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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61第二十八回 文 / 老草吃嫩牛

    不說顧允淨如何給顧昭磕頭,也不說顧昭給了什麼見面禮。卻說,今日盧氏也閒得慌,一大早的就坐在堂屋廂房裡跟顧巖閒扯,她一邊說家裡的事兒,一邊兒一個勁兒的往外瞅,素日,家裡也沒幾個至親的晚輩來串門,盧氏這是閒的緊了。而且,那顧允淨渾身上下,沒半點顧家子弟的氣質,竟是個清俊儒雅的小子,盧氏是真真稀罕他的。

    盧氏想了一會,忽然噗哧一樂。

    坐在一邊正在想事兒的顧巖抬臉看她:「好端端的魔障了,笑甚呢?」

    盧氏抿下嘴道:「我只是覺得,一個是十八歲的叔爺爺,一個是二十四歲的侄孫子。那邊兒我是沒去,也能想出來是這麼回事兒,那叔爺爺跟侄孫子見了,一準兒逗趣。

    想想,就覺得撿了點便宜樂兒,老爺,你說吧,素日在家,允真,允平都比他們七叔爺爺大,可我就覺得沒什麼,怎麼今日允淨那孩兒來了,我就覺得往哪兒一擱,我就覺得他小叔爺爺就不像那麼回事兒呢!呵呵!也是,允淨那孩子啊,懂禮,樣兒也俊俏,秀秀氣氣的,也不知道二弟怎麼養出這一個寶來的?」

    顧巖想了下也樂了,素日在家裡,顧昭做派一向顯的老成。他做人,做事,俱都有股子范兒,也形容不上什麼范兒,總之就覺得十八不像是十八的。再加上顧巖慣他,連帶的一家大小,見了顧昭都躲著走。

    由怕生出畏來,自然無人當他本歲數那般帶他。

    如今顧允淨來了,這孩子,也是個好的。那渾身上下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書香,今兒早上還是隨便聊了聊,這孩子少年便跟著名師出門遊學,去過不少地方,人情世故都懂得。書讀的多了,道理知道的也多了,人就看著講究通透。

    許就是這麼回事吧,早年阿弟也一直出門,他還悄悄去過海子那邊,也有了家主意識,所以說,走出去,到處游一遊,對子弟是有好處的。哎,今後,這家裡的孩兒們還是多讀幾本,有空了請名師也帶他們常常要跑動跑動,養養脾性才好。

    顧大老爺見著好的了,越想自己家那群不爭氣的,便越發的生氣,見盧氏還在那裡沒命的誇獎,便哼了一聲譏諷道:「帶著一群女娘,一身的胭脂味兒,有什麼好的。沒半點爺們氣!」

    盧氏聽了,自然知道他是酸了,便捂著嘴巴樂:「瞧老爺說的,這可怨不得人家允淨,早年我那妯娌裴芬(顧山的妻子)不是來過書信嗎,老爺忘記了?」

    顧巖納悶,便搖搖頭。

    盧氏想了下便幫他記憶:「那年裴芬來信求方子,說是小孫子一直生病。允淨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自小便不好養,動不動的就出鼻血,得赤目症,發燒不止。後來,老爺還去常太醫家走過幾次,要了小兒方給北地寄去。可惜,那孩子就是不見好,都說是個養不大的。

    後來,弟媳婦就去北地一家道觀求符,那道觀裡正巧有個有道行的館主,便給允淨卜了一卦,說允淨是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人,火力太旺。家裡要給多尋一些陰年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娘在他身邊呆著,這方好了。

    有些事兒,也就是這麼奇怪了,自從給允淨找了這些對症的女娘在一邊兒侍奉,這孩子便再也不出鼻血不發燒了,老爺說,這事兒多邪行!」

    顧巖想了下,卻是有這麼一回事,只是侄兒,侄孫子多了,年月久了他便忘記了。

    這人老了,嘴巴便碎了,顧巖想了一會,便跟老妻說起自己家的弟子,一來二去的,倒是嘮叨出一些章程來,兩人這裡說的正熱鬧,陶若家的進來說,那邊兒都準備好了。

    陶若家的說的那邊,卻是廣德堂。

    廣德堂跟廣德宮一般,如今世家宅門,都有一套這樣的建築,只是宮裡貴氣,廣德便做一般用,可世家卻要用廣德作為家中的聚會場所。

    顧昭與顧巖都是隔了兩輩兒的長輩,所以接風酒便不必去了,畢竟,顧允淨是庶出嫡孫,只有顧茂德,顧茂昌,顧茂丙一起作陪便是。自然,尚園子,香蓮道,圓眼道,甚至主枝那邊也都派了同輩份的人來一起接風。

    明日起,顧允淨還要在他四叔顧茂昌的陪伴下,去各家走走認認臉,拜拜長輩。畢竟,顧山如今也是一等一的重臣,顧允淨是進了國子學的。

    顧昭見完顧允淨,便一個人沒帶旁人的來到顧大老爺的院子裡,他有一些想法,還是想來跟老哥哥談一談。

    顧巖見到顧昭自然是高興,最近甚忙也無功夫陪著弟弟,弟弟也不常來這邊,如今見他來了,又是一個人,知他有些私房話要說,便屏退左右,與他去花園裡略坐。

    「大哥,我看到這滿府上下如今都很喜歡允淨。」顧昭先開了口。

    顧巖點點頭,看了一下弟弟的臉色問道:「難道弟弟對他有些看法?」

    顧昭搖頭:「並沒有,只是有些旁個的看法,與哥哥說一下,你聽聽就是了。」

    顧巖忙坐好,一副認真聽取的樣子。

    顧昭看看遠處,心裡理了一下便道:「我來這上京,也快兩年,雖素日不愛出門,可是也聽說過不少大世家的閒話,那些名門世家,任那一家都是三五百年詩書的潤養,侵入骨頭的風雅,流入血液裡的教養。

    如今……顧家若是想保護住今後的地位,再去學習詩書禮樂,贏往這一等世家豪門裡擁擠,在弟弟看來,卻是遲了,最起碼,在你我活著的時候,是看不到結果的,興許以後茂德死了他也看不到。」

    顧巖詫異,道:「難道?讀書學禮,卻不對嗎?」

    顧昭輕笑:「人道,術業有專攻,咱家起家不足百年,還是武起。如今便是再努力,在世家眼裡,還是不如主枝。哥哥也看到了,那主枝處處不如咱家太多,可是如何?還是看不起你我,當我們是一屆武夫,粗鄙不堪!」

    顧巖自然也懂得這個道理,不但自己家,當今天子家又如何?世家一樣是看不起的。旁人說做官,無論是自考,還是察舉,世家子弟,先天便比寒門多了一條路,更不說人家幾百年深入骨髓的文化教育,這一點就是怎麼拍馬,也是趕不上的。

    「那弟弟看,該若如何?」顧巖請教。

    顧昭看看院子裡的古槐,笑笑道:「兵事傳家,武閥豪門!該從這世起,家中嫡系,只走武門,只出武將,只研武事,時時刻刻,要準備著為君排憂才是!君不用便罷,若用,必是顧家!

    詩書之道,略懂即可,既比不上,便不去比。如此,不出一代,咱家的大基礎便有了,趕上世家豪門,不過十幾年的功夫。」

    顧巖又問:「可是,如今學歪的也已不少了。」

    顧昭輕笑:「那個不急,茂德已經想了辦法,前幾日還商議這事兒呢,安排一下就是,只是這能抓著的這一代卻不要荒廢了。大哥想想,您如今定下,那就是祖宗的規矩,若要茂德去改,便是千難萬難,那後面只會磕牙的族老可不少呢。」

    顧巖不說話,坐得很久,眼前越來越開朗,他終於還是放下了心裡最沉甸甸的東西,如此……就好。想到這裡,他回頭,站起來衝著弟弟深深一鞠,道:「只是阿弟又把好處,平白讓給哥哥,我這心裡……。」

    顧昭站起來,故作深沉的拍拍他哥肩膀:「哎,你這個老傢伙,心裡已經美的不成了吧!」

    顧巖想了下,點點頭:「嗯,確實有些。」

    顧昭切了一聲,便說起旁個話題。他這麼做,有自己想法在裡面,如今為難些,卻也是為了一輩子的大樹底下好乘涼的百年基業,當然,這一點他是不會跟阿兄明言的,他卻不知,自己這一番推動。

    平洲巷顧家便有了傳世的精髓,顧家的大方針便一代,一代的繁衍而下,從未再更改過。

    十五年後,邊疆部落彙集,終成大梁隱患。那刻,天子震怒,揮手點兵,只平洲一顧,便出了五位少帥,二十多位少年將軍,軍師。頓時,天下震撼!也經此一役,顧家走向了武閥豪門之路。直至歲月流淌,帝國湮滅,天子之位歲月更替,可平洲顧,卻從未在朝堂消逝過,後世史書,對於顧家將的研究,終成一門學科直至千年之後。

    不說顧允淨如何跟顧茂昌,顧茂丙,還有家中的兄弟腰跨刀筆袋子,一起去了國子學。

    只說這個夏季七月末,畢梁立帶著一眾家丁,連帶愚耕先生一起去南地。

    表面上,畢梁立此去是接自己的親眷,捎帶看望傻了的老父親。

    他此去,卻是帶了一套,費了顧昭全部心血,由顧茂丙執筆,顧昭用這個地方沒有的瘦金體抄錄寫完的《降世錄》。

    這本書,全書並未有顧昭想的那麼巨大,不過五六萬字而已。既沒有用顧昭的演義寫法,也沒有用顧茂丙的戲曲寫法。它使用的表述方式,卻是一般史官記錄歷史重大事件的簡約寫法。

    便是如此,也是前後修改了將近十五次,來回潤色彌補才完成的。

    畢梁立此去,會先到南方的莊子安置。接著,他會去一個地方取了最上等的赤金,去南邊深山的寨子。那邊寨子多有少數民族在那邊世代繁衍,在寨子裡又多有不識文字,擅作銀器,金器的手工匠人。

    正巧,畢梁立的相好是個女寨主,那麼將一本書,分別分出那女寨主麾下十六個寨子,找最好的金銀匠人,就像在器皿上做銘文一般,將全書敲打上去,到時候給足工錢便是。

    那南邊的山寨,百年內,怕是根本不會跟北地人來往。顧昭想好了,即使有一日阿潤登基,想開拓南地,那麼,他山莊附近的千里山脈,他是要定了,保護定了。誰也別想去那深山裡,探出個一二來。

    這日一大早,畢梁立早早的跟愚耕先生來與顧昭辭行。畢梁立一進門,便流了眼淚,打顧昭出生起,他就沒離開過這麼久。

    顧昭心裡也是酸酸的,見奶哥跪了,忙站起來扶起他,從懷裡取了帕子,幫他抹了眼淚,一邊抹一邊笑罵:「奶哥是的,還以為阿昭是吃奶的孩子,我與大兄住在一起,你卻有什麼放不下心的。」

    畢梁立不管他,卻依舊在嗚嗚咽咽的哭,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顧昭無法,只好由著他握著手。若說,這世上總有顧昭放不下的,他大兄是第一位的,阿潤是第二位的,可這畢梁立還有他奶爹,就是世上第三位。顧昭永遠記得,小時候,他還小,奶爹疼他,總是抱著他來回走,那時候,奶哥也小,不過十來歲,每日裡都是跌跌撞撞的跟在奶爹身後,有時候,奶爹走的快了,奶兄就喊:「阿爹慢些,阿立腿短。」

    一轉眼,他大了,奶爹傻了,陪著自己的便是這個再也不會說話的奶兄。

    畢梁立一直哭到沒意思,這才止了淚。

    顧昭好不容易放開他的手,抹抹淚,轉頭顧昭又開始對愚耕吩咐。

    「先生。」

    愚耕忙過來,施了半禮道:「七爺,有事您說。」

    顧昭笑笑:「愚耕先生跟顧昭也有一年多了吧?」

    愚耕點點頭:「可不是。」

    「嗯,先生是個通透的,什麼也不瞞不過先生的眼睛。顧昭是個孤零人,這一世,誰對我好,我便會一世對他好。我與先生相識一年多,在先生身上學到不少,以後還有大事也少不得儀仗先生。」顧昭臉上露出很是親切的表情。

    愚耕也是一臉感動:「皆是份內之事,七爺儘管吩咐。」

    顧昭點點頭,從一邊桌上取了一個賬本遞給愚耕道:「這是我北邊莊子管頭,莊主,田主的花名冊。此次,先生去了之後,要將三年來,莊子裡的出息,果園裡的出息,細細的算一次,每年莊裡出多少糧食,果園出多少量產,都要算清楚。若是賬目有問題,不必管我的面子,先生自行處置,找那妥當人頂上便是。」

    愚耕先生自是滿口答應,心裡卻一陣難為。那可都是地頭蛇啊!

    顧昭心裡也在冷笑,他南邊的莊子大了去了,果園更是橫掃了不知道多少個區域,基本是這裡一塊,那裡一塊,今年又買了,種了很多果木,光丈量地方就是個大工程。算賬,盤賬,計算花用出息,待這些做完,那奶哥的事情也就辦的差不多了。

    愚耕接了厚厚的冊子,臉上不敢帶出半點不愉,自是露著一副胸有成足。他剛要說些決心,可顧昭又說話了:「先生此去,要帶回不少特產,千萬要注意一件事,這南方的果子,多有特點,從摘取,到裝箱,上車過秤,這一路要日日查看,那種果子在那裡開始腐爛,那種果子易於儲存運輸,一路上,車馬要用多少,人員嚼用浪費多少。一路上關卡有幾處,各地大路小道山勢也要一一記下。」

    真是好不苦也,愚耕先生終於臉色僵了一下,但是還是苦笑的應了。

    見愚耕接了活計,顧昭又從一邊的桌上,取了一瓶丹藥放置在他手裡道:「先生是上京人,定是懼怕瘴氣的,我這裡有秘製的一瓶《避瘟丹》,先生去了南地,若是身體不適,就吃一丸。」

    哎,這倒是個好事情,若這避瘟丹真的有用,待回來也要報上去,倒是卻一定是個大功勞。愚耕先生一喜,接了瓶子,正要揣到袖子裡,顧昭又說話了。

    「只是,這避瘟丹也有一處不好,吃下去後,必然每日昏昏沉沉的,精神十分不振,不過先生去又不是行軍打仗,只是每日坐著就好。這藥還是很有靈效的,當日,我得了這方子,也是費了一番功夫,若不是成本太高,早就想成批製出來賣了。」

    愚耕好奇,便問:「竟是這般珍貴,卻不知成本是多少?」

    顧昭只是笑:「哎,卻也不多,一瓶兩貫而已,錢財是小,只是材料難找,待我奶哥去了,我叫他去山裡再去尋些草藥,幫先生多制幾瓶。」

    愚耕連忙拒絕:「我能吃得多少,如此昂貴,還是七爺自用才是。」

    顧昭衝他善意的笑笑,轉頭又取了一本小冊子遞給他奶哥,語氣裡竟帶著一絲撒嬌的味道說道:「奶哥,這上面有我愛吃的肉乾,果子,野茶,還有十幾種南地毛皮的名錄,你去了之後,去山裡給我收了來,我要送我哥哥嫂子。」

    畢梁立連連點頭,最後忍不住,便伸出手拍拍顧昭的腦袋,就像他小時候那般。顧昭有些羞澀,卻依舊用腦袋頂頂奶哥的掌心:「奶哥,去替我抱抱我奶爹,問我嫂子好,我給嫂子,侄兒帶的特產你不許路上偷吃。」

    畢梁立頓時臉色漲紅,屋裡人也大笑起來。

    這群人膩膩歪歪的在家裡說了好久,後來,又有細仔,新仔,綿綿,年年等南邊帶來的小奴,都捧了包裹,將這幾年存的私房錢,主子賞的好東西,請畢梁立給捎帶回去。

    這一番忙亂,天色竟然已是午時,畢梁立這才帶著一群人,不依不捨的離去。

    顧昭不忌諱什麼主僕之分,畢竟奶哥不同於別人,他巴巴的送到大門口,一直呆到看不到人影還站在那裡。

    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身後有人低低的道:「阿弟,你莫慌,該做的,我們都做了,此刻便聽天由命,看顧家的造化吧!」

    顧昭沒有回頭的輕聲道:「造化,造化從來都是人自己造的,阿兄安心,再沒有比愚耕去押送更輕鬆,更安全的了。」說罷,顧昭扭頭看著自己哥哥,衝他咧嘴笑道:「有阿兄,阿昭怎會慌亂,有阿兄在!顧家的造化,大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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