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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35章 送月姬上路2 文 / 藍家三少

    因為使團在朝,所以殯儀之事一切從簡。原本的荼蘼與繁華,轉瞬成了白綾漫天,不得不叫人唏噓。

    人生匆匆。也不過剎那芳華。

    任憑紅顏絕代,終不過紅粉骷髏,無人倖免。

    起靈的時候,千尋站在那裡,看著宮人們將棺槨抬起,緩步朝著宮外走去。她杵在那裡,無悲無喜,只是覺得心裡空了。

    可是腦子裡,卻反覆迴響這始月的話。

    當時的她,手腳受掣,不得自由,唯有始月精心照料著她。

    還記得那時的始月,唯有見著她時才會笑得乾淨而澄澈,溫暖的眸讓千尋第一次感受到。恰似母親的溫柔。

    始月總是會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用力的握著。而後笑著說,「千尋你莫怕,姨娘會保護你。我知道,你們是來尋國主的。你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都會幫你。」

    彼時千尋不懂她的決絕,不會明白,始月守身如玉那麼多年,卻終歸在最後為千尋破了最初的誓言。

    到底在始月的心裡,千尋抵得上任何人代價。值得她付出所有。

    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初的堅持,卻總在最後為了某人某事而放手。

    不是懦弱,不是搖擺不定,而是在初衷與遺憾之間,人總是選擇後者。寧可放棄初衷,惟願此生遺憾少一些。

    千尋想著,始月應該是恨著的。

    滿腔的恨。

    恨四四方方的宮牆不得自由,恨千成一去不回,恨拓跋翎不曾給予贖罪的機會,恨此生逢著完顏穆這人。

    若得白首一心人,便是誤了此生也無妨。

    奈何逢著此生相恨相殺之人,唯有希冀來世另覓良人。

    「會覺得心疼嗎?」千尋扭頭望著身邊的阿朗克。

    阿朗克乾笑兩聲。眼眶通紅,「她走得極好,為何要心疼?這一直是她的夙願,終於能放下一切,安然離開,多好?」

    「死去的人,不知道被留下的悲哀。可是活著的人,卻還是要承受死亡留下的遺憾。」千尋冷笑兩聲,「你後悔嗎?」

    「後悔?」阿朗克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天。

    千尋看見從他眼角滑落的晶瑩,卻在他轉身時,裝作不經意的拂袖,而擦拭乾淨。

    「後悔有用嗎?」阿朗克扯了唇看著她笑,「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是她自己求我的。我不過是完成了她的心願,成全了她罷了!全了她的情義,僅此而已。」

    「全了別人,自己反倒成了罪孽重重之人。」千尋斂了眸,「別笑了,哭吧!這輩子誰沒個傷心難過的時候?那不是別人,是你妹妹。為至親哭一哭,不丟人。」

    「你不恨我嗎?」阿朗克聲音暗啞。

    千尋蹙眉,「我累了,恨不動別人。何況我有夫有子,此生圓滿,何必讓那些虛無的仇恨來剝奪自己的幸福。人生匆匆不過數十載,誰又能知道會不會笑到最後?不過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哭也痛快,笑也自在。」

    阿朗克陡然落下淚了,「你的性子,與你娘很像。」

    「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千尋深吸一口氣,「我是千尋,二師伯。」

    二師伯三個字,讓阿朗克仲怔片刻。

    他癡凝了眸,望著棺槨被抬出月琉宮的宮門。

    那一刻,阿朗克忽然蹲下身子,掩面失聲痛哭。

    千尋站在那裡,低眉看著阿朗克悲愴至極的模樣,心疼得無以復加。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棺槨裡的那個女人。

    少不更事,卻內疚了一生,也困了她自己一輩子。

    臨了,總算有了解脫。

    「你說,她還能找到你娘嗎?」阿朗克淚流滿面,痛不欲生。

    哽咽了一下,千尋扯了唇,笑得比哭還難看,「也許,我娘早就不在那裡了。可是,對於姨娘而言,這些還重要嗎?」

    阿朗克又哭又笑,「是啊,何曾重要過?不過一句對不起,只怕你娘不需要,而始月也早已用不著了。她們,是金蘭啊!」

    千尋從門口的筐子裡,取了一朵白花簪在鬢間。

    「姨娘沒有孩子,那麼……」就讓她來送一程,也教黃泉路上,有人送終。

    走出月琉宮,望著漸行漸遠的棺槨,從側門往宮外抬出去。

    因為始月是姬妾,不能葬入帝陵,只能送入妃陵。而且完顏穆以使團在朝,不宜大肆操辦為由,一切從簡。

    絲竹不見,曾經的盛世榮寵,也不過眼瞧著君恩似流水。

    人死了,什麼恩寵,都化為過眼雲煙。

    連一場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從偏門過去是一條泥土小徑,始月的棺槨便是經由這裡抬出皇宮,而後葬入妃陵。這裡靠近一個小荷池,昨兒個這裡剛打撈了殘荷,小徑上有些水漬。

    千尋跟著棺槨,打算送出宮。

    「怎麼了?」阿朗克紅著眼眶,卻見千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巨聖貞血。

    「不太對勁。」千尋俯身,地上是剛才抬棺槨之人留下的腳印。她以手丈量了一下,而後按壓了一下腳印周旁的土,劍眉陡然蹙起,「怎麼會這樣?」

    音落,千尋徐徐起身,視線冷颼颼的落在棺槨處。

    「二師伯,你是親眼看著姨娘入殮的嗎?」千尋扭頭望著阿朗克。

    阿朗克不是傻子,千尋這一問,委實教他愣住半晌,「我來的時候,始月已經蓋棺。」

    劍眉冷蹙,千尋的手,緩緩按在繡春刀的刀柄上,不緊不慢的將鬢間的白花取下,冷冽的丟進了一側的荷池。

    「你做什麼?」阿朗克的眸子陡然瞪大。

    千尋也不多說,掉頭就往月琉宮而去。一語不發,直接闖進始月的寢殿。她在月琉宮待了數日,是故對於寢殿內的佈置最為熟悉。

    銳利的眸,冷然掃過殿內的一切。

    最後,她將視線落在了始月的床褥之上。緩步走過去,千尋伸出手,慢慢的摸索著被褥,似乎要找出什麼。

    「我看過,沒有搏鬥痕跡。」阿朗克不是傻子。

    若是始月死於非命,應該會有搏鬥痕跡。哪怕只是細微的掙扎,也該有所異樣。始月不是傻子,不會任由完顏穆……

    但……

    阿朗克陡然凝眉,死死盯著千尋,「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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