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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小顧打電話來找沉靜。沉靜索性橫下心來,一口气告訴他這件事。
  “小顧,對不起,”她忍不住哭了起來,“我要嫁人了。”
  “你……你說什么?”電話那一頭的聲音有著太多惊詫。
  “他很有錢,愿意幫我解決公司的事。”她哭哭啼啼地說著。
  “小靜,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想法?”這不該是現實生活里的情節啊!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已泣不成聲。
  “你已經下定決心了,不是嗎?”顧嘉南歎了一口气,交往這么多年,還不了解她嗎?他很難過這么多年的相愛相知,到頭來比不過一家公司。
  沉靜無言。
  “我們再見一面好嗎?”
  只一面嗎?沈靜深刻地体會到那會是多么刻骨銘心的傷痛。
  “好。”
  “我現在去接你。”
  過了半小時,顧嘉南果然到了,沉靜已在門口等著。一言不發地,她上了他的車。
  “我們去重溫一下舊夢吧!”顧嘉南的眼里滿是痛苦与不舍。
  兩個人到了昔日的校園,已是月明星稀的時刻了,校園中活動的人已經很少了。
  顧嘉南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沉靜則決心要把今晚的一切牢牢地刻在心頭。
  真的很像讀書時候的情景,那許許多多個日子累積下來的感情与回憶,似乎都在這一夜迸出來惹人心傷。
  到了一處椰林大道旁的草地上,顧嘉南拉著沉靜坐了下來。
  “記得這里嗎?”
  她點了點頭,怎能忘呢?
  顧嘉南的思緒頓時流轉回從前。
  有一夜,就在這里,沉靜突然笑了起來。
  “喂,笑什么?”
  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后才回答他的問題,“我今天听一個同學說:椰林大道上,一個草叢就是一個包廂,有趣吧?”
  顧嘉南不禁怦然心動。月光下,她的臉被映照得更加柔和,那一派天真的模樣……唉!她不知道這句話會触動男人的情欲嗎?
  情不自禁地,他吻住了她嬌嫩的紅唇,輾轉地吮吸著她的甜美,沈靜也自然而然地伸手摟住了他,那是她甜蜜的初吻啊!
  深情的一吻后,她的小臉都脹紅了,害羞地埋進他的胸膛。她的心不停地擂動著,彷佛就要在下一秒鐘跳出胸口。
  他順了順她的發,“小靜?”
  “嗯?”她抬起頭,用著朦朧的眼光望他。
  “謝謝你。”他的話聲里充滿愛怜。
  沉靜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她將臉又埋進了他的胸膛,埋得更深了。
  “我也要謝謝你。”她的聲音柔得像春天里緩流的溪水。
  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故地重游,她似乎也沒有念頭要改變主意。
  沉靜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好久好久兩人都不發一言。她又抬頭望月亮,歎了口气。
  兩個人就這么坐在一起,各自想著往事。過去曾共有的年輕歲月,現在所同嘗的錐心之痛,交錯呈現。
  “小靜,我送你回去吧!”顧嘉南看了看表,都已是清晨六點了。
  云端中隱隱約約透出曙光……日出時,悲傷會終結嗎?
  不會的。只不過在大太陽底下,每個人都得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苦、自己的痛;深夜里,所有的心事都將無所遁形,直是折磨得人苦不堪言。
  到了沉靜的家門口,顧嘉南當真心慌了。他的小靜,進了那扇門,從此就和他走向路的兩頭了。
  再也不顧一切地,他狠狠地吻住了她,這是他從未有的霸道。他恨自己為什么在感情上不能這樣狂妄、這樣目中無人。
  沉靜哭了。滾燙的淚水濕了他的臉,也將他喚回了現實。他半哄半求地對她說,“拒絕他好不好?”
  沉靜絕望地搖搖頭。
  他歎了口气,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是沒有勇气啊!如果讓她帶著遺憾留在他身邊,他終究是于心不忍。
  沈靜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儿,才轉過頭去開門。她腦中的一切好似被抽离,令她無法思考、無法動作,只能怔怔地落淚。
  突然,她的眼前有只手遞過來一條手帕──居然是張子揚?
  他一定都看到了。那么他是不是會要求解除婚約?如果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和小顧在一起……
  “我本來想接你去吃早餐的,”他的臉上帶著几許落寞的神情,“不過,我看你現在一定沒有心情。”他嘲謔地揚起嘴角,天知道當他看到末婚妻和別的男人親熱,心里有多難受!而且,她顯然整夜都和他在一起……
  沉靜抬頭望著張子揚,他看來沒有解除婚約的打算……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張子揚緩緩地伸出食指去撫触她腫脹的雙唇,“以后別這樣了,我會不高興的。”
  她點了點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向師長保證絕不再犯。
  張子揚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滿意,“那我先走了。”
  他轉身從容地离去,留下沉靜一個人痴立在原地。
         ※        ※         ※
  和妹妹們處了一個早上,又一起吃了頓午飯,沈靜覺得開心多了!子揚非常配合,讓她處于輕松愉快的情境。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人。
  心中一閃過這個念頭,沉靜不禁有些慌亂──喂,你這個人也太不專情了吧!這么快心就慢慢地一吋吋偏向他嗎?可是,要是一直想著小顧,難道就不是罪惡嗎?
  “喂,想什么?”
  啊!她努力地鎮定心神,“沒什么,我很……謝謝你。”
  “傻孩子!”他寵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真的,她這么一個成熟有韻味的女人,其實在他心目中有點像個不經世事的孩子──畢竟自己比她大上六歲。
  “晚上爸媽不是請吃飯嗎?我去換套衣服吧!”
  “小靜,”听到這一聲叫喚,兩個人都呆住了。張子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叫得那么順口,像是早已喚過無數回。
  沉靜愣在樓梯上好一會儿,才回轉過頭,“有什么事嗎?”
  “今晚我的家人要是說了什么不好听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笑著點了點頭。
  這個家庭聚會在張家的住所舉行。
  那是一棟十分豪華的建筑,有前庭,也有后院。前庭种了不少花草樹木,有一道大理石階通向主屋。后院則种了許多大樹,還架了吊床和秋千,一個澄澈見底的游泳池在夕陽下閃著粼粼的水光。
  進了屋,實在不由得沉靜不自覺渺小。挑高的天花板垂吊下一盞富麗堂皇的歐式巨燈,地上舖著名貴的波斯地毯……正自顧自地打量著客廳的擺設時,張子揚已拉著她到了飯廳。
  天啊!比大飯店更气派,沉靜真怕這會是場令人食不下咽的“鴻門宴”。
  “爸爸、媽媽好。”沉靜恭敬有禮地向已在餐桌前坐定的張家二老請安。她今晚穿了一件黑色及踝的雪紡紗連身裙,顯得高雅動人。
  “坐啊!嗯……我就叫你“小靜”吧!總不能連名帶姓地叫啊!”單字的名字稱呼起來是比較庥煩,張仲鴻心里嘀咕著。
  沉靜和張子揚同時想起昨晚的爭吵,不禁相視而笑。
  這時,樓梯上走下一個中年美婦。她穿著艷麗的紅色名牌洋裝,雙手還涂了鮮紅色的指甲油,打扮雖不俗气卻太不符合年齡了。
  “喲,大少爺帶著大少奶奶回府啦!”她故意走到沉靜面前嘖嘖贊賞,“真是個美人啊!難怪有雜志肯花那么大的篇幅報導你如何飛上枝頭做鳳凰。”她的口气酸极了,夾帶著刻薄的諷刺意味。
  張子揚的媽媽蔣曼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轉過頭看著沉靜時,馬上換上一副慈祥和藹的面孔,“小靜,坐媽身邊。”
  當初子揚想娶沉靜,她心里其實還是反對的意思多一點。憑子揚的條件,什么豪門世家的千金娶不到?而藉由婚姻上的關系,一定會對他的事業大有助益。娶沉靜,在她眼中無异是賠大本的生意。
  但就因為她老公的小妾江俐君不停地出言冷嘲熱諷,說張子揚平日風流成性,玩弄女人,終于陰溝里翻船,被女人坑了。別說要娶的老婆只是個小家碧玉,還倒貼了一大筆錢,可還沒見過誰付聘金這么大手筆的。
  她簡直要气瘋了。江俐君算什么東西?不過是一個不要臉的、勾引老板的秘書,家世比起沉靜還不如呢!再加上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一向固執己見,老公也已擺明了娶妻娶賢,完全支持儿子的態度。她干脆做個順水人情,一開口就忙不迭地表示要為儿子籌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她娘家在建筑界頗具盛名,她一個系出名門的大小姐,說起不在乎女方身家的話,實在是過癮极了,很覺得自己有著寬廣的胸襟。
  “我們等子榆回來再開飯吧!”張仲鴻說起話來就是一家之主的風范。
  話說完沒多久,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就匆匆走進飯廳了。
  “爸,對不起,剛剛路上塞得很嚴重。”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剩下來的那個空位上坐下來。
  “唉,我說子榆啊!你大哥現今新婚燕爾,出國度個蜜月,可能十天半個月都不在。公司最近不是有一個去大陸設厂的企畫案嗎?你就辛苦一點接手吧,可別耽誤了!”江俐君話說得漂亮,可是這個企畫案張子揚已忙了大半年,舉凡評估地點、申請大陸官方許可等等,都是他一步一步做出來的。現在她輕輕松松地就想把功勞攬在自己儿子身上,委實有些過分。
  “蓋個工厂總要一年半載吧!哪差去度半個月的蜜月?”蔣曼琳第一個就不服气。
  “喲,我說大姊,商場的事你比較少接触,半個月沒人管可是很糟糕的!你沒听過不進則退嗎?企畫案一旦懸空半個月,搞不好就全部泡湯了。”
  “你……”蔣曼琳真怀疑自己是怎么忍這么些年的。說她不懂商場的事,這未免也太夸張了,她們家几代的生意難不成是做怪的?
  這時,沉靜倒是心平气和地開口了,“爸、媽,我和子揚也還沒商量過蜜月的事呢!我想,等他忙完大陸設厂的事再去度蜜月,應該比較妥當。”
  蔣曼琳看著江俐君計謀不能得逞,臉色不复剛才的趾高气揚,心中真是快意极了!這個媳婦真是不錯,以后自己在家里又多了個幫手,等寶琪再回國來,這個家終究是她這一門要傳下去的。
  至于張仲鴻則深覺這個媳婦很識大体,不是個貪玩的年輕人。
  江俐君心里很不舒服,認定了沉靜是個城府很深的女人,勾搭上張子揚又四兩撥千金地阻止了自己儿子的机會。更可怕的是她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說起話來細聲細气的,比起蔣曼琳那個只會大聲嚷嚷的女人厲害多了。
  張子揚心里卻是憂喜參半。一方面他當然不放心也不甘心把企畫案拱手讓給弟弟,但另一方面,他深切地知道沉靜是想借机免去度蜜月。
  最冷靜的要算是張子榆了。他靜靜地吃著飯,這一家子大概只有他認為大哥娶了沈靜是賺了一大筆。
  一頓飯下來,沉靜果然是食不知味。張家的廚子總共上了十道菜,飯后還有甜點和水果,折騰了三個小時才吃完。
  飯后,張子揚陪張仲鴻到陽台泡茶,沉靜則被蔣曼琳拉至樓上的房間。
  兩方面的對話實在有趣的緊。
  在陽台上,是男人間的對話。
  “你婚后要拈花惹草,技術可得高明一些。”這一生,張仲鴻在這一點上可吃足了苦頭。
  “我玩夠了。”他的話大有“娶妻若此,夫复何求?”的豪气在。
  張仲鴻斜睨了他一眼,有些難以置信。“她很不錯,你們多努力些,赶緊生個孫于讓我抱。”
  “爸,您也會說這种話?”張子揚不禁笑了,縱橫商場、野心勃勃的張仲鴻居然會口出此言。
  “人老了,都是一個樣的。”張仲鴻慈藹地笑了。
  在樓上的房間,則是女人間的對話。
  “小靜,我們家子揚心地很好的。可是男人就喜歡逢場作戲,”她歎了口气,“這都怪他爸爸的坏榜樣,雖說是逢場作戲,可你也得盯緊一點,否則到了我這個境地,當真是一世不快活。”蔣曼琳話里訴苦的意味比說教還濃,都快語無倫次了。
  “媽,您別擔心,我會注意的。”盡管她一點也不在乎張子揚要怎么玩,可是父母雙亡的她此刻卻感到很溫暖。
  “以后媽再多教你一些,像你這樣單純的女孩子,怎知人心險惡?”所謂險惡之人,自是指江俐君一類的女人。
  “媽,謝謝您,您待我真好。”沉靜真心誠意地說著。
  蔣曼琳略微激動地緊握住她的手,要是女儿寶琪,根本不會這么認真听她說話,而且還會嘲笑她思想古板。
  夜幕低垂,張子揚才向父母告辭,帶著沉靜回家。
  進了門,沉靜就到樓上去洗澡,洗完澡便徑自回房睡了。
  靜夜獨思,她覺得好害怕,嫁給一個陌生人真是人缺乏安全感了。隱隱約約地,她想到張子揚不知何時會要求自己履行做妻子的義務,想著想著,不禁恐懼起來,和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上床……
  “叩、叩、叩!”沉靜本想裝睡,又覺不妥,該來的總是會來。她咬一咬牙,強迫自己去開門。
  門外的人當然是張子揚。
  “小靜,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說吧!”她的話聲有些顫抖。
  “我找了個合适的人選,可以幫忙管理你家的公司,不知道你肯不肯和他簽個約?最好是答應付上公司盈余的一個比例作為紅利。”
  “你全權處理吧!”再來應該是要討賞了吧?
  唉!她一直像個冰山美人,還像……像一只惊弓之鳥,他有這么可怕嗎?
  “那我回房睡了,晚安!”天知道這句話他說得有多不甘愿。
  沉靜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他……一定生我的气了。
         ※        ※         ※
  日子便平平淡淡地過著。張子揚的日子忙得不得了,天天早出晚歸,整個人瘦了好多;沉靜仍待在事務所工作,張子揚把債務問題都處理完畢了,且商場中人一知道“永昌電子實業”的女老板嫁入競宇集團,自是對這家公司的財務狀況信任万分,靠山有錢又愿意花錢痳!而張子揚介紹的經理人趙之愷非常可靠且有熱忱,据說積累了資金后就想自行創業,反正那時候沉寒也該回國了。
  可是,沉靜的心卻是越來越不安。
  有一回,她在快餐店遇到大學時期的朋友──玲玲,場面著實令人難堪。
  “沉靜,真的是你?當了豪門少奶奶,還會來吃漢堡、薯條。”朱玲玲對著正盡情享用美味的沉靜嚷著。
  “玲玲,好久不見了!”沉靜連忙請她過來坐一桌。
  “是啊!”她的口气生疏了不少,“我們已是不同世界的人囉!”
  “別這么說,我不覺得有什么不同啊!”
  “哼!”朱玲玲冷笑了一聲,“我們這一群朋友說起,都不敢相信。從前,你天天旁若無人地和小顧卿卿我我,結果一遇到富家子,馬上就琵琶別抱了。”
  沉靜覺得好心痛,或許有些人看事情就是這么武斷,非黑即白。今天她要選了個條件遠不如小顧的人移情別戀,恐怕大家都會好心好意地勸她,要不然就歌頌她為了真愛愿意放棄本來擁有的一切。
  常有人說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可也不容易啊!
  “玲玲,我有我的苦衷。”她試圖解釋。
  “苦衷?”朱玲玲的口气十分不屑,“就為了你家的公司?這只是一個讓你能冠冕堂皇地嫁入豪門的理由吧!沒有了那家公司,你跟著小顧,他難道會餓著你?天啊!想到張子揚說自己幫老婆解決財務困難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就覺得惡心,這樣和嫖客花錢玩女人有何不同?”
  夠了,她受夠了!為什么要這樣侮辱人?張子揚面對外面的蜚短流長,總是會說些合情合理的漂亮話來保護她,他不是個財大气粗的人。而偏偏有些人秉著自以為是的道德觀,藉批判別人以突顯自己的清高。即使她真的是為了享受榮華富貴而嫁給張子揚,那又与他們何干?她要交代的僅有小顧一人,他可沒對她說過一句難听話。
  她不愿再向這种人辯解,很快就走人了,真是話不投机半句多!
         ※        ※         ※
  沉靜回到家都快累癱了!最近忙著一個客戶的公司上巿簽證,今天連午餐都沒吃,還加班到九點多。其實,在事務所也有人議論紛紛:怎么她不干脆回家當少奶奶或進夫家的公司工作?但她人緣好又熱心助人,大家想一想也能体諒她是真心喜歡這份工作。
  她拖著疲累的步伐上樓去洗澡,子揚還沒回來呢!他說下星期還要親自去大陸一趟,這陣子也不知兩人是存心抑或無意,除了早上一塊儿吃早餐以外,其余時間都很少碰面。沉靜為了說服自己還是挺有個為人妻子的樣子,每天一大早就起來做早餐。
  洗完了澡,正想上床去睡時,門鈴突然響了。該不會是子揚忘了帶鑰匙吧?
  她匆匆忙忙地披了件外套下樓,又快步跑到大門口去。
  門外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孩。
  她的臉蛋嬌美可人,綁了一束高高的馬尾。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緊身毛線衫,配上一件牛仔短外套,下半身穿了一件同色的超短牛仔窄裙,露出了一雙長腿,腳下則穿了一雙短皮靴,還背了個運動背袋。
  “你好!想必你就是張太太吧!我……我可以進去嗎?”
  “請問你是哪一位?”這總得問清楚吧!
  “我……我是子揚的……的情婦,我知道你一定很不歡迎我,如果……如果我不是不小心有了孩子,我絕對不會來打扰你的。”她低下頭來,一副很愧疚的模樣。
  沉靜呆住了。孩子?這個女孩看起來比她還小,她第一眼就覺得頗投緣的,怎么會是怀著孩子上門來理論的?她說話吞吞吐吐的,不禁讓人打從心底同情起。她舉止很有禮貌,可知是有教養的,而且她好象也料准了子揚不在家。
  沉靜不禁有點心酸,這個女孩一定比她了解子揚的生活,怎么子揚不娶她呢?
  她只好開了門請她進來。
  沉靜到廚房替她泡了杯普洱茶,她笑著接過了。
  只見她把杯子湊近鼻端聞,便開口:“嗯,好香啊!子揚最愛喝這种普洱茶了。”
  果然很了解子揚,沉靜忍不住在心中歎息。記得有一回早餐過后,子揚泡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她。
  “喝喝看!我最喜歡的普洱茶。”
  她八成是把“不想喝”三個字都寫在臉上了。
  “怎么?不喜歡?”
  “也不是啦!我不習慣喝茶。”她的態度有些別扭。
  “那你習慣喝什么?”
  她實在不好意思說。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最喜歡喝麥當勞的可樂、紅茶吧?都二十几歲的人了。”張子揚隨口亂說几句,就盼能激她說出答案。
  “是啊,我還喜歡吃里面的冰塊呢!”沉靜嘟著嘴小聲地咕噥著,卻還是被耳尖的他听到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她,好半晌才大笑了起來。或許也只有在這么不經意的情況下,他才能感受到一絲絲單純的幸福吧!
  “你……几個月了?”沉靜小心翼翼地問著,深怕刺傷了她的心,說不定她因此而和家人斷絕關系呢!
  那個女孩一听,嗆了一口茶水,不停地咳了起來。
  沉靜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背,“別急,我……我不會為難你的。”
  那個女孩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哀凄地說:“兩個月。”她摸了摸肚于,“還看不出來吧?要是他不肯要這個孩子的話,我……我不如一死了之。”說著便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沉靜覺得她好可怜,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那個女孩哭累了,抬頭四下打量著房子,可能沒看過這么雅致的設計吧!
  兩個人正相對無言時,門鎖轉動了一下,除了張子揚還會有誰?
  沉靜覺得他太不負責任了,但自己的罪惡感也減輕了不少,反正兩個人都不是認真地對待彼此,這樣算扯乎了吧!她心里百感交集,看到張子揚一見那個女孩,嚇得什么似的,她便起身告退了。
  “你們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上樓了。”
  臨上樓之際,沉靜眼角的余光瞥見張子揚沖上去抱住了那個女孩,一只手還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蛋,“什么時候來的?”
  沉靜立刻跑著上樓,太……太明目張膽了!
  樓下的兩個人抱得可緊呢!過了好一會儿,那個女孩才掙脫張子揚的怀抱。
  “我怀孕了。”那個女孩幽幽地說著。
  “什么?”張子揚的話聲不覺提高了八度,只差沒尖叫了。“你難道不知道要避孕嗎?”他越說口气越凶,“孩子是誰的?”
  “還會有誰?”她的語气充滿了怨懟。
  “還會有誰?”張子揚真的被惹火了,“你不說個名字,我怎么知道是誰?總不會是我的吧?”
  “就是你的啊!”
  “什么?”張子揚實在忍無可忍地對著她咆哮:“張寶琪,你在說什么鬼話?就算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會對你有興趣。”
  “可是就是有人相信啊!”張寶琪的眼中閃著狡黠的光芒。
  “哪一個大白痴會相信你?”張子揚不加思索就脫口大罵。
  “你老婆啊!”直到此時,張寶琪終于忍不住捧腹大笑。“她……她還問我几個月了,哈!哈!哈!實……實在太好笑了!既差點沒被茶水給嗆死!”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對于自己的惡作劇得逞非常得意。
  張子揚深覺自己快瘋了,被一個善于說謊和一個容易被騙的女人搞瘋。
  他走到樓梯口,對著樓上大吼:“沉靜,你給我下來。”
  沉靜正在房間里胡思亂想,冷不防地被他的一聲怒吼嚇了好大一跳。怎么?他把別的女人肚子弄大了,還要對她凶嗎?
  她慢慢地踱下樓,沒好气地開口,“干嘛?”
  張子揚粗魯地拖著她到沙發處坐下,指著那個歇斯底里大笑的女孩說:“我老妹,跟你說過的。”
  “什么?”沈靜的腦筋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我妺妹張寶琪,人品低劣。”張子揚恨恨地下了腳注,又對著沉靜大吼,“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嗎?”他的口气十分不滿。
  沉靜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心上很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誤會了子揚,顯得自己好似虧欠他更多,而被小姑當白痴耍,自尊心也嚴重地受損了。
  “大嫂,你別生我的气。”張寶琪終于止住了狂笑,肚子好痛呢!“喂,”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沉靜的耳邊,“你怎么被我大哥騙上的?”
  張寶琪的話聲雖壓得很低,卻故意飄出一絲音量讓張子揚听見。
  “張寶琪,你沒事赶緊滾回家去!”張子揚實在招架不住古靈精怪的妹妹。
  “寶琪,”倒是沉靜想表示友善,“你方便的話在這儿住几天吧!三樓還有房間。另外,你叫我“小靜”就可以了。”她笑了笑,“大家都這么叫我的。”實際原因是“大嫂”這個稱謂讓她心虛。
  張寶琪有點呆住了!大嫂笑起來真漂亮,所謂的“一笑傾城”大概就是此般風情吧!難怪大哥會閃電結婚,差點沒把遠在紐約的她給嚇死。
  “小靜,你真漂亮。”張寶琪說這句話時,是十分誠心的。但是她隨即換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唉,配我大哥太可惜啦!他風流成性,搞不好真有一個私生子喔!”
  “張寶琪,你……你……”張子揚气得說不出話來。
  沉靜對他的怒气視若無睹,親熱地握了握張寶琪的手,“是啊!如果我被他欺負了,你要替我作主。”
  張寶琪看到气質高雅的大嫂也有詼諧的一面,心中的欣賞又多了几分。她一個勁儿地猛點頭,“會的,我一定會大義滅親。”
  “小靜,你別被她帶坏了。”張子揚嘴里雖埋怨著,但看到沈靜和妹妹有說有笑,心上泛起一股异樣的情愫。有著第三人在場,他們兩個人之間反而少了尷尬的气氛,他不禁伸手摟住了小靜的纖腰。
  張寶琪低頭看了看表,“啊?十二點了,我自己上三樓睡了。對了,千万別告訴爸媽我十點多才到這里。”唉!和高中同學一玩,渾然不覺時光流逝。
  她走上樓梯,還不忘回頭猛盯著張子揚擱在沉靜腰上的手瞧,輕笑地拋下一句“不打扰你們了。大哥,加油啊!”十足的曖昧。
  張子揚看到沉靜的臉都紅了,不動聲色地把環在她腰上的手放開。“別跟我妹妹計較。”
  “嗯!”她點了點頭。
  “那,我去休息了。”說著,他也上樓了。
  沉靜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不覺濕了眼眶,莫名其妙地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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