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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熱血交融(1949.4.22—6.14)



    上海解放前夜,黃炎培之子黃競武与共產党情報人員李白的鮮血流在
  一起。

    1.毛澤東沒有踏進紫禁城半步
    2.劉少奇天津走親戚
    3.詩人的牢騷
    4.上海浴血
    5.美蘇大使都离任
    6.冊封西藏班禪

  大軍過江,進占“首都”,江山誰屬的問題基本解決,中共領導的精力,越來越多地轉向新政治協商會議。
  群英北上,云集古都,代表邀請的問題基本解決,新政協的籌備,關鍵在于各方的溝通。
  北平,北京飯店、六國飯店、翠明庄飯店,所有的高級飯店都住滿;個別拜訪,座談討論,集會決議,各种政治活動頻繁進行。
  江南戰事忙,北平開會忙。

           1.毛澤東沒有踏進紫禁城半步

  北平對于中共并不安全。和平解放的城區,遺有國民党八大特務系統一百一十個單位近万名人馬。山東青島還被美軍占領,從那里起飛的敵机隨時可能轟炸北平市區。從深山進入都市,中共為自己設計了一個緩沖:中央机關先不進城,駐在西郊的香山。
  雖然中共中央机關駐扎香山,但統戰部要和高級飯店的民主人士打交道,就得住在城里。
  中南海過去是皇家花園,后來是傅作義的“華北剿總”司令部,共產党接管過來并不扰民。中央机關中最先進城的齊燕銘、周子健、申伯純,在北平軍管會的協助下,成立中南海辦事處,同時接管北京飯店、六國飯店等几家高級賓館。
  這時的中南海哪里還有皇家气派,房屋坍塌,湖水淤積,垃圾遍地,野草叢生,一副打敗仗的樣子。
  辦事處首先換掉傅作義部隊駐守的一個營,然后就是打掃衛生。一百多輛卡車拉了三個月,才把中南海的垃圾運完。而后,周子健又組織整修房子。
  中南海面積雖然很大,但适用的房子并不多。南海北岸有片建筑相對完好,統戰部選中這里的丰澤園,李維漢住在頤年堂后院正廳,工作人員住在居仁堂。
  頤年堂是個華貴典雅的大殿,從天花板到屏風和隔扇,都是檀香木精雕細刻,這里适宜召開數十人的會議。
  香山距离市區并不很遠,中央机關在這里也感到都市的節奏。西柏坡那里是電報多客人少,香山這里是電報和客人都多。毛澤東、周恩來時常進城會客、開會,就在統戰部的“根据地”中南海落腳。
  周恩來走得太勤,李維漢索性在頤年堂后院東側的四合院里為他准備了一個臨時辦公室,這地方叫“菊香書屋”。
  菊香書屋北面正房五間,周恩來只要了東頭兩間,西頭兩間給林伯渠住,中間一間作會客室兼餐廳。警衛住東廂房,童小鵬夫婦住西廂房。
  周恩來住的地方,毛澤東也是常客,菊香書屋又成了毛澤東進城時休息的地點。

  這天,周恩來在菊香書屋听取錢之光、劉昂夫婦匯報。這對夫婦是迎接民主人士到解放區參加新政協的關鍵人物——錢之光在香港送,劉昂在大連接。1949年4月,大批迎接任務基本完成,周恩來把兩人召回北平,另有任用。
  錢之光和劉昂剛剛匯報了一會儿,防空警報就拉響了。
  北平城位于華北大平原,飛机轟炸時無遮無掩,只有依靠防空哨在城外瞭望,發現敵机來襲就發出警報,城里好及時躲避。北京飯店等處設有地下室可以防空,陳舊的中南海就只有往外跑。
  毛澤東這時正在里屋休息,錢之光、劉昂兩個,一邊一個架著毛澤東就往外跑。出了院子,汽車已經准備好,大家上車之后,兩輛轎車急速開往城外。
  向南出城的路最近,汽車一直開出廣安門,在路旁村庄停下。農民搬出一條長凳,毛澤東、周恩來就坐在長凳上和老鄉聊天。
  進城執政的共產党領導人,居然還要跑警報。
  有了跑警報的經歷,警衛部門要求毛主席每天晚上回香山休息,那里是山地,飛机炸不到。

  香山的雙清別墅成了毛澤東的迎賓館。
  5月18日,李達來香山看望毛澤東。
  李達与毛澤東同為中共一大代表,后來因故脫党,但一直鍥而不舍地宣傳馬克思主義。毛澤東与李達談起來就收不住,到了深夜,習慣夜間工作的毛澤東見李達困了,就要李達在自己的床上休息。
  李達看到,毛澤東的床舖,還是當年喜好的木板床,于是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毛澤東還在旁邊辦公。
  一張床,兩人倒班睡覺,對于職業革命家是平常的事情。剛進城的毛澤東,還保留著許多儉朴的老習慣。
  南洋華僑領袖陳嘉庚最欣賞中共領袖的朴素,因為,富商陳嘉庚也是個朴素的人。
  6月初,陳嘉庚從新加坡輾轉來到北平,周恩來陪他上香山見毛澤東。
  香山山坡陡峭,小轎車爬不上去,還要在山腳換吉普車。陳嘉庚的吉普車到達雙清別墅,毛澤東已經在門外恭候。
  陳嘉庚還是在延安見過毛澤東。抗戰期間,回國贈送援助物資的陳嘉庚在重慶受到山珍海味的招待,卻感到別扭。到了延安,卻發現中共領袖毛澤東居然穿補丁衣服!陳嘉庚頓時認定:中國的希望在共產党。
  闊別多年,陳嘉庚發現,毛澤東穿的還是延安出產的粗布衣服。
  毛澤東呢,看到陳嘉庚上身西裝,下身唐裝,也是華人本色。
  兩人攜手登山,樂不可支。
  李濟深也到香山會見毛澤東。
  深沉穩重的李濟深對于這次會見也是深思熟慮:自己要見的是中國前無古人的領袖。
  李濟深見面就拱手:“毛主席,你真偉大!你真偉大!”
  毛澤東謙遜地攙扶李濟深坐下:“李老先生,我們都是老朋友了,互相都了解,不要多夸獎,那樣我們就不好相處了……”
  毛澤東先后在香山會見李濟深、沈鈞儒、陳叔通、何香凝、馬敘倫、柳亞子、張瀾等民主党派頭面人物。
  毛澤東十分警惕,不讓任何人把自己當封建帝王看。毛澤東到了北平立即表示:選擇住地不准和皇宮沾邊!

  民間有言:“見了紫禁城,就想當皇帝。”
  紫禁城气象恢弘,紫禁城窮奢极欲,紫禁城薈萃中國文化精華,紫禁城創造世界建筑奇觀。
  凡是來到北平的人們,無不游覽紫禁城——現稱“故宮博物院”。
  惟有毛澤東不!
  這天,毛澤東終于來到紫禁城。毛澤東向博物院的負責人詳細地詢問了故宮管理情況。但是,毛澤東就是不進皇宮大門。博物院領導一再邀請,毛澤東只是登上紫禁城的城牆。
  毛澤東繞城而走,毛澤東在城頭觀望,毛澤東望見皇宮的三大殿,但是,望不見太和殿中的皇帝寶座……
  有人設想:毛澤東跨進紫禁城,毛澤東步入太和殿,毛澤東看見皇帝的龍椅,毛澤東會不會像陳毅打進南京總統府那樣,在那張惟獨一人可坐的椅子坐上那么一坐?
  故宮博物院的負責人經過專門考證證實:當時,毛澤東站在城頭遙望故宮良久,工作人員為毛澤東搬了把藤椅,毛澤東又坐在藤椅上望了很久,但是,毛澤東始終沒有走進紫禁城,毛澤東确實沒有游覽太和殿,更談不上坐龍椅了。
  位卑有位卑的苦,位高有位高的難。所有的人,都不能為所欲為。
  指點江山的毛澤東,終生沒有踏進紫禁城半步!

  胜利進城的中共五大書記,個個日程繁忙,然而情緒高昂,效率很高。
  這段時間,除了指揮打仗以外,五大書記似乎有這樣的分工:
  毛澤東与各民主党派頭面人物個別交往;
  朱德出席人民團体會議;
  劉少奇指導城市接管;
  周恩來負責新政協籌備;
  任弼時患病,在分管土改的同時,也出席一些群眾會議。
  新民主主義青年團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中華全國青年第一次代表大會、戲劇電影工作者聯歡會、北平院校教授研究員聯合會全体會員大會……各全國性人民團体陸續開會,中共領導人一律出席。
  擬議中的新政協,出席人以單位划分,由各党派、各人民團体、各地區組成代表團。中國各民主党派的領導人匯聚北平,原來設在香港的總部也陸續遷到北平。
  這樣,各民主党派中央就在北平与中共中央面對面協商。毛澤東是一個人一個人談,周恩來是一個党一個党談。
  周恩來總是及時向各党派通報重要情況。与南京代表團談判期間,周恩來几乎逐日向各民主党派負責人和大學教授介紹會談進展。
  中共中央還應民主党派要求組織多次報告會:葉劍英報告北平軍管問題;鄧穎超報告解放區婦女工作問題;李維漢報告統一戰線工作問題;胡喬木報告新民主主義文化政策問題;安子文報告干部問題;陶鑄報告傅作義部隊改編問題;戎子和報告物資接收問題;鄧小平報告解放軍渡江問題;陳毅報告接管上海問題……
  周恩來有計划地參加各党派的會議。5月20日參加中國民主革命同盟(“小民革”)招待會,23日邀請民革負責人商討,5月24日宴請民盟中央委員,5月26日与民建負責人會談……
  周恩來代表中共与各党派商討新政協事項,商討聯合政府的組成。周恩來還与各党派議定工作范圍:民革重點在原國民党成員,民盟專吸收知識分子,民建成分有工商業者和与工商業有聯系的知識分子以及文化界人士。
  經過協調,中共与各党派的合作更加和諧。民革把國民党軍隊中的策反關系全部移交給中共。民革、農工党還把自己組織的少量軍事組織移交解放軍統一建制。

             2.劉少奇天津走親戚

  中共的重要人物劉少奇不大出頭露面,但是,卻在從事重要的政策性工作。
  劉少奇是個善于思考的人。
  1948年中共中央政治局九月會議討論奪取全國胜利的決策,重點是軍事問題与政協問題,而劉少奇卻在此前就系統考慮經濟建設,寫出《論新民主主義的經濟与合作社》。在九月會議上,劉少奇提出,解放后的國民經濟是新民主主義經濟,存在自然經濟、小生產經濟、資本主義經濟、半社會主義經濟、國家資本主義經濟以及國營的社會主義經濟等各种成分。應該大力發展合作社經濟,以經濟競爭的方式解決資本主義与社會主義的矛盾。
  針對党內急于反對資本主義的傾向,劉少奇強調:“最后還要嚴格地說一句,過早地采取社會主義政策是要不得的。”
  以后,按照中央分工,劉少奇著重研究新民主主義經濟。在東北工業區工作的張聞天也著力研究經濟問題,1948年9月,張聞天起草的《關于東北經濟构成及經濟建設基本方針的提綱》報送中央,經劉少奇認真修改后,作為中央文件下發。
  中共七屆二中全會實際是城市工作會議,長期從事城市地下工作的劉少奇,又在全會講了城市工作。會后,中央要求劉少奇繼續注意研究城市問題。
  隨著戰爭的迅速進展,中國的大城市像熟透的果子,一個一個落在共產党手中。但是,党的干部不熟悉城市工作的矛盾也日見突出。

  天津問題最明顯。
  天津是華北最大的工業城市,解放后社會秩序迅速好轉,生產秩序卻恢复得很慢。不少工人和店員誤以為革命成功之后要像消滅地主一樣消滅資本家,自發開展對資本家的清算斗爭。分資產、漲工資,嚇得資本家不敢開工,有的甚至把資金轉到香港,全市私營企業開工不足30%,上百万人生活沒有著落。
  劉少奇曾在天津從事地下工作,劉少奇的新婚妻子王光美是天津人,由于劉少奇主抓城市經濟工作,于是,被中央派往天津視察。
  劉少奇到天津自有便利之處。在一些民族工商業者眼中,劉少奇之行也可以看作走親戚,不像別的共產党人那樣可怕。劉少奇的岳父曾任北洋政府農商部工商司司長,妻見王光英就是一個資本家。王光英反复思忖,初見這個共產党領袖妹夫應該送什么禮物?最后,他決定送劉少奇一條羊毛圍巾。就是這條圍巾,“文革”中竟然成為王光英的一條“罪狀”,說“劉少奇被資本家的一條圍巾套住了脖子!”
  劉少奇沒有首先走親戚,一到天津,他就深入中紡一厂、東亞毛紡等十几個工厂之中,迅速摸清情況,提出對策。
  劉少奇反复強調中央的“四面八方政策”,強調全面照顧,重點解決勞資糾紛。在干部會議上,在民族資本家會議上,劉少奇反复闡述:“在目前中國條件之下,私人資本主義的剝削有若干發展是進步的。”
  劉少奇勸說工人從長遠利益出發處理勞資糾紛:“如果吃了母雞,就不會再有雞蛋吃。”
  為了穩住民族資產階級,劉少奇尖銳鮮明地闡述“剝削”問題:“工人要求复工就是要求剝削。剝削他,他舒服,不剝削他,他不舒服。”
  劉少奇的天津之行效果顯著。4月10日到達,5月7日离開,到了6月,天津的外貿進出口總值就相當于歷史最高年份的144%;7月,財政出現盈余;一度經濟困危的天津,當年拿出6.4億万元(舊幣)支援河北災區。
  當時,毛澤東認為,雖然“剝削越多越好”這句話不大妥當,但劉少奇去天津的工作經驗,對全國接管城市很有指導意義。

  中共東北局社會部第二部長鄒大鵬看到劉少奇的講話很受啟發,想到東北也有類似天津的左傾問題。有些共產党員進城后打算把資本家“擠垮”,而東北局書記高崗說“垮了就垮了”!鑒于中共中央曾規定各地必須允許党的干部直接向中央反映問題,鄒大鵬就給劉少奇寫信,反映了東北的問題。
  劉少奇為中央起草致東北局電,列舉自己在天津視察期間發現的在對待民族資產階級問題上“左”的表現及其危害:“有些干部認為和資本家接触就是立場不穩”,“強調限制資本主義,而不強調一切有益于國計民生的私人資本主義生產在目前及今后一個長時期內的進步性、建設性与必需性,不強調利用私人資本主義的積极性來發展生產,只強調和資本家斗爭,而不強調聯合愿意和我們合作的資本家。”
  劉少奇指出這种傾向的危害:“這是一种實際上立即消滅資產階級的傾向,實際工作中的“左”傾冒險主義的錯誤路線,和党的方針政策是在根本上違反的。”
  劉少奇更有針對性地指出:“据說東北城市工作也有這种傾向,望東北局立即加以檢討和糾正。”
  毛澤東很重視劉少奇起草的電報,審閱修改后,批示轉發各中央局、各大城市市委、各野戰軍前委。毛澤東要求各党委:“据以檢查自己的工作,認真克服對待民族資產階級的“左”傾机會主義錯誤,如果不克服此种錯誤,就是犯了路線錯誤。”
  從劉少奇天津講話引發的中共中央電報,對于糾正党內對待民族資產階級的左傾錯誤,對于穩定全國的民族資產階級起了重要的作用。此后接管的城市,沒有出現大量資金外逃,沒有出現大批工厂停工,從而證明共產党不僅會打仗,而且有能力搞建設。
  但是,當時的東北局書記高崗,卻由此記下一箭之仇。
  天津軍管會主任黃克誠曾對劉少奇提出不同意見。劉少奇要求對資方不要講斗爭,以團結資方,搞好生產。黃克誠則認為應該是又團結又斗爭,在斗爭中求團結。
  5月,黃克誠到北平向毛澤東匯報天津工作,毛澤東招待這位城市主管的飯菜還是簡單的四菜一湯,只是,兩人都是湖南人,多放一些辣椒。邊吃邊聊,毛澤東忽然放下筷子問道:“你認為今后工作的主要任務是什么?”
  當時,劉少奇有句名言:現在可以開始建設了。
  黃克誠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發展生產。”
  毛澤東很嚴肅地搖了搖頭:“不對!主要任務還是階級斗爭,要解決資產階級的問題。”
  黃克誠頓時感到,這是毛澤東對自己的當面考試……

  不知毛澤東是否也對其他干部進行過這樣的考試。后來,机靈的高崗看到毛澤東与劉少奇在這個問題上認識有差距,決心加以利用。1953年,高崗發動反對劉少奇的非組織活動,為劉少奇列舉的罪名之一,就是天津講話的“右傾”。
  在批評高崗、饒漱石錯誤的七屆四中全會上,鄧小平就此發言:“据我所听到的,我認為劉少奇同志的那些講話是根据党中央的精神來講的,那些講話對我們當時渡江南下解放全中國的時候不犯錯誤是起了很大很好的作用的。雖然在講話當中個別詞句有毛病,但主要是起了好作用的。”
  1949年上半年的中國共產党,上下齊心奪江山。盡管有人心存芥蒂,但中央領導集体在對待民族資產階級的政策上高度一致,在召開新政協的籌備中也高度一致。天津的宋裴卿、上海的榮德生、香港的簡玉階等一些著名工商業家還成為政協代表。
  中共歷史上的領導人從來是忙碌的,但此時的五大書記不是忙于党內斗爭,而是忙于民主陣營的團結工作。再忙,心情也是愉快而輕松的。
  6月9日,毛澤東派人慰問正在養病的任弼時,還特意送上紅魚一群,以供觀賞。

               3.詩人的牢騷

  1948年下半年,周恩來擔心的主要是各地的民主人士能否來解放區;1949年上半年,周恩來的擔心卻是民主人士來了以后能否實現團結。
  老朋友柳亞子就在鬧情緒。
  柳亞子万万沒有想到,來解放區的路上春風得意,進了解放區的地盤卻無事可作。
  早些時候,中共与到達解放區的各党派領導人商定:新政協代表,每党推舉六人參加。在柳亞子到達解放區之前,民革中央舉行聯席會議,推選李濟深、朱蘊山、李德全、陳助先、梅龔彬、朱學范六人為代表,同時,也提出希望增加何香凝力p亞子、張文三人。
  這樣滿怀希望來到北平的柳亞子,反而不能參加新政協籌備工作!柳亞子怎能服气?
  1948年1月民革組建時柳亞子是核心人物,被公推為秘書長,目前也是中央監察委員會主席,如今怎么連個民革代表都當不上?
  1948年5月中共邀請各党派領導人參加政協會議的名單上,柳亞子名列第五,怎么如今連出席新政協籌備的資格都成問題?
  柳亞子也是個瀟洒的人,民革秘書長當得不順心,可以辭職組織詩社。新政協籌備代表落選,還可以參加文藝工作。可是,北平的文代會籌委會沒有柳亞子的位置,全國文聯領導机构也沒有柳亞子的位置。名滿天下的大詩人,連文人資格都成了問題?
  詩人柳亞子還是個政治家,柳亞子一向熱衷用世。
  籌備1946年那次政治協商會議時,柳亞子就是積极參与者。由于柳亞子在國民党內部是反對派不會當選代表,共產党就特意把柳亞子放在社會賢達方面提出。柳亞子知道國民党還會反對自己,特地向蔣介石捎話:誰反對柳亞子當政協委員柳亞子就要報复誰!可是蔣介石不怕柳亞子報复,國民党說柳亞子不過是個詩人,硬是拒絕柳亞子參加政協。
  政治家柳亞子還是個詩人,柳亞子狂放不羈。
  民革籌建時醞釀由李濟深主持工作,柳亞子卻說:不論年齡,要講權威和聲望,除了小區區以外,不客气,任潮先生自然是首屈一指的了。
  這等于說自己的權威和聲望還在李濟深之上!
  柳亞子還說:可以推舉李濟深為大哥哥,但是,要把大哥哥來代替父親,這是比地球更大的笑話!
  在李濟深尚未樹立領導權威的時候,柳亞子此言相當不恭。
  柳亞子在詩中這樣描繪自己与中共領袖毛澤東的關系:“除卻毛公即柳公,紛紜余子虎龍從”,“一代文豪應屬我,千秋歷史定稱翁”。
  這豈不是說,柳亞子要与毛澤東并肩領導中國革命?
  于是,一些政治家鄙夷柳亞子是詩人,一些詩人譴責柳亞子是政治家,柳亞子在政界、詩界都沒有得到自己認為應該得到的地位。
  与此同時,李濟深卻成為不可或缺的人物!而柳亞子一向不贊成由李濟深擔任民革主席,民主派柳亞子不能忘記李濟深的反動歷史!
  同住六國飯店,柳亞子整天遇見討厭的人物。
  昨天,他們還是蔣介石的親信,不僅反共,還欺壓柳亞子這樣的國民党民主派。今天,這些見風使舵的政客又投机革命,成了共產党的座上賓!屈原道“薰蕕异路”,香草怎能与毒草同器?
  這些日子,柳亞子總是想起孫中山。柳亞子才是真正繼承孫中山遺志的國民党人!
  可是,柳亞子聯想去香山碧云寺瞻拜孫中山衣冠家都做不到——沒車!找統戰部連貫,連貫說車輛太緊張;找周恩來,下面推說周恩來太忙……
  毛澤東進城的第三天,柳亞子就給他寫信,《感事呈毛主席一首》云:

    開天辟地君真健,說項依劉我大難。
    奪席談經非五鹿,無車彈挾怨馮囗。
    頭顱早悔平生賤,肝膽宁忘一寸丹。
    安得南征馳捷報,分湖便是子陵灘。

  失意政治家柳亞子要退隱了,回老家當詩人去!
  雖然住在豪華飯店,柳亞子卻處處不順眼,由發言而生气,由生气而罵人,由罵人而傷身!柳亞子脾气暴躁,柳亞子血壓升高,柳亞子不愿出席會議,請假一月!
  于是,毛澤東勸柳亞子從六國飯店移居頤和園休養。
  那時的頤和園尚未開放,偌大的皇家園林,成了不多的民主人士的休養之地。
  柳亞子住在益壽堂。堂后万壽山,堂前昆明湖,依山面水,堪稱逸樂天然。生活有專職管理員、警衛員、廚師、公務員,前呼后擁,堪稱舒适周全。養士,此處几無挑剔,可是,柳亞子還是一個政治家,怎么耐得寂寞?
  春日溫暖,柳亞子卻晒得難受。一代詩人,晾干菜了?
  管理員恭敬地請示晚餐食譜,柳亞子突然怒吼:“我不吃干菜,給我買鮮黃瓜!”
  “鮮黃瓜?”管理員為難,“那得七月以后……”
  柳亞子隨手甩了管理員一個耳光!
  管理員從來沒有受過這种侮辱。這個管理員在部隊當過副指導員,是中央机關從軍政大學調來的。管理員想不通,革命隊伍哪有領導干部打人的?
  此事很快報到周恩來那里。柳先生恐怕不是一時气憤,柳先生近來情緒郁悶,有時還說:“再沒人管,就吊死在這里……”
  周恩來立即帶了一桌酒席來到頤和園,在听鵬館宴請柳亞子。
  周公禮遇,柳亞子十分高興,柳亞子正要向中共進言:李任潮那樣的人不能重用,新政協的人事不能大權旁落!
  周恩來与柳亞子干杯之后,卻說:“柳老,我給你提個意見,可以嗎?”周恩來嚴肅地說,“柳先生,打人,在我們人民隊伍里是不允許的。”
  柳亞子舉杯的手頓時僵住……
  周恩來見柳亞子尷尬,又和藹地說:“柳先生,我們進城不久,許多事情安排不周。今后,有的是工作請你做,請你還要多加保重。”未及柳亞子反應,周恩來起身,“不當之處請您原諒,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由鄧穎超同志陪你們。”說罷,竟然离席而去。別以為周恩來總是一團和气!
  柳亞子与周恩來相交多年,從來沒有受到如此批評。然而,此事又确屬自己失理。
  鄧穎超赶緊為柳亞子添菜。
  看著鄧穎超,柳亞子感從心來:我柳亞子坐冷板凳沒什么,可是你們不該重用李任潮!難道,你們忘了1927年?
  离開听鵬館的周恩來向管理員交待:“柳老是我們党的老朋友,幫過我們許多許多。他的生活你們一定要照顧好。”
  管理員感動得流淚:“周副主席,您別批評他,還是我工作沒有做好……”
  周恩來叮囑:“凡是柳老要求的,必須完成,他沒有提出來的,我們也要想到。不要限制經費標准,這里不是陝北,也不是西柏坡,北平有高級市場嘛!”
  4月29日,柳亞子收到毛澤東的回信,內中有《七律·和柳亞子先生》詩一首:

    飲茶粵海未能忘,索句渝州葉正黃。
    三十一年還舊國,落花時節讀華章。
    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
    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胜過富春江。

  毛澤東不忘舊誼,柳亞子實感安慰,又奉和二首。“倘遣名園長屬我,躬耕原不戀吳江”,柳亞子又考慮定居北平了。
  5月1日國際勞動節,頤和園向北平市民開放。
  這天,毛澤東与夫人江青、女儿李納也來游園,特意拜訪柳亞子。周恩來批評了柳亞子,毛澤東說,以后這個詩人的工作由我來做。
  時過中午,柳亞子正在睡午覺。工作人員通知他毛主席來訪,可是,等了好一會儿,還不見柳亞子出來。
  院落中沒有遮蔭處,毛澤東就在日頭下晒著。工作人員急了,要進去催柳亞子,毛澤東急忙制上,還小聲告訴他們:高級人士見客,要穿好衣服,收拾收拾照照鏡子。哪里像你們,一蹦就竄出來了。
  果然,柳亞子同夫人出來時,已是穿戴整齊。柳亞子身著西裝,還扎了領帶;夫人身著旗袍,薄施粉黛。
  兩人并排而立,恭恭敬敬,向毛澤東行90度鞠躬禮!
  管理人員感歎,這高級民主人士就是不一樣,怪不得毛主席、周副主席對他們都格外禮貌。
  毛澤東与柳亞子在堂中談詩,毛澤東稱贊柳亞子既是政治家又是詩人,毛澤東表示喜歡柳亞子的詩。
  柳亞子坦承自己寫的是老一套,還是毛主席的詩詞既通俗易懂又寓意深長。
  兩人又聯步長廊,邊走邊談。
  春風迎面,群眾圍觀,柳亞子与毛澤東并行,不禁忘卻前些日子的不快。
  說話間,兩人走出長廊,來到湖畔那艘小火輪旁。柳亞子向毛澤東介紹:“慈禧太后腐敗無能,用人民的血汗,搞這些沒用的東西!”
  毛澤東豪放地一揮手:“她就是建設了海軍,還不是送給帝國主義!無論是這個小火輪還是那個石肪,到了人民手里,都不是廢物。”
  變廢為寶?柳亞子感到,毛澤東話里有話……
  這時,圍觀的群眾大多,保衛人員勸毛主席上船游湖。
  兩人又登上畫舫。
  浮蕩于湖光山色之中,兩人談話更加輕松。
  柳亞子奇怪地問:“潤之是個詩人,有什么妙計能夠這么快地打敗蔣介石?”
  毛澤東笑道:“最大的妙計是人民的支持。几万只木船同時渡江,國民党的軍艦擋也擋不住。”
  毛澤東風趣地說:“在國民党統治之下,我總是提醒你不要赤膊上陣。現在是人民的天下,你盡管赤膊上陣,講話、發表文章都可以!人身安全有保障,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意見。”
  這使柳亞子又興奮起來……
  5月5日這天,是孫中山的就任非常大總統二十八周年,又是馬克思誕辰一百三十周年,毛澤東派秘書田家英以雙車來迎柳亞子。
  柳亞于与夫人等乘車來到香山碧云寺,拜謁孫中山靈堂与衣冠冢,而后,又赴毛澤東家宴,陪客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
  隆遇之下燃起興致,柳亞子反复追問毛澤東:“能不能說,像斯大林繼承列宁一樣,毛澤東也是孫中山的繼承者?”
  毛澤東沉吟道:“不盡相同……”
  柳亞子不曾想到,列宁与斯大林同為馬克思主義者,而孫中山則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家。
  “不盡相同,卻也近似!”柳亞子狂放起來,反复論證:“在孫中山任下,你毛澤東曾任國民党中央宣傳部代部長,當然可以說是孫中山的信徒!你反帝、反封建、反買辦資產階級,不就是孫中山的打倒列強除軍閥?你主張工農聯盟,向蘇聯一邊倒,孫中山也主張聯俄聯共扶助工農。你搞土改,孫中山也要平均地權…,”
  作為孫中山的忠實信徒和毛澤東的忠實朋友,柳亞子多么希望這兩個中國偉人精神相繼!
  被柳亞子窮追不舍,毛澤東笑道:“蘇聯挂照片,是一個死人加一個活人,我們挂照片,也是一個死人加一個活人,這算是相同點吧。”
  柳亞子想起,蘇聯挂像是列宁与斯大林,中國挂像是孫中山与毛澤東……
  歡樂的柳亞子即席賦詩:“談藝談兵兩相忘,座中人物敢雌黃……”
  回家以后,柳亞子還感歎:“談詩論政,言談极歡,自揆出生六十三齡,平生未有此樂也!”
  柳亞于感激毛澤東的關心,決心“于毛公有所獻替”,他寫信向毛澤東建議:設立國史館,修撰明史、中華民國史,安頓碧云寺孫中山衣冠冢留守人員……
  沒想到,毛澤東回信“潑冷水”。
  柳亞子自荐擔任江蘇人民政府顧問,柳亞子要求聘用私人秘書……
  毛澤東都沒有答應。
  柳亞子情緒波動,又賦詩云:“旭日中天防食昃,忠言逆耳費思量”,“英雄慣作欺人語,未必牢騷便斷腸……”
  對于尚未參与新政協籌備工作的柳亞子,大家還是不敢怠慢,何香凝、李濟深、黃炎培、陳叔通等多人先后前來探望。
  5月28日是柳亞子六十三歲壽辰,周恩來特地到頤和園祝賀,恰逢柳亞子進城赴宴,周恩來還是召集眾人在諧趣園虛惠。
  新政協籌備會開幕前夕,周恩來特意夜訪頤和園,見柳亞子早睡,便未惊動……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眼看別人忙碌政協會議,柳亞于豈能安眠?
  詩人就是騷人,怎能沒有牢騷……

  新政協尚未召開,就遇到几多牢騷。
  周公也難。

               4.上海浴血

  北平与上海,是中國人才最集中的兩個城市。
  國民党從南京撤退,帶不走中央大學教授梁希、潘寂。上海將變,國民党要把名人全帶走,共產党要把人才全留下。1948年南京首屆院士大會選出的八十一位院士,留下不走的有五十多人,這些科學教育人才大多滯留上海。梅蘭芳、周信芳都听共產党的,留下不走。蔣經國親自挽留浙江大學校長竺可恢,竺可楨反勸蔣經國留下!
  忙于新政協籌備的周恩來沒有忘記,還有一些重要人物沒有到達解放區。張瀾、羅隆基、史良,此時仍在上海。
  自從舊政協破裂以后,張瀾和羅隆基一直居留上海。1948年中共發出“五一口號”,國民党更加強對張瀾、黃炎培、羅隆基等人的監控,使他們很難离開上海。不過,李宗仁上台之后全力爭取民主人士,保密局的監視就有些放松。黃炎培利用這個空檔,以慶賀生日為名,大宴賓客三天,制造混亂气氛。2月14日,黃炎培假借購物,帶著夫人去永安公司,前門進,后門出,甩掉特務的跟蹤汽車,轉移到女儿家,第二天又化裝登上中共地下党安排的船只潛逃香港,3月14日,黃炎培自香港乘船北上。
  可是,這個机會,張瀾、羅隆基并未抓住……

  上海輿論總是關注張瀾,民盟中人擔心老人應對疲勞,建議羅隆基陪住。總是穿著棉布長袍的張瀾,与總是西裝革履的羅隆基在一起,顯出一种有趣的差异与和諧。
  共產党邀請去北平,李宗仁勸說去廣州,蔣介石命令去台灣,政壇老人張瀾憂慮:這個上海,恐非久留之地。
  哲學博士羅隆基卻得出相反結論:各种政治勢力劇烈爭奪,恰恰是中間力量發展的最好時机。
  張瀾認為,民盟長期同共產党合作,而且又拒絕了李宗仁的調停要求,現在共產党胜利已成定局,應該及早考慮新政協的事情。
  羅隆基卻主張盡量保持獨立地位。章伯鈞聲言“七分反蔣,三分反共”,并不喜歡章伯鉤的羅隆基也贊同這個說法。看看蘇俄的情況吧,無產階級專政實質是一党專政,哪里有自由知識分子的政治地位?當今中國,只有民盟才是真正的民主力量。國民党執政搞獨裁,民盟做反對党;共產党胜利搞專政,民盟也要作反對派。民盟的使命是永遠監督中國的民主!
  老謀深算的張瀾認為這种想法并不現實,國共兩党生死相爭,中國所有的政治力量必須作出選擇,不再有坐山觀虎斗的位置……
  縱橫捭闔,本是政治家尋常手段。學者出身的羅隆基不是書呆子,政治家羅隆基正在布置各地重建民盟組織,特別強調:不再接收包括共產党員在內的跨党成員!國共相爭的對台戲遲早會使人民厭倦,到那個時候,只要民盟具有獨立實力……
  張瀾卻歎息:錯過脫身時机,今后,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果然是張瀾老辣……

  解放軍渡江之后,蔣介石立即不顧退隱的承諾,直奔上海督戰。
  上海是中國的經濟中心,上海是蔣介石的起家寶地,蔣介石可以离開南京,蔣介石卻決不能放棄上海!不過,蔣介石也知道,自己出山并不能阻止共軍進攻,蔣介石到上海的真正用心是轉移上海的財產,不能留給中共搞建設,裹走上海的頭面人物,不能留給中共開政協。
  蔣介石召集京滬杭警備總司令湯恩伯、上海警察局長毛森和幕后保密局局長毛毛鳳訓話,嚴令他們把上海的黃金白銀全部運送台灣。同時,按照秘密名單,把宋慶齡、張瀾、羅隆基、劉鴻生、楊虎等所有的知名人士帶到台灣。不為我用,何以資匪?蔣介石命令:不去台灣者,就地正法!
  胜利在望,各民主党派積极開展策反活動,配合解放軍奪取京滬。1949年春,民革上海地區臨時工委負責人、華東區軍事特派員王葆真密謀組織京滬暴動,可是,這個計划被國民党特務偵知。就在南京民革負責人孟士衡去上海匯報時,國民党特務在南京、上海同時出動,王葆真等四十多人被捕,孟士衡等三人被害。
  京滬暴動計划雖然失敗,但是,民革、農工党、民盟等党派的策反活動還是取得重大成績。國民党首都警衛師起義、渡江作戰中安徽蕪湖起義等,都是民主党派与中共地下党配合策反的成果。
  蔣介石對上海民主力量恨之入骨。
  4月26日深夜,死寂的上海突然到處響起刺耳的警報,人稱飛行堡壘的裝甲車包圍各大學,全副武裝的軍警從四面八方分割街區,全市大搜捕開始了!
  城外,解放軍重兵圍困;城里,軍警憲特日夜搜捕。
  上海成了恐怖的城市!
  上海警察局局長毛森是毛毛鳳的本家侄子,一向心狠手辣,上海人稱“毛骨森森”。毛人鳳又加派保密局行動處處長葉翔之到上海督戰。沉醉、葉翔之、毛森號稱軍統三大殺手,其中二人在上海展開殺人競賽。
  街頭巷尾到處張貼通緝史良等人的通緝令,“一人不報,全家殺絕!一家不報,全里殺絕!”的標語面對居民住宅……

  就在上海民主人士生死存亡之際,周恩來電令上海吳克堅:全力保護和營救宋慶齡、張瀾、羅隆基、史良!
  吳克堅是中共資深情報干部,机智過人的吳克堅領導的情報系統為解放戰爭提供大量高級情報,從不失手。然而,就是能干的吳克堅,也只能在地下活動,怎么從特務圍困中展開營救呢?
  吳克堅有自己獨特的情報方式:爭取敵人營壘的重要人物,使其整個系統為我服務。這次營救,吳克堅瞄准楊虎。
  楊虎現任國民政府監察委員,表面看不過是一個閒職,可作為上海青幫老大,又有個擔任上海警備區副司令的女婿周力行,所以在上海還是很有勢力。但是,1927年“四一二事變”時,楊虎是淞滬警備區司令,大屠殺的執行官,現在能為共產党出力嗎?
  周恩來了解楊虎。雖然1927年時楊虎是蔣介石捉拿周恩來的干將,但蔣介石后來又過河拆橋剝奪這位弟兄的實權,楊虎就与蔣介石离心离德,而秘密接触共產党。1945年毛澤東到重慶談判,楊虎曾當面警告戴笠不准暗害。
  楊虎身邊還有個寵愛的如夫人田淑君,這個女人雖然是軍統安插在楊虎身邊的釘子,卻一心為楊虎前途著想。她与錦江飯店女老板蔣竹君是密友,而蔣竹君又是吳克堅的情報關系!
  通過蔣竹君、田淑君的關系,吳克堅登門拜訪楊虎。
  楊虎公館位于上海環龍路,獨家院落,花園洋房。
  保密局通緝的中共特務頭子吳克堅登門拜訪,楊虎豈敢不恭?
  丰盛的酒宴之上,楊虎神秘地匯報:“國民党上海党政軍聯席會報決定舉行全市大破坏!”
  吳克堅并沒有顯出激動。吳克堅的情報管道不亞于楊虎,吳克堅鎮靜地說:“我們需要楊司令配合行動。”
  楊虎有些為難:“本人雖然愿意盡量為中共方面提供力所能及的保護,但目前無職無權……”
  吳克堅了解楊司令的實力,了解他1927年的罪過,也知道他1945年的貢獻。吳克堅提醒:“你楊司令自己也上了老蔣的黑名單!”
  “我楊虎也是一只老虎!”楊虎當即表示,“我不會讓快進棺材的老蔣拉我墊背!”
  田淑君也說:“楊司令的家產和弟兄都在上海,不能跟老蔣去台灣受气。上海馬上就是共產党的天下,楊司令也是個識時務的人,楊司令、周副司令和手下的弟兄都听共產党招呼!”
  吳克堅這才布置:“重點是保護孫夫人,還要營救張瀾、羅隆基、史良……”

  宋慶齡那里,國民党特務一時還不敢動手——國母啊!
  對于其他人,特務就沒有多少忌憚。葉翔之追捕史良,毛森看押張瀾、羅隆基,兩大殺手雙管齊下。
  毛森布置,由擔任警備區稽查大隊大隊長的軍統特務聶琮負責抓捕張瀾、羅隆基。
  抓張、羅并非難事,這兩人正在虹橋療養院養病。
  聶琮迅速帶領四十多個特務包圍虹橋療養院,將要動手之際,才想起,自己直接執行毛森命令,沒有和警備區打招呼,而稽查大隊副大隊長閻錦文就是警備區周副司令的親信。為了不影響自己的前程,聶琮還是給閻錦文打了一個電話。
  閻錦文已經從楊虎那里得到營救張、羅的指示,正在設法落實,接到電話立即赶往虹橋療養院。
  閻錦文找到聶琮,隨意說道:“大隊長,都這個時候了,不抓緊時間去舞廳玩玩,看什么療養院啊!”
  “沒辦法。”聶琮歎气,“大懶使小懶,小懶干瞪眼,毛森總是把得罪人的事情交給我。”
  “沒關系!”閻錦文豪爽地說,“大隊長有什么難處,盡管交給兄弟。”
  聶琮、閻錦文帶領特務,把張瀾、羅隆基集中到206病房。聶琮禮貌地敬禮:“張先生,羅先生,李代總統派在下來保護二位。”
  李宗仁都不知去向何方,還來保護我們?張瀾不信,但并不吭气。
  聶琮和气地說:“請二位跟我走。”
  羅隆基忍不住說:“我們哪里也不去,就留在上海!”羅隆基已經派人聯絡美國駐上海領事館,請美國人常來探望,震懾國民党特務。
  “上海很危險。”聶琮恐嚇道,“保密局根本不听代總統的,要抓你們去台灣呢!”
  這下羅隆基慌了,望望張瀾,張瀾昏花的眼神与羅隆基交流時卻突然放射電流。羅隆基頓時醒悟這是在欺騙,也閉目不理。
  聶琮卻凶相畢露:“來人!”高大威猛的閻錦文帶人闖了進來,張瀾、羅隆基此時全明白了……
  特務們正要動手,一個醫生進屋了。醫生嚴肅地說:“病人正在休養,請勿打扰。”
  聶琮登時就想發作,閻錦文卻故作嚴厲地對醫生說:“張瀾先生和羅隆基先生都是政府保護的重要人物,留在這儿你們能負責嗎?”
  醫生遲疑一下,勇敢地說:“我是這里的副院長,一切由我負責。”
  閻錦文附耳對聶琮說:“留下几個弟兄看守,這兩個文人也跑不了……”見聶琮猶豫,他立即沖副院長喊,“簽字保證!”
  副院長鄭定竹是張瀾、羅隆基的主治醫生,一直同情他們的民主活動,他果斷地說:“我以身家性命擔保!”其他醫護人員也隨同簽字。閻錦文一把搶過擔保書,拉著聶球走了。
  羅隆基惊魂未定地看著張瀾,張瀾苦笑道:“老蔣的天下,就沒有中間力量的生路。”
  羅隆基万分遺憾:“早知如此,還不如跟黃炎培一起去解放區!”
  史良大律師的住宅也是一個樓房院落。這天夜里,一輛吉普車和兩輛卡車飛馳而來,便衣特務下車就包圍住宅。特務進門,見人就抓,見人就打,小院到處哭嚎,一片混亂。
  葉翔之先到車庫,欣賞著史良的高級轎車。眾特務紛紛報告:“史良跑了!”
  葉翔之鎮定地微笑著,和气地問司机:“你家主人有親戚嗎?”
  司机惊恐地說:“我不知道……”
  葉翔之還是微笑著,突然一拳把司机打倒在車前,自己上車,緊急發動,汽車迅速向司机沖去,在司机的尖叫中,汽車又突然停住,司机的半個身体被壓在輪下!
  葉翔之下車過來,司机有气無力地說:“她有個弟弟在……”
  葉翔之立即率領眾特務出動。
  這是一幢上海最普通的石庫門房子,史良躲在二樓,偷偷向外張望。所幸,這一帶很安靜。
  突然,對面房子的一群鴿子飛了過來,公然停在史良的窗前。史良愛怜地看著鴿子,用餅干渣喂食。
  樓下突然敲門,史良大惊,忙躲避起來。只听樓下說:“區長啊!您怎么大駕光臨……”
  “我來找我的鴿子。”
  史良忙把鴿子轟飛!
  樓下還說:“剛才我看見你們樓上有個女人。”
  “那是我姐姐,串門的。”
  “現在交往要注意的……”
  樓上,史良立即拿起提包,這個區長就是個特務!史良提著一個小包匆匆出門。
  不一會儿,葉翔之駕駛著史良的轎車,就在房前急剎車!

  聶琮憂心忡忡地找到閻錦文,這些天來,毛森瘋了似的抓人殺人,根本不考慮后路,聶琮正安排家眷逃亡,又接到毛森要干掉張瀾、羅隆基的命令。
  閻錦文豪爽地把這個得罪人的差事攬了下來。聶琮又叮囑:這兩個人是知名人士,不能造成社會影響。毛局長要求,用麻袋把他們裝起來投入黃浦江,一定要在撤退前完成任務。
  聶琮一走,閻錦文立即給楊虎打電話請示,可是楊虎已經躲避起來。閻錦文又給田淑君打電話,田淑君急切地告訴閻錦文,中共要求立即營救張、羅,要閻錦文務必于當晚把二人送到楊虎住宅。
  閻錦文帶人再闖虹橋療養院,上來阻攔的醫護人員都被蠻橫撞開。
  進入張瀾、羅隆基房間,閻錦文立即屏退別人,關上門,小聲說:“楊虎先生派我來營救二位。”
  可羅隆基不信!閻錦文急得夠嗆,又說:“你們可以打電話!”
  羅隆基挂通田淑君電話,才半信半疑地跟隨閻錦文出發。
  關押張瀾、羅隆基的囚車嚎叫著沖出療養院,在一道作戰工事前被全副武裝的士兵攔住。
  閻錦文從駕駛室伸出腦袋:“警備司令部押解要犯槍斃!”
  囚車被放行了,囚車飛速駛向環龍路,楊虎住宅的大門應聲而開,里面的守衛者全是解放軍的便衣偵察隊。
  這里已經是上海地下党的秘密指揮部,一個提前解放的小解放區。
  張瀾、羅隆基身心俱安。
  此時,大家想起齊燕銘在延安創作的一出評劇——《逼上梁山》。

  黃炎培走了,他的儿子黃競武還留在上海。
  黃竟武是民建中央干事,又是民盟成員,黃競武利用中央銀行稽核專員的身份,收集上海四大銀行的絕密金融情報,還發動各金融机构的民建、民盟成員保護銀行財產,抵制國民党偷運。
  葉翔之抓不到黃炎培、史良,就拿他們的親屬報复,不但抓捕了史良的七名親戚,還逮捕了黃競武。
  就在黃競武被捕的前夜,中共秘密情報電台的報務員李白也被逮捕。葉翔之嚴刑拷打李白,李白宁死不屈。葉翔之又拷打黃競武,直到打斷他的胳膊,黃競武也是宁死不屈!
  面臨必敗的下場,特務更加殘忍。上海解放前夜,農工民主党上海市党部負責人曾偉、虞健等因策反活動暴露被殺害,共產党情報人員李白被槍殺,民主党派于部黃競武被活埋,史良的親友則幸運地在押赴刑場的路上被解放軍營救。
  5月27日上海解放,十天前犧牲的黃競武,被人民政府追認為烈士。
  在中國人民的解放斗爭中,民主党派人士与共產党人的鮮血流在一起……
  八十年代建立老干部离休制度,其中規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加入共產党或參加革命的干部,享受离休待遇。經中共中央統戰部呈報,國務院又決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前加入民主党派的干部同樣享受离休待遇。
  無論是共產党員還是民主党派成員,都為中國革命做出了貢獻!
  5月29日,被共產党營救的民盟主席張瀾致電毛澤東、朱德、周恩來、董必武:“瀾不久將与羅努生兄等來平聆教。”
  新政協眾望所歸,北平、天津的民主人士來了,香港、海外的民主人士來了,現在,上海的民主人士也要來了!

              5.美蘇大使都离任

  北平解放、南京解放、上海解放,武漢解放……
  各地的大城市扑面而來,一向熟悉農村工作、熟悉工農基本群眾的共產党人,簡直應接不暇。
  中共中央高度關注新情況、新問題。
  4月24日進入南京,4月25日,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毛澤東、中國人民解放軍總司令朱德頒布人民解放軍總部公告,宣布“約法八章”。
  歷史上,劉邦攻克秦國都城咸陽,立即宣布廢除秦朝的苛法,向人民公布簡明的約法三章,當即贏得民心。
  解放軍將保護人民、懲治敵人的約法八章公之天下,也使不熟悉共產党政策的城市居民放了心。
  當年,曾國藩為激勵部下勇敢作戰的獎勵是:攻下太平軍据守的城市,可以“大索三日”,也就是可以不顧紀律地掠奪城市居民。曾國藩由此被百姓稱為“曾剃頭”。
  人民解放軍則規定嚴格的入城紀律。開進南京總統府的部隊在庭院放馬,用地毯當褥子,第二野戰軍政委鄧小平立即命令:部隊出城整頓。中央軍委明确規定:城市駐軍不住民房。而且,至少在一個相當時期內,不要接家眷來城居住。
  5月18日,中共中央發布關于入城部隊遵守城市紀律的指示,嚴格規定十二條紀律。從軍容風紀到遵守公共場所秩序,從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到保護并尊重外僑,從拒絕受禮到不住民房,言行舉止各方面都作出具体規定。
  現在与過去不同,打下的城市永遠是自己的,必須倍加愛護,長期建設。5月26日,毛澤東特意提醒各部隊:不但准備接收還要准備經營,不可“存五日京兆之心”。
  解放軍還遇到前所未遇的涉外問題。
  三野三十五軍最先進入南京,第二天,一個排長擅自進入美國大使司徒雷登住宅檢查。毛澤東立即電告總前委:“三十五軍進入南京紀律嚴明,外國反映极好,但是侵入司徒住宅一事做得很不好。”
  在表揚葉飛敢于向英國軍艦還擊之后,毛澤東又規定:攻打上海時應避免和外國軍艦發生沖突,不得中央命令,不得向外國軍艦發炮。
  即將執掌國家政權的中共中央十分重視外交。一方面規定“先打掃房子后邀請客人”,一方面展開非正式接触。
  周恩來指示香港新華分社与港英政府聯系。潘漢年、夏衍到北平后,毛澤東親自向他們了解英國態度。毛澤東當時就判斷:英國人比美國人老練,不會把棋走死……
  將來經濟任務比軍事任務更重要。毛澤東于5月4日致電斯大林,請求蘇聯派遣專家。
  國民党政府從南京撤往廣州,美國大使司徒雷登出人意外地沒有隨行。周恩來特地把司徒雷登當燕京大學校長時的學生黃華調到南京,任外事處長。
  南京解放前,司徒雷登就多方找人与中共拉關系,他的私人顧問傅徑波也從香港給周恩來等人寫信試探。解放軍進入南京后,傅徑波又尋找途徑向中共方面提出:司徒雷登愿意繼續當大使和中共辦交涉并修改商約。
  中共中央很快做出積极反應。4月28日,毛澤東致電總前委:現在美國方面托人請求和我方建立外交關系,英國也极力想和我們做生意。我們認為如果美國及英國能斷絕和國民党的關系,我們可以考慮和他們建立外交關系的問題。
  南京軍管會外事處長黃華受命就解放軍戰士闖入司徒雷登住宅事与其交涉。
  中共中央5月10日复電南京市委并華東局,指示如何与美國大使司徒雷登接触。中央具体安排:由黃華同司徒雷登見面,多听少說,而且申明是非正式談話。對于博徑波所提,不要表示拒絕的態度。
  6月初,司徒雷登通過傅涇波向黃華提出,作為燕京大學的老校長,他想到北京出席燕京大學畢業典禮,順便會見周恩來先生。周恩來當即布置燕京大學校長陸志韋向司徒雷登發出邀請,并通過黃華轉達:同意司徒雷登北平之行,同北平當局晤面亦有可能。
  國際關系學家至今還在討論:如果當時中美雙方的接触能夠繼續下去,中美也許早就可以建交?

  當時,司徒雷登确有推動中美建交的想法,中共方面也尋求同美建交的可能性。但是,美國國務院的方針卻是“等待塵埃落定”。美國政府組織英、法等十二國協調對華政策后,司徒雷登告訴黃華:只有在新中國不同蘇聯結盟的情況下美國才會承認一個共產党中國。同時,美國在青島增加軍艦,英國在香港增兵,蔣介石調動部隊,准備在美國海軍支持下襲擊華北解放區沿海的天津、塘沽、秦皇島。
  此時的中共中央駐地兵力空虛。第四野戰軍南下湖南,華北野戰軍進軍西北。國民党軍隊如果從海岸登陸,就可直搗北平。
  中共中央及時掌握這個重要動向,朱德親赴天津塘沽口岸視察防務,急調正在山西大同准備進軍大西北的第二十兵團,車運平、津、唐、塘、秦地域,布防反登陸。這個兵團自此衛戍京津,被譽為“首都兵團”。
  解放南京,任命二野司令員劉伯承為南京市長。
  解放上海,任命三野司令員陳毅為上海市長。
  這也是示意西方:兩大野戰軍迎候你登陸作戰!
  解放南京的同一天,華東軍區海軍領導机關在江蘇泰州白馬廟組建,張愛萍任司令員兼政委。從此,中國人民解放軍出現陸軍以外的新軍种。
  5月28日,中央軍委在上海解放的第二天及時通報各野戰軍,作出預防帝國主義武裝干涉的部署。
  由于解放軍的強大實力,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人心思念和平,美國沒有做出干涉中國的選擇。
  6月2日,美軍撤出青島。
  美國大使司徒雷登沒能得到國務院的准許訪問北平,于8月2日返回美國。
  美國放棄了与新中國建交的歷史机會。
  蘇聯大使的動向也引人注目。
  就在西方大使都留在南京的時候,社會主義蘇聯的大使羅申卻跟隨敗亡政府遷往廣州。羅申抓住最后机會,從廣州政府那里拿到最后一個協定——《延長合辦中蘇航空公司(哈阿線)協定》。羅申堅持不懈地与國民党政府打交道,直到5月30日奉調回國。
  這位蘇聯大使給中國人留下一個利己主義的形象,也許,還給中蘇關系埋下更深的隱患……
  1949年4月,美國、加拿大、英國、法國、荷蘭、比利時、盧森堡、意大利、丹麥、挪威、冰島等西方國家,成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
  中國各民主党派領導人聯合發表聲明宣告:“中國各民主党派譴責美國帝國主義政府及其附庸背叛波茨坦協定和其它保障國際和平的協定,背叛聯合國組織,背叛各國人民和平愿望的侵略政策。”
  聲明簽署人名單還包括1948年未就反美扶日運動表態的人物。可見,“一邊倒”,現在已經不成問題了。

  新中國噴薄欲出,亞洲乃至世界的政治地圖即將改變。在這樣一個歷史關頭,中共領導并未放棄任何改善中國國際處境的机會。但是,有些長遠眼光的司徒雷登遇上短視的國務卿;具有戰略眼光的斯大林又有一個小气的大使;于是,美蘇兩國的大使同期离開中國……

              6.冊封西藏班禪

  外國大使离開中國并未引起任何恐慌,中共此時正信心十足地調度大局。
  周恩來忙于城里工作,索性留住中南海,不回香山了。
  民主人士紛紛到京,建議很多,牢騷也不少。召開新政協的前提是統一思想,可是使這些三朝元老轉變看法卻并非易事。
  周恩來又出高招——請民主人士到解放區參觀。
  民主人士們也正想看看共產党如何治理國家。上海民族工商業家吳羹梅率領五十九人參觀團專程訪問東北解放區,代表團乘坐專列出發,先后參觀十几個城市和地區。代表們看到,令人擔心的土改,最大程度地調動了農民的積极性,農業生產在迅速增長。令人憂慮的民族工商業,遇到歷史罕見的黃金時期!代表們第一次听到“沒有共產党就沒有新中國”的歌聲,第一次參加十二万人的群眾集會,第一次看到公私合營公司的合理運作……
  回到北平后,代表團聯名給毛主席寫信:“綜括這次參觀所得,使人感覺振奮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在此不能一一贅述。我們深深感到,一切优良的成績,應當歸功于人民力量的偉大,歸功于主席英明的決策和指示。”
  陳嘉庚到北平后,還率團去內蒙等地參觀少數民族地區。
  民主的方式最能說服民主人士。新政協的代表們親自觀察解放區的政績,哪個不愿和共產党共同建設國家!
  周恩來還積极部署策反。
  華北問題解決之后,毛澤東提出“天津方式”、“北平方式’与“綏遠方式”。中共中央決心以更多的方式、更少的流血,加快全國解放。
  以前,國民党方面大員只有華北的傅作義起義,現在,湖南的程潛、云南的龍云已經与共產党取得聯絡,原新疆長官張治中也在聯系新疆當局。周恩來又乘机抓緊對孫科、薛岳、余漢謀等人的工作。
  新中國在向所有的愛國人士招手!

  廣州的“國民政府”几乎沒有引起人們的注意,這個政府的管轄區域越來越小了。
  遠在邊陲的西藏卻向廣州派來代表。
  西藏向有兩大宗教領袖:前藏的達賴,后藏的班禪。按照宗教傳統,達賴、班禪逝世后,由轉世靈童繼承。但是,如何确定轉世靈童,往往引起不同派別的激烈爭執。清朝乾隆年間規定“金瓶掣簽”制度,即在西藏地方确定轉世靈童人選之后,由中央政府批准。
  由于后藏堪布會議廳与前藏的噶廈政府失和,九世班禪長期流亡內地,病逝于青海。九世班禪去世后,西藏地方積极尋找轉世靈童,在國民政府立法委員的監督下,堪廳選定貢布才旦為十世班禪。但是,噶廈方面卻另有所選。
  數年爭執之后,達賴喇嘛也承認了貢布才旦。于是,堪布會議廳按照歷史定制,派人到廣州找到“中央政府”,請求批准。1949年6月3日,廣州國民政府發出命令,批准保慈舟(貢布才旦)繼任為第十世班禪額爾德尼。這位班禪,就是后任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的班禪額爾德尼·确吉堅贊。
  冊封班禪,這也許是廣州政府為中國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十一歲的班禪,成了新政協最年輕的委員。

  1949年6月,新政協的籌備工作陸續就位。毛澤東也越來越多地進城,越來越多地走進中南海。
  以前,周恩來多次建議中央机關駐扎中南海辦公,毛澤東卻嫌這里是封建帝王的地盤,不肯同意。但是,北平哪里還有這樣的大片空房?而且,中南海有高高的圍牆,也安全些。
  中南海來的多了,毛澤東的印象逐步好轉,有一天,毛澤東突然要在這里號房子!
  過几天,新政協籌備會議就要在中南海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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