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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4章 送月姬上路1 文 / 藍家三少

    始月冷笑兩聲,長長的羽睫微微垂著,「你最好殺了我,否則只要我活著一日。我就會告訴千尋,鑰匙就在你的胳膊上。」

    完顏穆徐徐起身,卻是掐起了她精緻的下顎,一雙眸半瞇起,定定的望著她。很久,很久,都沒捨得移開視線。

    終於,他苦笑兩聲,「這麼多年,還是老樣子。」

    她倔強的昂著頭,始終不曾低頭半分。

    從開始到現在,一如驕傲的孔雀。

    從未改變。

    輕吐一口氣,完顏穆拂袖轉身,朝著門口而去。「我成全你。」

    及至門口,卻是頓住了腳步,回眸凝神看她。

    始月一如既往的僵冷。卻笑得如釋重負。對她而言,所有的愛與恨早已不復存在,如今的她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她想要的,始終不過千成的一個轉身。可惜她沒能等到。也不會再等的到。

    「來人,送月姬……上路。」完顏穆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那一刻,始月笑得淚流滿面。

    終於,可以放下了。

    外頭,月冷如霜,房內,心死如灰。

    月琉宮內外重兵防守。所有的宮人都被替換。

    翌日太陽升起的時候,宮中一聲長哀,月姬娘娘歿。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千尋正喝著藥,卻是手一抖,藥碗吧嗒落地,砰然碎了。黑漆漆的湯藥濺了一地,千尋的面色瞬時青一陣白一陣。

    「歿了?」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滾燙的東西在眼眶裡徘徊。巨聖助扛。

    樓止拂袖,輕描淡寫的說著,平靜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命若草芥,有什麼可奇怪的?」

    「是因為我嗎?」千尋抬頭看他。

    黑鴉羽般的睫毛半垂著。微光中落下斑駁的剪影。艷絕的唇,勾勒出嘲諷的蔑笑,伴隨著他若琴弦撥鳴般的音色,低緩傳來,「有區別嗎?死了便是死了,不管什麼原因,都是死了。」

    千尋苦笑著,憑生一種有淚卻無處流的感覺。

    她該哭?還是該為始月慶幸?

    「猶記得那天她對我說,死於旁人而言何其重如泰山,於她卻輕於鴻毛。她這一生,都用來空等。空等了一生,空等到了絕望。」

    「卻唯獨見著我,忽然覺得,活著有了期盼。便是無能為力,也該搏一搏。至少這身體裡的血,還是暖的,卻也只夠暖我一人。」

    「她說,她沒有爹娘,唯有一個哥哥。她也沒有孩子,卻遇見了我,便也當我是她的孩子。若說這世上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一則是我,二則是你。」

    她哽咽著,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想去送一送。」千尋抬頭看他。

    樓止不語,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他半俯下來,以舌尖在她唇上輕輕輾轉舐過,「試問,世上誰人不死,來日若……怕你哭瞎一雙眼都不夠。」語罷,他勾唇笑得邪肆狂狷。

    「你若百年,我必笑送,若不能,我必先走。」千尋忽然圈住他的脖頸,用力吻上去,「記住我的話,我發誓,是真的。我若留不住你,你必留不下我。」

    他稍稍一怔,繼而笑得越發邪魅,一雙蠱惑眾生的鳳眸微微上揚,泛著微微的桃花色,足以蝕骨**,卻只道兩個字,「極好。」

    也不管完顏穆是否恩准,樓止直接送了千尋去後宮,而後在御花園中等著。

    一杯香茶,獨坐亭中。

    宮中哀樂聲聲,他稍稍凝眉,望著月琉宮的方向,道不清眸中之色。

    奢靡的月琉宮,白綾漫天,到處都是雪白的宮燈。

    還未走近,便已聽見宮婢們的淒聲痛哭。

    千尋站在月琉宮門前,靜靜聽著裡頭震耳欲聾的哭聲。是悲是痛,自己知道。這哭聲,有幾分真假,天知道。

    走在長長的走廊裡,想著前些時候從這裡離開時的場景,鼻間泛著酸。

    正如樓止所說,世事無常,世人誰能不死。

    可是她見證了身邊太多的悲歡離合。

    人,總是隨著長大而變得心海滄桑。

    所謂的滄海桑田,才是真正的折磨。

    待紅顏遲暮,又有幾人敢回頭去看來時路。多少遺憾,多少回不去的過往和曾經?那一張張消失的面孔,皆不知失落在世間的哪個角落,再也找不回來。

    回眸,萬事空。

    輕歎,莫相憶。

    偌大的正殿,停著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槨,黑白分明的「奠」字印證了始月的一生。從色彩繽紛的年華,逐漸走向黑與白的邊緣,最後只能將一生都刻在墓碑上,冰冷了人間歲月。

    千尋站在正殿處,飛魚服繡春刀,依舊劍眉朗目。

    阿朗克站在靈位前敬香,袖上佩著白花。

    見著千尋站在門口,只是緩緩的轉過身看她,眼底的光淒涼中夾雜著異樣的情愫。他定定的看著千尋冷若霜寒的面色,眸光逐漸暗淡了下去。

    「你來了。」他低低的說了一句。

    千尋的視線只凝注著眼前的棺槨,不曾看阿朗克一眼。一步一頓,心如刀絞。終於,她站在了棺槨旁,掌心輕輕貼在了棺槨上。

    金漆描繪的鳳穿牡丹,怎及得上始月的一顰一笑。那個容色極佳,卻始終眸中噙著憂傷的女子,終於可以化為塵埃,放下過往的恩恩怨怨。

    「為什麼會這樣?」她哽咽了一下,「我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

    「她太累,御醫說憂鬱成疾,一眨眼的功夫就去了。」阿朗克聲色暗啞,低下頭苦笑著,指尖輕輕撫上棺槨,「她此生背負太多,去了也好。橫豎都要去的,早點去了,說不定還能見著想要見的人,許是還能說個清楚明白,也不枉她念念不忘那麼多年。」

    頓了頓,阿朗克忽然苦笑,有淚滑落,「只可惜,她始終沒能等到想要等的那個人,始終沒有見上最後一面。這麼多年,到底空等一場。蹉跎了豆蔻年華又怎樣,這世上不是你的,終歸也只是虛妄一場。」

    千尋沒有應聲,卻濕了眼眶。

    三柱清香,換一生蕭瑟。

    「姨娘,走好。」話剛出口,淚已先流。可是她始終不相信,始月是什麼憂鬱成疾,一句暴斃,誰知道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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