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溫柔貝勒靚刺客

第13頁 文 / 陳毓華

    他不語,依舊拿他似要滲透人心的眼睛盯著她看。

    她,和記憶中的她完全不同……

    她那黑色微彎的眉像兩道新月,黑髮光潤豐盛,身材窈窕,最特殊的是她的眼,她的眼睛像稚齡的小孩,純潔而天真。

    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是名聞塞外,令人膽戰心驚的殺手古素靚?

    「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她笑嘻嘻地敲醒他。

    「我聽說他們救你下來時,你幾乎已經沒氣了?」他的氣息冰冷,胸膛卻十分溫暖。

    胸膛?她還「掛」在他的懷裡呢!她連忙嚷嚷:「喂,放、放我下來!」她恨極了自己畸型的遲鈍反應。

    他顯然也是一怔,遲疑了一秒鐘,才依言放下她。

    幸好屋裡沒掌燈,只有屋外透進竹簾的月光,而月光隱約斑駁,替她遮掩了燎燒起來的雙頰,方不致太過尷尬。

    「喂,你還是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了。」她好意地說。

    「你跟我一起走。」他屏氣凝神,篤定地開口。

    開玩笑!她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跟一個陌生人走?

    「生人勿近」的道理,三歲的小孩也懂。

    「素靚,時間緊迫,我是趁著寨內守衛交班的空隙溜進來的,你的疑問,等咱們逃出佟家寨再說。」

    逃?她一頭露水。「先生,我真的不認識你,你別問我為什麼,我也很想知道!現在,我連你的名字都不曉得,怎麼跟你逃?更何況,這裡雖說有許多不方便的地方,卻是我回家的唯一線索,我不能走。」

    這恐怕由不得你,他冷哼。「我就是來送你『回家』的,你不跟我走,又如何知道回去的路徑?」他已經把話挑明了說,走與否,她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沒有當場一刀使她斃命,是為了替自己留後路——事先,他低估了佟家察巡狩守衛的力量,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才混進來,並不代表他還有能力全身而退。唯今之計,只有將她挾持做為人質,或許佟磊心有忌憚,自然不敢全力緝捕他,屆時,只要他離開了佟家寨的勢力範圍,誰又能拿他如何?

    回家?她細細一想,不管他說的話有幾分可靠,跟他走或許比在這裡守株待兔來得好。「你真的可以送我回家?回一九九五的台北,的、家?」她興奮得口齒不清。

    他沉默,看她終於胡言亂語了起來。顯然福王的情報網出了問題,給的消息資料十分之八全是錯,枉費他用盡心思混進這裡。

    不過,沒時間讓他細細研究了,外頭已遠遠傳來沸騰的人聲,他不容分說地握牢蘇映心的手。即使事態已燃上眉睫,他的聲調依然從容不迫。「快走!」

    匆匆套上繡花鞋,她便被夜行人以極快的速度帶離房間。接著,他穿花拂柳,像走自家院落似地;他也精明,專挑僻靜少人煙的迴廊曲徑走。因一路遮遮掩掩,感覺上好似花了許久的時間才離開曲折如迷宮的屋舍。

    一離開寨子的夜行人,如同出柙的老虎,他縱跳輕盈,一口氣帶著蘇映心直上山腰。

    觸眼所及的山徑,對他絲毫不具威脅作用。

    不分東南西北及青紅皂白,映心跟著這身手矯健、靈動如免的夜衣人疾走,簡直是……要她的命。她雖然是健康寶寶,對登山健行這項偉大的活動卻從來不肯輕易去碰,原因只有一個字——「懶」。

    這下子終受報應了,一段路窮趕瞎趕,趕得她眼冒金星,趕得她全身骨頭幾乎要散開了。

    捂著急劇亂跳的心口,她努力勻過氣來。「等、等、等,讓我喘口氣,我……一步……都走……不動了。」

    他眼底有深深的迫切和焦急,但他並沒有表露出來。「我們還沒逃過他們的眼線搜捕網,不能休息,崖下有小舟在等著接應,只要上了船,他們就奈何不了我們了。」

    「可是…」

    他耐著性子將一路劈荊斬棘的寶劍還入劍鞘,牽起她的手,繼續前進。

    一路行來,他能夠確定,身旁這女子毫無功夫底子,她的內息一如常人。唉,他心底的疑竇越來越多,又苦於無暇出聲詢問。

    她再也走不動了,現在就算給她一百萬,也休想請得動她多走一步路。「我真……的……走不動了……」

    現在誰敢開口叫她動一動,她包準立刻奉送一個大鍋貼。

    暈黃的冷月,透過山壁還映月芒,讓他看清蘇映心那蒼白而搖搖欲墜的模樣。

    她一頭長髮蓬亂,還夾雜著樹枝枯葉,白皙的臉及細膩的臂膀處處是被枝椏劃傷的血痕,薄薄的單衣也有幾處破口,整個人狼狽而楚楚可憐。

    他咬咬牙,有些不忍和難為,那是他從不曾有的感覺。「好吧!歇一會兒。」

    她如聞聖旨,兩腿一軟,就要癱下。他眼明手快,小心翼翼地扶她在大樹下倚息。

    蹲坐在她身旁,他警戒如昔,眼觀四面,耳聽八方。

    半晌,確定週遭沒有特別的異動聲響,他才放下心,回頭探視蜷縮成一團的蘇映心。

    她真的累壞了。

    看她那垮兮兮的樣子,自始至終,卻不見她抱怨過什麼,真是奇怪!

    他無法不注意到她緊緊瑟縮的小小身子,菲薄的單衣根本擋不住山巔冷冽的風。憐惜凌越了他的理智,他默歎,將她擁進了懷抱。

    映心正迷迷糊糊進入夢鄉之際,忽地感覺被攬進一個溫暖寬大的胸膛。

    「休息,不要說話,我們還有路要趕。」

    那口氣,多像大哥蘇佑啊,也許連老氣橫秋的表情也如出一轍呢!不過,她實在沒有力氣再抬頭看任何事,她唯一的渴望就是安安穩穩地睡一覺。

    他將下頷支在她光滑的髮絲上,來回擦著。

    這是唯一他能縱容自己的事。

    只有這一刻,他是他自己,毋需背負國仇家很,也不是權力物慾者的一顆棋子,他只是他,一個叫冷逍遙的平凡男子。

    映心一直沒有掙扎,沒有抗議,她讓自己安安靜靜地棲息在他懷抱,她不逞強,她真的很需要這份溫暖。

    「昨日,要不是我親眼見你跟肅親王打街市經過,我真不敢相信你還活在人間,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他忍不住找了攏她的發,挑掉發間的落葉。

    肅親王?昨天她是和佟磊在一塊兒的啊!

    她咕噥地抱怨。「肅親王?那是什麼『東東』?」怎麼她老莫名其妙替人背黑鍋?

    「肅親王豪格就是佟磊,佟磊就是當今皇帝的嫡親哥哥,原本他應該是當個聖上的。」宮庭的兄弟鬩牆之爭,遠比平常人家無情血腥。

    「佟磊是肅親王?」一個差點登上皇位的王爺?她的瞌睡蟲全跑光了,只剩持續不下的呆表情。

    冷逍遙瞅著她錯綜複雜的小臉,竟有絲不忍。「你真的忘記了所有?一切?難怪……你能平安活到現在。」

    這個訊息太驚人,她幾乎消化不了!她喃喃低語:「你們為什麼要殺他?他沒當成皇帝,也已經不是什麼親王了啊!」她全心全意著急起來。

    拜託!她莽莽撞撞跑了出來,如果……佟磊也跟著出來找她,天哪!難道到處都埋伏著殺手要他的命嗎?那她豈不變成間接害死他的兇手?她心一涼,不!佟磊不能死,不能!不能!

    「他或許現在什麼都不是了,但,只要他願意,登高一呼,傾向他的勢力之龐大,恐怕連多爾袞也膛乎其後,望其項背。」

    大白癡!蘇映心真想破口罵他。「所以你就助紂為虐,幫著福王那牆頭草來殺人?」

    牆頭草?那又是什麼東西?冷逍遙皺皺眉。「殺手的工作就是殺人,至於對象是誰,又有什麼差別?」

    「差別大了,佟磊是個好人,好人為什麼該死?」她問上了他的鼻尖。

    他笑,笑得又冷又冰。「好人?你太單純了,你難道不曉得什麼叫『一將功成萬骨枯』嗎?染在他手上的血腥多得恐怕能成河了。」

    「我不相信!」她氣瘋了,他憑什麼指責佟磊?憑他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可是——她為什麼要這般生氣?

    剛認識佟磊時,她是真的很氣他,現在呢?她不知道,那種感覺太複雜,一下子根本理不出頭緒來。「反正我說他是好人就是好人!」

    多麼一廂情願的想法啊,這意謂著什麼?她愛上了肅親王豪格?

    冷逍遙劍眉拱蹙。「你對他投注了感情?」

    這個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古板,多「斯文」的遣詞用句,「愛」就「愛」,有什麼好忌諱的,唔,自己幾時變得那麼大膽?而且,愛?哼!誰會愛上那種情緒像溫度計,高高低低起伏不定的男人?

    「你太高估我了,九O年代的愛情是速食觀,要是照佟磊那種『泡』法,除非到他白了頭髮,否則,希望渺茫。」不是她驕傲,大眼瞪小眼就叫愛情的話,未免也太那個了!

    「什麼叫『泡』?」他懷疑起自己的理解能力來。

    「泡馬子,你不懂?」她挑眉,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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