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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
        山紅潤碧紛爛漫,時見松櫪皆十圍。
        當流赤足踏潤石,水聲激激風生衣。
        人生如此自可樂,豈必局促為人鞿?

  一切就恍若一幅晝般,銀鈴般的悅耳笑聲伴著淙淙的流水聲愉悅地揚起,映著水色山光,山泉邊戲水的少女美得不像是真的。
  那是一個相當甜美的女孩儿,是那种讓人一眼望了會忍不住回她一笑的甜蜜可人儿。彎彎的肩、笑盈盈的眼,愛笑的菱形小嘴正輕松愉快地哼著歌儿,在陽光的照耀下,一身嫩黃色的衣衫襯得她柔美的肌膚更顯晶瑩剔透,使得她原本就完美的精致五官顯得更加耀眼動人了。
  無疑的,這可人儿是受上天所眷顧的幸運儿,可她所吸引人的不光如此,除了那張巧奪天工的精致面貌外,真正讓人心折的是她周身所流露出的一股靈气,恍若集天地之精華般,那股靈气使得那張原本就出色的外貌更是美得不可言喻,讓人一眼見了會直覺自己是遇上一個林中仙子。
  尤其此刻,看她赤著一雙雪白纖足淘气地踏著水玩儿的可人模樣,清靈甜美的她就好比私逃人間游耍的淘气仙子般,讓人折于她的甜美可人而不能自已。
  “雪儿,你快來,這樣好舒服的呢!”一面玩著水,甜笑的少女對著一旁的人儿呼喚道,心中极是愉快,這不光是因為有水可玩,而是她怎么也沒想到,出走的事會進行得這樣順利,順利到讓她無法不心情大好。
  被喚雪儿的人儿靜靜地佇立一旁,對少女的呼喚恍若未聞,絕美的臉上是一片的漠然,仿佛她和溪畔那名少女兩人未曾相識,只是湊巧在這儿碰上一般。
  看著那份清冷絕艷的美,很顯然的,受上天眷顧的幸運儿不只一個,但那是完全不一樣的美,在這張清艷的麗顏上別說是笑容,就連表情都可說沒有,整個人冷冷的,像是要應冷雪這名字,凝脂般的白皙与一身飄逸的白,讓她就像是寒冬中的一抹新雪,引人但卻冰冷。
  “雪儿,快來嘛。”完全不接受無言的拒絕,玩水的少女再次喚著。
  “三公主……”不想提醒時間,但好不容易肯開口的雪儿卻沒机會說完她要說的話。
  “說好了出了門就不能那樣叫我了。”君怀袖不依地打斷她的話,似是惱怒,但臉上笑意盈然的表情卻從沒變過,那是种讓人會忍不住回以一笑的甜蜜笑容。
  冷雪看了她一眼,沒再開口說話,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
  “就叫我怀袖吧。”看是看穿她的困扰,君怀袖笑眯眯地幫她解決問題,在她心里可是很期待冷雪能這樣叫她。
  已經厘不清是盼了多久了,君怀袖從沒把冷雪當下人過,自從在牢籠中救回她后,私心里便一直期待兩人能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姊妹,說不上為什么,反正就是覺得很對眼、想有個像這樣的姊妹,可偏生宮中規矩多,別說冷雪不喜与人親近的性子讓她叫不出口,宮里的其它人也早巴不得教會冷雪該如何對主子表示尊敬,事情的發展自是不能如人意了。
  君怀袖向來就不笨,難得能擺脫所有人,就這樣單純地只跟冷雪出宮游玩……不是,是辦事。自然,她得乘著机會要冷雪別跟宮里的那些人一樣,總是有事沒事三公主長、三公主短的。已經打定了主意,她要徹底改變這一點。
  “該上路了。”無視于君怀袖的期待,冷雪只給她四個字。
  “別這樣,天气這么好,我們就多休息一會儿,反正那十二個未曾謀面的師兄又不會跑掉。”君怀袖笑眯眯地又補充一句。“因為我們壓根儿就不知道他們在哪里。”
  冷雪沒開口,但冰冷的臉上有著明顯的不贊同。
  打一開始她就覺得這樣私自出宮不好,但她又能如何呢?既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任意妄為的小公主獨自一人离開,那她也只得跟著走了。
  “雪儿,你還是覺得不妥嗎?可是這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不光只是要完成老頑童師父的遺愿,如果真能找到這十二個師兄,說動他們十二人來幫父王治理天下,那樣父王會輕松很多、很多的……”瞅著無辜的大眼,君怀袖接著又道。
  “你也知道,咱們圣朝是傳賢不傳子,可儲君六王叔又不管事,早已离京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留年事漸高的父王一人為我圣朝主持朝政綱紀,這其中的繁忙勞累可想而知,我身為人子,尤其是父王最疼愛的一個,自然是得幫自己的父親分憂解勞,雖然我是女孩儿家,做不了什么大事,可我能找人來幫忙,就像去找老頑童師父的十二個徒弟,听听!‘七俠五義’耶,光是名號就響亮得讓人覺得信賴,我相信,找他們來幫忙一定沒錯。”
  冷雪當然知道所有的一切,因為她是三公主君怀袖最親近的貼身侍衛,可對整件事,冷雪不予置評,當然,大半也是因為她懶得開口說話。
  “是真的啦。”
  沒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凝看在眼里,君怀袖再接再厲。“你想想,是老頑童師父的徒弟耶,能成為他老人家的徒弟,人品一定差不到哪儿去,尤其還能讓人冠上‘七俠五義’這樣仁義的名號,一定是古道熱腸、武功高強且高風亮節的俠義人士,這樣的人不找來幫忙、為國效力,豈不是太浪費了?”
  冷冷的表情不變,但冷雪開了口。“可以讓人幫著尋找。”換言之,她們實在沒必要自己走這么一趟。
  “這怎么成?要讓父王派人找的話,那感覺就沒那么有誠意了,我想要憑自己的力量把十二個師兄請來,父王要是知道我幫咱們圣朝延攬這么多的人才,他一定會很高興的。”想到自己總算能為寵她、疼她的父王做上一些事,她本就甜蜜的笑容顯得更加地甜膩了。
  知道自己絕說不過她,冷雪索性不搭腔。
  “別這樣,我的好雪儿,就當是散散心,不然等你走后,我們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像現在這般地親近了。”本來是想撒撒嬌的,可一想到日后的离別,君怀袖的笑容忍不住地垮了下來。
  這是讓她決定出宮的另一項重大因素——她要讓冷雪离開,自由的、無牽挂的离開。
  “走?”冰冷的嬌顏有几絲的困惑。
  “這是遲早的事。”淘气的笑再次揚起,她欣賞著眼前風光,就像是沒事一般,可總是顯得孩子气的美麗雙翦卻不經意地閃耀著看透一切的智能光芒。“雖然你不說,可我知道,你想离開宮里。”
  “我沒有。”冷雪直覺否認,沒發現自己語气大快也太急,完全不像她自己。
  “你別想騙我了,反正這又沒什么。”乖乖地坐到一旁慢條斯理地穿上鞋襪,過了好一會儿,君怀袖像是自言自語般,用著小小聲的音量說了。“你不是別人,就算再怎么試也适應不來宮里的日子,我不想讓你繼續委屈自己了。”
  “沒有委屈。”冷雪冷冷地回答,沒有人能強迫她做任何事。留下來,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
  像是沒听見她的話,君怀袖面帶微笑地看著渥渥流水的波動。
  “雪儿,你是特別的,不像我們一般的人,打一出世就習慣受世俗的規范約束,你就是你,合該是屬于大自然、呼吸著最自由的空气,可為了我,你卻讓自己忍受這么久。別想再委屈自己了,就算你肯,我也不愿繼續看著失去自由的你。”微笑依舊,但話中的堅持卻不容人輕忽。
  難得地皺起眉頭,冷雪不想談這個話題。
  “好了、好了,不說,我不說就是了。”小小的微笑突地變成笑眯眯的甜笑。
  “反正事情還這么久,等我找到十二個師兄后,我們再來談這個也不遲。”
  冷雪沉默以對,不愿為君怀袖的這段話發表任何意見。
  對著冷雪的冷漠,君怀袖不想再說些什么,但遠遠傳來的聲響引起她的注意。
  “雪儿,你有沒有听見什么聲音?”君怀袖努力分辨著聲響的來源。
  冷雪凝神細听,知道那是打斗聲,但她來不及阻止,已經讓興沖沖的君怀袖拉著跑了。
  “別說了,快點去看熱鬧吧。”

         ★        ★        ★

  那是一場以實力對人數比例的激戰。
  所謂的實力,指的是被包圍在中間的男子有著一身世上少有的、讓人難以匹敵的絕世武藝:至于人數比例,指的則是他所面對的那些難以數計的敵人。
  這是一場難以論斷輸贏的對決,至少,就目前而言是如此。
  只因被圍剿的男子人單勢孤,就算是世間少有的絕世高手,單獨一人一次得面對這么多武功程度在一定水准之上的對手,也沒有絕對的胜算。不過話雖如此,圍剿人的黑衣殺手也沒占到什么好處,因為他們唯一的优勢也只是人多勢眾,但……這就足夠了。
  是的,平心而論,黑衣人的功夫是遠遠比不上這次的目標,可黑衣人也沒吃什么虧,只因組織很重視這次的任務,派出的全是組織里一等一的高手。要知道,能走上暗殺這一行的人在武藝方面是不能弱到哪儿去的,尤其還能成為當中的高手,就算武功沒法儿到絕世的地步,也總是得有一身惊人的武藝。
  而至今,黑衣人還沒倒下的少說也還有十來位,都說了團結力量大,尤其是他們事前套好了劍陣准備,又個個都抱持著就算一死也要多消耗敵人一丁點的体力、好為自己人增加胜算的必死決心,在這种視死如歸的心態下,再加上黑衣人還有個秘密招式還沒使出,可想而知,在這一役中,黑衣殺手他們并不是必敗的一方。
  沒有人開口說話。
  在這种生死攸關的當頭,自然沒有人會將時間浪費在語言上,就看懸殊的實力与懸殊的人數比例,拉鋸成一場刀光劍影的熱門激戰,可驀地——
  “真不公平,他們人多欺負人少。”
  清甜的少女嗓音穿插進這場對決中,而這名少女不是別人,正是興沖沖赶來看戲的君怀袖。
  對于君怀袖小女儿的單純心思,被拉來一道看戲的冷雪不予置評。
  沒什么好說的,早在第一眼時她便看出,被包圍在其中的男子并沒有什么危險存在,這場斗爭為什么會持續著她并不清楚,但她能肯定,只要那個男人想,這些圍攻他的人早該去向陰曹地府報到去了,哪還有机會活到現在?
  正如同冷雪所想的,那男子有著游龍般最矯健的俐落身手,就算眼前是讓眾人包圍其中,可實際上卻全然沒什么危机存在,但僅懂得一些花拳繡腿的君怀袖可不懂這些,在她看來,就是人多欺負少,不公平!
  “不行不行,我們該去幫幫忙才是。”君怀袖自顧自地下了結論,翩翩的身影像只彩蝶般地往殺气騰騰的戰圈而去。
  由小到大,這可是她第一次親眼見人這般不要命地相互廝殺,而且是這般不公平地人多欺少,她難得有這机會可以親身嘗試一下濟弱扶傾的滋味,怎能錯過呢?
  冷雪不發一言地在她涉及危險前攔下她。
  “雪儿?”君怀袖不甚高興地嘟著嘴看著冷雪。
  “我去,你留下。”將她拉至一旁的安全處后,冷雪冷冷地丟下兩句話,雪白的身影化為一道美麗的弧線,直直殺入那場混戰中。
  不是冷雪轉了性,突然有了普度世人的心,不管被包圍的那人是不是有能力自保,依她的個性,是理都不會理的,即使是現在,她之所以殺進來,也只是因為三公主想要這么做,所以她才做,自始至終,她才不管那個三公主想救的人的死活。
  相處了十年,冷雪心里頭明白,她知道說不動這個小公主樂善好施的好心腸,從十年前這個玉人儿般嬌貴的小公主為達目的,宁愿挨著餓,一面還吵著鬧著,就只為留下被視為高度危險、且被重鎮在籠中的自己時她就知道,這個善良天真的小公主有著一股蠻勁儿,只要認定不平的事她就決心攬為己任,不管有沒有危險。
  事情來得突然,納悶何來幫手之時,闕傲陽練功的心情已被打斷,在敵友末明之前,他不敢大意,較之剛才有了更多應敵的心思,一面解決黑衣殺手之時,還一面分神注意起這位臨時冒出的幫手。
  他确定不認識她,過濾了一遍,就連江湖中也不留听聞過這號人物,要不,這般的冷艷絕美,這般凌厲迫人的好身手,他絕不可能會沒有半點印象。
  “頭儿,他有幫手?”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狠角色幫手,眼見己方的胜算大大降低了几分,黑衣人有點亂了陣腳。
  “一視同仁,殺無赦!”為首的黑衣人下達指示。
  隨著命令,所有的黑衣人像是不要命了般,只攻不守,發了狂似地就想取下兩人的項上人頭。
  本就不是會乖乖待在一旁看人拚命的人,尤其又听得這殺無赦的命令,君怀袖更是忍不住了。“雪儿,我來幫你。”
  伴听著甜甜的嬌喚,賞心悅目的嫩黃色彩讓人眼前一花,闕傲陽還沒來得及看清這會儿又是什么人加入戰場,就聞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清香,然后他看見一張絕世脫俗的純真嬌顏,甜甜的笑顏,像是要加入什么游戲般,而不是加入一場刀光劍影的打殺之中。
  “別進來,快走。”隔開兩個人的長劍,怒极的冷雪護著身后的君怀袖,不敢相信這僅懂得一點花拳繡腿的小公主竟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不行,我要幫你嘛。”像是表明自己的決心,君怀袖掏出六王叔送她的防身小劍,靈巧地擺開一個美觀有余,但沒啥用處的好看架式。“這邊好危險的,旁邊就是懸崖,我怕你一不小心會掉下去,我一定要來幫忙。”
  就是看在這邊地勢危險,冷雪她才更不愿意三公主靠過來。
  “到一邊去待著就是幫我。”又架開三人的攻擊,冷雪老實不客气地沉聲道。
  嘟著小嘴,君怀袖覺得自己被冷雪看得极扁。
  “不幫你,那我幫這位大哥總可以吧?這位大哥,我幫你好不好?”很有禮貌的,君怀袖漾著甜笑詢問那位“急需”她幫助的仁兄。
  冷眼看著眼前事態的發展,看著嘟著嘴抱怨的表情一變而為有禮貌的甜笑,對著那甜甜的笑容,闕傲陽几乎要回以一笑了,几乎。
  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不愿在事情未明朗化而做任何評論,所以一張醋勁有型的帥顏狀似專心地應敵、一副沒空理會她的模樣下,實際上是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她,暗自揣測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位大哥,拜托你讓我幫忙好不好?”見他沒答話,還以為他沒听見,讓兩大高手護在其中的君怀袖很認真地再次拜托著。
  場面變得有點可笑,她讓兩大高手護在中間而不自知,而且還在兩人應敵之時好聲好气地拜托要幫忙,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小命是交付在這兩人的手上。
  “你別待在這儿。”看她還不死心地留下,擔心她安危的冷雪輕斥一聲。
  “不行,你們只有兩個人,而他們有這么多人,我得幫忙才是。”君怀袖堅持著,她相信自己在兩年內跟著老頑童師父學了不少武功,一定能給予他們兩人什么幫助的。
  已經受夠這場混亂!
  早失去了練功心思的關傲陽不愿再浪費力气戀戰,尤其不愿費神研究這兩個來路不明、行為怪异的女人,早早結束這場小小的混亂是解決一切的唯一方法,就看他目光一斂,冷傲的俊顏上泛起一抹大開殺戒時才會有的冷笑。
  “頭儿?”眼見己力的人手一個一個倒下,又看闕傲陽眼中逐漸浮現出的強烈殺意,黑衣殺手詢問對策。
  “撤!”黑衣人的首領下達命令。
  雖然所有的黑衣人立即往后退了一大步,但這命令不是代表著撤退,相反的,這是他們實行最后攻擊的暗語,只等著目標因這句話松下戒心時,進行他們最后一搏。
  就在所有的黑衣人退開一步后,几乎是立即的,同一瞬間剩下的六、七位黑衣人從怀中抓出一把粉末往中心點的目標物撒去。
  “哎呀,他們用毒是不是?”看著迎面而來的粉末,君怀袖記得她以前學過這個,就看她一臉的興奮,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能遇上這夢寐以求的情景。
  “小心。”雖然在宮中時吃了不少靈丹妙藥,但事有万一,冷雪不愿冒這個險,她拉著君怀袖直想退開。
  “沒關系,沒關系,老頑童師父讓我吃了不少防毒、防迷藥又強身健体的補藥了。”完全不當一回事,君怀袖掙脫冷云的箝制,開心地從腰側上的小包包里拿出一顆彈珠般大小的彈丸。
  “你?”冷雪皺著眉看著她正要做的事。
  不像了解她的冷雪,可即便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因為那奇怪的舉動,闕傲陽破天荒地也跟著頓了下,在大開殺戒前忍不住停下注意起她的舉動。
  “這位大哥,你知道江湖這回事吧?”知道有人在看著她玩弄著手中的小彈丸,一向只能當受教角色的君怀袖很高興地解釋著。“行走江湖呢,就是得記住一個大原則。”
  冷著驗看著她興致勃勃的解說,闕傲陽沒給予任何的響應,只是心中因她而起的怪异感更甚了。
  竟有個小丫頭想跟他解釋行走江湖之道?
  “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看他沒答話,心中那股熱情有些被澆滅,摸摸鼻子,因為尷尬,君怀袖笑得覦腆。“就是他強我更強。”
  什么?
  沒發現自己的心思正跟著她轉,闕傲陽一臉奇怪地看著她。
  “廢話留著到陰曹地府時再說吧!”等待在一旁的黑衣人再次殺了上來。
  皺了下兩道可愛的秀眉,在黑衣殺手沖上來的那一刻,君怀袖立即丟出手中把玩的小彈丸。
  “看好,這是示范!”
  隨著她的話語,被拋到地上的小彈丸瞬時爆了開來,巨大的聲響讓人專注于它的爆炸威力,可實際上,就如同會叫的狗不會咬人般,這聲巨響并沒什么爆炸威力可言,只不過因爆炸而溢出的煙幕瞬間將所有的人全籠罩了起來。
  在那一層薄薄的煙霧中,打一開始黑衣殺手用迷煙而使一直閉著气的闕傲陽,他看見剩下的黑衣殺手在最短的時間內一個個地倒下了地。
  揚起一道詫异的劍眉,他看向捂著耳朵,一臉天真的君怀袖。
  “很厲害的是不是?他強我更強。要用迷香的話,就要用這种才夠看嘛。”松開耳朵,沒想到第一次試用這迷香禪會有這么好的效果,看著倒了一地的黑衣人,君怀袖樂得直開心地拍著手,就怕沒人跟她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不似君怀袖全然無覺,冷雪發現其中的异處了。
  看著猶在原地的陌生男子,冷雪的心里頭很是明白,眼前這人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還是個相當小心謹慎的絕世高手。要不,除非他跟她們一樣,吃多了防毒、抗迷香的珍貴藥物,不怕這類的迷香、毒藥的。但說真的,這樣的可能性比較小,以他對迷香禪爆炸時的巨響鎮定如常的樣子看來,她相信它是那种見慣了大場面的男人,而且是個武功深不可測的厲害角色,只怕早在黑衣人拋出迷香之前他便閉著气了。
  “這是……”闕傲陽還是開口問了,行走江湖多年,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种具爆炸性的迷香彈。
  四周的迷煙尚未散盡,看著他不受任何影響地開口,冷雪更加肯定心中所想。
  只有到達某一境界的絕世高手才能不受影響,長時間地閉著气,一時半刻地無礙,甚至還能在閉著气的同時開口說話。
  “這是我師父送我的。”沒有多想,漾著甜笑的君怀袖從包包中再拿出一顆讓他觀賞。
  “三……”敵友未明,冷雪不想制止,但思及在外不能喚她三公主的要求,讓冷雪頓住,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沒發覺冷雪的反應,訝异于君怀袖的大方,闕傲陽狐疑地接過她塞過來的迷香彈。
  “你看,是不是很好用呢?這可是師父他老人家特別做給我的,他說這迷香彈的藥性极強,即使只吸入一丁點的煙霧而已,也可在最短的時間內迷暈一頭大象……咦?”怀袖獻寶似地介紹,然后發現了怪异的地方。
  她看著完好站著的關傲陽。“奇怪了,你怎么……”
  在她覺得奇怪的同時,某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正悄悄地運气准備。警覺地閉了气裝暈,為的就是這一刻。
  “闕傲陽,就算要死,我也要拖著你一塊儿走。”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某個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突然扑過來暴吼一聲。
  事情發生太過突然,看著一道人影飛扑過來,君怀袖直覺的就是隔過身去擋。
  “小心!”沒有多想,她擋在闕傲陽的面前護住他。
  從沒有人會有這樣的舉動,竟會想到要護著他——闕傲陽?
  由于太過于意外,她的舉動讓闕傲陽微微一愣,但也只有那一剎那的時間,對于這場危机的應對并沒有影響,可旁人無法体會出他的從容不迫,在他有所行動前,心急于君怀袖安危的冷雪已經推開了他們。
  劍身沒入了冷云的体內,一聲悶哼揚起,抵擋不住那名黑衣人所帶來的沖撞力道,染血的雪白身影讓那抹黑給推下了深淵。
  闕傲陽親眼目睹了一切。

         ★        ★        ★

  “哎呀,好痛……”不似內力深厚的闕傲陽,只被推開了一步。嬌弱的君怀袖整個人被推倒在地,就看她吃痛地爬了起來。
  “雪儿,你做什么這么用力地推我?雪儿?”放眼所及,沒有那抹讓人熟悉的白,君怀袖詫异地再一次四處看看。
  “這位大哥,你看到雪儿沒?她怎么……怎么不見了?”十年來,她的身邊沒少過那抹白,一下子沒看見那最熟悉的人,她不由得心慌意亂。
  無法不覺得心慌,是想過要讓冷雪自由,可別說她還沒做好心理准備了,就算做好心理准備,她也無法接受這种一瞬間不見的方式。
  看著焦急的神情取代了原本的甜美嬌俏,這巨大的差异讓闕傲陽的心中激起一絲的不忍,天知道是為了什么,但就是說不出口,對于适才那一瞬間所發生的事,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對她開口說出事情真相。
  “雪儿?”沒人回答她,君怀袖只能自己動腦去想,顫抖地站到事發之時的位置上去,她努力回想當時的狀況,仿真著可能發生的事,然后……紅潤的血色一點一滴地出嬌美的雪膚上褪去。
  看著她的模樣,闕傲陽心中有份怪异的感覺,直覺地他不喜歡看她蒼白的脆弱模樣。
  “你……”本想說些什么,就是所謂的安慰話語,但她開口中斷了這份例外。
  “這位大哥,解藥你拿去,可能是体質的關系,也可能是其它什么原因,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沒被迷暈過去,但還是拿著解藥比較保險,我要去找雪儿了。”從小包包中拿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顆迷香禪的解藥交給他后,慌亂的君怀袖往懸崖邊走去。
  好難受,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心里好難受,胸口悶悶的,喉頭緊緊的,眼睛里有份酸溜的感覺……好陌生?她是不是病了,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急著找出掉落懸崖的冷雪,同時,君怀袖深深地納悶著自己的反應。
  就像她的名,怀袖、怀袖,是那种一輩子讓人小心揣在袖中呵護珍視的寶貝,這一生至今,除了這一趟私自出游外,她一直都待在深宮中由得所有的人寵她、愛她,把她當心頭上的一塊肉似地妥善照護著,別說從沒遇上什么不順心的事,就算有,也早在她知道擔憂而讓人料理了一切。
  這就是她過往的人生,喜樂、無憂、安逸……有著所有人的小心珍藏与細心呵護,在這樣的全面保護下,讓她很不能适應此刻過于強烈的陌生情緒。
  “你做什么?”攔下了她,闕傲陽瞇著眼看她。
  “我……我要去找雪儿……”抓著他的臂膀,懸在眼眶里的眼淚掉了下來,君怀袖當場楞住。
  “這……這是什么?”摸摸自己的臉頰,她發現那份讓人覺得陌生的濡濕。
  看著她的納悶,知道她是真的不解,闕傲陽怀疑起這名少女過往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家庭、什么樣的生活,才會讓一個女孩儿違反女人的天性,完全不知道“哭泣”這件事?
  “我要去找雪儿了。”沒時間可浪費在研究那不知名的液体上,君怀袖想掙開他到懸崖邊上。
  “怎么找?”闕傲陽再一次攔下了她,冷冷的表情下是全然的不解,納悶自己干么留下來管她的死活。
  “我慢慢地爬下去,就可以找到雪儿了。”她直覺地回答。
  冷笑一聲,闕傲陽拉她到崖邊,讓她親眼瞧見那深不見底的高度。
  倒抽一口气,君怀袖讓那高度給嚇軟了腿,無法控制的,整個人軟軟地挂在闕傲陽身上。
  “爬下去嗎?”毫不留情的,闕傲陽嘲弄地問。
  一种絕望的恐懼占据了素來無憂的無瑕心靈,她知道,她失去冷雪了,可她一點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這樣,一點也不!
  感覺有更多、更多的液体從她的眼中流出,顫巍巍的,她伸手抹去,但每每當她擦掉后,新的水液立即地又從眼中掉落,而且越掉越凶,怎么也抹不去。
  對那些源源不絕的水液,她覺得心慌,尤其還伴隨著喉間、那怎么也忍不住而發出的嗚咽聲,對著那不受控制、全然陌生的聲音,她完全的不知所措。
  “怎么辦,我擦不掉……”帶著濃濃的委屈哭聲,她哽咽地開口求助。
  不是很想理會她的,但對著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淚顏,闕傲陽只覺心中一窒。
  說實話,那絕不是頂漂亮的畫面,畢竟是哭嘛,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再美的人哭起來也就是那個樣儿,只要想到那些代表著軟弱的、做作的、無用的、只想博取人同情的眼淚就讓他覺得厭惡,可眼前的這一個……
  他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不同,她粉粉的頰沾滿了濡濕的淚,一雙水靈的眼一邊淌著淚、一邊無助地直望著他,仿佛像只落水的小貓般哭得嗚嗚咽吶的,讓他的心怎么也硬不起來。
  還沒醒悟過來,闕傲陽已經做了一件他自己也意想不到的事,雖然是稍嫌粗魯了些,但他确實是將她摟進了怀中。好溫暖、好舒服,就像是她久違的父王的怀抱一樣,記得從她過了十二歲后,她已經有五年沒讓人這樣抱過了,現在的她只覺得好熟悉、好怀念,但……但是她還是覺得好難受,只要想到冷雪為了救她而掉下山崖,她的一顆心就像是讓人掐住了般,整個人難受得緊。
  緊緊地抱住那讓人心安的寬闊胸膛,但她只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舒服。繼喉間發出的奇异聲響、眼里那些仿佛流不盡的水波后,直想壓抑下這些陌生反應的她,覺得自己快要喘不過气來了。
  她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為了壓抑下那些奇怪的聲音,她很用力地在吸气了,一直就是在吸气了,但是……但是……
  再也沒有但是了。
  對著怀中一軟、完全失去知覺的人儿,看著她那猶帶著淚、嬌妍清靈的秀顏,闕傲陽那張覆滿冰霜的俊臉鐵青了大半——
  她暈過去了,就在他的怀中,哭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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