幹了些什麼啊?!她到底幹了些什麼……

    不過是一個軒轅殤,一個毫不懂珍惜自己的男人,不過是半腔心血而已,竟然完全迷惑了她的心智,居然讓她風雪瀾放棄了尊嚴,不顧關心自己的人的感受,甚至,居然連傾宸也不顧了……她到底做了什麼。

    雪瀾怔怔發呆,彷彿失魂落魄一樣。看得杏空杏明抓耳撓腮,和一旁緊握拳頭的蘇慕白心憂不已。

    半晌,雪瀾終於動了。

    她緩緩站起身來:「收拾東西,去靈國。」

    什麼和皇太女封雪成婚,她才是真正的封雪!

    杏空杏明見主子總算是恢復了幾分正常,心中一鬆,立刻跑出去準備了。

    蘇慕白想要說點什麼,可看到雪瀾堅定的眼神,便打消了這個念頭。雪瀾卻主動走到蘇慕白身前,抬頭看著他的眸子:「我必須馬上離開,因為,我,才是真正的皇太女封雪。」

    蘇慕白一怔,但馬上從驚訝中平靜了下來,早該想到了不是嗎?

    杏空杏明的手腳果然是最快的,二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包括馬和車輛,雪瀾朝著蘇慕白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便焦急地走出了院子,可沒想到,院中竟然還站著一個人。

    珍瓏。

    「你要走了……?」淡淡的語氣中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幾分幽怨。早該知道的,她是什麼身份,自己是什麼身份,扮成龍雨蓮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遲早,她都會離開的,可自己……

    雪瀾哪裡有時間去管他:「放心,龍雨蓮很快就會回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雪瀾淡淡的看著他,那你是什麼意思?驀地,當看到他眼中隱藏的東西時,不由得有些想罵人:「我知道你是個人才,進屋去找蘇慕白吧,他會讓你離開龍府有一番作為的,別在不相干的事情上糾結了,沒有結果的。」

    說完,她毫不猶豫地越過珍瓏,大步離去。

    跟她無關的事情,她從不在意,人,也一樣。

    奕國到靈國,要跨越大胤東西兩陸的距離,即便是最快的行進速度,也要十天。雪瀾自然是選最快的行速,她和杏空二人都挑選了最上等的千里良駒,日行數百上千里,而杏空他們也早就安排好了一路的換馬之處,奕國在傲江旁的渡口,早就置好了他們的快船。一切都已經準備得妥妥帖帖的,因為,他們已經完全知道了傾宸公子在主子心中的地位。

    他們的主子從來做事都是風輕雲淡,運籌帷幄成竹在胸,即使有什麼突發情況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也能很快將其拉回正軌,可是傾宸公子大婚的消息傳來,卻讓他們主子失去了冷靜。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其他的幾個人也有了動作。

    鋒亦寒無意之間在屋頂聽到了蘇慕白和雪瀾的對話,深思熟慮之下,返回自己的冥國去了,他覺得自己或許也可以效仿一下人家蘇慕白的做法。

    龍雨蓮回到了自己的龍府,珍瓏被權勢熏天已經得到玉璽的內定儲君白王給要走了,從此龍府再也沒有了珍瓏公子,奕國的朝堂之中卻多了一位文才超群的翰林。

    軒轅殤自從知道雪瀾離開了龍府之後,也帶著白露離開了,說是返回世家所在的基地。然而,卻是循著雪瀾的去路走的,或許是軒轅世家的總基地離靈國不遠的緣故。

    沉遙津在雪瀾走後,立刻也消失了蹤影,沒人知道這個寂寞侯去了哪裡,或許寂寞侯爺的本質是不甘寂寞的,所以飄到哪裡浪蕩去了,也無人知道。

    雲赤城火速安排了親自前往靈國賀喜的事宜,只不過卻是他雲國國主先行前往,賀禮隨後而來。

    一場婚姻,牽動了大胤的七個國度的勢力,其中包括了一個相當於大國實力的軒轅世家。看似毫無干係的霧國,也擺脫不了被牽扯進來的命運,不知不覺捲了進去。

    風雲再起,這次的颶風眼,乃是西陸之上的靈國。

    奕國的官道之上,三匹駿馬疾馳著,將道路兩旁的行人遠遠甩在身後,揚起的塵土,宛如忽然拔地而起的黃雲,讓道路兩旁的行人掩起口鼻,讚歎地回頭望著那絕塵而去的飛馬,感歎其速度之快。

    從奕國的口岸沿著傲江逐流而去,到達西陸的靈國,乃是最快的行進路線。雪瀾三人日夜兼程,終於在行程的第三天,到達了奕國的邊境線上,只要越過前方的一座山頭,就能夠望見波瀾壯闊的傲江,那裡,早就有他們的人準備好了一切在候命等待。

    不過這座山頭,雖然也是官道的路徑地,可是卻是人跡罕至,十分荒涼,越走越是清冷無人。

    杏空杏明心中一警,將自己的神識完全放開,嚴加戒備起來,沿途的所有景致都在他們的觀測之中,兩人一邊趕路一邊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中間的主子。

    這樣的地界上,是最容易布設埋伏的場所,如果是扶搖商行或者「封雪」夠聰明,那麼這裡,一定會成為他們的必選之地。

    果然,沒過多久,杏空杏明就感到了四周瀰漫起一陣殺氣。

    「主子,你感覺到了吧。」杏空提醒雪瀾,雪瀾卻毫不理會,催著身下的馬快速前行。她的靈敏度很高,他們察覺到了,她自然也已經有所發現。

    「嗯?主子,這殺氣似乎不是針對咱們的,你聽,有打鬥聲。」既然還有打鬥聲傳來,那肯定不是針對他們的了。

    「別理會。」雪瀾淡淡說了一句,一心一意地趕路。

    然而打鬥聲卻越來越近,空氣中也開始瀰漫著一股血腥之氣,隨著他們的前進,血腥氣也越來越濃郁起來。

    「主子,是鳳鳴淵!」杏空杏明雖然靈敏度不及雪瀾,可內力深厚,目力卻比她看得遠得多,二人當看清了遠處的打鬥之後,立刻認出了那個被一群人包圍其中的男人,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那個人竟然是舊識,霧國蘭陵王鳳鳴淵。

    而更奇怪的是,圍攻他的那一群人,竟然都是穿的霧國的軍服。

    雪瀾淡淡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幾分瞭然,看來,這霧國的奪位之戰,也正式展開了。

    「主子,要不要救?」杏明有點著急的開口,那鳳鳴淵可是法蓮之一啊,可主子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不救。」沒時間了,再說,既然是奪位之戰,那就代表鳳鳴淵勢力威脅到了一些人,這才會被人追殺,若是沒有一定的勢力,誰會來殺他?既然如此,那鳳鳴淵一定會有別的幫手在側,她又何必去救他?

    顯然杏空杏明也是這樣想的,當下三人騎著馬呼嘯而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根本就沒有要插手的打算,可是他們不停,那邊刺殺鳳鳴淵的人卻似乎不願意放過他們。

    雪瀾三人突然出現在這麼荒涼的地方,在霧國的那些人看來,簡直就是鳳鳴淵請來的幫手,因此,那些軍人很默契地分出了幾十個人,將雪瀾三人生生攔了下來。

    「吁——」雪瀾很無奈地拉住了馬,看著幾十個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明晃晃地刀劍盈滿了殺氣對著他們,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天下從來只有她去找別人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找她的事了?她都視而不見不管不問了,還要怎麼樣?

    「你們認錯人了吧?我……」算了,不跟這些瞎眼廢話,趕緊趕路要緊,還是解釋一兩句吧。

    「雪兒!」那邊,孤軍奮戰,身上的衣衫早已破碎,身上掛了無數大傷小傷的鳳鳴淵,忽然興奮地大喊一聲,頓時把雪瀾蒼白無力的解釋給壓了下去。

    「雪兒,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靠,這小子沒完了是吧?雪兒也是你叫的?

    「一個不留。」媽的,小爺粉生氣,後果粉嚴重。

    杏空杏明二話不說,身子如同激射而出的箭一般從馬上飛了出去,宛如兩柄同時出鞘的利劍,攻向了那一群圍著他們的霧國士兵。

    造反了還,好說歹說這裡也是人家奕國的地界,雖然跟雲國的邊界搭邊,可是你們霧國巴巴跑來湊什麼熱鬧啊,湊熱鬧也就算了,還大刀大劍地揮舞著要殺人,殺人也就算了,你要殺的明明就是人家奕國和雲國的真正主子,你殺人家主子也就算了,能不能挑個好點的時間?這時候主子更年期爆發,你找屎也不帶這樣找的啊。

    軍隊這種東西還是喜歡團體作戰,雖然偶爾客串了一回殺手,能夠對付鳳鳴淵這種養尊處優的貴公子之外,面對杏空杏明他們可就倒了八輩子血霉了。

    況且,為了迅速解決他們,杏明還用了毒。那幾十個霧國士兵瞬間就倒在了地上,個個死相恐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嗚呼哀哉的。

    主子說的是一個不留,圍著他們的人是死光光了,可圍著鳳鳴淵的還沒死呢。

    杏空杏明一點也不含糊,飛身攻入了圍著鳳鳴淵的士兵之中,三招兩式就把幾十個人擺出的陣型化解了去,拖了一個多時辰的鳳鳴淵,終於得到了苟延殘喘的機會。

    杏空杏明出手過於狠辣,霧國士兵們見兩人武功如此高強詭異,齊齊將注意力放在了他們二人身上,鳳鳴淵適時地鬆了一口氣,從戰圈中鑽了出來,一下就跌溜到雪瀾的馬前。

    「多……謝風姑娘出手相救。」往日裡戲謔輕佻的俊顏如今被血污所掩蓋,好看的鳳眸中只剩下了一片凝重。「一雙琉璃奪魄眼,一張玉脂魅人膚」,如今讓天下人看看,誰還能認出面前這位就是風流瀟灑倜儻無雙的霧國蘭陵王?

    剛才不還叫雪兒的麼?「我說蘭陵王爺,你不好好在霧國呆著奪位,跑到這窮鄉僻壤邊境之地來幹嘛?你的侍衛呢,趕緊叫他們出來,我還急著趕路呢。」

    「我沒侍衛啊,就我自己一個。」鳳鳴淵忍著身上的傷痛。

    雪瀾一驚,啥?沒有侍衛?「如今霧國形勢緊迫,你居然敢沒帶侍衛就跑出來了,我說蘭陵王,你不會是活膩歪了找死呢吧?對了,你以前身旁不是有個很牛叉的大漢……叫什麼武……武……」武丁?早就得花柳病死了。「」噗——「太他媽諷刺了,這個天天流連花街巷的蘭陵王居然沒有得病,反而是幫他站崗的侍衛悲劇了?

    鳳鳴淵猛地抬頭,因為感激風雪瀾的搭救,以前對她的芥蒂忽然少了很多:」要不是聽說公子夜蓮出現在奕城,我一個人跑出來幹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一聽說公子夜蓮在奕城的連理節上出現,就跟中了邪一樣,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務,偷偷來到奕國。誰知道,他自以為行蹤隱秘,卻還是被那幾個如狼似虎的兄長給盯上了,一路上安排了好幾撥的刺客前來殺他,若不是他為人機警,早就被人弄死在旅店了。幸虧他雖然是個紈褲子,但腦袋還算聰明,幾度甩開了這些人,最後卻終於被他們逼到了奕國的邊境上,苦戰於此。

    雪瀾眉頭一挑:」你找公子夜蓮做什麼?「

    鳳鳴淵一垂頭,支支吾吾道:」沒……沒事就不能找他?「

    雪瀾無奈了,我的天啊,這是個什麼人啊:」沒事你真不能隨便跑出來找他,會死人的,你不是體會到了嗎?「真是個小祖宗啊,居然沒有帶一個可以救援自己的侍衛出來,一個人偷偷溜出來的,要不是她碰巧路過這裡,這朵法蓮就被人弄死了。要是這朵法蓮死了,她還怎麼回那個世界啊,天哪,這祖宗太讓人愁得慌了。

    瞥了一眼那邊的杏空杏明快要完事兒了:」我剛從奕國出來的,公子夜蓮早就離開奕國了。「」什麼?!他已經走了?「鳳鳴淵眉頭緊鎖,怎麼會呢,怎麼會呢,他怎麼已經離開了呢?

    雪瀾眉頭皺得死緊:」你什麼打算?繼續去奕國找一個已經走了的人還是繼續被這些士兵追殺?「

    鳳鳴淵腦袋一耷拉:」不知道。「一聽到公子夜蓮不在奕國,彷彿一下子沒有了往日的風采,跟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你受傷不輕,我正要去奕國邊境,我的侍從懂一些醫術,你不如先跟我去那裡的驛館。「她真沒有這麼好心的,只不過是怕他被人弄死了,她就沒有法蓮了。

    鳳鳴淵微一思索終於點了點頭,沒辦法,如今他已經身受重傷,自保都成問題,雖然這個風雪瀾以前氣得他要死要活的,但至少都只是惡作劇,不是真的要他性命。何況,今天看起來,她十分友好。反正自己心裡現在一團亂麻,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邊,杏空杏明已經完事了,腳底下四周圍倒滿了霧國士兵的屍體,他們猙獰的死相,給這裡荒涼的地面更增添了幾分詭異和恐怖,滿地鮮紅的血液流成了小溪,滋養得四周的青草越發茂盛。

    飛身躍上了馬背,兩人原本乾淨得一塵不染的衣衫上染滿了血漬,透著濃郁的血腥味,雪瀾皺起了眉頭,杏明甩了甩手上染滿的鮮血,嘿嘿笑道:」到了奕國邊境再換衣服吧,主子放心,做東西吃的時候絕對不會有異味兒的。「讓你不給我配寶劍。

    杏空一臉不悅地站在馬下,眼看著就快要倒下的鳳鳴淵:」主子,這人怎麼辦啊,你不會是想帶著他吧?「帶著個美男去見傾宸公子,那不越鬧越僵嗎?」我當然不會帶著他。「杏空鬆了口氣,」我馬兒累得很,可帶不了兩個人,你讓你的馬馱著他吧,兩人一騎,順便給人家看看傷勢。「

    杏空徹底啞了。鬱悶得要瘋。」邊境那不是有個小漁村嗎?咱們不走驛館,讓辰風去那裡候著,到了那兒你給鳳鳴淵治傷,然後讓辰風送他回霧國去。「霧國的奪位目前已經風雲暗湧了,不管鳳鳴淵有心無心,他都絕不能置身事外。

    就這樣,原本一個時辰就能到達小漁村的,因為鳳鳴淵的傷勢過重,杏空不僅不敢催馬前進,還必須拉著馬韁緩緩前行,三個時辰之後,一行四人終於到了漁村。走得簡直比蝸牛還慢。

    漁村中住的全是些老實巴交的捕魚人,鄉下人淳樸,只是靠打魚為生。因為距離城鎮和市集很遠,故而自給自足不怎麼和外人往來,保留了相當程度的質樸善良。一見到雪瀾等人到來,個個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老村長很快就騰出了一個房間給他們歇腳。

    杏空給鳳鳴淵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給他服用了一些藥物後,確定他沒有生命危險了,就將他交給了辰風,並且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然而,他們本來打算當晚渡江的,可入夜後風卻漸漸大了起來,不適宜發船,三人也只好在這漁村住了下來。

    老村長借與的房子不算大,只有一個大的臥室和一個外間,裡面擺了兩張簡陋的床鋪,杏空杏明辰風三人選擇了在較為乾燥的外間打地鋪,臥室的床榻讓給了傷者鳳鳴淵和雪瀾。他們二人的床隔得很近,半夜的時候,鳳鳴淵忽然從昏迷中醒來,乾澀的嗓音從喉嚨裡冒出。」水、水……「

    雪瀾翻了個身,繼續睡。」……水……水……「

    雪瀾往耳朵裡塞了坨棉花,繼續睡。」……水……咳咳……疼……我要水……「

    雪瀾」蹭「地坐起身來,憤怒地看著半昏迷半清醒的鳳鳴淵。

    奶奶的,小爺是生來就欠你的啊,救了你你不以身相許就算了,大半夜的還要小爺伺候你喝水。喝什麼水,大半夜喝水尿多知道不?

    鳳鳴淵還真的不知道。漆黑的夜裡,微弱的月光下,床頭虛弱的人難過地動了動頭,沙啞而乾澀的嗓音再度溢出。」水……「

    雪瀾無奈了。使勁地撓了撓頭,終於良心發現人品爆表地下了床,走到屋中一張破舊的八仙桌前,拿起上面摔了一道缺口的茶壺,倒了一杯水。」給,小爺欠你的。「上輩子老子搶了你一個老婆對不?

    然而,雪瀾的手伸出去,半晌,沒人動靜,沒人接。扭頭看看鳳鳴淵,他難受地擰著眉頭,血污的臉上雖然擦盡了,可還是透著濃重的蒼白,往日的邪佞輕佻不再,只剩下一臉的虛弱。他半瞇著眼,不知道是難受還是在做夢,反正雪瀾遞到他面前的水杯他看不到。

    雪瀾徹底無奈了,為了自己的好眠,她終於還是一手捏著茶杯,一手把鳳鳴淵扶了起來,一屁股坐在床榻上,將鳳鳴淵的脖子靠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握著茶杯的手,送到他乾裂的唇前,將已經涼了的茶水緩緩傾斜了進去。

    還好還好,這廝還能自己喝進去,他要真喝不進去,她豈不是要送上香吻給他度進去?尼瑪這也太小說情節了吧。

    半夢半醒之間的鳳鳴淵,覺得一股淡淡的熟悉的蓮香和曼珠沙華的混合香味,將自己包圍,緊接著他就靠上了那帶著熟悉香味的身體,溫暖的身體,頓時將他的惡夢驅散,彷彿連身上的疼痛,也好似沒有了一般。

    雪瀾看杯子裡的水漸漸空了,鳳鳴淵的嘴唇也恢復了潤澤,便將鳳鳴淵放回床榻,準備繼續回去睡自己的清秋大覺,誰知道,剛一起身,就被一隻手拉住了她的衣襟,讓她動彈不得。

    雪瀾低頭,看著那只蒼白的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衣襟,頓時,怒了。

    小爺這是招誰惹誰了,你個屬羊駝的,大晚上的不睡覺抓著小爺的衣裳也不讓小爺去睡。

    一隻手使勁往外拽,那邊抓得更緊了。」別走……別走……「鳳鳴淵呢喃著,微弱的聲音從他微微好轉的唇中發出,有了一杯茶水的滋潤,似乎嗓音也好了不少,只是卻仍帶著嘶啞。這嘶啞,若是配上他以前的玩世不恭和風流倜儻,一定會充滿性感和誘惑,可如今聽起來,卻只剩下虛弱。

    雪瀾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別勾引小爺,小爺已經劫男色了。「心裡開始打算,是剁了這隻手呢,還是硬給他掰開好呢,還是把衣服撕破好呢。

    剁了吧,她風雪瀾一向是個心地善良性情溫和的人,這麼血腥的事她一直是不做的,嗯都是別人在做,這是實話,她可以對芙蓉姐姐鳳姐曾哥史泰龍他們發誓的;掰開吧,看他握得這麼緊,自己一個女人,肯定沒有他力氣大哇,說不定還會傷了爪子。撕衣服吧,憑啥啊,這可是她的衣服,要撕也該撕他的啊,她一直是攻來的。

    呃,呸,什麼跟什麼啊。」別……別走……別走……「這邊的大爺兀自戀戀不捨地抓著她的衣服,大有今晚我就是不鬆手的勢頭,那邊的小爺已經是呵欠連天,這幾天連日連夜地趕路,根本就沒睡過一天好覺,好不容易有這麼個機會吧,居然被大爺就這麼破壞了。

    實在無奈之下,雪瀾歎了口氣,只好把鳳鳴淵朝裡面推了推,自己合著衣衫,躺在他身側的床上。

    不怕,他一個快死的大病號,幹不了啥事的。

    外間裡,杏空杏明早就累得睡死過去了,只要沒有殺氣他們是不會醒過來的。辰風今晚出去安排明天的渡船了,所以誰也不知道,這大半夜發生的一段小插曲。

    一夜好眠,月明風清。

    第二天,天微微放亮,柔和的光線籠罩在初初醒來的小漁村上頭,簡陋的屋子也迎來了第一縷陽光。清早的漲潮已經開始了,江水一下下拍打著岸邊的岩石,有力而帶著固定的節奏,將小屋中一夜安眠的人,驚醒。

    鳳鳴淵緩緩睜開了眼睛,絢爛的陽光讓他有些不適應這樣的光亮,雙眸中還帶著些微的朦朧稀鬆,可是卻能夠看清屋中的一切。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簡陋的屋瓦和房梁,爾後,鼻中便躥入了濃烈的水腥味。

    他這是……在哪裡?

    一股寒意倏地躥上全身,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陣抖擻,頓時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很。」嘶——「鳳鳴淵倒抽了一口涼氣,痛嘶一聲,不過發現自己身上那些巨大的創口在自己那麼用力的一下振動下居然沒有裂開,顯然是昨天為自己包紮的人十分厲害。

    笑話,要是醫仙的手法還不厲害,那全天下的跌打醫生都成賣狗皮膏藥的了。

    呃,不對,胳膊肘那兒有點發麻。

    鳳鳴淵試著動了一下發麻的胳膊,卻發現不但動不了,反而那胳膊上似乎壓著什麼重物,他忍著身上的疼痛,慢慢轉過頭去……

    這是什麼?

    也許似乎可能好像……是個腦袋?

    好像可能也許似乎……是個女人的腦袋?

    似乎也許好像可能……是風雪瀾的腦袋?

    鳳鳴淵目光呆滯地往下移動,腦袋的下面是她的脖子,脖子下面是衣服,衣服下面……衣服……嗯,衣服下面是手……是手?啊!手啊,……」啊!「鳳鳴淵忽然一聲大叫,他發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拜他一聲驚叫所賜,雪瀾成功被吵醒了,而且是帶著起床氣。

    她極為不滿地睜開眼,就看見一臉像是見了鬼表情的鳳鳴淵:」你幹嘛,大早上的,叫魂呢!「」你……你的手……「」我手怎麼了?「雪瀾抬起兩隻手檢查了一下,我手好得很啊。

    蒼白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絲怪異的紅暈:」你的手……竟然放在……我的身上……「」你身上又不是金子造的,放你身上怎麼了?難道還要交稅?「靠,大半夜的你抓著就不放了,把手放你身上那是小爺看得起你。

    鳳鳴淵騰地從床上坐起,動作很大,立刻扯到了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跟小兒麻痺症發作似的,不過卻仍沒忘了討一個公道:」你,你把手放我……那裡了!「天哪,他一個堂堂男人,被一個女人非禮了,他還怎麼活啊。」哪裡?哪裡?「雪瀾很茫然,你哪裡是金子做的?

    鳳鳴淵的臉更紅了,雖然說他是個風月老手吧,可遇上一個這麼主動的女人卻讓他覺得頭大了,沒經驗:」那裡,就是那裡啊!你沒有的地方!「

    雪瀾恍然大悟,大張著嘴,一副驚訝的樣子,雙眼不由自主地朝鳳鳴淵所說的地方看了過去,然後再木然地看看自己的手。」我果然摸了你的金子了啊。「媽的,讓她怎麼活啊,她好歹是個女人,雖然說平時看上去吊兒郎當放蕩不羈的,可她是個女人啊,怎麼能在夜裡睡著了就把自己的想法暴露了出來呢?

    然後,只見雪瀾急速地伸出手,在鳳鳴淵原本就已經破爛的衣服上一通亂蹭,嘴裡還不停念叨:」你個羊駝的,小爺昨晚做個春夢而已,怎麼就單單碰上你了,你一個被女人玩剩下的男人,這要讓我情何以堪。「

    鳳鳴淵徹底怒了。她說啥?啥是被女人玩剩下的男人?搞清楚好不好,是他玩女人,不是女人玩他!」風雪瀾別以為你救了我就可以對我為所欲為。「本皇子還沒有追究你以前坑本公子的罪過呢,還有,今天的非禮之罪。

    雪瀾頓時停下手,怪異地看著他;」你不會跟個媳婦臉女人似的,要我負責吧?「額,這話怎麼說出口後聽著這麼奇怪。

    鳳鳴淵很男人地一挺胸膛:」難道你覺得自己不該給我個說法嗎?「比如說,為什麼她會睡到他的床上來?

    不過這話在雪瀾聽來,意思顯然完全變了:」好吧好吧,我承認自己是有點飢不擇食了。「快三個月沒碰過男人了,正常,正常,」你想要怎麼樣?我對你負責行了吧?「最多不過是幫他把霧國給平了,反正也是早晚的事兒。」你……你……「鳳鳴淵氣得滿臉通紅,身上的破碎衣衫露出了他的鎖骨來,那朵碧綠色的法蓮,在右胸的破碎衣襟下若隱若現,越發顯得妖嬈起來。

    雪瀾看到了那朵綠色的蓮印,雙眸微微瞇起,不由自主地伸手拂了上去。手指輕輕在那裡遊走著。鳳鳴淵頓時似乎被電到了一樣,呆滯著大睜著雙眸,只覺得自己的右胸之前有一種冰涼而舒服的觸覺,一下下撫摸著他的肌膚,癢癢的,而左胸中的事物,似乎一下子就加速跳動起來,彷彿想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一樣。

    鼻間,一股若有若無地香味瀰漫著,讓他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

    半晌,雪瀾收回了手指,緩緩從床榻上下來,淡然看著鳳鳴淵:」放心吧,昨晚什麼都沒有發生。「他的蓮印,到現在還沒有開放。

    鳳鳴淵倏地回過神來,怔怔看著雪瀾,只覺得心口處空蕩蕩的,他茫茫然抬起頭,眸中滿是空洞和不解的神色。」我會讓辰風送你回霧國。這霧國你想要也好,不想要也罷,這場爭嫡之戰是少不了你了,我也該走了,咱們就此分道揚鑣吧。你記住,你欠我一條命。「

    當雪瀾他們從傲江上漂流而下,真正踏上靈國的土地時,危險才真正降臨。

    一上岸,早就埋伏好的刺客就跟不要錢似的一湧而出,據說是江湖上有人發了一個懸賞,誰要是取下薛藍兒的人頭,誰就可以得到一萬黃金,而她身旁那兩個侍衛,也各值五千兩。

    這個懸賞一出來,頓時江湖上都沸騰了。對於刀尖上舔血的刺客們來說,兩萬兩黃金的誘惑實在是大到足以讓他們瘋狂了。兩萬兩黃金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一輩子不用干殺人越貨的勾當也可以富貴榮華一輩子,甚至,是讓自己的子孫享用好幾代。一時之間,江湖上被兩萬兩黃金蒙蔽了雙眼的人大有人在,紛紛從大胤各地湧向靈國,衝著雪瀾他們三人而來。

    雪瀾也算是倒霉。

    靠著婉袂和夜雪樓的消息,以及神秘的絕世傭兵團和血剎殺手組織,就算是躲不過這麼龐大的刺殺,也能夠勉強有所心理準備和應急措施吧,可當時的她卻漂流在流域遼闊的傲江之上,走的最偏遠的捷徑,即便是信鴿,也無法在廣闊的江面上找到她,甚至,他們連她在哪裡登陸都不知道。所以婉袂和曜風他們的消息,根本就無法讓她得知。她完全沒有料到,自己僅僅是閉塞了四五日的視聽,剛一上岸就遭到了大批的埋伏,實在讓人有些鬱悶。

    一路上打打殺殺,走走停停,幸虧婉袂和曜風沿路的保護措施做得好,不然,按照兩萬兩黃金的巨大誘惑,她風雪瀾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保不住。

    三天之後,主僕三人總算是風塵僕僕地感到了靈國皇宮。

    他們抵達宮門口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宮門被三人強行打開,看守宮門的侍衛們不敢傳言出去,因此,知道他們入宮的人並不多。

    雪瀾即便是進了宮也沒有下馬,逕直奔傾宸殿去了。可是,當駿馬靠近傾宸殿的時候,雪瀾卻急急地剎住了馬。風塵僕僕的白色身影立在馬上,望著近在咫尺的傾宸殿,無法上前。

    夜已深了。

    傾宸殿中黑乎乎的,只有門口掛著兩盞昏暗幽曳的宮燈,在昏暗中搖動個不停。殿中隱隱有杏花的香氣傳出,但淡淡的夜風,卻很快把這股香味吹散了。

    日夜兼程地趕了十天路,她只是想見他一面,可如今近在咫尺了,她卻突然不敢往前一步。

    這,難道就是那句近鄉情怯的意思嗎?

    這十天的時間裡,她體會到了他這兩年的陪伴是多麼的珍貴,從靈國宮到雲國曇城,日夜兼程,最快的速度,像她這次一樣不休不眠,也要**天的時間,但他每個月都是這樣來的。從靈國宮,到曇城,陪她度過那最難熬的一天,然後,他再獨自返回靈國去。這樣一來一去,二十天就過去了,他一個月中真正能夠好好休息的時間,只有十天。然而,卻又有無盡的國事在等著他。

    一年多的時間,他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徒勞的。到了曇城,卻只能在黑夜裡守著她,一輪明月下,她在別的人懷裡。

    即便是後來她不再依賴楚羽,和他在一起了,他也只能呆那麼一夜而已。

    可是,這兩年中她從來沒有聽到他抱怨過一句,反而,他每次走的時候,都是那麼地戀戀不捨,到底,是她加給他的擔子太多了,還是他為了她所背負的太重了。」主子。「杏空輕聲喊了雪瀾一聲,不明白為什麼她到了傾宸公子的殿外,卻不進去。

    雪瀾只是怔怔地望著那漆黑的宮殿,不說話。」主子……「杏明也喊了一聲。

    雪瀾驀地哀歎一聲,調轉馬頭,緩緩離去,輕聲:」天晚了,他已經休息了,我們明天再去吧。「一晚的時間,或許,她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吧。

    在聽到他要成親的消息後,她完全失去了冷靜,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卻只想快點見到他,親口問他一句,你要成親的人,是誰?

    可在路上,她有時候會想,自己為什麼在意他成親的對象,當年她被老皇帝以封雪太女的身份定下婚事,不是還曾經拒絕過嗎?如今,他要和那個假封雪成婚,關她什麼事?可是為什麼,她的心裡就是堵著一塊大石頭,很難受,卻怎麼也拋不去呢?

    心底裡,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感覺是很奇怪的,沒有像當初對待韓瑾韜一樣的天真癡傻,沒有像對雲赤城一樣的死心塌地,沒有像對待鋒亦寒那樣的相知相偎,沒有像對楚羽那樣的恩情纏綿,更沒有在面對軒轅殤時的怦然心動。他對她而言,更像是一種習慣,當她一扭頭,就會發現他在自己身側,當她想吃水晶肘子了,碗裡就立刻會有一個,她困了,他是最柔軟的枕頭,她毒發作了,他把她抱得很緊。

    習慣,有時候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當忽然有一天,枕邊熟悉已久的杏花香氣忽然變成了幽幽的菊香或是清冽的冷香,她竟然會像過敏一樣,想要打噴嚏。當身邊都是觸目的白黑藍青,就是少了那一抹大紅或是紫色,她也會忽然覺得五顏六色都失了色彩,覺得還不如黑白的水墨好看。當身旁的人或溫柔或冷漠或深情時,她卻總是懷念那個笑得壞壞,貌似輕佻卻滿含情意,看似邪魅卻對自己小心翼翼的美麗笑容。

    唉……她到底是怎麼了,這些感覺這樣的奇怪,她到底對他,是什麼樣的心意?

    一路上,雪瀾神思飄渺,直到馬兒行到攬雪殿,停下了馬蹄,她才回過神來。

    值夜的小太監,緩緩打開了宮殿大門,在看到雪瀾之後,先是一怔,繼而連忙俯下身子行禮:」奴才見過太女殿下。「

    雪瀾看清了那小太監的眉眼,將馬韁甩給他,大步進了攬雪殿的大門。」她在哪裡?「清寒冰冷的聲音,比黎明前的溫度還要冷。

    小太監自然明白雪瀾口中所謂的」她「是指誰,連忙道:」正在寢宮偏殿休息。「這小太監乃是雪瀾的人,自然分辨得出真假皇太女。

    雪瀾不再言語,大踏步朝偏殿走去。」光——「

    黑暗之中,門扉撞擊的聲音尤為明顯,幽黑的房內,一個身影從床上倏地坐起,迅速地拔起床邊牆上的劍,防備地對著門口的人大喊道:」大膽刺客,竟敢夜闖本宮!「」皇太女真是好健忘,連我也認不出了嗎?「清寒的聲音過後,杏明手指一彈,廳中的燈燭盡數被點亮,昏黃的燭光在房內搖曳起來,雖然不夠明亮,但已足以將門口站立的三人看得清楚。

    床上的人似乎是大吃一驚,倒吸一口涼氣,慌忙地撩開床幔下來,直直跪在雪瀾跟前,臉上的蒼白和驚恐並現。」奴婢見過太女殿下。「

    雪瀾緩緩抬起腳,踏入殿內。大搖大擺地坐到房中的一張桌子之前,反客為主的姿態表露無遺,一雙看向女子的鳳眸中冷冷透著怒氣。」抒夕,你好厲害啊。「

    抒夕惶恐地將頭埋在地上,嬌弱地身子瑟瑟發抖:」奴婢不敢!奴婢知錯了,請太女殿下饒了奴婢吧,奴婢乃是心不由己!「」呵,心不由己?「

    抒夕微微抬頭,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楚楚動人的模樣同雪瀾此刻的強勢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個如同弱柳扶風嬌柔似水,任是多麼鐵心腸的男人看了也會忍不住疼惜一番,一個霸氣凌人,傲然強勢,男人都沒有的強悍之氣,在她身上演繹得淋漓盡致,俯瞰天下的威嚴比得過任何一個王者。

    抒夕幽幽道:」兩年前,自從太女您離去之後,奴婢便扮成太女您的模樣在宮中留駐。因此,免不了同傾宸殿下有些接觸。奴婢自知配不上傾宸殿下,更加比不過太女您,便將這份心意深深藏了起來。誰知道,幾個月前,傾宸殿下忽然回宮,滿身的淒涼彷彿是經歷了極大的變故,奴婢按捺不住安慰了他好幾次,他大病之中,也是奴婢在照顧。誰知道,沒過多久,傾宸殿下忽然同我說,要和我成婚……「

    敲擊桌面的纖指忽然停住,慢慢地,握成了拳頭,拳頭上根根指骨突起,蒼白毫無血色。」奴婢自然是拒絕了。可是過了幾天,傾宸殿下不知為何,竟然醉倒了,奴婢碰巧路過,就被殿下帶到了傾宸殿裡,傾宸殿下雖然醉了,可是腦子卻是清醒的,他叫著奴婢的名字,說是喜歡奴婢,然後……然後就……「」卡——「

    有什麼東西,在寂靜冰冷的夜裡,斷裂了。一道道血痕,從斷裂的缺口上流出鮮血來,一道道,一條條,恐怖而猙獰。

    無色無形的空氣中,秋的冷香變成了淡淡的血腥氣,在靈國這棟最為精美的宮殿中,到處都是蕭瑟無邊的陰冷之氣。」墨傾宸……哈哈哈……墨傾宸你好……「

    妖異的笑聲,在苦澀的夜裡瀰漫開來,透過偏殿,傳到了整個攬雪殿,爾後,又從攬雪殿,傳到了整座靈國皇宮。

    深夜裡,所有安眠的人,都被這妖異詭譎的笑聲驚醒了,那笑聲如此的冰冷淒涼,充滿了陰霾的宮殿中,讓這笑聲渲染得更加陰氣森森。

    攬雪殿外的守衛們聽到這笑聲,連忙朝著偏殿的方向跑來,森冷而齊整的盔甲行進的聲音,讓這冰冷的夜晚多了幾分蕭殺之氣。他們包圍在殿外,而偌大的動靜將不遠處的靈魁宮也驚動了。

    靈皇匆匆穿上外袍,由老太監扶著,到了攬雪殿,一進宮門,就聽到了那淒涼苦澀的笑聲,待看到那張滿臉是淚的容顏後,卻有些不知所謂。那臉,是雪瀾。」退下,全都給我退下。「

    靈皇將那些拿著刀劍對著攬雪殿的侍衛們喝斥退下,年邁的身子穿過杏空杏明走到雪瀾跟前,望著笑得如此詭異的雪瀾,心中驀地閃過一絲心疼。」雪兒……「聲音很輕很小,可雪瀾卻突然止住了笑聲,任自己的眼淚從眼眶裡肆虐落下,她呆呆地看著面前望著自己的靈皇,半晌,已經沙啞的嗓音才喊了一聲:」義父……「

    靈皇心疼地上前一步,將雪瀾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雖然兩鬢已經完全霜白,可是他的手臂依然有力,能為她擋掉眼前的傷痛。」回來了就好了,怎麼還哭了?「溫和的聲音,好似是許久不見的親生女兒回家來了,其實,她只不過是個義女而已,而且是個一出現就將靈國奪走的義女。

    雪瀾靠在老皇帝肩上,一種深深的疲憊和倦意忽然襲來,這樣的感覺,很溫暖,很想念。

    遠在雲國的父親母親,她一直做了一座巨大的山擋在他們面前,將他們所有的災禍都擋了去,可是他們卻從未看見過她這樣脆弱流淚的時候,雖然說是她的親生父母,可是她的脆弱,卻只有在面對靈皇這樣一個垂垂老矣的慈者,她的義父的時候,才可以稍微得到發洩和紓解。

    就像此刻,她靠在這張歷經了滄桑的肩膀上,忽然覺得好累,忽然好想就這麼睡過去,一睡不醒,就可以不用再管心頭上的劇痛了。

    誰也不知道。就在剛才那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她會習慣那麼淺淡的杏花香氣,為什麼她會故意對他若即若離,為什麼她不願意他時時刻刻陪在自己身邊,為什麼連她自己都說不清對他的感情。

    只不過是因為,她喜歡上他了,不,她愛上了他。

    習慣了杏花的香氣,是因為習慣了他身上的味道,在最難熬最痛苦的月圓之夜,因為有他在身旁,她能夠睡得那麼安穩妥帖。她那麼地精心算計運籌帷幄,卻沒有人知道她的夜裡滿是噩夢和恐懼的失眠,可是,他身上那淺淺淡淡的杏花香,卻彷彿可以催眠一樣,讓她能安然睡去,毫無防備。

    對他的若即若離,其實是她心底在害怕。從韓瑾韜到雲赤城,雲赤城到鋒亦寒,鋒亦寒到楚羽,哪一個不是信誓旦旦的,愛得死去活來的,可到頭來,都是給她被背棄或是被欺騙的痛。她怕,真的怕了,她再也不敢好好去愛了,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再愛一次,然後再被背棄之後,笑著同他說再見。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若即若離,至少永遠不會讓他覺得得到了自己,那他就永遠不會背叛。

    這麼多的感情挫折,讓她明白了一句話,距離產生美。如果不是天天膩在一起,或許小別重逢能夠更長久的保留那份愛情最初的鮮美,所以,她害怕他長久的陪伴著他,甚至連多一天也吝惜。

    對他的感情,從來都不是說不清,而只是她自己不願意去看清。若是捫心自問,她早已被他打動,可只是因為惶恐和害怕未來,所以她才踟躕著不敢揭開心頭那最後的一層面紗,正因如此,他們錯過了一次,又錯過第二次,第三次……

    當抒夕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一直在逃避的那個自己,終於徹底崩潰,清澈的心,讓她不得不去面對這一切,可是,一切,都已經遲了。

    終究,還是遲了。」義父,我想睡了……「雪瀾的聲音有些嘶啞,無力中透著滄桑。靈皇無奈地哀歎一聲,大手在她後背輕拍兩下,溫和道:」你回正殿睡吧,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

    雪瀾從靈皇的懷中抬起頭來,雙眸中茫然也朦朧:」義父,若是我請求退去皇太女……「」不可!「靈皇阻斷了雪瀾接下來的話,慈祥的面容驀地一凜,」你乃是命定的帝蓮,在你出生之時,我已經看到了祥瑞之兆。不管我的靈國是不是你所想要,你都必須要負起這份重任,記住,靈國永遠是你的後盾。「說完這句,靈皇似乎是無奈地又歎了口氣,接著道,」你跟傾宸的事情,朕也知道個大概,與其在這裡聽別人說,不如等傾宸回來之後,你親自問他說些什麼。「

    唉,這兩個孩子,真是……」如果到時候你們真的放得下彼此,那朕就親自為你們兩人解除婚事。「

    雪瀾的臉上驀地一驚:」他不在宮中?「

    靈皇怪異地一笑:」那傻小子不知道為什麼跑到奕國去了,聽說正在回來的路上了。「

    雪瀾猛地想到,傾宸確實是去了奕國沒錯,而他們所走的路線乃是最快最捷徑的,一路上快馬加鞭不肯休息,路上因為有婉袂他們那排好的一切,所以才可以這樣快抵達靈國皇宮,可傾宸,就算是他日夜兼程,可沒有婉袂他們那麼細緻的安排,最早也得十一二天吧。

    不過也好,他不在,她更可以處理一些事情。

    陡然間,雪瀾心思鎮定下來,彷彿變了一個人,方纔還脆弱得一擊即碎的模樣,如今卻又忽然恢復了滿身光華,傲視天下的氣勢,凜然生威的王者風範,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要膜拜。

    靈皇暗笑,果然不愧是帝蓮。

    雪瀾冷冷看了一眼兀自跪在地上的抒夕:」哦,對了,方纔我想要獎勵你的,差點給忘了,杏明——「

    雪瀾朝杏明使了個眼色,杏明立刻會意,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打開,頓時,一股清香的甜氣瀰漫開來。

    抒夕驚恐不已,對著雪瀾連連搖頭:」不……不要獎勵……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太女殿下請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奴婢一定讓傾宸殿下收回成婚的旨意,奴婢願意一生一世不見傾宸殿下了……請太女饒了奴婢吧……「

    不知內情的人聽到這聲音,一定認為是皇太女在狠心折磨侍女呢,而被驚醒的太監宮女侍衛們站在殿外聽風聲的,也確是這樣認為了,一夜之間,皇太女殘暴無度,虐待暗戀三皇子的侍女一事,便傳遍了整個靈國宮。

    雪瀾撇過了頭,不願意再看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再看她一眼,她就會痛。

    杏明才不管抒夕苦苦地哀求呢,逕直將一顆藥丸塞入了她的喉中,強迫她吞嚥了下去:」放心,不是什麼毒藥,這藥會讓你變得更漂亮,讓你更迷人的。「還能讓她更招男人呢。

    靈皇看都沒有看抒夕一眼,寵溺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雪瀾身上:」好了,別氣了,好好回房休息去吧。既然回來了,那靈國的事情以後就交到你手上了,那些冥頑不靈的頑固派,相信你也能夠很快擺平的。「

    雪瀾點頭,卻是滿身的無力感:」義父,你放心吧。「

    靈皇拍了拍雪瀾的肩膀,帶著關切的眼神轉過身去,由心腹的老太監攙扶著離開了。

    雪瀾瞧著跪在地上簌簌發抖的抒夕,心中五味陳雜,酸甜苦辣都上來了,冷冷道:」你放心,這藥,真不會要你的命。「說完,不再看她一眼,帶著杏空杏明大踏步而去。

    攬雪殿正殿中,雪瀾合衣疲倦地躺在軟椅之上,閉著眼睛,卻沒有睡意,杏空拿了一條白狐披風蓋在她的身上,杏明將冬天用的小暖爐也拿了過來,去似乎仍然無法驅散那一團籠罩在正殿中的陰霾寒冷。」主子,上床去睡吧。「杏空哀歎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連他們都看出了傾宸公子與別人不同,對主子是一片深情,可主子卻偏偏看不清,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雪瀾枕著一隻手,身上有些寒冷,微微發著抖,可她似乎不願意去床上睡,她怕自己一沾床就會睡著,怕自己一睡著,就夢到傾宸悲傷的模樣。」婉袂和曜風什麼時候來?「雪瀾不想再在睡覺的事情上與他們多加糾纏了,直接將話題轉開。」他們在咱們出發的時候也同時出發了,估計明天吧,最晚後天就能到了。「杏明說著,語氣中有一絲不明的含義。

    雪瀾微瞇的雙眸上,睫毛輕顫:」讓梅他們也快一些吧,這邊估計會有大動作了。「」是。「他們早就盯上了靈國,靈國這三年來看似風平浪靜,其實卻早已已經不穩定了,若是不然,靈皇和傾宸公子也不用如此勞累了。」主子,我不明白,為什麼不直接殺了那個抒夕,留著她是個禍害。「杏空十分不解,主子一向對背叛自己的人從不輕饒,可這個抒夕怎麼就例外了呢,難道,是因為傾宸公子?

    雪瀾的身子一怔,旋即微微瑟縮了一下,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旁的什麼。」她並不簡單,在不知道她所有的底細之前,我不想動她。「況且,她還要留著抒夕,等傾宸回來,問個清楚。」主子,那我讓婉袂好好查查這個抒夕,我感覺,這次江湖上懸賞兩萬兩刺殺咱們的事情,跟她脫不了干係。「杏明也從旁道。

    誰是最不希望主子回到靈國的人?除了那些頑固派就是這個抒夕了。可那些頑固派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皇太女是假的,更不可能知道薛藍兒就是皇太女,以及她要返回靈國的事,所以,唯一可能猜到雪瀾會因為墨傾宸的婚事而返回靈國的,就是抒夕了。當然,還有可能背後有什麼隱藏的人料事如神算到了,但至少目前看來,這個抒夕最有嫌疑。

    雪瀾點頭:」派人注意點她,傾宸一回來,立刻告訴我。「

    自從那次傾宸走了之後,她就從沒見過他,如今再見,卻是這樣一幅她做夢也想不到的情景。他竟然要成親,要娶靈國皇太女,而那個太女,居然不是她風雪瀾。等她恍然發現了自己的心事,匆匆忙忙趕來見他,人還未到,卻先得到了一個那麼讓她痛徹心扉的消息。

    他們兩人,真的已經錯過了嗎?

    次日清晨,靈國早朝。

    一向不怎麼搭理國事的皇太女封雪,居然出現在了朝堂之上。一干文武大臣個個乾瞪著眼,看著那個坐在龍椅下首方,一身錦衣素白,宛如秋末冬初的初雪般冷然氣質,讓人無法忽視的女子。她身上傲然的王者氣度,甚至超過了龍椅之上的真龍天子靈皇。

    在這種時候,已經沒有人在乎她的容貌,她絕美的面容,甚至,沒有人會再去在意她是男是女,只單單是她身上那種足以傲視所有人的凜冽之氣和那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膜拜頂禮的氣度,一雙銳利含威的鳳眸,就已經足以將人折服。

    她打從走進朝堂開始,就未發一言,一雙鳳眸只是冷冷淡淡地盯著朝堂眾人,可是,今天朝堂上的氣氛卻變得詭異不已,原本每天都吵鬧個不休的官員們,忽然開始和諧起來,往日裡囂張跋扈的臣子,今天也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除去她身上迫人的壓迫感不說,昨晚從攬雪殿中傳出的慘厲尖叫聲,就已經讓皇太女封雪多了一個殘暴狠戾的性格烙印。

    雪瀾無視下方文武百官的惶恐,逕自悠閒地把玩著手中的一縷髮絲,胸前錦繡的金絲蓮花在髮絲下方開得絢爛,即便是素衣錦服,也能被她穿出華貴奪人的氣魄。」稟吾皇,近日在河陰一帶忽然爆發了大規模的瘟疫,數百大夫診治束手無策,請皇上及時派出御醫商議病情,以免延誤時機。「一名三十來歲的文官走出隊列,手中捧著一張奏折舉過頭頂。

    靈皇一抬手,老太監立刻前去將折子接了過來,靈皇打開奏折,越看上面的陳詞,臉色越是難看,讓老太監把奏折遞給雪瀾看,雪瀾接過來,一目十行,很快就將折子看完。只聽那朝臣道:」河陰三縣百姓惶恐不安,正面臨生靈塗炭,還請皇上早做定奪。「」皇上,「一個年紀稍長的朝臣出班,雙目掠過雪瀾,看向上方的靈皇,」臣以為,這瘟疫來勢兇猛,短短兩三日時間便蔓延三縣,恐怕再拖下去會影響更巨。請皇上下旨,將瘟疫爆發縣鎮的百姓全部隔離,以摧枯斷火之勢,控制瘟疫蔓延。「

    靈皇的臉色依舊難看:」孔中書的意思,是要朕放棄這三縣的百姓,讓他們在隔離區裡自生自滅,以保全大局?「

    那孔中書的臉上有些惶恐:」臣不敢,只是若是御醫有藥方可止住瘟疫,最好不過,可若是無方可治,臣只是不想波及我們靈國大部。「」皇上萬萬不可。「方纔遞上奏折的那位朝臣面色難看,」孔中書所言雖然有理,可河陰三縣的幾十萬百姓,難道要盡數將他們拋之不理?況且,其中只有一部分人感染了瘟疫,若是將河陰三縣全部隔離,那裡的百姓全都是死路一條啊!「」哦?那梁中書的意思,是此時應該置之不理嗎?若如此,老夫敢斷言,瘟疫必然將朝四方蔓延,不日便要抵達靈城,屆時朝野動盪,皇上難安,梁中書,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一來二去,朝堂上的爭執又開始烽煙四起,靈皇皺起了眉頭,臉上略有倦色,雪瀾於心不忍,不得不出面制止。」夠了!「一道清脆而微帶怒意的聲音,讓整個朝堂安靜了下來,原本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的大臣們,個個目光驚懼地望著雪瀾,垂下頭去。」這兒可不是街肆菜市,要吵架回家找你們老婆吵去!「

    群臣一聽這粗魯的喝止聲,臉上紛紛露出怪異的神色。」皇上,太女,「另一名稍微年輕的朝臣出列,約莫二十來歲年紀,卻長了一對極為精明的眼睛,」國師大人博古通今,知曉天文地理,不如咱們問問國師的意見如何?「

    這男子甫一開口,立刻有幾名大臣出來附議,只是卻讓靈皇更加為難了:」國師早已說天意將至,靈國已經沒有他掛懷的事,早已離去了。「

    靈國,是大胤六國中唯一一個設了國師一職的,並非靈國迷信,也並非靈皇愚昧,而是他們靈國的國師確實是個大有本事的人,並且他的名號享譽六國,那就是三大隱士高人之一的,瘋花六禍。也就是三皇子的師父。

    瘋花六禍,除了擁有蓋世武功,還生就天眼,能窺測天地奧秘,布絕世神陣。十多年前,他一句帝蓮降世的玄言,讓大胤六國都因帝蓮而帶上了幾分傳奇色彩,而瘋花六禍後來卻落腳在了靈國,不僅成了三皇子的授業恩師,還領了國師一職。

    這十多年來,他所言之事,沒有一件不成真的,包括靈國將要冊立皇太女一事。

    靈皇向來是個心懷天下,兼濟百姓的人,權勢富貴並不會讓他貪戀,也沒打算要把江山傳萬代子孫綿延,所以便順應天命,將雪瀾收為義女,並且冊封她為皇太女,其中很大一部分朝臣是贊同的,畢竟雪瀾的氣度和能力,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裡,可是仍有一部分表示強烈的反對,畢竟大胤六國一直是以男子為尊的,在他們的觀念中,女子就應該在家乖乖相夫教子,三從四德做男人的附屬品,可如今,竟然要把靈國交給一個女子去掌管,他們所有人都得聽命於她,這讓他們怎麼受得了?

    如今,國師已經離去,雲遊四海去了,雪瀾的處境就更加糟糕了,那些反對雪瀾的大臣們,積累了三年的不滿之氣,也越發囂張起來。」雖然國師離開了,可咱們不還有太女殿下嗎?太女殿下乃是天人所歸,這小小的瘟疫應該不在話下才對。「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臣望著雪瀾,語氣中明顯有些不屑。

    雪瀾冷笑著,不置可否,不予理會。

    不料,此臣這話一出,竟然有很多大臣紛紛表示附議,靈皇無奈之下,也只好將詢問的目光轉向雪瀾。」雪兒覺得如何?「靈皇說得有些遲疑,畢竟他不願意看到這些臣子故意難為雪瀾。

    雪瀾卻無所謂地朝靈皇笑了一下,安撫靈皇的擔憂,她手中把玩的髮絲輕輕放下,淡然開口道:」我先問諸位一個問題,本宮與三皇子的婚事想必各位都已經知道了,本宮想問問各位對此事的看法如何?「」我先問諸位,本宮與三皇子的婚事想必各位都已經知道了,本宮想問問各位對此事的看法如何?「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什麼跟什麼啊,皇太女的思維跳躍得也太快了吧?

    雪瀾不急,靠在椅子後背上,彈了彈衣裙上的灰塵,一副悠然自得模樣。」臣以為,「還是剛才那個梁中書,」臣以為太女殿下和三皇子的婚事早已定下,眼見已有三年餘了,如今太女殿下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在接過靈國之前,臣以為成家也是必要的。「

    雪瀾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還有嗎?「」臣也以為太女殿下是到了成婚的年紀了,可是五天之後便行大婚,未免有點太倉促了。「孔中書和梁中書的意見難得一致,然而雪瀾卻在看向孔中書的目光中,透出了絲絲寒意。」哦?那孔中書認為什麼時候才合適?「」臣以為,一個半月之後最為適宜。一個半月後,正值初雪,日子吉利,而我朝也有時間去好好籌備婚禮,五天後便行大婚,太倉促了,難以顯出我國的豐饒富庶。「」大婚而已,還要顯得豐饒富庶?「雪瀾冷冷而笑,看向孔中書的目光越發凌利了。」太女大婚絕非兒戲,其餘五國加上軒轅世家也必定前來祝賀,到時候一定要顯出我靈國富饒強盛的一面啊。「

    雪瀾轉過眼:」還有嗎?「

    剛才那個年輕的朝臣再次出列:」臣倒是以為五天後大婚並無妨礙,畢竟三皇子已經在十天之前就發出了喜帖,想必各國來使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接下來的五天一定能夠到達,而我們這邊就算是此刻開始準備也完全來得及。「」還有嗎?「一個簡單的問題而已,沒想到竟然會看出這麼多問題來,看來,靈國果然早已是暗潮洶湧了。」臣有異議。「太宰陡然站了出來,年邁的身子仍極為健朗,一雙眸子似鷹隼一般,讓人看了有些不適,」臣以為如今兩陸六國的局勢不明,而我國又有瘟疫爆發,我們應該隱於平淡,實在不該大有動作,以免招來不軌之輩。「」不軌之輩?「雪瀾挑起了眉頭,有點意思。」水國和軒轅世家。「太宰繼續道,」水國和軒轅世家一直是大胤兩陸之上最為強大的兩家,而且它們和我們同處西陸之上,數百年來,我國和冥國一直為此惶恐不安。如今,水國和軒轅世家的局勢日漸緊張,我們靈國和冥國一定會成為這兩個大國相爭之下的犧牲品,在此時引六國人員入境,無異於就是引狼入室。「

    雪瀾微微點頭:」太宰果然不愧是太宰啊。「口中說著稱讚之言,眸中卻是一片冰寒冷冽看不到一絲贊同的神色。」臣以為並非如此,「還是剛才那個年輕的朝臣,官位似乎並不算高,可卻有勇氣得很,」水國和軒轅世家雖然有兩個大勢力爭霸的勢頭,可我靈國和冥國,一個盛產礦物,一個土地肥沃糧食充裕,這兩樣,都是作戰必須的。臣以為,若是兩國相爭,我們靈國不但不會成為他們戰爭之下的犧牲品,反而會成為兩國爭先討好的對象,太宰,您以為呢?「

    太宰的面皮忽然漲得緋紅,似乎是真的動怒了。沒辦法,人家是太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卻在朝堂之上眾目睽睽下被一個芝麻小官質疑了,能不氣嗎?」簡直是一派胡言,你一個小小的……「」本宮倒是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雪瀾忽然開口,將太宰下面的話堵了回去,爾後側目,朝那個年輕的官員道,」你,叫什麼,居何官職?「

    年輕官員顯然沒料到太女居然會問起自己的名字,有點受寵若驚道:」臣吳絕,現官居從四品戶部侍郎。「

    雪瀾笑瞇瞇地點點頭:」好,我記下你了。「意思就是說,各位老少爺們,有事沒事別找這人麻煩,這人小爺罩著了。」好了,大婚之事討論至此吧。現在我們來說說瘟疫的事,這樣芝麻大點事情,想不出辦法,那是你們腦殘,智商硬傷,將河陰原本富庶的三縣數十萬百姓隔離活活憋屈死?虧你們想得出來!「

    孔中書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眼中滿是不屑:」臣等願聞太女高見。「這主意是我提出來的,誰腦殘,誰智商硬……硬傷?」高見沒有。最簡單直接的辦法倒是有一堆。我可以讓人找到治療這種瘟疫的藥方,不僅能夠止住瘟疫擴散,還能夠讓感染了瘟疫還沒死亡的人得救。「開玩笑,杏空那個醫仙兩個字是叫著玩的?」呵呵呵,「太宰輕狂地笑起來,眼中鄙視不已,」皇太女殿下是在開玩笑嗎?「」玩笑?「雪瀾眸子斜睨,」太宰大人敢不敢跟本宮打個賭?!「」什麼賭?「眉頭一皺。他過得橋比這丫頭走過的路還多,女娃狂妄,簡直是目中無人了。

    雪瀾還就目中無人了,小爺有這本事:」一天,如果一天的時間,本宮能夠遏制住瘟疫的蔓延,並且救好得了瘟疫的百姓,太宰這位子就讓給別人來做,你意下如何?「說實話,你這位子小爺覬覦老久了,年紀大了,就該回家半個身子睡棺材去。」你!「太宰氣得吹鬍子瞪眼,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年紀輕輕的女娃子居然狂妄至斯,皇太女怎麼了?皇太女就可以肆無忌憚胡言亂語嗎?

    從靈城趕到河陰一帶,快馬加鞭也要半天時間,要是說剩下的半天能夠遏制住瘟疫,那根本就是白日做夢!如果這來勢洶洶的瘟疫能夠那麼容易遏制住,那人家河陰三縣數百名大夫就都是白癡了。」好,老夫跟你賭了!「

    大胤歷一零五九年十月十四,西陸靈國河陰地區爆發瘟疫,蔓延迅速,短短三日,河陰三縣遭禍,該地百姓人心惶惶,都城靈中人人自危。

    大胤歷一零五九年十月十七,靈國皇室忽然派出一名神秘男子,神秘男子深入瘟疫區後,短短一日,就聲稱有該病的祖傳秘方,利用一些簡單的藥草,神奇地將瘟疫控制,並且找出了病源。更神奇者,連身中瘟疫嚴重的患者,也在此人手下起死回生。

    大胤歷一零五九年十月十八,靈國太宰告老還鄉,返鄉途中為流匪所殺。行囊中數十份與魔教」狼邪「聯繫,企圖推翻皇太女封雪的事,被昭告天下,全盤暴露。

    大胤歷一零五九年十月十九,靈國皇太女封雪親口敕封新太宰,由靈皇下旨正式任命,官場新紅人,原戶部侍郎從四品吳絕走馬高昇,騰達上任。

    自此,代表著靈國皇太女封雪正式步入了朝堂。

    往年雨水稀少的秋天,今年卻是隔三差五便淅瀝瀝地一場雨。秋日的寒冷,也伴隨著一場場延綿的秋雨,早早來臨了。

    又是一場雨後。地面上不算太過泥濘,但地上星羅棋布的水窪也為這秋季增添了幾分涼意蕭索,秋風蕭瑟,枝頭上點滴而掛的玉滴被寒風刮落,原本晶瑩玉潤的一顆,漫入泥土之後,再難尋覓當初枝上的美好。

    雪瀾剛踏出房門,秋風便迎面而來,寒氣侵入,她不由得攏了一下披風。

    新雨後的清晨,四處瀰漫著清新的空氣,然而,一道若有若無的糜爛氣息,卻將這樣安謐靜好的早晨打破了。攬雪殿偏殿之中,忽高忽低,似有似無地呻吟聲,相繼傳出,在這樣涼爽而美好的早晨裡,顯得那麼的猥瑣不堪。

    雪瀾駐足,朝偏殿的方向看了一眼:」『乳鶯嬌啼』有效果了?「聲音未免太大了點吧,引來的皇上什麼的就不太好了。

    杏明得意地一仰頭:」當然,我的藥什麼時候失效過。「乳鶯嬌啼啊,唉,用在那個女人身上未免有些浪費。」看來咱們得避一避了,不然這戲可就砸了。「

    想把靈國皇太女封雪拉下台的,不僅僅只有頑固派的權臣們,還有皇宮中那些一心想著憑自己子嗣上位的妃嬪們,宮中易老,紅顏逝去,她們唯一可以依賴指望的,也就是自己的兒子能夠有所出息,正所謂,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裁縫,不想當太后的妃子不是好尼姑。

    靈國的皇宮裡就不乏這種想當太后的妃子。

    因此,攬雪殿的宮女太監一直很少,但一直徘徊在殿外的各路來打探聲息的宮女太監卻是再有人在。

    一大早的,攬雪殿裡面就傳出了一聲高過一聲的lang叫,yin語連連,間雜著男人粗重的喘氣聲,這些信號立馬讓那些長期徘徊殿外的太監和宮女們興奮,立刻屁顛屁顛地去告訴自家主子,現場直播一般轉播當時的情況,說得那叫一個唾沫星子橫飛,精彩逼真,興致高昂。

    他們那些主子一聽,立刻也興奮了,連忙穿起盛裝打扮得花枝招展前往靈魁殿。

    幾個女人圍著靈皇又是一番唾沫星子橫飛添油加醋誇張不已,將攬雪殿裡大早上的淫聲浪語說得有如親見,說是太女因為三皇子不在宮中便與宮裡男人亂來。

    靈皇自然完全不信,幾個女人聯同又賭咒發誓了一番。

    然後,便以靈皇為首,幾個女人為輔,無數宮女太監隨時做好傳話筒的準備,幾個下朝之後還沒來得及出宮的大臣們做見證人,所組成的強大的捉姦隊伍,浩浩蕩蕩朝攬雪殿出發了。

    當然,攬雪殿的侍衛們都忽然有事不在了,通報的小太監也忽然拉肚子尿頻尿急,偌大的一行人暢通無阻悄悄地進了殿,跟隨著那飄在攬雪殿上空,低聲曼語卻又十分婉轉悠揚的淫聲浪語,找到了偏殿裡。

    一到偏殿之中,靈皇的眼睛便精光珵亮,立刻明白了自己在這一齣戲裡面所飾演的角色。朝偏殿中四處打量一番,果然在牆角門縫裡,發現了一角早已等候在那的白色衣布。」給我踹開——「果然,他的角色,就是打頭陣。

    隨行侍衛十分聽話賣力地一腳踹開了偏殿寢門,一陣裊娜的煙霧瀰漫在整個房間中,濃重的香味頓時從房中傾瀉出來,靈皇和他身後的各色妃子們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皺起了眉頭。

    翻飛的帳幔飄蕩在整個房間,面積不大卻十分精緻的屋子裡,四處散亂著如同酒林肉池的糜爛,幔帳之下,三具精光**地身體正忘情地做著劇烈運動,似乎連三魂六魄都被其中的美好所禁錮了,居然連這麼多人走進偏殿的聲音也無所察覺,直到房門被踹開,他們才驚慌失措地分開。

    三具雪白的身子,簡直跟梁山裡的浪裡白條一樣白花花,只不過確實充滿糜爛的感覺。

    在驚嚇之後,三人立刻驚慌分開,無奈目光四顧卻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衣服,只得順手抓過翻飛的帳幔將自己羞恥的**遮蓋起來。

    抒夕和兩個男人面如死灰地跪在靈皇面前,心驚如雷。」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是她勾引臣的……「」沒錯,是這個賤女人勾引奴才的……「

    兩個男人同樣的說詞將矛頭同時對準了抒夕,抒夕驀地抬起頭,眼中帶著朦朧的霧氣:」皇上……皇上恕罪啊……奴婢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皇上恕罪……「

    她一抬頭,靈皇身後的幾個妃嬪驀地睜大了雙眸,一臉的不可思議。

    偷情的不該是皇太女封雪嗎?這個女人是誰啊?」啊呀呀,大家串門子怎麼都趕到一塊兒了?「雪瀾覺得差不多了,從暗處走出,排開人群走了進來,來到靈皇跟前,一臉淡然:」封雪見過父皇。「

    靈皇一臉嚴肅威儀,可眸中的那一絲笑意卻掩飾不住:」雪兒來了啊,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幾個年老色衰的妃嬪傻眼了,偷情的果然不是皇太女啊,好失望。

    雪瀾聞言自然而然地順著靈皇的手指向看了過去,只見抒夕滿臉淚痕可憐兮兮地跪在地上,一張隱隱約約的幔帳將她姣好的身形包住,可惜裹得不是很嚴實,似有似無的模樣讓男人看了更加噴血。她身旁的那兩個男人,一個陰柔一個雄壯,齊齊跪在地上,身上也有帳幔遮住,但雪瀾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尼瑪,感情,杏明這」乳鶯嬌啼「竟然連太監都能吸引啊?!

    雪瀾驚訝地一聲大叫:」哎呀,怎麼會這樣?「轉過身,撲通一聲朝靈皇跪下,」是兒臣教奴不嚴,竟然讓這賤人做出如此傷風敗德之事,兒臣有過,請父皇責罰。「

    眾妃嬪眾宮女太監眾大臣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個女人乃是太女的婢子啊。

    靈皇點點頭,很配合:」嗯,這確實是穢亂宮闈罪不可赦。來人,將這賤人的臉上刺字,銘「奴」印,送邊疆軍營充妓。「」不!……皇上饒命,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啊,皇上,你要替奴婢做主啊……「地上的抒夕使勁求饒,臉上的眼淚嘩嘩地,」皇上……皇上您當時在場的!您還記得當時皇太女給奴婢吃的那藥嗎?就是那藥……就是那藥啊……皇上,請您還奴婢一個清白……「

    雪瀾眸子一斂,真是個聰明的女人,這麼快就猜到了。」抒夕,你做出這樣的事,居然還敢冤枉我?「雪瀾小臉一垮,委屈至極,」你雖然名義上是我婢女,可是我一直待你如同好姐妹一般,好吃的留給你,好喝的留給你,「說著,螓首憤然朝屋內四周看了看,前來參觀的妃嬪大臣宮女太監們也隨著她的目光,打量起四壁來。

    這一打量不要緊,果然發現些與眾不同來。

    哪個婢女的房間有這麼精美的?一個偏殿而已,四壁卻掛滿了名畫名書,上等的紅木傢俱上,擺滿了珍貴玉皿,金玉杯盤,呃不對,是哪個婢女有自己單獨的房間的?

    雪瀾指了指四周價值連城的器物,委屈不已:」就連我重金從西域商人手中購買的兩粒雪參玉蟾丸,都當著義父的面分你一顆,你卻竟然還敢誣陷我說我讓你吃了毒藥?你怎能如此傷我的心……就算你行差做錯,我替父皇代你求情便是,你居然為了脫罪,誣陷與我?我還以為,你真的當我是好姐妹……「

    雪瀾句句委婉,句句委屈,句句在情在理,聽得在場的妃嬪和官員們都不禁大為感動。

    多麼好的一個人啊,多麼好的一個皇太女殿下啊。

    抒夕卻氣得要死,胸脯不停起伏著,彷彿要炸開一樣,然而,她卻發現自己根本找不到話來反駁,在事實面前,她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確實,當時她吃下那藥丸後,並沒有什麼不良反應,反而是在這幾天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越來越美麗了。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嬌美清脆了不少。」你……你……什麼雪參丸,你有那麼好心?我才不信!你不就是嫉妒我得到了傾宸殿下的愛嗎?你不就是想折磨我陷害我嗎!「

    眾人驚訝之餘恍然大悟,哦,原來這個女人居然還想要染指三皇子啊。

    雪瀾越發委屈了,紅唇一癟,雙眸波光瀲灩,彷彿立刻就要哭出來了:」我知道你喜歡傾宸,可傾宸跟你是不可能的。我當然是自私的,如同別的女子不願意將自己的夫君與人分享一個道理,可是你不能因此就這樣誣陷我啊,你若是還說我給你吃了什麼古怪的藥,我可以立刻讓太醫給你診治,看看你吃的那藥丸到底是補藥還是毒藥。「

    靈國皇宮中最年長最權威的太醫了,立刻從殿外走了進來,二話不多說,公事公辦,捏起抒夕的手腕就開始把脈,白鬍子還煞有介事地抖了兩下。

    雪瀾辦事一向注重效率,太醫早就準備好了。

    片刻,太醫年邁的身體站起,朝靈皇和雪瀾施禮:」啟稟皇上,太女殿下,這位姑娘週身血氣充沛,氣血通暢,並無半分中毒干邪之象,反而有進補滋潤之態。「

    這一下,所有人都真相了。

    雪瀾適時地做回好人:」父皇……抒夕她一直貼身照顧兒臣,跟兒臣更是知己相稱,能不能看在兒臣的薄面上,饒過她初犯?從輕處置……「

    靈皇的老眉老眼不由得偷笑了一下:」那雪兒覺得應該如何處置?「」兒臣實在不忍心看抒夕到軍營充妓,便用破相之刑代替吧,父皇以為如何?「

    ……

    送走靈皇和一干圍觀的群眾,雪瀾的心情似乎很好,領著杏空杏明在宮中的小徑上一走,沿途遇到的宮女太監都是帶著崇敬讚歎的目光看她。

    咱們的皇太女殿下真是太大度太善良了,真是後宮之福,靈國之福啊。

    杏空杏明一路上聽這些竊竊私語的濫美之詞聽得都快吐了,大度?是誰只因為被人家辱罵了幾句就把佳如側妃殺了?也不怕得罪人家霧國,還不知廉恥地說人家佳如側妃沒有教養。善良?是因為人家假扮她,就把人家的脊骨去了,皮也剝了。還福呢,有主如此,禍害大了。

    杏空杏明一路癟著嘴腹誹不已。

    雪瀾一路春光明媚沾沾自喜。

    不知不覺之間,三人走到了一處光禿禿的樹林中,枯落的黃葉被雨水打落了一地,淺淡的杏花香氣若有如無,這裡的水畦水窪似乎比別處更為多,水坑中倒映著乾枯樹幹的倒影,顯得非外淒涼。

    這片林子……

    恍然間,才覺得有些熟悉。

    雪瀾一手撫上一棵光禿禿的樹幹,驀地,忽然覺得眼前的場景變得越來越熟悉起來。三年多前,就在這裡,她茫然不知歸處,他遍身緋紅佇立林間,眼角淚痣處的紫色蓮印開得分外妖嬈,讓她心中一片驚艷。

    回憶蔓延中,一片輕微的腳步聲朝著這片杏子林走來,卻又倏然停住。

    波瀾不起的水窪之中,一抹大紅的衣袂之影,倒映其中。

    即便是那麼輕微的腳步聲,卻也驚動了雪瀾的回憶,心中似乎有所感觸,她驀地轉身,一抹熟悉的艷紅跳入眼簾,妖嬈絕倫的氣質,亦男亦女的容貌,邪魅的鳳眸,以及,那眼角紫色瑰麗的蓮印。」公子顏傾,芳華絕世。妖蓮淚印,鳳眸流轉。羞盡千花,藏盡皓月「。

    所謂天下第一的美人,就是這樣的風情,這樣的絕麗。

    一切的一切,看似都那麼的熟悉,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可一切,又似那麼的遙遠了,彷彿離了千年萬年,再也看不見摸不清。只不過是一眼相見而已,暗藏的思念便如同洶湧的潮水奔瀉而出,擋無可擋。

    雪瀾緊緊盯著面前的男子,鳳眸中是震驚後的喜悅,可卻又帶了幾分欲言又止的怯懦。

    他瘦了。原本就高挑纖瘦的身體,變得更加瘦了。下巴尖細了,妖嬈的面龐上多了寂寥落魄和幾分滄桑之意,額前幾縷凌亂的髮絲遮住了原本風采邪魅的雙眸,他的身上,似乎帶了一股無邊無際的憂傷和幽怨,是什麼,讓他不再邪魅瀟灑。是什麼,讓他變了。

    第一眼,墨傾宸的眸中滿是思念,但思念過後,卻變成了無邊的冷漠和疏離。當看到杏子林中那一抹雪白的身影,他真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像往常一樣,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這幻覺的,可,這抹幻覺居然自己轉過身來,他日思夜想的容顏忽然對上了他盈滿思念還不及隱藏的眸子。

    原來,這不是幻覺,瀾兒是真的,是真的。

    可是,真的,又如何呢?

    短暫的喜悅,在一瞬之間變成了無休止的苦澀,忽然想起那日她站在高高的佛塔之上,烈烈夜風吹動她的衣衫,她那麼決絕的模樣。不顧世人的看法,對著佛塔下方的男子表露愛意……忽然又想起了,她在幾個月之前,躺在另一個男人懷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闖入房中,爾後,再看著他倉皇慌張的逃走。

    幾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他們誰都沒有冷靜下來,收拾好心情,反而越走越遠了。

    她的身邊出現了不止一個新鮮的男人,他的身邊也有了別的女人。

    在這裡,這一片杏花林中,曾經,在杏花滿天的時候他們相遇,如今,在杏林凋謝枯殘的時候,他們重逢,這,是不是最可笑的結局?

    或許,他們的愛,也已經枯萎了吧。

    ……

    杏空杏明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了林子裡,把這一片小小的空間留給他們二人。

    雪瀾緊緊盯著墨傾宸,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可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不知從何說起。是說,」你回來了,累了吧?「還是,」蘇慕白的事情,真的是個意外。「或是,」軒轅殤,只不過是我的一種錯覺,我有苦衷。「

    似乎,沒有哪一句她應該說出口。

    哪一句才會讓他感覺真正的溫暖貼心,哪一句才能夠撫平他眼中此刻的淡漠和疏離?

    雪瀾痛了。她心中似乎有千萬隻螞蟻在不停地噬咬著自己,很痛,很痛。終於有一天,在她早已不相信愛情的今天,她再度嘗到了這樣的痛苦。無法傾訴,無法發洩,亦無法逃離。」傾宸……「千言萬語無從出口,最終,只不過化作一聲飽含深情的呢喃呼喚。

    墨傾宸雙眸微閃,身體忽然前傾,低垂了頭顱:」傾宸見過太女殿下——「

    雪瀾的身體驀地僵住,無數條看不見的絲線將她纏繞住了,彷彿一個溺水的人,被水草纏繞的那種極度的感覺。掙不開,擺不掉,很痛,很壓抑,壓抑到快要喘不過氣來,很難受。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像是一道驚雷,將雪瀾炸成粉碎。她甚至能夠親耳聽見自己心卡擦碎裂的聲音,以及身體跌落塵埃的聲音,多麼殘忍。

    他說的是,傾宸見過太女殿下。

    他說,見過太女殿下。

    他說,太女殿下。

    是太女殿下,太女殿下……

    而不是瀾兒……」傾宸,對不起……「請你不要再叫我太女殿下……

    墨傾宸緩緩抬頭,方纔那一聲」對不起「彷彿化成了空氣,四散空中,根本沒有到達他的耳膜。面前所站的人,他深深思念著,卻也讓他深深地痛苦,睜開眼閉上眼,她都在無畏地朝著另一個男人大聲喊:某某,你真的不會愛我嗎?

    她那麼驕傲,那麼自尊著,是怎樣的愛,怎樣的心情,會讓她放下這一切,不顧一切地朝著一個男人那樣喊。不管那個人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那日佛塔下的」某某「,永遠永遠,不會是他,墨傾宸。

    不過,他並不後悔自己去了奕國一趟。甚至,他或許應該感謝那個男人,如果不是他,他恐怕永遠會在那個美夢裡出不來,癡癡地幻想著終有一天她會轉過身看見自己的存在,幻想著,終究有一天,她會敞開心扉笑著對他說她喜歡他。如果不是那個人,他永遠不知道自己始終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如果不是那個人,或許他永遠不會明白,死心,是對他和她最好的結局。

    所以那日,他手中的紫色紗巾在掌心握碎,變成哭泣的紫砂,四散風中。」你愛她嗎?「」不愛,可是,她愛我。「」她不愛你。「雪瀾忽然疾步走到墨傾宸跟前,柳眉緊蹙,帶著幾分焦急和傷痛,就連語氣都顯得小心翼翼起來,」她不愛你,她若是愛你,就不會經不住誘惑,在你出宮的時候找男人。「」你做的?「墨傾宸驀地看向雪瀾,劍眉也一點點蹙起,」你是不是就只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

    下三濫?雪瀾的眸中驀地湧上一股痛意,抬頭看向他,在他的眼中,她就是個下三濫的人嗎?」我只是給她吃了一顆『乳鶯嬌啼』,並不是什麼毒藥,只會讓她變得更加美麗,更加風情,見到她的男人都會經不起她的美貌,而她,也終究經不起那些男人的誘惑。「不是媚藥,不是春藥,難道這也叫下三濫嗎?

    墨傾宸沉沉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看著陰霾的天空,白皙的脖頸上滴落一片秋雨,雨季,竟然又開始了。

    他說:」連你都經不起誘惑,何況她?「

    再度沉默無語。寂靜瀰漫了整座林間,稀疏的雨滴一顆顆落下,打濕了一頭仰望的青絲,打濕了一頭低垂的面頰,兩人之間除了剩下憂傷的濃郁,便只有冰冷的沉默。

    良久,雪瀾才終於再度抬起頭,面上所掛的水珠應該是雨吧:」對不起,那次蘇慕白的身上帶了鴛鴦枝,那是烈性媚藥。他原本是想利用我幫助他回到奕國,沒想到弄巧成拙,當日正好是月圓之夜,他身上的媚毒引發了我的毒性,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夠回來,我現在還不想死……「」夠了——「墨傾宸忽然阻斷雪瀾的話,臉上帶了隱隱的怒氣,大紅衣袖下面,雙拳緊緊的握起。

    她怎麼能這麼殘忍,這麼輕描淡寫地講述那天發生的事?她不知道嗎?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刀刺入他的心窩,她的句句字字,已經變成了無數把尖利的刀,將他的心刺得千瘡百孔。一瞬間,就凌遲了他的心。」已經都過去了。都結束了,早已經結束了。「或許,很早以前就該結束。

    雪瀾驀地睜大眼:」怎麼能結束?怎麼可能結束?你是我的未婚夫君,如今,你卻要去娶別的女子,這怎麼可能結束得了?「結束,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他是終於放棄了嗎?不行,他不能就這樣放棄,她花了兩年的時間,好不容易看清了自己的心和對他的感情,他怎能就這樣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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