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恐怖靈異 > 月冷長平

正文 3 誰計局中局 文 / 米小亞

    「趙軍全軍出擊,左庶長以那二十萬敗軍,已經將他引到老馬嶺與丹水之間。如今他們後方空虛,咱們去斷了他們的中軍與糧道,趙軍便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只有被咱們困死的份了。」月夕韁繩一揚,抖開了司馬梗,正要縱馬,王恪又拉住了她。

    王恪叫道:「月兒,你豈可擅自出戰。」

    「戰機稍縱即逝,怎可死守將令?」月夕喝聲道,「小恪,你走開……」

    「可萬一趙軍撤退,或者衝破了前方的營壘……」

    「到了此刻,你爹爹只要不是傻子,那二十萬秦軍便是全部戰死,也會守住營壘,死咬住趙軍不放的。」月夕一邊回答,一邊回望,果然又聽見隆隆戰鼓驚雷般從老馬嶺處響起,撤退的秦軍又進行了頑強抵抗,正死死地將趙軍壓在了老馬嶺與丹水之間。

    「白將軍,便是我們去,只帶五千飛鷹銳士,只怕力有不逮。」司馬梗又攔住月夕。可這句話一出,卻正中要害,月夕頓時一愣,忽見前面一人策馬而來,手持令箭,高聲叫道:「白將軍,司馬將軍,左庶長有令。」

    「左庶長令:白子服領五千飛鷹銳士與兩萬人馬,與司馬梗兵分兩路,分別趕往小東倉河北岸與故關,截斷趙軍中軍與糧道。」

    「只有兩萬多人馬,怎麼能……」司馬梗驚疑道。

    「左庶長有交代:只有這麼多兵了,請白將軍自行其便。」

    「左庶長要誘圍趙軍主力。能給我兩萬人馬已經不錯了。」月夕笑著接過了令箭,叫道,「司馬將軍。叫齊所有人馬,都跟我去小東倉河。」

    「可左庶長叫我們兵分兩路……」

    「我自有安排。」月夕喝聲而出。

    司馬梗與王恪再不多言,翻身便上了馬。司馬梗又回身調兵,才跟上月夕。

    ※※※※※

    小東倉河距離丹水的秦軍營壘不過十二里路。

    前方激烈的廝殺聲,戰馬的嘶鳴聲,交雜在一起,戰事正如火如荼。可到了此處。卻是一片寂靜,好像戰事離著此處甚遠。

    趙軍前軍一路勝戰,後軍接到捷報。卻限於軍令無法親上戰場,眾人都有些百無聊賴。可大軍仍是要隨軍前行,前方左邊是小東倉河,右邊是高山。道路愈來愈險。越來越窄。反正捷報頻頻,趙軍將士們都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只是魚貫著從山路中前行。

    前方塵沙揚得更高,更聽得隱隱傳來金鼓之聲。有一名趙軍「啐」了一口,罵道:「早曉得秦軍這麼不堪一擊,廉老頭還死守這三年做什麼?」旁人有人哈哈大笑:「不如叫你穆大將軍來……」

    可這話語未完,驀地山頂上號聲大作,戰鼓雷鳴。山頂上投下無數巨石。登時把狹窄的道路封住。趙軍毫無防備,道路本狹。登時擠成一團,有的被巨石擊中,有的互相擠踏。

    只聽得蹄聲雜沓,人喧馬嘶,趙軍紛紛都墮入小倉河中,他們身上鐵甲厚重,一落河水,立時沉底。

    趙軍正在慌亂,幾千黑甲騎兵卻從山坡上,趁其不意俯衝而下,向趙軍狂衝而來。趙軍這才明白過來,有秦軍要居中攔截。趙軍士兵立刻都揮舞起矛戈長劍,拚死抵抗。

    又有無數秦軍黑甲,從山上直殺下來。司馬梗號角聲一起,兩萬秦軍於金鼓齊鳴中一起朝兩邊屠殺。這些秦軍長矛在手,飛鷹銳士人強馬健,手中的秦國強弩箭如雨發,地勢又狹長,趙軍抵擋無力,死傷無數,霎時被巨石隔成了兩段,首尾隔著巨石相望,相救不得。

    莽莽山道中,河岸上到處是屍體兵戈,和青色的旌旗衣甲。斷路前方的趙軍只能追趕著前軍而去,後面的只圖先撤開這峽谷,向故關退卻。

    秦軍見己方得勝,趙軍敗退,登時呼聲雷動,紛紛揮舞著長劍長矛,朝著月夕與司馬梗歡呼。

    「司馬將軍,你帶著這兩萬將士,在這裡給我守住了,不可叫一名趙軍通過。」月夕勒轉馬頭,高聲叫道,「所有飛鷹銳士聽令,跟我去故關。」

    飛鷹銳士士氣正盛,齊齊高聲響應,追逐著被截斷的趙軍,一路朝故關殺去。一部分落在後面的趙軍,跑得快,已經退入了故關之內。月夕也不挑戰,帶著飛鷹銳士,只在小東倉河與故關之間,穿插繞行,一路清掃路上的殘餘趙軍。

    只要她與飛鷹銳士掃清這道路,將趙軍逼入故關內,秦軍便可在這一段路上再築起營壘,將趙軍徹底分為兩段。趙軍出擊的主力沒有糧草,無法回撤;而故關內的趙軍則只能空守著糧草輜重,不能增援決戰。

    這青山綠水之間,月夕一路殺將過去,遍地都是屍首。秦軍越戰越勇,趙軍邊戰邊撤。遇上幾隻零散趙軍,都不能抵抗。

    月夕走馬向東,不多時,前面塵頭大起,一彪軍馬直衝過來。月夕衝在前面,只當又是小股的殘餘趙軍。可不料這一支趙軍人數不少,且抵抗得相當頑強。

    一名趙軍士兵已經負傷,血流滿身,見到月夕帶兵衝來,仍是不顧一切地直往前衝,要將月夕殺死。月夕信手搶過一根長矛,縱馬揮殺,一矛便朝那士兵刺去。

    對面一員趙將縱馬如飛,倏忽搶在眾人之前,轉瞬殺入秦軍之中。那人生龍活虎般勇不可擋,一劍隔開了月夕的長矛。月夕丟掉長矛,右手拔出長劍,直取趙將的眉心,那趙將抬起頭來,那劍正到了他面前。

    月夕大驚失色,卻將劍一收,高聲道:「趙鄢,你怎麼會在此?」

    趙鄢正殺紅了眼,見到秦將裝扮。滿身鮮血的月夕,一時認不出來,依然舉劍劈來。月夕以劍相擋。厲聲道:「趙鄢,是我。」

    趙鄢定睛一看,這才認出眼前之人竟然是月夕,他更是詫異不已,收回了劍,劈倒迎面而來的秦軍,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月夕。

    「趙鄢。你怎麼會在此?」

    「上將軍叫我務必要護送……回邯鄲。」趙鄢高聲答她,可中間的話,不曉得是他自己收住了口。還是被疾風衝散了,月夕沒有聽的真切。

    「上將軍?哪個上將軍?」不知為何,月夕只覺得全身冰冷,手上頓時停了下來。旁邊一名趙軍挺矛刺來。反而被趙鄢一劍擋開。一邊叫道:「姑娘,趙王拜了少將軍為上將軍。他就在前軍陣中。」

    趙括?他怎會在此?月夕頓時一身的冷汗。

    他若真的做了上將軍,趙軍主力已被王齕引進了口袋,中軍被月夕而斷,糧道亦絕。前軍失去了故關的軍糧和輜重補給,那趙括,趙括他……

    月夕雙手不住地顫抖,半晌才醒悟過來。縱馬到了趙鄢身邊,顫聲道:「趙鄢。這裡,此處……」

    她心神一定,厲聲道:「趙鄢,此處趙軍敗局已定,你莫要逗留,速回邯鄲向趙王與平原君求援。」趙鄢聞言,一點頭,撥馬便走。

    月夕呼哨一聲,刻意帶著秦軍朝北追殺,見趙鄢帶著一小隊人馬朝故關而去,月夕這才放下心來。

    趙括……

    趙丹終於還是沒放過他,終於還是逼著他出戰。可他怎麼……他怎麼……會是那樣的魯莽之人?當初他在中條山一戰與眼前之戰大同小異,有異曲同工之妙,他怎會瞧不出王齕眼前設下的迂迴包抄之計?

    又是誰,騙她說趙軍的上將軍是樂乘?

    月夕猛地抬起頭,厲聲叫道:「王恪。」

    王恪自一旁應聲縱馬而來,月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厲聲問道:「王恪,你騙我?」

    「我怎麼騙你了?」王恪見她面色驟變,只是莫名其妙。

    「趙軍的新任主將,不是樂乘。」

    「怎麼可能?那日在秦王宮我聽秦王親口說的。你沒聽司馬梗也是這樣說的麼?」王恪立刻道,「莫非是趙軍刻意隱瞞?」

    「趙軍隱瞞這個做什麼?」月夕一愣。

    沒錯,王恪沒有說謊。是有人連同了秦王與司馬梗,刻意要欺瞞王恪和自己。秦王欺騙王恪,是因為怕王恪在自己面前說漏了嘴。可秦王為何又要借王恪騙自己?

    一定是有人早有謀劃,要用到飛鷹銳士作埋伏;他亦曉得月夕與趙括的不尋常之處,只怕月夕延誤戰機,所以才處處隱瞞月夕,只為了留這一隻伏兵,叫月夕為他所用。

    不僅如此,這人今日在山上,更是依勢而動,將令臨機而出,將趙軍一步步引入死局之中。這世上還會有什麼人,用兵如此鬼神難測?

    月夕突然腦子一清,對王恪問道:「你爹呢?我要見左庶長。」

    ※※※※※

    月夕留下飛鷹銳士在故關之前,清掃趙軍。她自己與王恪縱馬奔馳,回大營去見王齕。

    她不住地揚鞭催促,黑暗中馬足不知在甚麼東西上一絆,戰馬突然跪倒。月夕心中又慌又怕,竟然平生第一次控不住馬,一個倒栽蔥跌了下來。

    她坐在了地上,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王恪到得跟前,扶起了她,才茫然爬了起來。

    十幾里路,快馬片刻便趕到了王齕的大營前。

    她直奔王齕的營帳,下馬便要衝入帳中。卻被守營的侍衛攔住:「白將軍,左庶長有令,沒有他的號令,誰人都不能入內。」

    「號令?什麼號令?」月夕冷笑道,「好,那你們進去,告訴左庶長,說我白子服……」她愣了愣,忽然輕笑道:「說我白月夕,要見上將軍。」

    她嫣然一笑,便是這厚重的盔甲與滿面的血污,也遮不住她嬌艷的女兒之態。那侍衛看得有些發愣,上下打量了月夕幾眼,不曉得自己熟悉的白將軍如何成了一位姑娘。

    月夕見他沒有動靜,伸手便拔出了他腰間的佩劍,指著那侍衛,厲聲道:「還不去。」

    「月兒,你做什麼?」王恪上前要搶下月夕手中的劍,月夕一抬手便推開了他,卻見營帳的門簾一掀,王齕從裡面緩步而出。

    他揮了揮手,示意周圍的侍衛退下,將營帳的簾子掀開了一個角,伸手示意道:「白姑娘,上將軍有請。」

    「爹,不是你是主將麼?哪來的上將軍?這是……」王恪聽得驚詫。月夕卻冷笑道:「左庶長還算老實,這戰,果然不是你打的。」

    王齕輕咳了一聲,仍是伸手做請狀。月夕將手中的長劍用力插到了地上,揚頭直入營帳,王恪正要跟進去,王齕卻將他一攔,搖了搖頭。

    月夕進了大帳,只見一人坐在几案之前,腦袋狹小,白髮蒼蒼,正埋頭瞧著案上攤開的竹簡。他聽到月夕的腳步聲,慢慢地抬起頭來,雙眼銳利,一動不動地盯著月夕。

    月夕見到這人,面上的不屑與傲慢霎時盡失,望著他,半晌才低聲叫道:「爺爺,真的是你?」

    「是我。」那人沉聲道,「秦王有令:白起秘入長平,任何人不可走漏風聲,但有違令者斬。」(……)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