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溫柔貝勒靚刺客

第9頁 文 / 陳毓華

    低垂的竹簾掩映著銀色月光;月光如雪晶瑩,混合著彩繪紗罩內的燭光,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

    蘇映心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雙略帶濕漉,像小鹿似清澈的眼眸。

    那對陌生的眼看著她轉醒,便帶著羞赧和些微的不安討好說道:「靚姑娘,您醒來了?」

    她只覺神清氣爽,這長長一覺將她從前沒睡飽的眠全補足了,全身活力充沛,像蓄滿電源的火車頭。

    「嗨!你叫我『心心』吧!你又叫什麼?」她好奇死了,眼前這梳著一條光亮長辮的女孩可是她在佟家寨看見的唯一同性。

    她帶著侷促和一股蘇映心無法理解的緊繃,那感覺宛如她面對的是長著三頭六臂的犄角怪物一樣。

    「我叫紫鵑,杜紫鵑。衛大人要我來伺候靚姑娘您。」

    「衛寇啊!」蘇映心沒心機地嘀咕直言。「我以為是明珠呢!」

    「噗通」!杜紫鵑在映心還沒意會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已雙膝齊下,直挺挺俯首跪在她跟前。

    「你做什麼你?」紫鵑突如其來的舉止嚇到了她。

    「靚姑娘,請不要趕我走,明珠姊姊病了,所以換我來伺候您,我什麼都會做,請您讓我姊姊把身子調養好了再來伺候您,求求您!」她臉色蒼白,眼神既煩惱又憂愁。

    「你起來,起來說話。」蘇映心跳下床去扶她。

    「請您答應我,要不然我就不起來了。」她非常堅持。

    蘇映心歎著氣看她眼眶含淚,一副楚楚乞憐的模樣早就不忍,更何況她也不知明珠長得是圓或扁,用她或她妹妹有何異同?

    「我答應,你起來!」

    「真的?」紫鵑顯然非常驚詫,她沒想到眼前這傳說中難纏至極的人物竟然這麼好商量,不禁喜出望外。

    「謝謝您,靚姑娘!」

    蘇映心拍拍自己的額,重申一遍:「叫我心心或映心。」

    「是,映心姑娘!」

    「還有,以後不要隨隨便便就向人下跪,世間除了父母高堂,就算天、地、君、師也不能輕易屈膝下跪,懂不懂?」

    這種破天荒,聞所未聞又荒謬至極的理論……她不懂,真的不懂!

    用膝蓋想也知道她聽不懂,紫鵑臉上那茫然就是最好的答案。唉,映心兀自歎息。

    算了,慢慢來吧!如果她真的非得在這裡待下去的話,往後還有的是時間。

    是的,從來沒有感覺自己時間這麼多,無奈呀,這個夢也太長了。

    她覷了桌上燃亮的宮燈,才發覺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咦?我不是在屋頂上嗎?怎麼回到自己的床上了?」

    而且,不一樣的地方還不止這些,她腳踩的地板每個角落都鋪滿了長毛古波斯地氈,牆壁上的大喜字被撕走了,木架上的火盆正熊熊地散發徐徐暖意,宮燈旁還放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是她幾天幾夜沒見到的熱食。

    她真的很感動,很想哭。「這些,都是你弄的?」

    紫鵑點點頭,表情理所當然。「我想您已睡到掌燈時分,一定會肚子餓的。」

    映心向前跨了一大步。她並不想做得那麼煽情和誇張,不過她雙手張開抱住紫鵑後,激越的情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紫鵑,我真高興你來,你是我來這兒之後唯一對我好的人,謝謝你,真的!」

    從小到大紫鵑不曾有過被擁抱的經驗,她不敢去接觸蘇映心的身體,只能兩手奇怪的攤開,滿臉脹得通紅,不知如何是好,但是,她聽得出蘇映心在她耳畔說的話發乎摯情,一點都不像假的。

    雖然有些尷尬,紫鵑最後還是伸出了手臂拍拍她,安撫說道:「我也很高興來。」

    「真的?」她破涕為笑。

    紫鵑大半天的憂心忡忡,在與映心相擁的這一刻全然瓦解,她無法相信流言和現實居然差這麼多。

    「吃飯,吃飯,我幾乎餓了一個世紀!」蘇映心隨即放開她大叫。有了伴,日子不會再那麼難過了,她動手去搬菜盤子。

    紫鵑又被她的舉動駭了一跳。「靚……映心姑娘,這種工作我來就可以了。」

    她笑瞇了眼,手下仍是不停。「你吃過飯了?」

    紫鵑絞著手,不敢上前搶她的工作。「下人不能這麼早吃飯的。」

    「這樣啊!你再去拿一副碗筷來陪我吃飯!」五菜一湯,豐富得很!她想。

    紫鵑是完全呆住了!

    「快去!」她故意低吼。

    「是……」紫鵑驟然清醒,頭也不回地跑出去。

    不這麼嚇唬她,她絕對又有一套主尊奴卑的八股道理好說。蘇映心的心情從來沒這麼好過,好得想吹口哨!

    吃飽喝足後的她又洗了幾天以來頭一次熱騰騰的熱水浴,加上睡了一下午,養足精神,趁紫鵑忙著收拾什物的當頭,她即刻趕至佟磊的書房。

    當然,她絕對沒有忘記她一早親口許予佟磊的諾言,故而特地狠狠敲了書房的門,確定裡面沒反應後才潛進來。

    算算時間,飯後也差不多是六、七點的時候,夜才剛拉開序幕,不找點休閒娛樂怎麼打發這漫漫長夜?若在台北,黃昏時刻正是畢燈初上,夜生活方興未已哩!

    她留了一張字條,然後抱了一堆書、文房四寶及圍棋,動作迅速異常。離開之前,她可沒忘記應有的禮貌,小心翼翼攏上門後,才一溜煙消失在黑暗中。

    其實她如果不那般小心翼翼,謹慎到沒敢把眼焦顧盼左右,她應該會看見放下重重布幔的華麗大床上有個靜止不動的人,裸著上身盤腿而坐,並且雙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忽來倏去。

    這小偷實在明目張膽之至!佟磊心中暗想。她不止拿走文房四寶等器具,還將桌上管家剛添滿的十二式小點心悉數帶走了,他實在不敢相信一個女人會有這麼驚人的胃口,而且大膽異常,竟到他的書房搜刮,如入無人之境!

    他搖頭又歎氣,扯動了床旁的一根鮮紅流蘇。

    不一會兒,佟家寨的管家傅敘文就叩叩窗欞進來了。他兩眉霜白,雙鬢飛雪,頭戴方巾,身穿布袍,蓄公羊胡。

    「王爺……少爺。」儘管過了五年,他還是改不掉習慣的稱呼。

    「傅管家,把那些碟子撤下去,換新鮮的果點來,數量加倍。」佟磊淡淡地吩咐。

    傅敘文心中一喜。雖然不明白從不沾甜的主人怎會在一天之內吃掉七天的點心量,可是他不敢過問,便唯唯諾諾收拾了乾淨才退出去。

    幾天下來,映心和紫鵑之間很快培養了一份主僕之外的朋友情誼,兩人快快樂樂地過日子,映心幾乎忘了佟磊的存在。

    這天,映心鼓動著三寸不爛之舌,既保證又拍胸脯地才說服紫鵑陪她一起爬上琉璃瓦曬太陽。紫鵑禁不起她軟硬兼施和死纏爛打才勉為其難地,抱著上刀山下油鍋的決心上了屋頂,之後又像尊傀儡雕像似地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她叫自己要專心,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跌個粉身碎骨。

    「紫鵑,你瞧,天上那片雲像不像你?」映心努力地想引開她的注意力。

    「嗯,很像很像。」她輕輕地點頭,眼珠卻依然直視正前方,絲毫不敢妄動。

    看來,真的是為難地了。映心有些不忍,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是不對的。

    「紫鵑,你進佟家寨幾天了?」

    「快七天了。」

    「想家嗎?」她覺得好像在問自己。

    紫鵑怯怯地答:「……想,尤其是小弟。」

    「我們到你家裡玩吧!」

    「啊?」她一驚懾,臀部打滑,雙臂趕緊攀牢了瓦脊。「可以嗎?映心姑娘?我出來的時候娘曾吩咐過,這一進寨裡恐怕得一、兩載才能回家探親哩!」

    「胡說!這是誰立的規矩?在我們那裡就算最基本的藍領階級,一個禮拜都還有一天半的假日,又不是囚禁犯人或深入候門,哪來這些規矩?」她嗤之以鼻。

    紫鵑定定瞅著映心,感激和崇拜,明白地表露在她臉上。雖然如此,她仍緩緩搖頭。

    「還是不行的,寨子裡防守嚴密,我們要出寨,一定得衛大人同意不可。」

    衛寇!他住在另一側廂房,離主屋甚遠。對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找佟磊比找衛寇方便多了。

    「紫鵑,來,我帶你去找個人,只要他答應,衛寇絕無二話,你有什麼要帶回家的東西嗎?去收拾收拾,我們立刻就可以出發了。」她一向說風就是雨,恨不得立刻脅生雙翅,拍拍翅膀就走人。

    「映心姑娘……」

    「別囉嗦了,快!」她動作矯捷,才說著,人已在木梯上了。

    不一會兒,兩個高度差不多的纖細人影已經朝著書房踱去。

    映心抵不過好奇,直睇著紫鵑手心上小心翼翼捧著的一包東西。「紫鵑,你就只帶這包東西回家啊?」

    紫鵑臉一紅,忸怩地說:「是。」

    「我可以知道裡頭是什麼嗎?」那用粗糙黃紙包紮得密密實實的小包包實在引她注意。

    紫鵑臉更紅了,踟躕地停住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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